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沁不是不愿自己查,而是当傅若林自尽的消息传来时,他从没想过那背后或另有隐情!只以为当口诛笔伐的声浪排山倒海般袭来的时候,傅若林和彼时的他一样,陷在朝廷的尔虞我诈里,走在刀光剑影的道上,心力交瘁,心生绝望。

    不同的是,十八年前,裴沁豁然归隐,将朝政抛于脑后。

    而傅若林选择了一条白绫,自戕认罪,将生命绝于堂前。

    裴沁自小聪慧过人,6岁便能写诗,16岁入东宫做太子伴读,后太子即位,也就是当今的圣上,圣人力排众议任20岁的裴沁为当朝尚书令,震惊朝野。不料22岁时,裴沁遭朝中党派设计与排挤,又被调往庐州任刺史。25岁因边防告急,再次被皇帝召回宫中商议对策,后政策有功,皇帝大喜之下竟提拔其为当朝太史,一时风头无二,位极人臣。

    然而两年后,裴沁休沐期间游历了几趟山河,触景生情写下几首应景之诗,慨叹夕阳美景,落日黄昏,结果诗词却遭人污蔑是在暗讽朝局,唱衰朝政。裴沁虽有舌战群儒之能,却已心生厌烦。

    就在那时,裴沁的得意门生、刑部侍郎傅若林出事了。

    傅若林寒门子弟出身,寒窗苦读十载,好不容易科考出仕熬出了头,一路从员外郎走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当职期间恪尽职守刚正无私从不玩弄权术,极受刑部尚书的赏识。

    原以为他应就此顺风顺水青云直上,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庆和四年,春,傅若林的岳父因醉酒与人产生龃龉,一时失控失手杀了人,这事原本由京兆府尹接管调查,也不知为何本是一桩简单明了的过失杀人案,不久后竟引来了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介入,尔后不到半个月,刑部侍郎傅若林包庇岳父,使其逃避税法、贪占民财的折子被递到了御前,控其严重渎职之罪。

    是日夜深,忽然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天地间轰隆一阵,妖风狂啸。一道闪电降下,傅府院中一株柏树瞬间被雷电击中,刹那间根茎断裂,狠狠砸倒在地,不仅砸出了坑印,附近的窗棂也随之震落。

    傅若林一惊,不顾雷雨,失魂落魄的穿过雨幕急匆匆进了书房,随即遣退了下人。

    不一会儿,屋内烛火俱灭,却不见里面的人走出来。

    次日一早,大理寺一众前来捉拿傅若林的官员在查封傅宅时,于傅家书房内,发现了悬挂在梁下尸身早已僵硬的刑部傅侍郎。又见书案上留着一封笔迹潦草的遗书:若林愧对皇家恩赐,愧对师恩,悔恨交加,以死谢罪!

    事发仓促,裴沁根本来不及劝说。在知悉傅若林的糊涂选择时痛心疾首,对于庙堂更是心灰意冷。

    傅若林悬梁自尽后的次日,又有数道折子上疏御前,朝廷有心人齐齐上奏,暗示裴沁官官相护以权谋私,一手遮天,为亲信党羽渎职做保护,更有朝中重臣集体联手,在朝堂上进一步对裴沁提出弹劾。

    裴沁再忍不下政场上党派结营、不为公只为私的腌臜之气,连辩驳的欲望都没有了,只冷冷一笑,摘下官帽,于朝堂之上,不顾皇帝挽留,当场辞官,并立誓永不入庙堂。

    数日之后,裴沁轻车简从离开长安,自此远遁华山,潜心修道,再不问朝政。

    吴殷听的认真,想不到师叔辞官竟是这样的缘由:“可当时傅若林之事细节明朗脉络清晰,师叔应当没瞧出任何不妥之处,否则定不会袖手旁观。可既如此,为何又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时隔这么多年,反而要七哥重新调查傅若林之死?”

    赵川虽迟钝,此时也跟上了二人的思路,一脸疑惑:“可是师叔后来发现了什么端倪?”

    裴行俭点了点头,神色不动,重新走到案前,撩袍坐下,抿唇道:“的确。叔父离开长安途径渭水河谷时,曾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听到“怪事”二字,吴殷和赵川似有所感,脸色一怔,纷纷凝神细听。

    裴沁带着三四个随从从渭水河谷经过之时,本是艳阳四射的朗朗晴天,倏忽间黑云密布,阴风阵阵,似有什么东西由远及近的迅速靠了过来!

    须臾片刻,众人目之所及处,只有铺天盖地的阴郁白色!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一阵阴风平地卷起,不由分说地径直朝裴沁的马车猛地蹿去。

    车内,早已察觉到不对劲的裴沁蹙了蹙眉,腰间的七星莫邪剑顿时出鞘,利落地朝车外刺去。那妖风在距离马车几步远的地方被剑尖生生逼停,随即一阵刺耳磨砂状的痛苦低吼扬起,邪风倏地四散。

    裴沁从车厢内缓步而出,沉眉看向白茫茫的四周,最后目光定定落在宝剑所指空空无也的地方,冷呵道:“何方妖孽?不知死活!魂来!”

    一声厉色过后,七星莫邪剑剑芒顿时杀气腾腾,在裴沁面前挥了一遭,随即剑端狠决地破开一道银色光芒,一个透明的人形身影渐渐显了轮廓,裴沁原本不耐的神色却在这时怔住,双眸紧缩,心生阵阵骇意。

    白气稍退,只见那凶灵浑身笼罩着一团浓郁的黑气,面颊凹陷,一双失去瞳仁的双眼白得刺目,满目狰狞。裴沁神色凛冽,只因那五官轮廓虽不似生前那样棱角分明,但他仍一眼认出,那人形竟是傅若林的夫人!

    怎会?!裴沁脸上迅速爬上了一阵寒霜。

    “傅夫人,你这是……为何?”,裴沁失语,一时之间竟不知是想问她为何成为孤魂,还是想问她为何会在此!

    那身形站在原地,微微晃了晃,一张鬼脸冷若冰霜阴鹜无比,忽而“哐当”一声跌跪在地。

    “裴大人,阿箬有冤,若林并非自缢,阿箬亦并非殉情,傅家举家遭人陷害,求大人看在与若林往日的情分上,为若林作主!”,傅夫人掩面哽咽,音如黑鸦,声声泣血。

    “他有何冤情?”,裴沁心绪微微混乱,闻言心中一惊。

    “夫君死前正在秘密查一桩大案,那案子牵涉甚广,错综复杂,阿箬所知并不多,只知夫君已暗中调查近两年,所查之事和朝中重臣有关,近期已有眉目,可夫君从不肯细讲。阿箬并不想为生父所犯之事辩解,可父亲在出事之前一天,曾在深夜时分来找过夫君,似是听闻了些什么秘事前来告知,那晚父亲神情慌张坐立不安,只阿箬没来得及追问,翌日父亲便出了事,那之后不到十日,傅府上下皆获罪遭难,夫君更是缢死在家中。大人与若林相识这么久,应知若林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生死之人,他那么努力才拥有如今的境况,他不可能不自辩就结果了自己啊!”

    傅夫人神情悲恸,四周的黑气随着她的哭啼愈发浓郁,污秽之气顿时浓厚数倍。

    裴沁像是被唤醒些什么,在原地站了半晌,随后拧神叹了口气:“你可有凭据?”。

    “阿箬并无确切凭据”,傅夫人垂目低头,一颗惨白脑袋摇了摇,“妾身只知夫君定是被人陷害致死,他那日知道有人上疏弹劾他时,神思紧张,只让阿箬赶紧收拾行囊离家避祸,嘴里喃喃道‘定是那群人发现他在查他们’,阿箬知道这祸事蹊跷不愿自行离去,便让贴身侍女先将部分要物悄悄带回老家华阴藏匿,那夜夫君去书房,实则是想给您去一封信,他知自己被陷害必是幕后之人知晓他所查之事,恐凶多吉少,故想将自己所查到的一切告知大人,可……”

    可信根本来不及书写,傅若林已自缢而亡。

    裴沁面露思索,想了想又问:“夫人是如何身故的?”

    傅夫人目光流动,将死前的经历大约说了一遍:“夫君死后,虽不至株连九族,但傅府上下均被查封,傅家贬为庶民,阿箬本想离开长安回华阴县处理夫君与父亲的身后事,可马车行至途中遭到了匪徒截杀,阿箬本以为让随从将一应物品全让给匪徒便能躲过灾祸,谁知那匪徒却只想夺命不要财……”

    闻言,裴沁神色凝重,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又问道:“夫人可曾见过若林的游魂?”

    傅夫人面色一滞,悲怆的摇了摇头:“都说人死后会在阴曹地府相遇,可阿箬至今没找到夫君的鬼魂,想来或是已过了奈何桥,忘了前尘往事了吧。”

    若真已顺利过了奈何桥,想来也无遗憾。

    “若若林真如此,夫人又何必……”,裴沁叹道。

    “阿箬不甘,若不是今日在此偶遇大人,阿箬或许无计可施,就此认命。可大人来了,阿箬不想此生死的不明不白,不愿夫君一生清名遭人诬陷,不愿傅家与娘家莫名遭此劫难却无从辩白”,傅夫人泪眼婆娑,苦笑道。

    “夫人可知,我已辞官”,裴沁默了默,淡淡道,声音沉重,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傅夫人一愣,茫然抬头。

    裴沁扫了一眼那无措的神情,忽而又有些动容,只喟叹了句“罢了”,目光望向远处,渐渐悠远:“夫人所求,裴沁已知晓,总归师徒一场,夫人的肉身我会命人前去收殓,为夫人做法超度,夫人自可安心离去,勿做孤魂野鬼。若林的事,裴某会全力查清楚!”

    -

    故事说尽,屋里烛火已燃尽半截。

    这便是七哥入仕的缘由?

    赵川心里愣了一下,直愣愣道:“所以师叔就凭着这傅夫人魂魄的只言片语,断定傅若林有冤情?随后在无凭无据甚至连一丝确切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将七哥推进朝局来解这桩陈年旧案?”

    裴行俭缓缓起身,推开侧窗,盯着户外黝黑一片,语气悠悠:“也并非只凭只言片语,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继那傅夫人找上叔父之后,叔父其实中途又秘密绕回了长安,在那傅若林头七之际,于他坟前及宅里起魂问灵,可奇怪的是,那傅若林的七魂六魄竟是一丝痕迹都没有。”

    赵川和吴殷面面相觑,心下一凛,怎么会这样?

    只要在这世间存活过,无论活着还是死去,必留痕迹。只不过,生者生前探的是足迹是气息,死者死后探的却是魂迹,亦或着说,是鬼迹!

    如若毫无踪迹,只能有三种可能:

    要么死。这是于生者而言。

    要么绝,要么囚。

    绝即灭即破即碎,用阴诡阵法或天罡地煞之术致使魂魄消散再无来生。

    囚即藏即虐即镇,夺魂移魄,用极其恶毒残忍的血咒镇压封印,生生世世不入轮回,不生不死不灭,亦无来生。

    这后两者是针对死者而言。

    两人正心中大骇,又听裴行俭沉吟道:“除此之外,叔父倒是在傅若林自缢的那间书房及院内,发现了妖邪出没的踪迹,又意外发现,有人曾在傅府行过阴邪诡阵,那痕迹极其隐蔽微弱,似用了血符弑魂咒。”

    妖邪!诡阵!弑魂咒!

    也就是说,这傅若林很可能已神魂俱灭!?

    这傅若林究竟是惹上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又到底查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竟惹来这等凶狠祸事!

    可长安城内,有谁能驱使得了这邪祟肆无忌惮的杀害朝中重臣?又如何驱动这阴诡之术?

    如此想着,赵川与吴殷脸色惊变,才觉这陈年旧案远比想象中的可怕!只恐这长安城内危机重重,凶尸恶灵隐匿,并不似眼中所见那般风平浪静岁月无忧!

    “可无论如何,这也是14年前的案子,现在再来翻案,会不会太晚了些?也许涉案之人早就不在长安了?”,赵川一脸犹疑。

    吴殷却敛神,暗暗推测道:“我倒觉得不会。此人除非身死,否则定还在长安。你细想,无论是官还是商,能与妖合作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事情,况且这件事无论是对局中人还是局外人而言,都是极其的危险。”

    赵川嗯了一声,难得没有打岔,看着屋里两个最强大脑,困惑道:“所以呢?”

    裴行俭转过身,忽地一笑,目光带着一丝笃定:“所以,布此局之人既然愿意以身犯险也要与妖邪合作,不怕一招不慎万劫不复,被妖邪撕碎吞食!这只能说明,此人所谋之事所能获得的利益,必须远远大于他做这件事所该付出的代价。所谓天下之事,无利不往,富贵求于险中!”

    赵川的脑子仍没转过来,双眼茫然。吴殷叹了叹道:“这天下之利到处都可得,可要得这重利,通关根源必在权在势!放眼各州,至尊权位皇权富贵皆在帝都长安,如果是我,冒这么大风险违背天道与妖邪为伍,不惧妖邪反噬之风险,我图谋的必是大富大贵!允妖邪以重利,得妖邪之力为我所用,其野心必定在高处,非蝇头小利。故我猜局中人定不会离开长安,且如今应是这长安城内的人上人!”

    裴行俭赞赏的看了吴殷一眼,继而接话道:“不错。无论是14年前,抑或是现在,驱使得了妖邪又能行阴诡之阵,无论其势力如何,此妖道中人必定是个中高手,只怕术法不在叔父之下!”

    棘手的是,那人除了术法之外,或有权势背景撑腰!

    裴行俭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沉吟道:“叔父等待至今,除了自己隐退官场,有些事望尘莫及之外,恐怕还有一部分原因,这件事情,14年前,即便他能查清事实真相,他孤身一人或应付不来!他对付的,不只是妖邪妖道,更有庙堂!”

    赵川脑子还没完全转过来,嘴巴却先动了:“所以七哥是说,师叔这些年来不遗余力培养七哥,为得便是让七哥可以成为左膀右臂,在庙堂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这样,七哥和师叔,一个在道上解阵制妖,一个在朝堂探案制人!这样子,咱们如今和师叔便可以算是一明一暗了!”

    吴殷难得没有反驳,点了点头,沉吟道:“不错,此人背后若有妖邪或权贵庇护,我们须当更加谨慎小心。傅若林的案子或只是铲奸除恶的一个引子,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这帮团伙揪出来。好在如今七哥顺利入仕,也不知这些年,有多少无辜百姓或者官员惨遭不测!”

    裴行俭心头亦是一沉。

    忽地想起了几年前的一幕。当时,裴行俭对入仕一事不够投入,成日吊儿郎当的,以为能就此打住叔父的念头。裴沁却一语道破他的诡计,无可奈何之下,才与他一五一十的道出了傅若林之事。

    那时,叔父背对着他,双眸眺望着群山,声音苍劲而寂寥:“阿俭,无论将来你为官为道还是为人,无论你看到什么,知悉什么,勘破什么,你永远要切记,什么样的能力做什么样的事情!如若你能力不够,千万别妄想扭转乾坤,以为可以当这世间的英雄!实力与欲望不匹配的时候,是极其丧气的。所以阿俭,有些事需等,急不得!你要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搅动这盛世之下的暗涌!”

    裴沁是在告诫他,亦是在劝诫自己,切勿操之过急!

    14年,裴沁已经等的够久,只为磨裴行俭这把利刃!

    裴行俭目光灼灼,他定要助叔父破了长安这个局!为百姓为民生为天道正义!

    -

    崔思弦的生辰礼结束时天已擦黑,出府时,崔思弦意犹未尽,抱着郑乐熙的胳膊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她回家,石文珺和郑时萍见她们两姐妹如此融洽,便让郑乐熙当晚歇在了崔府。

    次日一早用完膳,崔思弦便兴致勃勃地带郑乐熙出门往延寿街的华清楼赴约去了。

    郑乐熙今日穿的是崔思弦为她挑选的鹅黄色蝶纹襦裙,裙子是前些日子郑时萍为崔思弦新裁剪的,只她觉得阿乐的皮肤更加白皙透亮,这衣裙颜色实在挑人,穿在阿乐身上定比她好看,故她特意留着将这条襦裙送给了阿乐。

    车里,崔思弦整了整阿乐头上的铃兰花流苏玉簪,又垂眸看了看她身上的鹅黄色蝶纹轻纱襦裙,“这裙子果然还是阿乐穿着好看,简直是明眸善睐,巧笑倩兮,娇俏玲珑,让人一时挪不开眼。阿娘说你这一身皮肉和二姨母一样,自小嫩白如雪,清透似水,再刁钻的颜色穿在你们身上也是不怕的,改天我定要拿其它颜色给你试试。”

    郑乐熙笑眯眯的,明明阿姐气质如兰,雅致清新,笑起来一双眼如弯月,甚是好看,偏阿姐总喜欢夸她。此时,郑乐熙一双灵动的葡萄眼弯了弯,脸颊侧两个小梨涡愈发甜腻,“明明是阿姐疼我!”

    崔思弦捏了把郑乐熙的脸颊,笑开了怀。

    马车很快到了华清楼门口。

    “今日是何日子?延寿街香车宝驹竟络绎不绝,华清楼门口连停个马车都这么费劲儿”,崔思弦一脸困惑,转过头好奇的往延寿街前后的人流瞄了一眼,随后牵着郑乐熙进了华清楼大门。很快便有下人前来,引领二人径直往三楼雅间而去。

    “阿姐带我来见何人?”,郑乐熙缓步上了楼梯,留心观察四周,心里门清,酒楼内来来往往都是些非富即贵之人!

    “你还记得昨日生辰宴结束后,在咱们府门门口和阿姐打趣过几句话的那几位娘子么?”,崔思弦小心提着裙角,专注的看着脚下的台阶,“昨夜她们离开时,我们相约好了今日巳时末午时初在华清楼小聚,也不知她们出门了没有。那几位小姐里有一位和你一样肖猪,都是爱睡懒觉,极其嗜睡之人,起床和阿乐你一样困难!”

    正说着,两人走进了雅间,刚坐下倒了杯温茶,悬挂在门口那片竹帘骤然一响,从外面被人掀开了!

    忽听有人含笑道:“阿弦姐姐可不许冤枉人,我今日可是辰时初就爬起来了,可没赖在床上不起,阿姐可以为我作证!”,最先掀帘而入的女子,身穿藕丝薄衫藕丝纱裙,手执一柄轻罗小扇,眉目灵动,笑容天真烂漫。紧随其后的是两位气质沉稳、神色淡雅的姑娘。

    郑乐熙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三人,随即与表姐一同欣然起身,朝来人微微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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