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杨家三郎带人上门提亲那天，整条街都出来看热闹。
锣鼓喧天中，临阳侯府乱做了一团。李笑还被禁足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是满院子的下人们都没了影儿。
于是，她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粗使丫鬟服饰，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外面那人是谁？”“啊，谁踩我？！”“侯爷夫人都出去了呢。”
鞭炮声声击打着雕梁画栋，女孩低垂着脑袋，捂着耳朵汇入了人流……
夏日炎炎，天气热得路上的行人们都贴着墙根走，但是比这更火热的是临阳侯府的惊天大八卦。
“我三舅姥爷家女婿的表婶亲眼所见，那后生带着只大雁就往侯府大门前一跪，临阳侯老爷一出来，‘啪啪啪’就连磕三个响头。当时，侯爷老爷的脸就青了。”
“乖乖，那可是杨老爷家的三少爷啊，这般富贵体面的公子，居然……”
“什么跟什么啊！那杨三郎求娶的可是临阳侯府嫡出的二小姐，穿绫裹纱的尊贵人儿，就算与郡主娘娘想比，也是不遑多让的。杨家一个卖花花草草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我好像听说，那位贵女是要去做天家儿媳的呢！这杨家小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李笑刚混出侯府没几天，只觉得整个并州都陷入了吃瓜的狂热中，甚至出现了好几个版本的高门贵女与富贵公子的悲剧爱情故事。
为什么说是悲剧呢？因为这故事里的男主角跪到最后，连侯府大门都没进，就被凶悍的府兵们连人带雁给送回了老家。
而故事的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女主角的戏份，也是令她不解。
李笑躲在坊市的一间废弃柴房里。她坐在昏暗肮脏的柴草上，巨大的玄镜显化身前，里面倒映着并州的人生百态。
‘就是这样，你想看什么，跟我说一声就好。’
镜面荡起波纹，边框繁复的刻纹游走着，看起来如活物一般，某种意义上的确是。
冰蓝色的微光映亮了女孩的脸庞，她由衷地赞叹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地表最强监控吗？以后我吃瓜都直接在现场了啊。”
玄镜谦虚道：‘谬赞了，你需要去现场吗？走进镜面就可以了，不过可能不太好，冒然闯入会打扰到旁人的吧？’
“……”
波纹散去，熟悉的亭台楼阁落入李笑眼中。
露华阁内的古董金玉等值钱摆设被一扫而空，丫鬟仆役们嬉笑打闹，三三两两地躺进锦绣铺织的拔步床，拉扯着纱幔，姐姐妹妹的叫做一团，好似这座院落的主人。
她不禁死鱼眼，果然这群人根本没有把她失踪的事情上报，幸好她离开时把常用的物件首饰和衣服都打包走了，否则真咽不下去这口气。
画面一转，李兰林娇美的脸上赫然印着红色的掌痕，美目含泪，却是笑着的。
“母亲，我已经说过了，我怀了三郎的孩子，你若不许我嫁他，过不了多久，临阳侯府就会成为整个东洲的笑话！”
对面的贵妇人明显是气坏了，指着跪坐在地上的美人，满头的钗环叮当作响，含恨道：“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无媒苟合！还敢让奸夫找上门！你可还记得你是有皇家婚约在身的！”
美人笑得更开心了，语气温柔：“教？母亲何曾管过我？家里除了那个贱种，您又教过谁？”
“早几年您就说给我议亲，然后便一直议到了三皇子选妃。我这几年名满并州，爱慕我的世家公子千千万，我广交贵女，从来却只听说您又拒绝了别家的示好，我作为临阳侯府如今唯一的嫡女，竟连一个相配的人家都找不着？”
“母亲，您以为我在茗香阁真的只会吟诗弄月吗？大姐远嫁北疆，轮到我竟是给皇子做妾，您这算盘打的可真好啊，下面轮到庶女了，是不是要送给父亲的谋臣做妾？”
“闭嘴！”临阳侯府当家主母勃然大怒，又甩下一巴掌，打得李兰林趴倒在地。
李笑呆在了镜前，原来二姐不是真的嫁不出去，她与杨三郎暗通曲款竟然是在抗争？她早就知道李恕要造反！
“来人，将二小姐扶到床上去，嫁衣也不必她绣了。”侯夫人似乎已经平复了怒气，转身准备离开，“养好身体，半月后就可以动身去京城了。”
此时李笑与李兰林的表情是一致的迷茫，都怀了杨三郎的孩子了，还去做皇子侧妃？
“怎么可以？！你想杀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三四个粗壮的婆子将平日里金尊玉贵的二小姐按在了床上，却只是给她盖上了被子。
“你肚子里可是皇孙啊，这里谁敢动手。我是为了你好，兰林。”
大门关上了，室内一片寂静。
李兰林觉得他们都疯了，皇家再不堪，也不会愿意做绿王八，为什么非要送她去京城？
李笑这才反应过来，她一脚踏入了镜中。
“谁？”
“我。”
李兰林惊异不已，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竟然是她那牙尖嘴利的三妹。
“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你逃家了？”
李笑深吸一口气，开口：“四月，天降贼星，落入侯府。父亲准备起兵造反了，二姐。”
十六岁就怀着孩子的少女纤细无比，躺在床上几乎都看不见起伏，室内一时安静，过了许久，才听见一道嘶哑的女声。
“他们就是要送我去赴死啊。”
是啊，多好的由头啊，临阳侯大方送嫡女入京做皇子妃，没想到喜事不成，爱女却命丧皇城，临阳侯“揭竿而起”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二姐姐，你真的是夫人亲生的吗？”李笑不禁问道。
无人回应。
“我可以帮你逃走。”她再度开口。
被子被掀开了，李兰林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脏得看不出男女的三妹，发出了疑惑：“你刚刚是怎么进来的？”
李笑歪了歪头，满嘴跑火车：“我穿墙进来的。”没错，她最近的确学会了穿墙，不过术法中那叫“化虚”。
刚刚还哀戚得不得了的美人犹疑不定，但是见她这副样子都没有惊动任何人，便让她去联系一个人。
“杨弘？”可是杨三郎不是被“送”回家了吗？现在估计被关着啊，她也见不着啊。
美人鄙视眼：“是李疏。”
月上枝头，这几天接连出事的侯府内静悄悄的，李四公子的枕头旁悄无声息地落下了一张纸条和一个荷包。
李笑缩回自己的小柴房，心想：这位偷情工具人业务可是相当熟练的，二姐用过直说好啊。
闷热的夜晚，临阳侯府最至高无上的大家长们相对而坐。
男人开口：“你真的舍得？”
女人冷漠回复：“我有疏儿就够了。”
男人笑了：“杨家我会处理掉的。”
女人也笑了：“虽不比当年的钱家，但杨家也是资产颇丰。”
似真似幻的宫廷里，雍容华贵的皇后头戴凤冠，身披凤袍，怀里抱着自己的儿子，大笑着一步步地走上宝座。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女孩站在宝座的背后，默默地看着。
真恶心啊，为了做皇后，连亲生的女儿都能牺牲掉的侯夫人，却连做梦都抱着非亲生的儿子。她曾经还天真地认为她是个好人。没想到，好人变坏人，坏人变好人。能和变|态和谐共处做夫妻，果然也是坏掉的吧。
李笑转身离开了这充斥着欲望的梦境。
“玄镜，你说修真界也有这样的吗？”
‘好像也不是没有，不过修士们都是以强者为尊的，只要你足够强大就不会被伤害了。’
女孩不解：“为什么连修仙者都会尔虞我诈呢？难道真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吗？连仙人也不例外？”
‘抱歉，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我只是一面镜子。’
锣鼓喧天中，临阳侯府乱做了一团。李笑还被禁足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是满院子的下人们都没了影儿。
于是，她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粗使丫鬟服饰，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外面那人是谁？”“啊，谁踩我？！”“侯爷夫人都出去了呢。”
鞭炮声声击打着雕梁画栋，女孩低垂着脑袋，捂着耳朵汇入了人流……
夏日炎炎，天气热得路上的行人们都贴着墙根走，但是比这更火热的是临阳侯府的惊天大八卦。
“我三舅姥爷家女婿的表婶亲眼所见，那后生带着只大雁就往侯府大门前一跪，临阳侯老爷一出来，‘啪啪啪’就连磕三个响头。当时，侯爷老爷的脸就青了。”
“乖乖，那可是杨老爷家的三少爷啊，这般富贵体面的公子，居然……”
“什么跟什么啊！那杨三郎求娶的可是临阳侯府嫡出的二小姐，穿绫裹纱的尊贵人儿，就算与郡主娘娘想比，也是不遑多让的。杨家一个卖花花草草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我好像听说，那位贵女是要去做天家儿媳的呢！这杨家小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李笑刚混出侯府没几天，只觉得整个并州都陷入了吃瓜的狂热中，甚至出现了好几个版本的高门贵女与富贵公子的悲剧爱情故事。
为什么说是悲剧呢？因为这故事里的男主角跪到最后，连侯府大门都没进，就被凶悍的府兵们连人带雁给送回了老家。
而故事的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女主角的戏份，也是令她不解。
李笑躲在坊市的一间废弃柴房里。她坐在昏暗肮脏的柴草上，巨大的玄镜显化身前，里面倒映着并州的人生百态。
‘就是这样，你想看什么，跟我说一声就好。’
镜面荡起波纹，边框繁复的刻纹游走着，看起来如活物一般，某种意义上的确是。
冰蓝色的微光映亮了女孩的脸庞，她由衷地赞叹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地表最强监控吗？以后我吃瓜都直接在现场了啊。”
玄镜谦虚道：‘谬赞了，你需要去现场吗？走进镜面就可以了，不过可能不太好，冒然闯入会打扰到旁人的吧？’
“……”
波纹散去，熟悉的亭台楼阁落入李笑眼中。
露华阁内的古董金玉等值钱摆设被一扫而空，丫鬟仆役们嬉笑打闹，三三两两地躺进锦绣铺织的拔步床，拉扯着纱幔，姐姐妹妹的叫做一团，好似这座院落的主人。
她不禁死鱼眼，果然这群人根本没有把她失踪的事情上报，幸好她离开时把常用的物件首饰和衣服都打包走了，否则真咽不下去这口气。
画面一转，李兰林娇美的脸上赫然印着红色的掌痕，美目含泪，却是笑着的。
“母亲，我已经说过了，我怀了三郎的孩子，你若不许我嫁他，过不了多久，临阳侯府就会成为整个东洲的笑话！”
对面的贵妇人明显是气坏了，指着跪坐在地上的美人，满头的钗环叮当作响，含恨道：“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无媒苟合！还敢让奸夫找上门！你可还记得你是有皇家婚约在身的！”
美人笑得更开心了，语气温柔：“教？母亲何曾管过我？家里除了那个贱种，您又教过谁？”
“早几年您就说给我议亲，然后便一直议到了三皇子选妃。我这几年名满并州，爱慕我的世家公子千千万，我广交贵女，从来却只听说您又拒绝了别家的示好，我作为临阳侯府如今唯一的嫡女，竟连一个相配的人家都找不着？”
“母亲，您以为我在茗香阁真的只会吟诗弄月吗？大姐远嫁北疆，轮到我竟是给皇子做妾，您这算盘打的可真好啊，下面轮到庶女了，是不是要送给父亲的谋臣做妾？”
“闭嘴！”临阳侯府当家主母勃然大怒，又甩下一巴掌，打得李兰林趴倒在地。
李笑呆在了镜前，原来二姐不是真的嫁不出去，她与杨三郎暗通曲款竟然是在抗争？她早就知道李恕要造反！
“来人，将二小姐扶到床上去，嫁衣也不必她绣了。”侯夫人似乎已经平复了怒气，转身准备离开，“养好身体，半月后就可以动身去京城了。”
此时李笑与李兰林的表情是一致的迷茫，都怀了杨三郎的孩子了，还去做皇子侧妃？
“怎么可以？！你想杀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三四个粗壮的婆子将平日里金尊玉贵的二小姐按在了床上，却只是给她盖上了被子。
“你肚子里可是皇孙啊，这里谁敢动手。我是为了你好，兰林。”
大门关上了，室内一片寂静。
李兰林觉得他们都疯了，皇家再不堪，也不会愿意做绿王八，为什么非要送她去京城？
李笑这才反应过来，她一脚踏入了镜中。
“谁？”
“我。”
李兰林惊异不已，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竟然是她那牙尖嘴利的三妹。
“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你逃家了？”
李笑深吸一口气，开口：“四月，天降贼星，落入侯府。父亲准备起兵造反了，二姐。”
十六岁就怀着孩子的少女纤细无比，躺在床上几乎都看不见起伏，室内一时安静，过了许久，才听见一道嘶哑的女声。
“他们就是要送我去赴死啊。”
是啊，多好的由头啊，临阳侯大方送嫡女入京做皇子妃，没想到喜事不成，爱女却命丧皇城，临阳侯“揭竿而起”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二姐姐，你真的是夫人亲生的吗？”李笑不禁问道。
无人回应。
“我可以帮你逃走。”她再度开口。
被子被掀开了，李兰林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脏得看不出男女的三妹，发出了疑惑：“你刚刚是怎么进来的？”
李笑歪了歪头，满嘴跑火车：“我穿墙进来的。”没错，她最近的确学会了穿墙，不过术法中那叫“化虚”。
刚刚还哀戚得不得了的美人犹疑不定，但是见她这副样子都没有惊动任何人，便让她去联系一个人。
“杨弘？”可是杨三郎不是被“送”回家了吗？现在估计被关着啊，她也见不着啊。
美人鄙视眼：“是李疏。”
月上枝头，这几天接连出事的侯府内静悄悄的，李四公子的枕头旁悄无声息地落下了一张纸条和一个荷包。
李笑缩回自己的小柴房，心想：这位偷情工具人业务可是相当熟练的，二姐用过直说好啊。
闷热的夜晚，临阳侯府最至高无上的大家长们相对而坐。
男人开口：“你真的舍得？”
女人冷漠回复：“我有疏儿就够了。”
男人笑了：“杨家我会处理掉的。”
女人也笑了：“虽不比当年的钱家，但杨家也是资产颇丰。”
似真似幻的宫廷里，雍容华贵的皇后头戴凤冠，身披凤袍，怀里抱着自己的儿子，大笑着一步步地走上宝座。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女孩站在宝座的背后，默默地看着。
真恶心啊，为了做皇后，连亲生的女儿都能牺牲掉的侯夫人，却连做梦都抱着非亲生的儿子。她曾经还天真地认为她是个好人。没想到，好人变坏人，坏人变好人。能和变|态和谐共处做夫妻，果然也是坏掉的吧。
李笑转身离开了这充斥着欲望的梦境。
“玄镜，你说修真界也有这样的吗？”
‘好像也不是没有，不过修士们都是以强者为尊的，只要你足够强大就不会被伤害了。’
女孩不解：“为什么连修仙者都会尔虞我诈呢？难道真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吗？连仙人也不例外？”
‘抱歉，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我只是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