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太虚幻境,根据系统介绍,它由警幻仙子司主。它位于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的放春山遣香洞。
但这幻境,细看却有梦主幻境世界构筑法的痕迹。这些痕迹,碧幽可太熟了。
这会儿被金甲神要求去金殿,碧幽根本不知道金殿在哪儿。
于是,她毫无负担地赖上了金甲神。
她随着金甲神过了几处配殿,那上面匾额都是什么"朝啼司","秋悲司"之类的。
金甲神带着碧幽进了其中一个配殿,只见有十数个大厨,皆用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 皆是各省的地名. 揭了封条,里面都是一些名册。
金甲神也不与碧幽多说,只拿了其中一个名册就催促她快走。
过了这几处配殿,前面更是珠帘绣幕,画栋雕檐,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
那宫门前立着一个头戴花冠,身穿绣服的女子,她娉婷婀娜地立在当中,众星拱月,恰似洛神降世。
她周围簇拥着几个飞天,皆是荷袂蹁跹, 羽衣飘舞,姣若春花,媚如秋月。
金甲神上前拜道:“见过警幻仙姑,名册我已带来。”
被称作警幻仙姑的女子接过名册只是抬手翻了几页,又看了一眼金甲神身侧的碧幽蹙眉问:“不是嘱咐你去请赤瑕宫神瑛侍者么?侍者呢?”
然而碧幽这个水货才接手飞天的身份,哪里知道警幻仙姑之前对飞天们吩咐了什么。
此刻的碧幽仿佛一个996的打工人绞尽脑汁瞎编一个合适的借口来证明自己不是上班摸鱼,然而事到临头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正要禀报仙姑,我与金甲神同去薄命司清点名册,尚未来得及去请神瑛侍者。”碧幽硬着头皮回答,那磕磕巴巴的模样活像上课走神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
然而,这样的回答并不能令面前的警幻仙姑满意。
她狐疑地打量碧幽,费解自己手下的这个最老实的木头飞天何时有了自己的主意,变得这般灵巧机变。
毕竟,警幻仙姑从不许手下的飞天们与金甲神亲近。
飞天们不过是一群傀儡罢了!
自然傀儡的作用就是替主上发声,一旁的红衣飞天性烈如火,当即替警幻仙姑发作。
“如何敢在仙姑面前狡辩,放肆!”那位红衣飞天已经抽出了原本安静搭在胳膊上的绸带,仿佛警幻仙姑一声令下,她就要冲过来,击杀碧幽。
此情此景,不禁让碧幽冷汗如雨下,衣裳濡湿了一大片,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碧幽是不怕和警幻她们打起来,怕只怕招惹小的,暴露了自己,引来梦主这个更难缠的。
毕竟此刻的她并没有完全获得星辰神的力量,真和梦主打起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时的碧幽就是银样镴枪头,表面唬人,里头都是虚的。不然也不需要吓唬时间女神,扯谎她有类似星辰宝典的神器。
不等碧幽被当场揭穿假冒飞天,就有蓝衣飞天惊慌失措从远处飞奔而来,禀报警幻仙姑有外人闯入太虚幻境。
才被碧幽欺瞒顶撞,本就心里不快的警幻仙姑听罢柳眉倒竖,这还了得!
她可是只允了凡间那些个痴男怨女进入这太虚幻境,用他们的欲望助自己修炼。
“随我去会会,怕是一群不请自来的恶客。”警幻仙姑冷笑。
事情吩咐完了,警幻仙姑随手将名册丢给金甲神,拿眼瞪碧幽这个不懂分寸的刺头怒斥:“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请神瑛侍者。”
松了口气的碧幽立刻露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应声:“遵命。”
眼看手下的飞天再次乖巧和“正常”,发泄了怒火的警幻仙姑,对着金甲神的语气终于和缓了一些。
“名册上的兴济县张家女是怎么回事?我薄命司的名册何时需要他西方的梦主指手画脚!岂有此理!自从那位明尊到了此界,规矩是越发大了,也不知是哪儿来的野神……”警幻仙姑还要抱怨几句却被金甲神打断。
原本表现得木木呆呆的金甲神沉声喝道“仙姑慎言!不是要去处理擅闯的凡人么?某与仙姑同去,尽快了结此事。”
警幻仙姑想到那梦主的厉害,一阵后怕,只得加速启程。
听壁脚的碧幽在原地磨蹭了半天,蜗牛搬家似的只挪了几步,竖着耳朵打算偷听此界信息,此时也只好赶紧去做事。
刚走到半路的碧幽便被一位追来的黄衣飞天叫住:“阿碧,仙姑吩咐我去取空灵殿内存放的风月宝鉴,用来对付外来的贼人。终于,让我们等来了机会。”
眼见碧幽露出一副犹豫为难的表情,那黄衣飞天又想说服她:“仙姑一直警告我们不能看风月宝鉴的正面,可那风月宝鉴上藏着警幻的破绽,拿到它,我们就能解了身上的桎梏,从此再也不用受警幻摆布。”
好家伙,原来酒厂盛产假酒的事并不是柯南专利,你们这群小仙女也好有想法。
片刻没有等来回应,想到这位同僚的木楞,黄衣飞天再添一剂猛药:“去不得赤瑕宫,那西方梦主此刻就在赤瑕宫。警幻舍不得十二司司主,就拿我们去顶雷。那梦主可说了,凡是太虚幻境的女子都要叫他过目。我们姐妹私下讨论,那梦主必不是什么好货色,前阵子还教唆警幻练邪术,我只听到是什么孽什么淫的,羞死了。”
碧幽立时问她:“即便你拿到风月宝鉴,又要如何从警幻眼皮子底下逃走?”
黄衣飞天拉着她走到僻静处,叫碧幽附耳过来道:“神瑛侍者要开始红尘历练了,我们顶替他的机会,就能离开这太虚幻境。还有一法,听说外面那些闯入者会被警幻丢进迷津里,任由夜叉海鬼将他们拖进水里。我们趁着这时机求木居士和灰侍者用木筏渡我们过迷津,就能离开太虚幻境。”
黄衣飞天见碧幽仍不作声,咬牙道:“拿到风月宝鉴后,我陪你带闯入者的尸体去迷津。警幻一向把这些脏活累活交给我们。若是不行,我们再考虑神瑛侍者那条路子。”
其实碧幽听到西方梦主在赤瑕宫时,就不打算此时去请神瑛侍者了。
她不吱声只是想看看这位小仙女为了脱离警幻的魔爪能有多努力,顺便获取更多的信息。
让碧幽更在意的信息便是离开太虚幻境的方法。
于是,碧幽从善如流被对方“说服”:“好啊,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要将警幻的话告知赤瑕宫,我去取风月宝鉴,你应该知道哪个更危险,梦主再龌*龊,毕竟不杀飞天。警幻失了风月宝鉴会怎样,你我都清楚。你不能让我提前暴露,警幻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碧幽故意模糊了梦主对她自己的危险程度,将之模糊到也许只会失身的地步。
黄衣飞天自然大喜,她原就没指望碧幽会去空灵殿取风月宝鉴。
除了两位飞天过往的交情让黄衣飞天好心来劝好友脱离警幻魔爪以外,有人替她冒险自然求之不得。
黄衣飞天找到碧幽这儿也因为不管是神瑛侍者那条路还是去迷津丢尸体,她想跑路必然避不开碧幽,也需要碧幽的配合。
碧幽目送黄衣飞天欢欢喜喜去了赤瑕宫,且将空灵殿的钥匙交给了自己,便也朝着空灵殿去。
空灵殿前有一片竹林,大概因里面有阵法,平时没谁过来,若没有钥匙也根本找不到殿门,也进不来。
所谓的钥匙被做成了月桂的形状,看起来更像首饰而不是钥匙。
殿旁那座石碑上,月亮图腾中间位置,就是契合钥匙的地方。
黄衣飞天交接钥匙的时候还提醒碧幽,这座宫殿因放着警幻大部分宝贝,她们这些飞天过来都会感觉极度不适。
飞天们会下意识想远离这座宫殿,因为进入空灵殿范围内,是神魂上的震慑和禁锢。
这不就巧了嘛,碧幽是个水货飞天,完全无压力。
她按照黄衣飞天的提示,轻车熟路找到了风月宝鉴。
所谓的风月宝鉴外形是一只手持铜镜。不同的是,它是个双面镜,镜把上面錾着“风月宝鉴”四字。
听黄衣飞天的意思,这东西在闯入者那里试验效果之后就要交给警幻最信任的两位僧道,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
拿到风月宝鉴的碧幽并没有如黄衣飞天所说,找警幻的所谓破绽。
假设这东西上真有可以放飞天自由的破绽,警幻绝不可能将它交给任何人。
结合从黄衣飞天处得到的信息,碧幽只能得出结论,要么黄衣飞天被谁误导,要么警幻在钓鱼。
再有,碧幽虽然露出一些马脚但不是足以让警幻用空灵殿对她试探。
空灵殿要是出了事,警幻可是被偷了家。
那么是谁想要尽快找到藏匿的可疑水货呢?除了梦主,碧幽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梦主放出消息误导黄衣飞天,可黄衣飞天不傻,谁的话能让她深信不疑呢?这个谁必然是警幻亲近的,且有可能知道警幻的弱点。
碧幽可记得,无论警幻和其余飞天怎么激动暴怒都没有影响金甲神半分。
只在第一次见面,发现碧幽是外来者时,金甲神立刻就攻击碧幽。那手法不像是击杀,更像是要抓她。
以及警幻抱怨梦主和明尊时,金甲神才有了情绪波动。
从黄衣飞天嘴里,碧幽也探知到警幻更信任金甲神,却不许飞天们亲近金甲神。
上回跟随金甲神的碧幽也没闲着,除了熟悉太虚幻境的地形,再就是观察金甲神,然后她就发现金甲神身上有专属梦主的梦魇标记。
那种标记很难被发现,与梦主精神神识相差太大的,一般都会下意识忽略。
梦魇标记基本都在颅骨附近,形状像蝴蝶触须。
要不是碧幽的前身星辰神与梦主太熟,碧幽也不会发现。
所以,碧幽推测金甲神也是个被控制的二五仔。
时隔多年,碧幽面对可能是梦主的精神操控手法,再次被恶心到了。
梦主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精神操控即是梦主与目标接触后,会在对方意识或者大脑里留下一个精神丝。
这就像大脑操纵术一样,目标只会在特定词组刺激下做出不符合常理的举动,坚决执行梦主的命令,甚至会认为那是自己的本来想法。
比鲁路修那个世界的能力更离谱,只要一次偶遇,双方处于同一个空间,目标就可以一直处于操控中不自知,且无需对视或者肢体接触。
梦主给这个技能取了一个名字叫诛丝。他能顺着精神丝操控目标无痛“脑死亡”。甚至不需要再去和目标接触,只要梦主有这个念头。
这个技能没有距离或者时间限制,只要有精神丝就行。缺点就是如果控制的目标神识太强,梦主需要昏睡来恢复。
曾经星辰神因为好奇也尝试过和梦主精神丝连接,代价是星辰神丧失部分记忆,梦主一用精神丝就脑壳痛,恢复了几千年也没用。
后来星辰神陨落,那精神丝却也没有留在碧幽意识里。
因为梦主的技能,五大神中的光明神,深渊神和星辰神,到哪儿都喜欢带着梦主去打架,比谜语神那个假奶真盾好用多了。
毕竟光明神是攻防双修,深渊神是自带回血的输出,碧幽这个星辰神是又能辅助又能输出,因此,梦主这个强控在那时候是宝藏男孩。
幸好梦主是个身娇体弱易推倒的脆皮,不然这种强控太恶心了。
梦主自己也清楚自己本体的脆弱,他用了九重梦境藏匿自己的本体,至今没谁知道梦主本体在哪儿。
因为梦主的这些特性,碧幽根本不考虑用魔法打败魔法,梦主的法抗法防太高了,要是能找到这家伙的脆皮本体,碧幽早冲过去给他友谊的铁拳了。
只要不消灭梦主的本体,在虚拟世界梦境世界幻境世界精神世界等的梦主几乎是无敌不死的。
相较之下,警幻的威胁真不算什么。甚至碧幽还要谢谢警幻替她处理追杀的人,最麻烦的反而是幻境里存在的梦主分神。
碧幽带着风月宝鉴回去与黄衣飞天汇合,也在一路思考解决办法。
她不愿意在此时与梦主正面对上,一直都在思考如何逃走,避开梦主。
没谁喜欢找死的,特别是实力差距太大的情况下。
碧幽到了与黄衣飞天约定见面的香樟树下,左等右等不见黄衣飞天,却看到迎面走来的一僧一道。
那僧人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有宝光。破纳芒鞋无住迹,腌臜更有一头疮。
他身旁的道人却是个跛脚的,看起来疯癫落脱,麻屣鹑衣,腰上挂着个褡裢,肩上扛着个蠕动的大麻袋,像是里面装了什么活物。
这便是警幻有任务吩咐的僧道二人了吧。
那两人一看碧幽也直呼稀奇,和尚道:“你有冤亲孽债!”道人说:“可叹可惜,为他人作嫁衣裳。”
自从知道金甲神是二五仔,黄衣飞天至今还没消息,碧幽就做好了暴露的准备。
碧幽倒是知道他们的意思,根据系统资料,碧幽临时抱佛脚,恶补之后可不就知道历史上的那位张皇后的情况。
系统既然让碧幽替了张家姑娘,自然命格也是可以模拟的。
既然知道原身的困境,碧幽早就打算之后收拾张家那两不省心的弟弟和偏心眼儿的老娘,这不是还没出幻境么。
谁能想到家世平平无奇的张姑娘会遇到刺杀,先是青衣楼杀手,后是司琴同伙。
青衣楼杀手被画皮鬼搞没了,还有司琴同伙,碧幽不想暴露,把刺客引到幻境里,好嘛还遇到梦主分神。
好在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只当她是张姑娘,想不到碧幽是个洋葱皮,扒了一层马甲还有另一层。
为了符合张姑娘单纯柔弱的人设,又兼种种情绪冲击之下,碧幽未语泪先流:“我太难了!”
癞头和尚开解:“仙姑传唤我两过来,想必已然知道张姑娘的事,飞天们可没有张姑娘的命数。梦主虽有吩咐,仙姑却有自己的打算。”
跛足道人点头:“梦主助仙姑分夺姻缘神神位,这天底下可没有比帝后姻缘更好的。姑娘若是点头肯追随仙姑,仙姑便设法与梦主周旋。梦主可是要姑娘的命。”
警幻仙姑和梦主有分歧是必然的,一个是要靠欲望情丝修炼,看到将来有望母仪天下的张姑娘只想忽悠她利用她。一个奉命追捕星辰神,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道人用没命吓唬她,不知道碧幽早清楚梦主的任务,她又不是真傻白甜的张姑娘。
要是莱茵的命令是击杀,时空隧道里等着碧幽的就不是时间女神了。
被梦主抓到最多就是扭送到光明神莱茵面前,然后被关小黑屋。
没命是不可能没命的。
碧幽深觉星辰神和莱茵斗了千万年,对方牙齿有几条缝都瞒不过她。
今年的骗子技术不行啊!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碧幽忙拿出手帕,掩面小声啜泣:“仙人救我,我不过有些许福缘,因缘际会在范桥渡捡到仙家法器,这才厚颜伪装飞天。我实在六神无主,又恐带累仙姑,得罪了梦主。”
张姑娘的伯祖父张缙曾写过乾宁八景范桥古渡,范桥渡又在兴济县内,张姑娘游玩范桥渡实属正常。
再加上与范桥渡有关联的春秋名人范宣子此时很可能已经位列仙班,不怕他们去查。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听了这番话,对如何说服无知少女早就驾轻就熟,就怕张姑娘太有主见呢。
跛足道人从褡裢里摸出一块石头递给碧幽道:“这是贫道与和尚在大荒山无稽崖的青埂峰下发现的娲皇石,你只要带着它便能避开梦主。这顽石虽不能补天,却有别的妙处。这原是要给神瑛侍者用的,不巧,赤瑕宫主人要多留他几日。姑娘快随我二人去迷津,渡过迷津就是红尘凡间。”
和尚劝道:“正是,梦主现下正为娥凰(黄衣飞天)她们所困,梦主在仙姑面前使手段祸害金甲神,怎知我等也不愿受他辖制。仙姑一发现你没去赤瑕宫,而空灵殿有人就知道了。娥凰可是什么都招认了。”
果然队友是拿来卖的,更何况是临时队友。
警幻想利用张碧幽获得人间的情丝姻缘,稳固刚到手的姻缘神位。
看得出来,这位仙姑有奶就是娘,有利则合作,无利就一脚踹开。就连于警幻有恩的梦主,再没有用处之后,也会被警幻无情抛弃。
碧幽不在乎是不是被利用,正好借着警幻的私心,避开梦主的追捕。
她立刻朝着僧道二人作揖下拜,收了手帕,止住哭声道:“幸得两位仙家救命,若我他日能做国母,必为警幻仙姑多捐香火。只是我如今身陷险境,总有刺客逼迫,怕是难以让仙姑如愿。”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自是满意碧幽这般表态,当即应承:“这也不难,你随身携带这风月宝鉴,若遇歹人,正面照他。不消片刻便能身亡。人数多了更不必担忧,他日有卫戍皇城的二十六卫亲军。”
碧幽抹干净眼泪,心知他二人是不会再给别的好处了。
“多谢两位仙家开解,小女有仙家照拂,也不怕那魑魅魍魉了。”碧幽谢道。
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完成了警幻交代的任务,松了口气的同时,更生出满满的成就感。
轻松拿下小女娃不过是小菜一碟。
僧道二人想着警幻那头拦着梦主,忙催促碧幽快去迷津渡口。
癞头和尚一动,跛足道人也扛起了那个大麻袋,健步如飞跟上了他。
没过多久,他们三人便到了渡口。
这里荆榛遍地, 狼虎同群,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
癞头和尚说,这迷津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中无舟楫可通,只有一个木筏,由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撑篙, 不受金银之谢,但遇有缘者渡之。
癞头和尚打头去与木居士和灰侍者交涉,这般情形倒是让碧幽想到了冥河与卡戎的传说。
跛足道人卸下肩头的大麻袋,松开封口的绳子,将那一麻袋追杀碧幽的刺客尽数抖落了出来。
随后,道人把他们一个一个捉住捆了,踹下迷津,看着那些人被夜叉海鬼拖入水中,再也翻不起浪花。
明明武功不差的刺客们在这位跛足道人手中如同没有反抗之力的鸡仔。
这或许也是警幻给碧幽这个“凡人”的下马威,让她认识到仙凡之别,老实办事。
迷津渡口的木桩处拴着一只木筏,迷津内水响如雷,木筏旁有许多夜叉海鬼随着水波浮浮沉沉,眼睛直勾勾盯着碧幽,恨不能上岸将她拖入水中。
大约还没过一盏茶的时间,木居士迎上来请碧幽上木筏。
木居士到了船头,灰侍者拿着竹篙将木筏周围的夜叉海鬼推开,碧幽站到木筏上时,那些鬼物又围拢上来。
它们冲着碧幽龇牙咧嘴,却又不能上木筏,只能伸长指甲发狠地抠木筏边缘,用獠牙咬木筏。
原本就破旧的木筏在迷津和夜叉海鬼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裂开,会翻进水里。
木筏后头的灰侍者拿着竹篙像是在打地鼠,夜叉海鬼被打下去又浮起来继续对着木筏张牙舞爪。
木筏行至迷津中心位置,木居士和灰侍者却双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碧幽暗道不妙,果然就听见迷津边上突兀出现的一男子朗声道:“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还请星辰神主下来与我叙旧可好?”
碧幽:“……”叙个锤子,你飞过来啊!
隔得太远,碧幽只能看清他被风吹得鼓起的衣袍。
那鲜艳的颜色足以令大部分想穿的人望而却步,衣袍风格类似古希腊长袍,梦主他啊还是一如既往的骚。
碧幽面上镇定的表情已经挂不住了。
梦主被诟病的另一点就是他真的非常喜欢玩弄猎物,非常擅长搞心态。
如果说飞坦和揍敌客家是给与身体上的刑讯,那梦主就是给与敌人巨大的精神折磨。
“我以为故人会喜欢我的重逢见面礼,我特意请了金甲神,木居士,飞天和警幻陪你玩呀。星辰神主玩得不开心?那真是我的罪过,毕竟当初你可是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害得我被至尊责罚。我算算啊,我记得不久,也就六万八千五百三十四年零三个月九天五十六分零八秒吧。”
碧幽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嘲讽:“你真是莱茵的好狗狗呢。”
对方完全不在意,甚至汪了一声回应:“谢星辰神主赞美,犬类的忠诚有目共睹,我也觉得至尊(指莱茵)离不开我。我最近发现人类有趣的犬类工种,不管是导盲犬还是缉毒犬,我都能完美胜任,只要至尊需要。”
碧幽:“……”聊不下去了,别和狗说话,会哭的。
梦主神技能,自带夸夸翻译器,任何话都能被他歪到莫名其妙且与莱茵有关的地方。
梦主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必定要疯狂补刀:“我以为放出逃生出路的香饵,以星辰神主往日的谨慎必定是白搭的,没想到才千年不见,星辰神主又单纯了不少。女子果然是不太爱用脑子的。”
眼见碧幽已到了爆发的边缘,梦主才开口说出今日堵人的目的:“不过,无论你是男是女,都是至尊放在心上,不可触碰的逆鳞。一想到这,我都要嫉妒得发疯了呢,还请星辰神主不要为难我,你是知道的,一旦打起来我可是收不住的。在这太虚幻境与我较量,即便是全盛时期的星辰神主也是没有胜算的。”
有鉴于碧幽并没有星辰神的完整记忆,也不清楚前身和莱茵的关系到底到了哪一步。
但不妨碍碧幽嘴上逞能并倒打一耙:“你们若是再逼我,我就掐死小孽种让莱茵后悔!这种糗事为何要嚷嚷到人尽皆知!”
梦主一整个神仿佛被雷劈了。
至尊没说过星辰神有人质啊!知道了老板不愿透露的秘辛,我不会被至尊灭口吧!
在场这么多张嘴,只有死人不会泄密,太虚幻境的仙留不得了。
癞头和尚和木居士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梦主的手段化为齑粉,不留一丝痕迹。
梦主的态度仿佛只是拂去衣袖上灰尘般云淡风轻提醒碧幽:“请星辰神主与我一同回去,有何顾虑,尽可以和至尊面议。”
说罢,他还动手封闭了自己的五感,意思是碧幽再说什么屁话,他也一概听不到。
碧幽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沉默。把未尽之语都咽了回去:“……”梦主是个狠人。
至少她用所谓的秘辛让梦主对警幻那伙人痛下杀手,这波不亏。
对面梦主眼见碧幽不再言语,才觉得身上的温度回来了。
他虽不会死,但也不想去应付莱茵的手段。
而碧幽也并不是呆站原地,没有办法。
其实她早就知道怎么离开幻境,不能渡过迷津,那就只有投河了。
跛足道人已经示范过了。
警幻虽厉害,但也不能凭空让人消失。所以,迷津才是离开太虚幻境的方法。
一般来说,强烈的情缘波动和精神激动都是让自己苏醒的法子。
碧幽看着深不见底的迷津和水中张牙舞爪的夜叉海鬼,纵身跳入水中。
耳中世界便只剩雷鸣般的水声,夹杂着风中分不清是幻听还是真实的梦主低语。
“欠你的债,我还清了,下次再见就没有这样的留手了。即便是至尊查探,我也是无功无过。”
碧幽陷入昏沉里,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耳旁的嘈杂声。
睁开眼的碧幽就瞧见一个衣着富贵,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惊喜地看着她,眼角还挂着泪花。
“我儿醒了,司琴那丫头还算有良心,一醒来就回府禀报了。还好那些贼人被武僧们击杀在了双塔里。我儿机敏,避到少师影堂。此番受了惊吓,大夫刚开了药,快把药喝了吧。”中年妇人说完就要端药喂碧幽。
这应该就是张姑娘的母亲金夫人了。
金夫人家境殷实,不然也没钱给张姑娘的父亲张峦屡试不第。
只是这位金夫人生完长女,后头才有了张鹤龄和张延龄这两宝贝儿子,张峦将近而立之年才得了儿子,他们夫妻一向把儿子宠得无法无天,还给女儿灌输将来要帮扶弟弟的许多话。
从金夫人的话里,碧幽猜测应是幻境真正的主人不愿让人发现志公像那里的壁画飞天有玄机,才把那些刺客都在双塔里处置了。
至于会不会有流言,碧幽相信,即便是张府其他人真在意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也挡不住金夫人想要女儿富贵中选的心。
金夫人别的不靠谱,处置多嘴多舌的下人还是靠谱的。
碧幽接过碗喝了药却开口道:“娘,女儿见到了曾祖父。言说两位弟弟需得管教,不然爹娘不管事,他老人家便要亲自来教。”
金夫人才要发怒,觉得女儿拿话堵她,必是又吃味弟弟得宠,偏要用曾祖父作筏子。
接着又听女儿说:“女儿私心也爱弟弟们,但更怕曾祖所言应验。咱们张家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母亲试想,万贵妃得宠之时,宫中那位皇后可还有立锥之地。父亲说的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便是横行张狂自有天收。与其让外人来教弟弟们懂事,不如我这个长姐亲自来。”
金夫人张口结舌半天,狐疑许是小选时,女儿遇到难缠的别家淑女竟让她有了整治家风的念头。
碧幽眼见金夫人兀自沉思,又添油加火:“今次复选都是周太后做主,孩儿私心觉得周太后不喜如万贵妃那般张扬的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是太后娘娘派人细查家风,女儿可不就落选了。”
金夫人一听落选两字,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次举家搬到京城,又因着女儿参选太子妃,她可是得意得很,少不得在外面落了口风,叫人知道女儿因为家风落选,那还不是让自己没脸。
不行,那两皮小子最近可得给他们收收心。
金夫人想通其中关窍,立马保证:“我儿放心,有娘在,那两皮小子翻不了天。我这就去和你爹说,好好管教你弟弟,莫让他两惹事。”
金夫人是个行动派,一答应就立刻风风火火去找张峦。
因着这一茬,回家的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的日子开始难过了。
以往他们上房揭瓦,金夫人知道了还会心疼他们有没有磕着碰着。从前张峦教训他们,还有母亲金夫人撑腰。
如今,都变了!
听闻母亲是被长姐教唆,要让他们兄弟二人好看。
张鹤龄,张延龄立刻就要来找长姐“理论”。
碧幽此刻正在房里静养,在房内那张书案上写写画画,整理在太虚幻境里遭遇梦主的事。
至于司琴,已经被打发去金夫人的嫁妆铺子查账。
毕竟她“护主有功”,也算是明升暗贬,支开了事。虽然这次没查到幕后主使,但司琴破绽太多了,总能顺藤摸瓜的。
离了司琴,金夫人又安排了一个老嬷嬷和两个乖顺的丫头。
金夫人算是看出来了,女儿不喜欢司琴那样爱掐尖要强,主意还大的丫头。
所以,家里两个混世魔王进屋没瞧见细皮嫩肉的美婢,只有满脸皱纹的老嬷嬷和木头一样不解风情的两丑丫头。
对比司琴,新来的青竹和寻雪确实只能算清秀。
张鹤龄正是十几岁的年纪,成日带着才十岁的幼弟张延龄鬼混,家里的丫鬟都被他扯过头花,戏弄过。
到了长姐的屋子里,也没半点规矩。
“张碧幽你能耐啊,小爷的闲事也敢管。呸,什么隔夜的陈茶也端上来,活腻了你!”张鹤龄心气不顺,抬手就要把茶碗摔在青竹的脑门上。
十五岁的青竹端着托盘,直愣愣站在原地不敢躲,整个人都在发抖。
碧幽疾步上前捏住他的手腕,轻轻巧巧取下凶器茶碗。
示意青竹下去休息后,碧幽方才开口:“鹤龄既不想吃姐姐这儿的茶,那今后都不上茶了。”
看了眼一旁局促站着的张延龄,碧幽斥道:“书温了么?字写了么?这样惫懒还想比爹爹更厉害?中状元?张延龄,食言而肥就是你的道理?还不滚回去温书!你要是这一月内能做到勤奋好学,姐姐给你买堂兄他们才有的小马驹。可敢与我打赌?”
这个年纪的小孩是经不起诱惑和激将法的,何况张延龄本就是被他哥张鹤龄拉着来壮声势的,知道姐姐给买一直想要的小马驹立刻把他哥抛到脑后了。
“姐姐说话算数!我去温书,要比爹爹厉害。”张延龄立刻就走,不敢去看他哥的脸色。
今天的姐姐比鹤龄哥还凶,赶紧跑!
张鹤龄气了个倒仰,立时就要犯浑。
碧幽柳眉倒竖:“我准你说话了吗?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不知道就给我乖乖跪着,喏,罗汉床那儿有垫子,自己搬过来跪好。”
和风细雨对混不吝的少年是行不通的,只有让他意识到谁是老大才能实现血脉压制。
张鹤龄在家作威作福惯了,哪会乖乖听话。
“小爷给你脸了是吧?娘可说了,以后你嫁人还不是要靠小舅子撑腰。夫子都说了,女人就要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张鹤龄叉腰跳脚。
碧幽扯了扯嘴角:“三从四德是吧?我爹还没死呢。那夫子还说了,长幼有序,我是你长姐,你怎么不听?”
张鹤龄本就不爱读书,那句三从四德还是搜肠刮肚,寻摸出来对付他姐的。肚子里本就没多少墨水,哪知道别的。
张鹤龄讷讷说不出话,碧幽解气道:“知道不爱读书的后果了吧?跟我斗,哼。”
张鹤龄负气拿了垫子,端端正正跪好,心里并不服气,决定明日就要去读更多的书,把张碧幽的脸打烂。
但这幻境,细看却有梦主幻境世界构筑法的痕迹。这些痕迹,碧幽可太熟了。
这会儿被金甲神要求去金殿,碧幽根本不知道金殿在哪儿。
于是,她毫无负担地赖上了金甲神。
她随着金甲神过了几处配殿,那上面匾额都是什么"朝啼司","秋悲司"之类的。
金甲神带着碧幽进了其中一个配殿,只见有十数个大厨,皆用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 皆是各省的地名. 揭了封条,里面都是一些名册。
金甲神也不与碧幽多说,只拿了其中一个名册就催促她快走。
过了这几处配殿,前面更是珠帘绣幕,画栋雕檐,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
那宫门前立着一个头戴花冠,身穿绣服的女子,她娉婷婀娜地立在当中,众星拱月,恰似洛神降世。
她周围簇拥着几个飞天,皆是荷袂蹁跹, 羽衣飘舞,姣若春花,媚如秋月。
金甲神上前拜道:“见过警幻仙姑,名册我已带来。”
被称作警幻仙姑的女子接过名册只是抬手翻了几页,又看了一眼金甲神身侧的碧幽蹙眉问:“不是嘱咐你去请赤瑕宫神瑛侍者么?侍者呢?”
然而碧幽这个水货才接手飞天的身份,哪里知道警幻仙姑之前对飞天们吩咐了什么。
此刻的碧幽仿佛一个996的打工人绞尽脑汁瞎编一个合适的借口来证明自己不是上班摸鱼,然而事到临头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正要禀报仙姑,我与金甲神同去薄命司清点名册,尚未来得及去请神瑛侍者。”碧幽硬着头皮回答,那磕磕巴巴的模样活像上课走神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
然而,这样的回答并不能令面前的警幻仙姑满意。
她狐疑地打量碧幽,费解自己手下的这个最老实的木头飞天何时有了自己的主意,变得这般灵巧机变。
毕竟,警幻仙姑从不许手下的飞天们与金甲神亲近。
飞天们不过是一群傀儡罢了!
自然傀儡的作用就是替主上发声,一旁的红衣飞天性烈如火,当即替警幻仙姑发作。
“如何敢在仙姑面前狡辩,放肆!”那位红衣飞天已经抽出了原本安静搭在胳膊上的绸带,仿佛警幻仙姑一声令下,她就要冲过来,击杀碧幽。
此情此景,不禁让碧幽冷汗如雨下,衣裳濡湿了一大片,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碧幽是不怕和警幻她们打起来,怕只怕招惹小的,暴露了自己,引来梦主这个更难缠的。
毕竟此刻的她并没有完全获得星辰神的力量,真和梦主打起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时的碧幽就是银样镴枪头,表面唬人,里头都是虚的。不然也不需要吓唬时间女神,扯谎她有类似星辰宝典的神器。
不等碧幽被当场揭穿假冒飞天,就有蓝衣飞天惊慌失措从远处飞奔而来,禀报警幻仙姑有外人闯入太虚幻境。
才被碧幽欺瞒顶撞,本就心里不快的警幻仙姑听罢柳眉倒竖,这还了得!
她可是只允了凡间那些个痴男怨女进入这太虚幻境,用他们的欲望助自己修炼。
“随我去会会,怕是一群不请自来的恶客。”警幻仙姑冷笑。
事情吩咐完了,警幻仙姑随手将名册丢给金甲神,拿眼瞪碧幽这个不懂分寸的刺头怒斥:“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请神瑛侍者。”
松了口气的碧幽立刻露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应声:“遵命。”
眼看手下的飞天再次乖巧和“正常”,发泄了怒火的警幻仙姑,对着金甲神的语气终于和缓了一些。
“名册上的兴济县张家女是怎么回事?我薄命司的名册何时需要他西方的梦主指手画脚!岂有此理!自从那位明尊到了此界,规矩是越发大了,也不知是哪儿来的野神……”警幻仙姑还要抱怨几句却被金甲神打断。
原本表现得木木呆呆的金甲神沉声喝道“仙姑慎言!不是要去处理擅闯的凡人么?某与仙姑同去,尽快了结此事。”
警幻仙姑想到那梦主的厉害,一阵后怕,只得加速启程。
听壁脚的碧幽在原地磨蹭了半天,蜗牛搬家似的只挪了几步,竖着耳朵打算偷听此界信息,此时也只好赶紧去做事。
刚走到半路的碧幽便被一位追来的黄衣飞天叫住:“阿碧,仙姑吩咐我去取空灵殿内存放的风月宝鉴,用来对付外来的贼人。终于,让我们等来了机会。”
眼见碧幽露出一副犹豫为难的表情,那黄衣飞天又想说服她:“仙姑一直警告我们不能看风月宝鉴的正面,可那风月宝鉴上藏着警幻的破绽,拿到它,我们就能解了身上的桎梏,从此再也不用受警幻摆布。”
好家伙,原来酒厂盛产假酒的事并不是柯南专利,你们这群小仙女也好有想法。
片刻没有等来回应,想到这位同僚的木楞,黄衣飞天再添一剂猛药:“去不得赤瑕宫,那西方梦主此刻就在赤瑕宫。警幻舍不得十二司司主,就拿我们去顶雷。那梦主可说了,凡是太虚幻境的女子都要叫他过目。我们姐妹私下讨论,那梦主必不是什么好货色,前阵子还教唆警幻练邪术,我只听到是什么孽什么淫的,羞死了。”
碧幽立时问她:“即便你拿到风月宝鉴,又要如何从警幻眼皮子底下逃走?”
黄衣飞天拉着她走到僻静处,叫碧幽附耳过来道:“神瑛侍者要开始红尘历练了,我们顶替他的机会,就能离开这太虚幻境。还有一法,听说外面那些闯入者会被警幻丢进迷津里,任由夜叉海鬼将他们拖进水里。我们趁着这时机求木居士和灰侍者用木筏渡我们过迷津,就能离开太虚幻境。”
黄衣飞天见碧幽仍不作声,咬牙道:“拿到风月宝鉴后,我陪你带闯入者的尸体去迷津。警幻一向把这些脏活累活交给我们。若是不行,我们再考虑神瑛侍者那条路子。”
其实碧幽听到西方梦主在赤瑕宫时,就不打算此时去请神瑛侍者了。
她不吱声只是想看看这位小仙女为了脱离警幻的魔爪能有多努力,顺便获取更多的信息。
让碧幽更在意的信息便是离开太虚幻境的方法。
于是,碧幽从善如流被对方“说服”:“好啊,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要将警幻的话告知赤瑕宫,我去取风月宝鉴,你应该知道哪个更危险,梦主再龌*龊,毕竟不杀飞天。警幻失了风月宝鉴会怎样,你我都清楚。你不能让我提前暴露,警幻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碧幽故意模糊了梦主对她自己的危险程度,将之模糊到也许只会失身的地步。
黄衣飞天自然大喜,她原就没指望碧幽会去空灵殿取风月宝鉴。
除了两位飞天过往的交情让黄衣飞天好心来劝好友脱离警幻魔爪以外,有人替她冒险自然求之不得。
黄衣飞天找到碧幽这儿也因为不管是神瑛侍者那条路还是去迷津丢尸体,她想跑路必然避不开碧幽,也需要碧幽的配合。
碧幽目送黄衣飞天欢欢喜喜去了赤瑕宫,且将空灵殿的钥匙交给了自己,便也朝着空灵殿去。
空灵殿前有一片竹林,大概因里面有阵法,平时没谁过来,若没有钥匙也根本找不到殿门,也进不来。
所谓的钥匙被做成了月桂的形状,看起来更像首饰而不是钥匙。
殿旁那座石碑上,月亮图腾中间位置,就是契合钥匙的地方。
黄衣飞天交接钥匙的时候还提醒碧幽,这座宫殿因放着警幻大部分宝贝,她们这些飞天过来都会感觉极度不适。
飞天们会下意识想远离这座宫殿,因为进入空灵殿范围内,是神魂上的震慑和禁锢。
这不就巧了嘛,碧幽是个水货飞天,完全无压力。
她按照黄衣飞天的提示,轻车熟路找到了风月宝鉴。
所谓的风月宝鉴外形是一只手持铜镜。不同的是,它是个双面镜,镜把上面錾着“风月宝鉴”四字。
听黄衣飞天的意思,这东西在闯入者那里试验效果之后就要交给警幻最信任的两位僧道,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
拿到风月宝鉴的碧幽并没有如黄衣飞天所说,找警幻的所谓破绽。
假设这东西上真有可以放飞天自由的破绽,警幻绝不可能将它交给任何人。
结合从黄衣飞天处得到的信息,碧幽只能得出结论,要么黄衣飞天被谁误导,要么警幻在钓鱼。
再有,碧幽虽然露出一些马脚但不是足以让警幻用空灵殿对她试探。
空灵殿要是出了事,警幻可是被偷了家。
那么是谁想要尽快找到藏匿的可疑水货呢?除了梦主,碧幽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梦主放出消息误导黄衣飞天,可黄衣飞天不傻,谁的话能让她深信不疑呢?这个谁必然是警幻亲近的,且有可能知道警幻的弱点。
碧幽可记得,无论警幻和其余飞天怎么激动暴怒都没有影响金甲神半分。
只在第一次见面,发现碧幽是外来者时,金甲神立刻就攻击碧幽。那手法不像是击杀,更像是要抓她。
以及警幻抱怨梦主和明尊时,金甲神才有了情绪波动。
从黄衣飞天嘴里,碧幽也探知到警幻更信任金甲神,却不许飞天们亲近金甲神。
上回跟随金甲神的碧幽也没闲着,除了熟悉太虚幻境的地形,再就是观察金甲神,然后她就发现金甲神身上有专属梦主的梦魇标记。
那种标记很难被发现,与梦主精神神识相差太大的,一般都会下意识忽略。
梦魇标记基本都在颅骨附近,形状像蝴蝶触须。
要不是碧幽的前身星辰神与梦主太熟,碧幽也不会发现。
所以,碧幽推测金甲神也是个被控制的二五仔。
时隔多年,碧幽面对可能是梦主的精神操控手法,再次被恶心到了。
梦主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精神操控即是梦主与目标接触后,会在对方意识或者大脑里留下一个精神丝。
这就像大脑操纵术一样,目标只会在特定词组刺激下做出不符合常理的举动,坚决执行梦主的命令,甚至会认为那是自己的本来想法。
比鲁路修那个世界的能力更离谱,只要一次偶遇,双方处于同一个空间,目标就可以一直处于操控中不自知,且无需对视或者肢体接触。
梦主给这个技能取了一个名字叫诛丝。他能顺着精神丝操控目标无痛“脑死亡”。甚至不需要再去和目标接触,只要梦主有这个念头。
这个技能没有距离或者时间限制,只要有精神丝就行。缺点就是如果控制的目标神识太强,梦主需要昏睡来恢复。
曾经星辰神因为好奇也尝试过和梦主精神丝连接,代价是星辰神丧失部分记忆,梦主一用精神丝就脑壳痛,恢复了几千年也没用。
后来星辰神陨落,那精神丝却也没有留在碧幽意识里。
因为梦主的技能,五大神中的光明神,深渊神和星辰神,到哪儿都喜欢带着梦主去打架,比谜语神那个假奶真盾好用多了。
毕竟光明神是攻防双修,深渊神是自带回血的输出,碧幽这个星辰神是又能辅助又能输出,因此,梦主这个强控在那时候是宝藏男孩。
幸好梦主是个身娇体弱易推倒的脆皮,不然这种强控太恶心了。
梦主自己也清楚自己本体的脆弱,他用了九重梦境藏匿自己的本体,至今没谁知道梦主本体在哪儿。
因为梦主的这些特性,碧幽根本不考虑用魔法打败魔法,梦主的法抗法防太高了,要是能找到这家伙的脆皮本体,碧幽早冲过去给他友谊的铁拳了。
只要不消灭梦主的本体,在虚拟世界梦境世界幻境世界精神世界等的梦主几乎是无敌不死的。
相较之下,警幻的威胁真不算什么。甚至碧幽还要谢谢警幻替她处理追杀的人,最麻烦的反而是幻境里存在的梦主分神。
碧幽带着风月宝鉴回去与黄衣飞天汇合,也在一路思考解决办法。
她不愿意在此时与梦主正面对上,一直都在思考如何逃走,避开梦主。
没谁喜欢找死的,特别是实力差距太大的情况下。
碧幽到了与黄衣飞天约定见面的香樟树下,左等右等不见黄衣飞天,却看到迎面走来的一僧一道。
那僧人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有宝光。破纳芒鞋无住迹,腌臜更有一头疮。
他身旁的道人却是个跛脚的,看起来疯癫落脱,麻屣鹑衣,腰上挂着个褡裢,肩上扛着个蠕动的大麻袋,像是里面装了什么活物。
这便是警幻有任务吩咐的僧道二人了吧。
那两人一看碧幽也直呼稀奇,和尚道:“你有冤亲孽债!”道人说:“可叹可惜,为他人作嫁衣裳。”
自从知道金甲神是二五仔,黄衣飞天至今还没消息,碧幽就做好了暴露的准备。
碧幽倒是知道他们的意思,根据系统资料,碧幽临时抱佛脚,恶补之后可不就知道历史上的那位张皇后的情况。
系统既然让碧幽替了张家姑娘,自然命格也是可以模拟的。
既然知道原身的困境,碧幽早就打算之后收拾张家那两不省心的弟弟和偏心眼儿的老娘,这不是还没出幻境么。
谁能想到家世平平无奇的张姑娘会遇到刺杀,先是青衣楼杀手,后是司琴同伙。
青衣楼杀手被画皮鬼搞没了,还有司琴同伙,碧幽不想暴露,把刺客引到幻境里,好嘛还遇到梦主分神。
好在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只当她是张姑娘,想不到碧幽是个洋葱皮,扒了一层马甲还有另一层。
为了符合张姑娘单纯柔弱的人设,又兼种种情绪冲击之下,碧幽未语泪先流:“我太难了!”
癞头和尚开解:“仙姑传唤我两过来,想必已然知道张姑娘的事,飞天们可没有张姑娘的命数。梦主虽有吩咐,仙姑却有自己的打算。”
跛足道人点头:“梦主助仙姑分夺姻缘神神位,这天底下可没有比帝后姻缘更好的。姑娘若是点头肯追随仙姑,仙姑便设法与梦主周旋。梦主可是要姑娘的命。”
警幻仙姑和梦主有分歧是必然的,一个是要靠欲望情丝修炼,看到将来有望母仪天下的张姑娘只想忽悠她利用她。一个奉命追捕星辰神,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道人用没命吓唬她,不知道碧幽早清楚梦主的任务,她又不是真傻白甜的张姑娘。
要是莱茵的命令是击杀,时空隧道里等着碧幽的就不是时间女神了。
被梦主抓到最多就是扭送到光明神莱茵面前,然后被关小黑屋。
没命是不可能没命的。
碧幽深觉星辰神和莱茵斗了千万年,对方牙齿有几条缝都瞒不过她。
今年的骗子技术不行啊!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碧幽忙拿出手帕,掩面小声啜泣:“仙人救我,我不过有些许福缘,因缘际会在范桥渡捡到仙家法器,这才厚颜伪装飞天。我实在六神无主,又恐带累仙姑,得罪了梦主。”
张姑娘的伯祖父张缙曾写过乾宁八景范桥古渡,范桥渡又在兴济县内,张姑娘游玩范桥渡实属正常。
再加上与范桥渡有关联的春秋名人范宣子此时很可能已经位列仙班,不怕他们去查。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听了这番话,对如何说服无知少女早就驾轻就熟,就怕张姑娘太有主见呢。
跛足道人从褡裢里摸出一块石头递给碧幽道:“这是贫道与和尚在大荒山无稽崖的青埂峰下发现的娲皇石,你只要带着它便能避开梦主。这顽石虽不能补天,却有别的妙处。这原是要给神瑛侍者用的,不巧,赤瑕宫主人要多留他几日。姑娘快随我二人去迷津,渡过迷津就是红尘凡间。”
和尚劝道:“正是,梦主现下正为娥凰(黄衣飞天)她们所困,梦主在仙姑面前使手段祸害金甲神,怎知我等也不愿受他辖制。仙姑一发现你没去赤瑕宫,而空灵殿有人就知道了。娥凰可是什么都招认了。”
果然队友是拿来卖的,更何况是临时队友。
警幻想利用张碧幽获得人间的情丝姻缘,稳固刚到手的姻缘神位。
看得出来,这位仙姑有奶就是娘,有利则合作,无利就一脚踹开。就连于警幻有恩的梦主,再没有用处之后,也会被警幻无情抛弃。
碧幽不在乎是不是被利用,正好借着警幻的私心,避开梦主的追捕。
她立刻朝着僧道二人作揖下拜,收了手帕,止住哭声道:“幸得两位仙家救命,若我他日能做国母,必为警幻仙姑多捐香火。只是我如今身陷险境,总有刺客逼迫,怕是难以让仙姑如愿。”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自是满意碧幽这般表态,当即应承:“这也不难,你随身携带这风月宝鉴,若遇歹人,正面照他。不消片刻便能身亡。人数多了更不必担忧,他日有卫戍皇城的二十六卫亲军。”
碧幽抹干净眼泪,心知他二人是不会再给别的好处了。
“多谢两位仙家开解,小女有仙家照拂,也不怕那魑魅魍魉了。”碧幽谢道。
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完成了警幻交代的任务,松了口气的同时,更生出满满的成就感。
轻松拿下小女娃不过是小菜一碟。
僧道二人想着警幻那头拦着梦主,忙催促碧幽快去迷津渡口。
癞头和尚一动,跛足道人也扛起了那个大麻袋,健步如飞跟上了他。
没过多久,他们三人便到了渡口。
这里荆榛遍地, 狼虎同群,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
癞头和尚说,这迷津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中无舟楫可通,只有一个木筏,由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撑篙, 不受金银之谢,但遇有缘者渡之。
癞头和尚打头去与木居士和灰侍者交涉,这般情形倒是让碧幽想到了冥河与卡戎的传说。
跛足道人卸下肩头的大麻袋,松开封口的绳子,将那一麻袋追杀碧幽的刺客尽数抖落了出来。
随后,道人把他们一个一个捉住捆了,踹下迷津,看着那些人被夜叉海鬼拖入水中,再也翻不起浪花。
明明武功不差的刺客们在这位跛足道人手中如同没有反抗之力的鸡仔。
这或许也是警幻给碧幽这个“凡人”的下马威,让她认识到仙凡之别,老实办事。
迷津渡口的木桩处拴着一只木筏,迷津内水响如雷,木筏旁有许多夜叉海鬼随着水波浮浮沉沉,眼睛直勾勾盯着碧幽,恨不能上岸将她拖入水中。
大约还没过一盏茶的时间,木居士迎上来请碧幽上木筏。
木居士到了船头,灰侍者拿着竹篙将木筏周围的夜叉海鬼推开,碧幽站到木筏上时,那些鬼物又围拢上来。
它们冲着碧幽龇牙咧嘴,却又不能上木筏,只能伸长指甲发狠地抠木筏边缘,用獠牙咬木筏。
原本就破旧的木筏在迷津和夜叉海鬼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裂开,会翻进水里。
木筏后头的灰侍者拿着竹篙像是在打地鼠,夜叉海鬼被打下去又浮起来继续对着木筏张牙舞爪。
木筏行至迷津中心位置,木居士和灰侍者却双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碧幽暗道不妙,果然就听见迷津边上突兀出现的一男子朗声道:“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还请星辰神主下来与我叙旧可好?”
碧幽:“……”叙个锤子,你飞过来啊!
隔得太远,碧幽只能看清他被风吹得鼓起的衣袍。
那鲜艳的颜色足以令大部分想穿的人望而却步,衣袍风格类似古希腊长袍,梦主他啊还是一如既往的骚。
碧幽面上镇定的表情已经挂不住了。
梦主被诟病的另一点就是他真的非常喜欢玩弄猎物,非常擅长搞心态。
如果说飞坦和揍敌客家是给与身体上的刑讯,那梦主就是给与敌人巨大的精神折磨。
“我以为故人会喜欢我的重逢见面礼,我特意请了金甲神,木居士,飞天和警幻陪你玩呀。星辰神主玩得不开心?那真是我的罪过,毕竟当初你可是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害得我被至尊责罚。我算算啊,我记得不久,也就六万八千五百三十四年零三个月九天五十六分零八秒吧。”
碧幽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嘲讽:“你真是莱茵的好狗狗呢。”
对方完全不在意,甚至汪了一声回应:“谢星辰神主赞美,犬类的忠诚有目共睹,我也觉得至尊(指莱茵)离不开我。我最近发现人类有趣的犬类工种,不管是导盲犬还是缉毒犬,我都能完美胜任,只要至尊需要。”
碧幽:“……”聊不下去了,别和狗说话,会哭的。
梦主神技能,自带夸夸翻译器,任何话都能被他歪到莫名其妙且与莱茵有关的地方。
梦主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必定要疯狂补刀:“我以为放出逃生出路的香饵,以星辰神主往日的谨慎必定是白搭的,没想到才千年不见,星辰神主又单纯了不少。女子果然是不太爱用脑子的。”
眼见碧幽已到了爆发的边缘,梦主才开口说出今日堵人的目的:“不过,无论你是男是女,都是至尊放在心上,不可触碰的逆鳞。一想到这,我都要嫉妒得发疯了呢,还请星辰神主不要为难我,你是知道的,一旦打起来我可是收不住的。在这太虚幻境与我较量,即便是全盛时期的星辰神主也是没有胜算的。”
有鉴于碧幽并没有星辰神的完整记忆,也不清楚前身和莱茵的关系到底到了哪一步。
但不妨碍碧幽嘴上逞能并倒打一耙:“你们若是再逼我,我就掐死小孽种让莱茵后悔!这种糗事为何要嚷嚷到人尽皆知!”
梦主一整个神仿佛被雷劈了。
至尊没说过星辰神有人质啊!知道了老板不愿透露的秘辛,我不会被至尊灭口吧!
在场这么多张嘴,只有死人不会泄密,太虚幻境的仙留不得了。
癞头和尚和木居士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梦主的手段化为齑粉,不留一丝痕迹。
梦主的态度仿佛只是拂去衣袖上灰尘般云淡风轻提醒碧幽:“请星辰神主与我一同回去,有何顾虑,尽可以和至尊面议。”
说罢,他还动手封闭了自己的五感,意思是碧幽再说什么屁话,他也一概听不到。
碧幽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沉默。把未尽之语都咽了回去:“……”梦主是个狠人。
至少她用所谓的秘辛让梦主对警幻那伙人痛下杀手,这波不亏。
对面梦主眼见碧幽不再言语,才觉得身上的温度回来了。
他虽不会死,但也不想去应付莱茵的手段。
而碧幽也并不是呆站原地,没有办法。
其实她早就知道怎么离开幻境,不能渡过迷津,那就只有投河了。
跛足道人已经示范过了。
警幻虽厉害,但也不能凭空让人消失。所以,迷津才是离开太虚幻境的方法。
一般来说,强烈的情缘波动和精神激动都是让自己苏醒的法子。
碧幽看着深不见底的迷津和水中张牙舞爪的夜叉海鬼,纵身跳入水中。
耳中世界便只剩雷鸣般的水声,夹杂着风中分不清是幻听还是真实的梦主低语。
“欠你的债,我还清了,下次再见就没有这样的留手了。即便是至尊查探,我也是无功无过。”
碧幽陷入昏沉里,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耳旁的嘈杂声。
睁开眼的碧幽就瞧见一个衣着富贵,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惊喜地看着她,眼角还挂着泪花。
“我儿醒了,司琴那丫头还算有良心,一醒来就回府禀报了。还好那些贼人被武僧们击杀在了双塔里。我儿机敏,避到少师影堂。此番受了惊吓,大夫刚开了药,快把药喝了吧。”中年妇人说完就要端药喂碧幽。
这应该就是张姑娘的母亲金夫人了。
金夫人家境殷实,不然也没钱给张姑娘的父亲张峦屡试不第。
只是这位金夫人生完长女,后头才有了张鹤龄和张延龄这两宝贝儿子,张峦将近而立之年才得了儿子,他们夫妻一向把儿子宠得无法无天,还给女儿灌输将来要帮扶弟弟的许多话。
从金夫人的话里,碧幽猜测应是幻境真正的主人不愿让人发现志公像那里的壁画飞天有玄机,才把那些刺客都在双塔里处置了。
至于会不会有流言,碧幽相信,即便是张府其他人真在意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也挡不住金夫人想要女儿富贵中选的心。
金夫人别的不靠谱,处置多嘴多舌的下人还是靠谱的。
碧幽接过碗喝了药却开口道:“娘,女儿见到了曾祖父。言说两位弟弟需得管教,不然爹娘不管事,他老人家便要亲自来教。”
金夫人才要发怒,觉得女儿拿话堵她,必是又吃味弟弟得宠,偏要用曾祖父作筏子。
接着又听女儿说:“女儿私心也爱弟弟们,但更怕曾祖所言应验。咱们张家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母亲试想,万贵妃得宠之时,宫中那位皇后可还有立锥之地。父亲说的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便是横行张狂自有天收。与其让外人来教弟弟们懂事,不如我这个长姐亲自来。”
金夫人张口结舌半天,狐疑许是小选时,女儿遇到难缠的别家淑女竟让她有了整治家风的念头。
碧幽眼见金夫人兀自沉思,又添油加火:“今次复选都是周太后做主,孩儿私心觉得周太后不喜如万贵妃那般张扬的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是太后娘娘派人细查家风,女儿可不就落选了。”
金夫人一听落选两字,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次举家搬到京城,又因着女儿参选太子妃,她可是得意得很,少不得在外面落了口风,叫人知道女儿因为家风落选,那还不是让自己没脸。
不行,那两皮小子最近可得给他们收收心。
金夫人想通其中关窍,立马保证:“我儿放心,有娘在,那两皮小子翻不了天。我这就去和你爹说,好好管教你弟弟,莫让他两惹事。”
金夫人是个行动派,一答应就立刻风风火火去找张峦。
因着这一茬,回家的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的日子开始难过了。
以往他们上房揭瓦,金夫人知道了还会心疼他们有没有磕着碰着。从前张峦教训他们,还有母亲金夫人撑腰。
如今,都变了!
听闻母亲是被长姐教唆,要让他们兄弟二人好看。
张鹤龄,张延龄立刻就要来找长姐“理论”。
碧幽此刻正在房里静养,在房内那张书案上写写画画,整理在太虚幻境里遭遇梦主的事。
至于司琴,已经被打发去金夫人的嫁妆铺子查账。
毕竟她“护主有功”,也算是明升暗贬,支开了事。虽然这次没查到幕后主使,但司琴破绽太多了,总能顺藤摸瓜的。
离了司琴,金夫人又安排了一个老嬷嬷和两个乖顺的丫头。
金夫人算是看出来了,女儿不喜欢司琴那样爱掐尖要强,主意还大的丫头。
所以,家里两个混世魔王进屋没瞧见细皮嫩肉的美婢,只有满脸皱纹的老嬷嬷和木头一样不解风情的两丑丫头。
对比司琴,新来的青竹和寻雪确实只能算清秀。
张鹤龄正是十几岁的年纪,成日带着才十岁的幼弟张延龄鬼混,家里的丫鬟都被他扯过头花,戏弄过。
到了长姐的屋子里,也没半点规矩。
“张碧幽你能耐啊,小爷的闲事也敢管。呸,什么隔夜的陈茶也端上来,活腻了你!”张鹤龄心气不顺,抬手就要把茶碗摔在青竹的脑门上。
十五岁的青竹端着托盘,直愣愣站在原地不敢躲,整个人都在发抖。
碧幽疾步上前捏住他的手腕,轻轻巧巧取下凶器茶碗。
示意青竹下去休息后,碧幽方才开口:“鹤龄既不想吃姐姐这儿的茶,那今后都不上茶了。”
看了眼一旁局促站着的张延龄,碧幽斥道:“书温了么?字写了么?这样惫懒还想比爹爹更厉害?中状元?张延龄,食言而肥就是你的道理?还不滚回去温书!你要是这一月内能做到勤奋好学,姐姐给你买堂兄他们才有的小马驹。可敢与我打赌?”
这个年纪的小孩是经不起诱惑和激将法的,何况张延龄本就是被他哥张鹤龄拉着来壮声势的,知道姐姐给买一直想要的小马驹立刻把他哥抛到脑后了。
“姐姐说话算数!我去温书,要比爹爹厉害。”张延龄立刻就走,不敢去看他哥的脸色。
今天的姐姐比鹤龄哥还凶,赶紧跑!
张鹤龄气了个倒仰,立时就要犯浑。
碧幽柳眉倒竖:“我准你说话了吗?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不知道就给我乖乖跪着,喏,罗汉床那儿有垫子,自己搬过来跪好。”
和风细雨对混不吝的少年是行不通的,只有让他意识到谁是老大才能实现血脉压制。
张鹤龄在家作威作福惯了,哪会乖乖听话。
“小爷给你脸了是吧?娘可说了,以后你嫁人还不是要靠小舅子撑腰。夫子都说了,女人就要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张鹤龄叉腰跳脚。
碧幽扯了扯嘴角:“三从四德是吧?我爹还没死呢。那夫子还说了,长幼有序,我是你长姐,你怎么不听?”
张鹤龄本就不爱读书,那句三从四德还是搜肠刮肚,寻摸出来对付他姐的。肚子里本就没多少墨水,哪知道别的。
张鹤龄讷讷说不出话,碧幽解气道:“知道不爱读书的后果了吧?跟我斗,哼。”
张鹤龄负气拿了垫子,端端正正跪好,心里并不服气,决定明日就要去读更多的书,把张碧幽的脸打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