她在看什么？
星星？还是月亮？
明舒言趴在卧室的窗台上，抬头仰望墨蓝色的夜空——朗月清辉中，星星却不多。
他虽然很喜欢望天，但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发现今夜的特别之处。
那她——对面灯火辉煌的兰园里，那个也趴在窗台上的少女，究竟在看什么？
夜已深，蘅水街一片寂静。
月华如洗，毓秀湖上泛起一层清霜。家家户户都已熄灯。
她为什么还不睡？
*
他在看什么？
今天……也有星星吗？
兰夏趴在卧室的窗台上，抬头仰望浩瀚无垠的夜空——她很想努力地看看星星，但眼前是一片浓稠的黑。
她知道自己患有严重的夜盲症。
夜盲其实算不得什么大病，后天性夜盲者多吃含维生素A的蔬菜水果、动物肝脏，就能改善病情甚至完全治愈。可兰夏患的偏偏是先天性夜盲症，这是一种遗传性眼疾，可缓解，却无法根治。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遗传了家族中谁的病症，十几年来，兰天成带她求医无数，束手无策。
连兰夏自己都开始认为，是不是自己潜意识里一直抗拒着恢复，否则怎么会一点起色都没有。
她并不奢求完全治愈夜盲症，因为那不可能。她只希望有一天，在星辉满天的时候，她也可以看到星星，即使只有一颗，也心满意足。
一直以来，她都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只是，一天天地盼望，一天天地仰望，却一天天地失望。
而她现在在想的是，他，在看什么呢？
夜很深了，万籁俱寂，兰夏害怕自己睡着之后尽做些奇怪的事情，便又打了不睡觉的主意。反正明天是周末，大可以好好赖床，于是她更打算将通宵进行到底。
但是，他为什么还不睡？
任是兰夏眼神再不佳，她也看到了不远处方园里的那盏灯。
那一点灯光在兰夏眼里显得有些微弱。虽然微弱，却划破了漆黑的夜幕，悄悄点亮了沉寂的蘅水街。
那一盏还未灭去的灯，与这一室寂寞的灯火静静相对，少女忽然觉得有些温馨。
在这里，无数个静默的夜过去了，却还是第一次，有一盏灯，一个人，陪着她——即使不是她想的那样。
兰夏甚至可以凭借灯光看见趴在窗台上的那人，只见他时而仰头望天，时而……好像在看她。
看不到他的神情，少女只好用心猜测。
这个神秘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与明舒言分明只有一面之缘，但听过尹曦的细细描述，心中若有若无的熟悉感逐渐强烈起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
可是，他们都没有好好说过话，如何能一见如故……
想着想着，兰夏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她不知道，自己还一直趴在窗台上。
更不知道，直到天快亮，对面的那盏小灯才熄灭。
*
明舒言居然会赖床到中午，完全出乎蔡妈的意料。这个时候，方子桓已经打了一上午篮球了。
方经年一早去了公司，午餐桌上只有他们三人。
只要蔡妈不说话，气氛便沉闷得诡异。明舒言偶尔抬头看方子桓，张张嘴想要开口……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方子桓倒把所有心思都投入到了眼前的饭菜里，目不斜视，吃得叫做一个认真。
蔡妈看看面前两个神情怪异的少年，最终还是将目光停留在了明舒言苍白的脸上。
“孩子，你不舒服吗？”蔡妈担忧地问。
明舒言有些歉然地放下碗：“蔡妈，对不起，我吃不下了。”
“怎么只吃这么一点？”蔡妈皱眉：明舒言起床的时候面色便不好，难道又发烧了？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明舒言立刻摆手说自己没有生病。
但蔡妈还是触到了少年冰凉的皮肤——冰凉得仿佛没有温度。
她微微一怔。
而少年轻轻反握住她的手，笑着说：“蔡妈，我真的没事。”说着，他有些不安地站起，转身上楼去。
注视着明舒言的背影，蔡妈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蔡妈，请赵叔叔来一趟吧。”许久，她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宛若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回头，只见方子桓也吃完了，拉开椅子出门去。
方子桓口中的“赵叔叔”赵延是方经年的私人医生。
蔡妈在心里叹息。
她没有看清方子桓的神情，但依然知道，即使他表现得再冷漠无情，仍然不能将身边的一切当作全不在乎。
他会生气，会愤怒，至少证明他还不曾麻木。
他并不是容不下明舒言，也不是接受不了方经年那分割了的爱。他只是不能再容忍，那看似永无止境的欺骗和伤害。
蔡妈心有感慨：这个素来比谁都成熟冷静的孩子，其实也只有十六岁啊……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的话，方子桓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
蔡妈刚挂下给赵医生的电话，便看见方子桓又进客厅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是兰夏，另一个……是个陌生的少女。
兰夏从小就是方家的常客，在蔡妈心里，她完全把她看作了方子桓的妹妹。
兰夏的母亲生兰夏时难产去世，兰天成忙于工作，小小的女孩在寂寞中成长，直到遇到一样寂寞的方子桓。
方家搬到蘅水街的时候，家里刚出事不久。面对巨大的家庭变故，方子桓却表现得出奇平静。五岁的他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向父亲质问撒娇，而是将所有心思转向了邻家的同龄女孩。
亲戚对此摇头：毕竟是孩子，成年人的伤痛又怎能共情。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叹息的时候，有个孩子以他们意想不到的速度成熟起来，像亲哥哥一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怕黑的女孩。
也没有看到，有个孩子看起来比谁都阳光，比谁都爱摆出无所谓的姿态，却偶尔也有比月色还寂寞的眼神。
而这些，那个恬静乖巧的女孩——兰夏，是懂得的吧。
蔡妈在方家工作十多年，她远比为工作奔忙的方经年更了解方子桓。
此时的她，一边想着久远的心事，一边打量起兰夏身边的女孩。
除了兰夏，方子桓平时从不带同学回家。但见他们三人说话的神情，她应该也是小桓很好的朋友吧。
不同于兰夏的温柔斯文，这女孩一进门便急着性子问方子桓：“他人呢？”
叫蔡妈心里一惊的是，方子桓居然收起了那张冰块脸，挑眉对那个少女说：“急什么，不是出来了。”
要不是他这一说，几人还没发现明舒言走出了房门，正站在楼梯口。
蔡妈感到一丝欣慰。
她招呼四个孩子坐到沙发上，转身去厨房切水果。
终于见到了明舒言，尹曦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少年不告而别之后，她生气，焦虑，自责，愧疚，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心，像梦魇一般挥之不去。然而此刻，她却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舒言略带歉意地笑，也没有开口。
“咳。”
某人轻轻一咳试图打破尴尬而暧昧的气氛，见没奏效，忍不住开口：“要不要我和兰夏回避一下，你们俩慢慢看？”
兰夏哈哈一笑，尹曦也终于回过神来，瞪了方子桓一眼，而后对着明舒言展颜一笑，问：“明舒言，他没欺负你吧？”
来方园的路上少女想了很多个见面的开场白，心里也有许多疑惑想要得到他的解答。听说他差点出车祸，还一直高烧不退，也觉他瘦了一圈，但偏偏什么都问不出口。
到头来，全没来由地问了句，他没欺负你吧。
明舒言摇头表示当然没有，口中至诚至恳：“对不起。”
方子桓在一旁简直要偷偷翻白眼了：这个人，怎么这么爱说“对不起”？
对不起，很有用么？
尹曦没看见方子桓的表情，她伸手往随身带来的塑料袋里一掏，掏出一个花盆放在茶几上：“看！”
三人看去，尹曦放在茶几上的是一盆含苞待放的仙女花。虽然尚未盛开，但已经能让人想象到开放之时的美丽模样。
“舒言，这盆仙女花你留着吧，”尹曦说，“我总记不得浇水，它还是留在你身边好命一点。”
“嗯。”
明舒言收下花，心知尹曦说的是假话，却不戳穿她。
如果记不得浇水，这盆花怎么可能还活着，甚至都要开了？
就像当初他因一盆没有发芽的仙女花突然闯进她的世界一样，听起来，同样是没有道理的事。
明舒言转移了话题，问了尹曦的父母好不好，便不再说话。
若是放在几天前，尹曦或许还会问明舒言回不回烟清巷。但这几日，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与其回去了尴尬，倒不如让他在这里好好住下。毕竟，方子桓家……
尹曦在心里狠狠地郁闷——方子桓家真的很有钱啊！
于是，她一脸严肃地对明舒言说：“明舒言，你在这里一定要过得舒舒服服的，千万别让方子桓欺负你！还有……”
“我怎么欺负他了？”方子桓皱眉，不满地打断她，“尹曦，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很仇富吗，今天转性了？”
尹曦心中无语：不好意思，仇富的可能是我妈，不是我。
但她还是反驳回去：“你能保证不会欺负明舒言吗？像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被你说的，我不欺负他都不行了。”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
蔡妈端来水果的时候，尹曦和方子桓依然在为某个很没营养的话题争执着。
她注意到，他们的嘴角，一直都是扬起的。
明舒言作为他们争执的当事人，被他们当面锣对面鼓地编派来编派去，倒也不在意。
兰夏什么也没说，与明舒言不约而同地微笑。
*
两个女孩接近傍晚才离开方园，她们前脚刚走，赵医生后脚就进了门。
经尹曦一闹，方子桓虽然仍不和明舒言说话，倒也没有继续冷着一张脸。
明舒言从蔡妈那里得知是方子桓要她去请医生的，充满感激地对他说谢谢。
方子桓高冷地点头，表示收到。
然而赵延只觉得头大。
明舒言气色不好，任谁看都知道他病了。赵延对少年检查了又检查，竟没有找出问题。
他初步判断为明舒言大病初愈，休息不够，还没有恢复好。
蔡妈送赵医生出门的时候，明舒言上楼回房。房门一关，他再也支撑不住地滑坐到地板上。
十指紧紧抓住心口前的衣物，明舒言指间一片苍白。
许久，他低声叹出一句：“兰夏，你究竟是谁……”
星星？还是月亮？
明舒言趴在卧室的窗台上，抬头仰望墨蓝色的夜空——朗月清辉中，星星却不多。
他虽然很喜欢望天，但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发现今夜的特别之处。
那她——对面灯火辉煌的兰园里，那个也趴在窗台上的少女，究竟在看什么？
夜已深，蘅水街一片寂静。
月华如洗，毓秀湖上泛起一层清霜。家家户户都已熄灯。
她为什么还不睡？
*
他在看什么？
今天……也有星星吗？
兰夏趴在卧室的窗台上，抬头仰望浩瀚无垠的夜空——她很想努力地看看星星，但眼前是一片浓稠的黑。
她知道自己患有严重的夜盲症。
夜盲其实算不得什么大病，后天性夜盲者多吃含维生素A的蔬菜水果、动物肝脏，就能改善病情甚至完全治愈。可兰夏患的偏偏是先天性夜盲症，这是一种遗传性眼疾，可缓解，却无法根治。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遗传了家族中谁的病症，十几年来，兰天成带她求医无数，束手无策。
连兰夏自己都开始认为，是不是自己潜意识里一直抗拒着恢复，否则怎么会一点起色都没有。
她并不奢求完全治愈夜盲症，因为那不可能。她只希望有一天，在星辉满天的时候，她也可以看到星星，即使只有一颗，也心满意足。
一直以来，她都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只是，一天天地盼望，一天天地仰望，却一天天地失望。
而她现在在想的是，他，在看什么呢？
夜很深了，万籁俱寂，兰夏害怕自己睡着之后尽做些奇怪的事情，便又打了不睡觉的主意。反正明天是周末，大可以好好赖床，于是她更打算将通宵进行到底。
但是，他为什么还不睡？
任是兰夏眼神再不佳，她也看到了不远处方园里的那盏灯。
那一点灯光在兰夏眼里显得有些微弱。虽然微弱，却划破了漆黑的夜幕，悄悄点亮了沉寂的蘅水街。
那一盏还未灭去的灯，与这一室寂寞的灯火静静相对，少女忽然觉得有些温馨。
在这里，无数个静默的夜过去了，却还是第一次，有一盏灯，一个人，陪着她——即使不是她想的那样。
兰夏甚至可以凭借灯光看见趴在窗台上的那人，只见他时而仰头望天，时而……好像在看她。
看不到他的神情，少女只好用心猜测。
这个神秘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与明舒言分明只有一面之缘，但听过尹曦的细细描述，心中若有若无的熟悉感逐渐强烈起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
可是，他们都没有好好说过话，如何能一见如故……
想着想着，兰夏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她不知道，自己还一直趴在窗台上。
更不知道，直到天快亮，对面的那盏小灯才熄灭。
*
明舒言居然会赖床到中午，完全出乎蔡妈的意料。这个时候，方子桓已经打了一上午篮球了。
方经年一早去了公司，午餐桌上只有他们三人。
只要蔡妈不说话，气氛便沉闷得诡异。明舒言偶尔抬头看方子桓，张张嘴想要开口……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方子桓倒把所有心思都投入到了眼前的饭菜里，目不斜视，吃得叫做一个认真。
蔡妈看看面前两个神情怪异的少年，最终还是将目光停留在了明舒言苍白的脸上。
“孩子，你不舒服吗？”蔡妈担忧地问。
明舒言有些歉然地放下碗：“蔡妈，对不起，我吃不下了。”
“怎么只吃这么一点？”蔡妈皱眉：明舒言起床的时候面色便不好，难道又发烧了？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明舒言立刻摆手说自己没有生病。
但蔡妈还是触到了少年冰凉的皮肤——冰凉得仿佛没有温度。
她微微一怔。
而少年轻轻反握住她的手，笑着说：“蔡妈，我真的没事。”说着，他有些不安地站起，转身上楼去。
注视着明舒言的背影，蔡妈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蔡妈，请赵叔叔来一趟吧。”许久，她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宛若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回头，只见方子桓也吃完了，拉开椅子出门去。
方子桓口中的“赵叔叔”赵延是方经年的私人医生。
蔡妈在心里叹息。
她没有看清方子桓的神情，但依然知道，即使他表现得再冷漠无情，仍然不能将身边的一切当作全不在乎。
他会生气，会愤怒，至少证明他还不曾麻木。
他并不是容不下明舒言，也不是接受不了方经年那分割了的爱。他只是不能再容忍，那看似永无止境的欺骗和伤害。
蔡妈心有感慨：这个素来比谁都成熟冷静的孩子，其实也只有十六岁啊……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的话，方子桓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
蔡妈刚挂下给赵医生的电话，便看见方子桓又进客厅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是兰夏，另一个……是个陌生的少女。
兰夏从小就是方家的常客，在蔡妈心里，她完全把她看作了方子桓的妹妹。
兰夏的母亲生兰夏时难产去世，兰天成忙于工作，小小的女孩在寂寞中成长，直到遇到一样寂寞的方子桓。
方家搬到蘅水街的时候，家里刚出事不久。面对巨大的家庭变故，方子桓却表现得出奇平静。五岁的他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向父亲质问撒娇，而是将所有心思转向了邻家的同龄女孩。
亲戚对此摇头：毕竟是孩子，成年人的伤痛又怎能共情。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叹息的时候，有个孩子以他们意想不到的速度成熟起来，像亲哥哥一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怕黑的女孩。
也没有看到，有个孩子看起来比谁都阳光，比谁都爱摆出无所谓的姿态，却偶尔也有比月色还寂寞的眼神。
而这些，那个恬静乖巧的女孩——兰夏，是懂得的吧。
蔡妈在方家工作十多年，她远比为工作奔忙的方经年更了解方子桓。
此时的她，一边想着久远的心事，一边打量起兰夏身边的女孩。
除了兰夏，方子桓平时从不带同学回家。但见他们三人说话的神情，她应该也是小桓很好的朋友吧。
不同于兰夏的温柔斯文，这女孩一进门便急着性子问方子桓：“他人呢？”
叫蔡妈心里一惊的是，方子桓居然收起了那张冰块脸，挑眉对那个少女说：“急什么，不是出来了。”
要不是他这一说，几人还没发现明舒言走出了房门，正站在楼梯口。
蔡妈感到一丝欣慰。
她招呼四个孩子坐到沙发上，转身去厨房切水果。
终于见到了明舒言，尹曦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少年不告而别之后，她生气，焦虑，自责，愧疚，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心，像梦魇一般挥之不去。然而此刻，她却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舒言略带歉意地笑，也没有开口。
“咳。”
某人轻轻一咳试图打破尴尬而暧昧的气氛，见没奏效，忍不住开口：“要不要我和兰夏回避一下，你们俩慢慢看？”
兰夏哈哈一笑，尹曦也终于回过神来，瞪了方子桓一眼，而后对着明舒言展颜一笑，问：“明舒言，他没欺负你吧？”
来方园的路上少女想了很多个见面的开场白，心里也有许多疑惑想要得到他的解答。听说他差点出车祸，还一直高烧不退，也觉他瘦了一圈，但偏偏什么都问不出口。
到头来，全没来由地问了句，他没欺负你吧。
明舒言摇头表示当然没有，口中至诚至恳：“对不起。”
方子桓在一旁简直要偷偷翻白眼了：这个人，怎么这么爱说“对不起”？
对不起，很有用么？
尹曦没看见方子桓的表情，她伸手往随身带来的塑料袋里一掏，掏出一个花盆放在茶几上：“看！”
三人看去，尹曦放在茶几上的是一盆含苞待放的仙女花。虽然尚未盛开，但已经能让人想象到开放之时的美丽模样。
“舒言，这盆仙女花你留着吧，”尹曦说，“我总记不得浇水，它还是留在你身边好命一点。”
“嗯。”
明舒言收下花，心知尹曦说的是假话，却不戳穿她。
如果记不得浇水，这盆花怎么可能还活着，甚至都要开了？
就像当初他因一盆没有发芽的仙女花突然闯进她的世界一样，听起来，同样是没有道理的事。
明舒言转移了话题，问了尹曦的父母好不好，便不再说话。
若是放在几天前，尹曦或许还会问明舒言回不回烟清巷。但这几日，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与其回去了尴尬，倒不如让他在这里好好住下。毕竟，方子桓家……
尹曦在心里狠狠地郁闷——方子桓家真的很有钱啊！
于是，她一脸严肃地对明舒言说：“明舒言，你在这里一定要过得舒舒服服的，千万别让方子桓欺负你！还有……”
“我怎么欺负他了？”方子桓皱眉，不满地打断她，“尹曦，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很仇富吗，今天转性了？”
尹曦心中无语：不好意思，仇富的可能是我妈，不是我。
但她还是反驳回去：“你能保证不会欺负明舒言吗？像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被你说的，我不欺负他都不行了。”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
蔡妈端来水果的时候，尹曦和方子桓依然在为某个很没营养的话题争执着。
她注意到，他们的嘴角，一直都是扬起的。
明舒言作为他们争执的当事人，被他们当面锣对面鼓地编派来编派去，倒也不在意。
兰夏什么也没说，与明舒言不约而同地微笑。
*
两个女孩接近傍晚才离开方园，她们前脚刚走，赵医生后脚就进了门。
经尹曦一闹，方子桓虽然仍不和明舒言说话，倒也没有继续冷着一张脸。
明舒言从蔡妈那里得知是方子桓要她去请医生的，充满感激地对他说谢谢。
方子桓高冷地点头，表示收到。
然而赵延只觉得头大。
明舒言气色不好，任谁看都知道他病了。赵延对少年检查了又检查，竟没有找出问题。
他初步判断为明舒言大病初愈，休息不够，还没有恢复好。
蔡妈送赵医生出门的时候，明舒言上楼回房。房门一关，他再也支撑不住地滑坐到地板上。
十指紧紧抓住心口前的衣物，明舒言指间一片苍白。
许久，他低声叹出一句：“兰夏，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