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秘境那晚,二人宿在一处繁华城镇。

    大概是那些天沈牵过于温柔,尧宁一时昏了头,平日伪装的温婉羞怯都抛诸脑后,忍不住在成亲后,第一次亲了沈牵。

    那个吻落在沈牵闭阖的眼皮上,小心翼翼地,又带点克制的欲念,像信徒在亵渎神明。

    沈牵眼皮动了动,而后掀开,露出一双寒潭也似的双眸,外边灯火透窗而入,落入他眼中,却照不见其中沉沉暗色。

    沈牵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尧宁。

    城里夜市十分繁华,喧嚷人声在尧宁耳边刹时放大,又潮水般褪去,她看着沈牵漆黑的瞳孔,目光掠过高挺鼻梁,落在丰润的唇上。

    唇不点而朱。

    说的就是沈牵这样天生的绝色。

    尧宁觉得沈牵的沉默中带着点纵容,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又像在无声勾引,她胸腔里一下又一下震动,整个世界仿佛一起震颤摇摆。

    尧宁盯着那两瓣唇,大着胆子,在唇角落下一个吻。

    沈牵目光微微下垂,看着尧宁布满红晕的脸,仍是没有说话。

    窗幔低垂,帐内光线昏暗,若有人在此时偷窥,能看到帐内女子跪在床上,低下头去亲男人,亲吻一触即分,距离却并未拉开,两人离得极近,彼此呼吸缠绕,气息交融,那真是一个暧昧到极致的距离。

    尧宁犯了难。

    她只是想趁沈牵睡着偷亲一下的,谁知被发现后,不但没及时停手,又情不自禁地多亲了一下。

    现在应该退开,但沈牵没说话,尧宁舍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沈牵抬起手,搭在了尧宁腰上。

    手掌宽大,带着经年练剑的厚茧,温热的感觉透过薄薄的寝衣传过去,尧宁烫到一般,不受控制地瑟缩一下。

    沈牵的手便没了动作,虚虚扶着尧宁的腰,过了一会,才逐渐加重力道,拇指摩挲两下,而后环绕到另一边握住。

    尧宁脑袋轰一声炸开。

    她猛然低下头,一点暧昧距离顷刻子虚乌有。

    那之后的记忆变得模糊,尧宁神识一片混乱,像是太阳炽烈到极致,炙烤干渴的旅人,晕晕乎乎中灵魂脱体,天地都在眼前颠倒。

    回过神来时,她与沈牵亲得缠绵又凶狠,分离时,借着一点微光,尧宁看到沈牵唇角的水光,和他眼中似迷茫又似沉沦的情欲。

    两人都是衣衫凌乱,沈牵寝衣半褪,露出宽厚的肩膀,上面肌肉贲张,动作间积蓄着无穷的力道。

    尧宁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牵,人前她的夫君总是一丝不苟,白衣严实裹住身体,只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脖颈。

    这个样子,与那张好看到精致的脸,显得格格不入。

    尧宁看呆了,目光在那蜜色的肌理上留连,然后喘息着,再度狠狠亲上去。

    意乱神迷时,在亲吻间隙,尧宁恳求喃喃:“沈哥哥,你爱我好不好?爱我一点点好不好?”

    沈牵的动作突然停住。

    尧宁不解地睁开眼,对上一双冰冷瞳孔。

    沈牵仍是那副凌乱的模样,甚至白玉般的面颊上还有一抹残红,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情欲已然彻底褪去,只剩一潭清澈的,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寒冰之水。

    尧宁打了个寒颤,瞬间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想挽回,急切地,慌乱地,却又不知如何补救,眼中瞬间蓄满泪水。

    最后,她慌不择路,又去亲沈牵。

    他喜欢的,不是吗?

    也许方才只是幻觉,这场美梦还能继续。

    沈牵坐在床上,没有动,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尧宁的气息再度靠近时,他狠狠闭上双眼。

    从小的生存环境让尧宁习惯了察言观色,她知道沈牵心中,大道高于一切。

    沈牵虽未修无情道,但平日里心如止水,冷淡疏离,是不想被七情六欲影响道心,妨碍进境。

    尧宁甚至觉得,他从前对褚良袖那些若有若无的关注,很像是在砥砺道心,隔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以男女之情磨炼意志。

    说到底,沈牵这个人真正在意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尧宁的亲吻落在沈牵脸上,耳侧,小猫讨好主人似的,带着惶然不安。

    她一边亲,一边胡乱道:“沈哥哥,你用我砥砺你的道心吧,我,我很乖,很听话的……”

    “求求你,求你……”

    沈牵眉心拧紧,昏暗中突然闪过一片雪光,紧接着尧宁动作一滞。

    霆霓剑感应沈牵神识,自他体内出窍,瞬间贯穿了尧宁胸膛。

    尧宁呆愣抬起脸,下巴上犹挂着亮晶晶的泪滴,梨花带雨一般,却在下一刻突然脸色灰败,颓然伏在榻上,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

    霆霓携带暴虐灵力贯穿了她的心脏,她从出窍中期跌至元婴初期。

    神魂无法承受跌境的痛苦,仿佛要离这具身体而去。

    尧宁身体僵直无法动弹,四肢百骸密实的疼痛中,她呕出一口鲜红的血,眼前世界一片模糊,声音都如隔着一层水幕听不真切。

    却看到沈牵沉默地穿好衣服,束好发髻,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细致而又严谨地抚平褶皱,一声不吭地下了床,自始至终未再看尧宁一眼。

    尧宁想去抓他,拼尽全力却只抓到一片衣角。

    转眼间从手心流逝。

    她声音嘶哑颤抖,混着血和泪:“沈哥哥,别走。”

    沈牵背对床榻,偏过头,已从方才一场颠倒错乱中脱身,声线泠泠似寒泉。

    他说:“尧宁,不要说多余的话。”

    然后缓步离开。

    那天之后,他们照常回了悬清宗。

    一切都退回到从前,百计用心终上错,一场大梦到头空,尧宁苦心孤诣渴求的,不过是镜花水月,眨眼间就消散了。她与沈牵之间的鸿沟,从来就未被逾越。

    尧宁自己闭关疗伤,整整三十日,出关时,漫天大雪,只有褚良袖等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玩冰块。

    褚良袖说:“小师妹,你变弱了很多。”

    尧宁笑了笑:“要打吗?”

    于是打了一场,尧宁还是元婴初期,褚良袖以出窍大圆满对战,竟没打过尧宁。

    褚良袖冷着脸,干巴巴道:“想是你境界虽跌了,但剑意又有增强,我心服口服。”

    褚良袖不太会说谎,这场安慰表演得十分拙劣,尧宁笑了笑,对她那点没有道理的讨厌一下子烟消云散,转而又生出愧疚。

    她说:“师姐,对不起。”

    褚良袖走在她身边:“嗯?什么?”

    “我从前觉得你与夫君亲近,所以不喜欢你。”尧宁低下头,眼中有湿意,“对不起。”

    褚良袖完全不理解,也完全不在意,摆了摆手,话都懒得多说。

    但见尧宁一路无语,她接了一手雪花,摆弄半天,做成一朵晶莹剔透的樱花,递给尧宁。

    “喂,你真的是在秘境中被妖兽所伤吗?”

    “是的。”

    尧宁以为她要问妖兽,恐怕跃跃欲试着想去挑战,边走边想了个理由。

    褚良袖却只“哦”了一声,然后问:“你想我去帮你揍一顿沈牵吗?”

    尧宁心中一动,看向褚良袖,目光晦暗不明:“为什么?”

    褚良袖挥舞冰剑,缩小又放大,遇上师弟师妹又赶紧收起,冷冰冰地回应行礼。

    闻言语气带了点郁闷:“因为我不爽。你受伤了,他一次没来看过你。”

    尽管知道应是如此,真从别人口中听到,尧宁仍觉得心口喘不过气似地疼。

    尧宁把玩冰花,低下头,半晌道:“不用啦。”

    褚良袖没得到允准更加不爽,虽然面上看上去还是个冰山美人,实则目光已经十分暴躁阴郁。

    “我前些天去找他,问他为何对你不闻不问,结果他一听你的名字就生了好大气。”褚良袖觉得颇为莫名其妙,“生气就生气,我还生气呢,结果你知道怎么着。”

    褚良袖卖了个关子,瞧着尧宁面上平静,不由有些兴味索然:“他正生着气,霆霓都出窍了,一副要揍我的架势,然后突然就吐了一口血,我吓了一跳,他又接二连三地连吐几口。”

    尧宁步子一顿。

    她闭关之前,沈牵并未受什么内伤。

    褚良袖道:“我瞧着他像是道心不稳的样子,想去告诉宗主,结果他劈头就是一剑,差点把我劈成两半。”

    讲到打架,褚良袖眼中闪着光。

    “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我跟他一同长大,他打架嘛,讲究好看,总是白衣翩翩的,我以前瞧不上,大多时候又打不过,只能憋着一口气。”

    尧宁听得也不由弯了下眼角。

    褚良袖继续道:“但那天,他兴许是道心不稳,或是修炼出了什么岔子,打起来够狠够凶,若是让同门看见,定不会说他有意让我了。

    “我也高兴,就跟他打了酣畅淋漓的一场。”

    沈牵全力以赴,却还是落败,尽管知道这人兴许有伤在身,褚良袖还是畅快。

    两人打了一天一夜,停下时都没了力气,褚良袖趴在雪地里,指头都懒得动弹,沈牵坐在她身边。

    他垂着头,时不时按向胸口位置,褚良袖心情好,嘲讽他西子捧心,他也没说话。

    “大师姐。”沈牵叫她。

    褚良袖“诶”了一声。

    沈牵看向茫茫群山,看着山下的人世烟火,没有来问褚良袖:“你爱过什么人吗?”

    “当然。”

    “是谁?”

    褚良袖抬起头,白皙的脸庞沾了雪泥,白发散在雪地里,脸上表情天生寡淡,闻言开始掰着指头算。

    “阿爹,阿娘,宗主,沈宗主,宗主夫人,小师妹,你。”

    褚良袖又重新数了一遍:“啊,还有我的六出剑。”

    沈牵很轻地笑了一下。

    褚良袖于是问:“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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