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清冷的少年问出了今天第一个问题。

    小阮芝欠了下屁股,坐在秋千上,她个子矮,腿也短,两只脚丫子在空中来回摇晃,回答道:“是我妈妈起的,我下次问问她什么原因。”

    “然后告诉你。”

    小阮芝扑闪着大眼睛,琥珀色的瞳孔盛满对世界的真诚。

    少年只是闲来无事找了话题聊,没想到面前的小女孩竟然如此认真回答,他指着面前簇拥的白色花骨朵,发现她刚才盯着看了很久,便问:“你喜欢这个?”

    小阮芝怔然,垂眸笑了下,“嗯,我妈妈喜欢。”

    少年也坐上秋千,他腿长,轻松够到地面,脚尖助力,他晃了下秋千,“你妈妈喜欢的话,我摘几朵送给她。”

    小阮芝垂眸,勉强笑了下,委婉拒绝,“谢谢,不用了。”

    “不用客气。”少年起身,陷入花丛中,将昙花连根拔起,晃了下泥土,好整以暇道,“我让管家给你找个花瓶。”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昙花也脱离泥土,小阮芝只好再次道谢,“谢谢你。”

    “谢我什么?”少年转身,笑容促狭,“不会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记住了。”

    “我叫靳渡。”

    ......

    耳朵里不断有水流灌进来,孟阮芝神色混沌,记忆长河里的画面莫名闪现,像弥留之际的幻觉。她分不清是真是假,胳膊渐渐脱力,她阖上眼皮,完全坠入水中。

    冰水吸入肺腑,身体下意识呛咳,胸腔胀痛。

    口中一串串气泡掠过泡得皱巴巴的手,在水面上炸裂。

    紧接着,鼻腔胸腔的胀痛都消失了,身体像水草一样轻飘飘的,她和水逐渐融为一体。

    意识混沌的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骤然破入水中,死死拽住她的腕骨。

    孟阮芝猛地睁开眼,水底视线昏暗,但那双手异常白皙,红色的血管蜿蜒盘旋,像是深渊中冲破黑暗的神邸,披着红色战袍,势必打破下沉的诅咒。

    孟阮芝眨了下眼睛,透过水面感觉到那人的眼睛异常明亮,像是棱镜折射出来的光,照在她身体上。

    不过三秒,她冲破水面,久违的空气涌入肺部,她大口大口呼吸,水从鼻腔和口唇中呛出去。

    靳渡经历过很多时刻,父母感情的破裂,亲人的离世,他无措,恐慌,绝望,但从没有这么一个时刻,像他现在这样,身体里的每根神经都在颤抖,周身血液在四处灌注倒流。

    他几乎耳鸣了。

    他抱着她,将她视为自己身体的一隅,固执地盯着她,仿佛能与她共情,四肢百骸跟着她冻结,直到看到她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呼吸,所有的担忧土崩瓦解,石头缓缓沉入心底,眼尾不动声色红了。

    他脱下皮衣,快速裹在她身上,单膝撑着冰面,将她打横抱起。

    脚下生风般,回到酒店的房间。

    女人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胸膛,皮肤的冰凉从薄薄的白衬衫渗透进来。

    他将她抱得更紧,想汲取她所有的寒意。

    他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毛衣和珊瑚绒黑裤牢牢贴在皮肤上,全身失温,她颤抖得厉害。

    手臂没有气力地耷拉在床边,水滴顺着指尖啪嗒啪嗒地滴落。

    靳渡凝视她三秒,关门,走进浴室,开关扭到红色的底部,放水。

    哗啦啦的水流声在浴缸里激荡,热腾腾的水蒸气漂浮在空中。

    起身,打开浴霸的红外线石英灯,出浴室,将酒店空调温度调至最高。

    他扫了眼床上的女人,贴身的布料勾勒出她的玲珑身姿,曼妙柔软的腰肢塌陷下来,皮肤白到发光,她眉眼迷离,湿润的乌发缠绕在脖颈,红唇格外靡丽。

    靳渡眼底如深潭,垂眸解手表,扔在桌子上,单手解开领口,拉扯领带,瞬间将领带从脖颈上抽出。

    动作干脆,眉眼沉郁。

    眼前男人的动作太让人想入非非,他衬衫领口敞开着,脖颈青筋凸起,肩膀手臂线条紧绷,而那单薄的白衬衫,也因为她沾染上了水渍,若隐若现中,她分明看到劲瘦的腰身,块块分明的肌理。

    孟阮芝下意识低吟,“靳渡,你,你要做什么?”

    昏昧灯光下,靳渡看她一眼,单膝跪在床上,一下便摸到她的腰肢。

    熟悉的气息兜头倾泻,孟阮芝耳后一红,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她移开眼睛,不再看他。

    宽大的手掌覆在她腰间,盈盈一握,褪去她湿哒哒的毛衣,他动作轻柔,但又麻利。

    温热的指腹在她身上游走,啪嗒一声,裤子上的扣子被解开,孟阮芝身子一凛,猛地吸一口气,而后感到一阵清凉。

    她没有力气,全身颤栗,任由他摆弄,身上没什么布料时,她被他抱在怀里。

    孟阮芝闭着眼睛,羞赧难耐,失重后被抱去浴室,直到身体被温热的水流包裹,肢体渐渐有了知觉。

    她泡在浴缸里,只有一个脑袋漏出水面呼吸。

    朦胧雾气中,她看到靳渡仍旧单膝跪地守在她旁边,鼻梁高挺,唇角绷直,侧脸轮廓深刻阴郁。

    孟阮芝缓了一会儿,被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渐渐找回原来的温度,肢体有气力,她手心撑在浴缸底部,想要起身去够浴巾。

    她高估了自己,脚下倏地打滑,扑通一声,跌回浴缸。

    水花四溅,扑在靳渡身上。

    靳渡蹙眉,声音很急,“小心。”

    孟阮芝稳了稳,咕哝道:“没事。”

    听到肯定的答复,靳渡眉心松动,“不冷了吗?”

    “嗯。”孟阮芝顿了下,又说,“你起身,左手边有一个浴巾。”

    靳渡照做,起身拿浴巾,转身递在空中,孟阮芝接过,“谢谢。”

    “我在外边等你。”他没有多停留,留给了她缓解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孟阮芝裹着浴巾走出来,看到靳渡面对窗户,欣长的身子遗世独立,有种肃杀的气质。

    孟阮芝清了下嗓子,“你怎么找到我的?”

    靳渡转身,借着暗淡的灯光,他看清眼前的人,女人弯着眼睛,琥珀色的瞳仁清亮涟漪,眼神残留着破碎感。

    他额头上的青筋陡然跳动,如果他再晚来一步,会不会见不到她了,他撑了下桌子,后怕起来,硬生生压下眼底的暗潮。

    孟阮芝心里一颤,她分明看到他冷白腕骨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是什么时候划到的?救她的时候吗?

    孟阮芝走过去,抬起他的小臂,动作轻柔,又急又怕弄疼他,提醒道:“流血了。”

    “无所谓。”

    他语气太过云淡风轻,好似已经知道这件事很久了。

    孟阮芝转身,翻出医药箱,打开后翻找碘伏和纱布。

    她起身,眼睛盯着那条血痕,语气认真,“需要消毒。”

    他眉眼渡了层怜惜和感叹,连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担心这种小事,他顺着她的心,将腕骨递过去一寸。

    孟阮芝卷起他的袖子,一点一点叠上去,取出棉签,蘸取碘伏,将血迹擦干净,冷白的皮肤出现一道破溃的口子,她啧了一声,问道:“疼吗?

    “没感觉。”

    孟阮芝清理完伤口,拿纱布覆盖上去,又打了个结。

    像是莫名感知到什么,在某个瞬间,她倏地抬眼,和他对上视线。

    男人目光直白,就那样盯着她。

    孟阮芝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低垂眉眼,移开视线。

    靳渡的目光仍旧追随着她,他克制着不断上涌的情绪,气压很低,漆黑的长睫毛上透漏着寒气,“谁干的?”

    孟阮芝沉默。

    “你别告诉我你夜里一个人去冰面上做冰雕,而这个时候探照灯恰好坏了,你的手机也恰好落在冰面上?”他眉宇冷硬,带着暴风雨前的狠厉。

    孟阮芝深吸一口气,鼻尖有点酸,“我见到周柯荧了。”

    孟阮芝相信周晓英的为人,她也不想牵扯更多的人,只提到了这件事的中心人物。

    靳渡侧眸看她,似乎猜到了她心里所想,“周柯荧被封杀不是因为你,她以做公益的名义集资,这些钱最终流向了她自己的口袋,单单这一点就够封杀她。”

    “给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她有怨气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她自作孽。”

    “她理应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靳渡说完便起身,孟阮芝隐隐感觉到不安,在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孟阮芝冲过去拽住他的腕骨。

    “靳渡。”孟阮芝怕他冲动,“你要去干什么?”

    靳渡转身,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似乎察觉出她的不安,将她耳边的碎发挂上耳后,安抚道:“在这等我回来。”

    *

    已是后半夜,靳渡跟成莲通了个电话,成莲为了将功补过,立刻表示愿意配合,她编辑了条微信,发给马渊。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周柯荧正在酒店的窗前,欣赏着楼下乱成一锅粥的样子。

    120救护车闪着红色的灯光,被她破坏的太阳能光板已被修好,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冰面上搜寻。

    过了会儿,120救护车开走了。

    周柯荧看向房间里刚洗澡出来的马渊,不安道:“楼下的救护车走了?”

    马渊瞥见桌上手机闪烁,捞起来,看了眼成莲发来的信息,不以为然地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她,眼神流露着对生命的漠视,“她死了。”

    虽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周柯荧不敢掉以轻心,追问:“真实性高吗?”

    “成莲发信息让我准备公关声明,死人这种事被爆出来,总要出钱平息。”马渊说,“一会儿殡仪馆的人一会儿就来了,你觉得能有假?”

    “那我就放心了,冰面上不会有任何指纹和痕迹,如果我有任何被传唤调查的风险,你帮我做不在场证明。”

    马渊眼神闪烁一秒,应付过去,“你放心,亲爱的,酒店这段时间的监控坏了,没人知道你出入。”

    “你在酒店好好待呆着,我们高层之间现在需要开个会。”

    马渊离开后,按照成莲给的地点,来到会议室商讨公关策略。

    周柯荧在酒店内徘徊,她知道马渊骨子里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是他的垫脚石和牺牲品,她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人,只能给他提供□□上的快乐,不会被他长期庇佑。

    在她决定谋害孟阮芝的那一刻,她就订购了出国的机票,此刻混乱的时候,正是她逃脱的时机。

    周柯荧摘下耳钉,用尾端扎手机卡槽,卸掉手机卡,扔到马桶里,而后按下冲水键。

    她简单收拾了必须物品,带上口罩和帽子,迅速离开。

    酒店内的摄像头已被马渊被动了手脚,但她不敢掉意轻心,压低帽檐,避开人群,准备下到负二楼停车场。

    刚出电梯,口唇陡然被闷,一股迷醉的味道钻进鼻孔,兜头陷入黑暗,四肢百骸被架空,周柯荧呜咽两声,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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