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儿,替娘杀了她!”

    苏芳操控婴灵攻击江琉玥,那婴灵咧嘴尖叫,先紧紧团缩身体,随即携带滚滚阴气向江琉玥暴射而去。

    黑影拖着寒气肆意侵略,眨眼间将周遭事物包裹在银白的霜雪中。

    江琉玥面白如纸,她深知这婴灵的厉害,忙以层层金色光幕抵挡。

    可是婴灵的寒邪之气犹如无孔不入的利刃,轻易洞穿了那看似坚固的光幕,嘶嘶嘶不断深入,仿佛在切割朽坏的织物。

    那浓郁粘稠的怨气潮水般剧烈拍打江琉玥的神识,将世间最恐怖的幻觉植入她的感官。

    她堕入了一片真实的血海,成群恶鬼从血水里钻出来,伸着枯瘦如柴的利爪狠狠抓挠她,将她娇嫩的皮肤一条条撕下来争相啖食。

    然后海面上翻涌的泡沫变做被她杀害的人们,个个满眼怨恨,凄厉控诉着她的罪行,忽然变化成一群黑色的丑陋虫子扑到她血淋淋的身体上,密密麻麻占据伤口,钻进肌肉,吸吮血液,啃噬内脏。

    她清晰感受到虫子蠕动带来的剧痛,却无法逃脱。

    好强的幻术,早听说这疯婆子养的怨灵战无不胜,原来是靠这手段。

    江琉玥毕竟身经百战,忙念咒巩固神识。

    血海、恶鬼、虫群都消失了,可处境变得更糟糕。

    她的耳边响起婴儿口齿不清的低语,听来阴森刺耳,恍如来自地狱的密码,让她的心神一点点坍塌。

    那声音逐渐转化成啼哭,越来越尖锐,即将刺穿她的耳朵。

    她拼命念咒护心,封闭自身感官,可那哭声如影随形,在她神识里长驱直入。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变形,四肢躯干被强行拉长,关节咔咔叫唤,随时会断裂……

    冉彤见江琉玥被婴灵的黑气罩住,她的坐骑仙鹤率先倒毙坠落,片刻后江琉玥口鼻中鲜血狂喷,血雾在空中扩散成伞盖缓缓下沉,而她则像受到踢踹的皮球飞向后方,撞塌了半座山崖。

    苏芳得意狂笑,嘲骂:“江琉玥,你可别死得太容易,老娘还没玩够呢!”

    冉彤也觉得江琉玥不会就此认输,只见漫天尘埃里射出一片强光,江琉玥重新飞到空中,她衣衫破烂,花容污损,目光里的狠戾愈发炽烈,与世无争的清纯气质荡然无存,从头到脚彰显着阴鸷杀机。

    “疯婆子,这是你自找的。今日便叫你尸骨无存!”

    她再次祭出百宝金如意,双手结印,快速施法。

    如意金光大盛,隐隐透出蓝色的雷电。

    头顶的天幕轰然洞开,钻出成百上千头电光闪闪的独角兕。每一头都体长三丈,周身覆盖着幽蓝的鳞片,漆黑锐利的尖角上环绕电流,似乎能刺穿一切事物。

    “受死!”

    独角兕们跟随江琉玥的怒吼仰天长啸,钢铁洪流般冲向苏芳和婴灵,霎时雷霆万钧踏云来,山川震动日月颠。

    苏芳毫不怯场,捏决施法,婴灵阴邪森寒之气暴增,与奔腾而来的兽群抗衡。

    双方不断碰撞,激起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天上云幕乍散乍合,犹如煮糊的汤锅,锅底都快被烧穿了。

    婴灵嚎啕大哭,冉彤承受不住它的怨气,莫名地害怕,必须抓住点什么才有安全感,用力拉拽夏炎的衣襟,见他将食指伸过来,连忙紧紧抱住,哆嗦道:“这两个女人都是怪物啊,这得斗到什么时候?”

    夏炎估计苏芳已失去耐性,判断:“就快到决胜负的时刻了。”

    苏芳被婴灵的哭嚎激怒,凤眼瞪若铜铃,詈斥江琉玥:“贱人胆敢欺负我女儿!”

    她变换法术,原本阴沉的云霄被巨大的黑幕覆盖,粗壮的银色电光迅疾穿梭于云缝间,世界在黑暗和惨白中交替。

    常乐山如同无助的孩子恓惶蹲坐在脆弱的穹顶下,等候随时降临的末日。

    雷鸣中穿插着苏芳的尖叫。

    “别以为只有你会放雷,老娘也会!”

    雷云中钻出一大群状如小山的夔牛,周身围绕炫目的银色电光,硕大的头颅威猛凶悍,一对弯曲的牛角寒芒闪烁,显示出势不可挡的蛮力,拔腿冲向江琉玥的独角兕群。

    独角兕们毫不畏惧,怒吼着迎向敌人。

    两群雷兽犄角碰撞,场面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夔牛们倚仗体型优势,甩头将独角兕撞飞出去。

    独角兕则利用尖锐的长角戳刺。

    雷电交错中万兽齐鸣,焦糊味几乎令冉彤的嗅觉失灵,脸颊不禁贴住夏炎的指腹,双手抱得更紧。

    夏炎提醒她:“丫头,你仔细观察那二人所使的雷术,与你的天罡真雷有什么区别?”

    冉彤已瞧出来了,江琉玥和苏芳的雷法固然强大,但雷光中都夹杂丝丝杂质,恰似浑浊的水流,缺乏纯粹的天罡正气。

    “她们驱使的都是凡雷,不如晚辈的真雷纯净。晚辈若能学会她们的法术,威力定然强过她们。”

    夏炎微微颔首:“那二人的雷术均已登峰造极,想用常规方法修炼到那种境界得花两千多年。”

    “那么久啊!?有没有办法能快速提升呢?”

    “有。”

    “还请前辈赐教!”

    夏炎语气严谨:“若想速成需借助雷劫之力,将雷力引入体内,锤炼□□和神识,重复九十九次便可驾驭任意一种雷术。”

    冉彤曾受陆山君胁迫替他承受天劫,当时每一次雷击都像要将她的魂魄撕碎,身体如同被千万张锯片切割,钻心刺髓的剧痛,以及直达灵魂的恐惧至今令她余悸难消,真不想再体验那种非人的摧残。

    可是当她的目光投向远处风云变幻的战场,心中便涌起强烈的向往。

    假如能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就不会任人欺凌宰割,不会再痛失珍视之人。

    一直躲在老鬼身后只会变成笼中鸟,我要壮大羽翼,展翅高飞,战胜所有压迫和伤害。

    “晚辈想学习接引雷劫,请前辈指点。”

    她义无反顾的口吻博得夏炎赞许,比起天赋,他更欣赏她无畏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越发觉得这女孩和他性情相投。

    “你现在还没能力承受雷劫,往后遇到雷暴天气先试着吸收雷力,积累突破至臻境后或可尝试。”

    对话中苏芳已稳稳占据上风,几头夔牛融合出体型更庞大的夔牛,嘴里喷出直径数丈,如同开天巨刃般的雷电,径直劈向独角兕群的密集处。

    独角兕们碎尸万段,似齑粉随风飘散,没被击中的也东倒西歪,阵脚大乱。

    江琉玥汗如雨下,怎么也没料到苏芳的法力强大如斯。

    金如意的光芒逐渐暗淡,独角兕不断自行消亡,已是强弩之末。

    苏芳连连冷笑,操纵夔牛群围困独角兕群后缩小包围圈,喷吐雷电狂轰滥炸。

    独角兕们在电网中垂死挣扎,发出绝望的哀鸣。

    江琉玥受到强电流冲击,灵力急速消耗,发丝凌乱飞舞,衣衫破碎不堪,处境狼狈已极,想向同门求助,法力竟传导不出去了。

    苏芳狞笑:“整座山都被老娘封锁了,没人会来救你!”

    江琉玥慌忙躲避追击,虚置声势警告:“你毁山行凶,必遭地母娘娘惩处!”

    苏芳疯癫却不痴傻,大笑嘲谩:“地母想管的话早现身了,听说她闭关数百年未出,只怕自身难保!”

    她驱赶夔牛追赶江琉玥,并且操控婴灵,挥舞纸伞夹击。山脚已在战斗中支离破碎,到处是焦土和火海。

    江琉玥身陷绝境,体力灵力都渐渐不支,飞行速度减缓,轨迹也变得歪歪扭扭。

    她每次努力避开袭击都会流失大量灵力,根本组织不起有效反击,犹如被野猫戏耍的老鼠,正拼着性命为敌人助兴。

    见她危在旦夕,夏炎准备出手,先解除气息隐藏术,变身为蛟龙族妖修。

    江琉玥飞到近处,偶然察觉他,情急呼救:“道友请快助我,必有重谢!”

    苏芳也因此发现他,指挥夔牛上前围逼。

    “哪儿来的妖怪,还不快滚!”

    江琉玥躲到夏炎身后,生怕他不肯相救,惶急地许以重利:“道友,我乃离恨天太上长老江琉玥,这女魔头无端行凶,与本门为敌。你帮我杀了她,本门定将你奉为上宾,今后有求必应!”

    夏炎留着她有用,泰然劝阻苏芳:“本人是来向地母求教问题的,还请这位道友勿在娘娘家门前滋事。”

    苏芳没耐心跟他啰嗦,雷电、阴气、寒气一股脑儿朝他身上招呼。

    夏炎从容抬手,掌心汇聚出一团散发凛冽罡气的金芒。

    “金灵镇雷!”

    他低喝一声,金光散射成剑雨,电光火石般刺穿夔牛们坚实的鳞甲,一举将其肢解。

    大地猛烈颤动,若干粗壮的褐色木藤破土而出,虽是植物,质地却比精铁更坚硬,密实交织构成巨型牢笼困住苏芳和婴灵。

    笼子里燃起盛大的火焰,顷刻间火柱擎天惊浩宇,烟霞蔽日漫荒郊,高温的穿透力比江琉玥适才使用的“赤练炎龙符”强十倍,迫使苏芳全力抵挡。

    婴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凄厉哭嚎,浓烈的怨气化作黑色浪潮狠狠撞击木笼。

    母性激增了苏芳的野兽本能,嘶声咆哮着爆发出浑厚而邪异的血光。

    张扬的火焰竟叫这血光逼退,木笼摇晃不止,一些木藤被冲击波震断了。

    夏炎暗自惊叹,幸亏找回那截灵骨,否则真制不住这女人。

    他伸指凭空画出一道符箓,符文转动射出几根金锁链,电射飞向婴灵,将其牢牢缠缚。

    婴灵疯狂挣扎,反被越缠越紧,皮肉变形,眼看要四分五裂。

    苏芳赶紧割破双腕,血液像有生命似的蛇行溢出涌向婴灵,为起提供生命力,暂时挡住了锁链的伤害。

    “珍儿别怕,娘来救你!”

    她情急下顾不上使用法宝,抓住一条锁链张嘴啃咬,咬得朱唇开裂,鲜血染红皓齿,顺着嘴角流遍下巴和脖子。

    冉彤震心悚目,看出苏芳对婴灵感情极深,难不成真是她的亲骨肉?

    夏炎想起苏芳悲惨的过往,不由自主心软,未再追加法力。

    苏芳感觉到他的迟疑,强忍剧痛射出毒血飞刃劈断余下的锁链,夺回婴灵后开启逃离法阵。

    “别让她跑了!”

    江琉玥已趁他们斗法时服下恢复法力的丹药运功疗伤,当下祭出百宝金如意,金光似成片飞镖射击苏芳。

    可是苏芳逃脱速度太快,金光只击中法阵的残影,穿透虚空后切断了失去法力支撑的木笼。

    她望着苏芳消失的位置怨恨不已,转身责怪夏炎:“道友为何收手?莫非故意放跑那婆娘?”

    冉彤躲在夏炎衣襟里,悄悄骂她对救命恩人无礼。

    夏炎深知忘恩负义是此女的习性,淡漠道:“我无意救你,也不想与七曜城为敌,怕妨碍地母清修才出手平息干戈。”

    江琉玥心知自己在无理取闹,改口询问他的名字身份。

    夏炎仍自称是来自南冥海的蛟龙族修士尹林,来请教地母老家灵气衰竭一事。

    江琉玥见他道行极高却从未闻名,心下有些起疑,哄骗:“我也是来向地母求助的,她闭关谢客多年,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理会,想来不会接待我们。”

    夏炎说:“我怀疑娘娘有隐衷,或是遭遇变故无法脱身,否则不会任由旁人在常乐山胡闹。还请道友随我上山查看一番,如何?”

    “这个……”

    江琉玥自忖敌不过他,要遮掩罪行说不得再演一场戏,点头应承了。

    二人飞向神宫,冉彤心儿扑通直跳,期待着夏炎制敌。

    路上江琉玥偷偷联系蚰蜒精,迟迟未有回音,顿时惊疑。

    “你想窜通那女妖陪你行骗?可惜办不到了。”

    夏炎适时露出真容,江琉玥眼瞳凝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颤抖的声音里混合惊讶与惧怕。

    “……是你!”

    短暂的错愕后她匆忙施法,金如意释放出千万条金色丝线,以蛇群出游之势扑咬夏炎。

    夏炎不用再隐藏身手,头顶出现巨大的紫气旋涡,旋涡中心落下一道直径超十丈的紫色火柱,似一根按压蚂蚁的巨人手指刺向江琉玥。

    紫霄魔焰!

    这场景诱发了江琉玥的心理阴影,感觉身体和神魂像弱小的水珠,即将被烈焰蒸发,醒悟夏炎已取回藏在地母神宫里的灵骨。

    此刻她心中唯有“逃跑”一念,化作金光飞逝。

    夏炎岂容她脱身,早布下法阵捉拿。

    空中出现更多紫色旋涡,伸出不计其数的锁链,似灵活的触手追踪江琉玥,任凭她如何变身提速都甩不开,终被束缚捆绑,待宰羔羊般送到夏炎跟前。

    “魔头,你想干什么!?”

    她色厉内荏嚎叫,很怕夏炎下毒手。

    夏炎冷斥:“我要先看看你们对地母做了什么。”

    他施法禁锢江琉玥的神识,用搜魂术提取记忆。

    江琉玥事先提防,对自己施加了防止搜魂的禁制。

    夏炎以法力破除了部分,仍难搜索到有效信息。如同在污浊的河水里寻觅细针,找了许久才看到地母被关押在一座死气沉沉的山脉下,负责监押她的是离恨天另一太上长老,雪千重的同族师妹玉玲珑。

    江琉玥苦熬到他撤销法力,浑身浸透汗水,气喘吁吁,切齿咒骂:“你取走灵骨,北疆大漠很快会沦为死地,你一向自诩仁德,竟不惜残害生灵?”

    她曾用道义要挟夏炎多次,这回没奏效。

    夏炎冷笑:“你以为本座为何留你性命?正是借你的法力替地母站岗。”

    他揪着江琉玥飞入神宫来到聚灵阵前,看到法阵中行将消失的精魂球,江琉玥领悟到他的意图,大声惊叫:“夏炎,要杀便杀,何苦用这歹毒法子折磨我?我可不比那蚰蜒精,你就算恢复了一半法力也炼化不了我的魂魄!”

    “无须麻烦,你活着更省事。”

    夏炎不理会女人的叫骂,施法将她抛入法阵,阵内星云流转,星光明亮刺眼,星图以江琉玥为中心重新排布。

    “夏炎,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江琉玥的呼喊陡然转为惨叫,星图在她身上连接了数千道网络,通过每一个毛孔每一条经脉里抽取灵力,带来无异于凌迟的痛楚。

    冉彤没见夏炎如此残忍的处置过敌人,联系之前他对江琉玥表现出的反感,断定这女人过去一定害苦了他,故有今日之报。

    夏炎让她变回原形,说:“此女的灵力能支撑好几年,足够我们救出地母了。”

    冉彤还未回话,地板突然晃动起来,二人皆是一惊。

    江琉玥脸上露出疯狂决绝的神情,周身灵力乱涌,仿佛一座喷发的火山,正用肆虐的破坏力从内部瓦解法阵。

    冉彤惊呼:“她想自杀!”

    夏炎已在施法镇压,可是江琉玥非同等闲,凭现有法力很难阻止她的亡命一搏,

    冉彤眼见法阵内群星失轨,坠星不断,事态显然无法挽回,正想劝夏炎撤退。

    燃眉之际,地底倏地涌出一股强劲的阴寒之气,迅雷不及掩耳地封冻了江琉玥。

    夏炎趁机修复并加固法阵,用数道禁制牢牢制服江琉玥,顺利扭转了危机。

    他长舒一口气,开始侦查是谁人相助。

    冉彤匆匆拉住他的袖子,急切相告:“前辈,我见过这股寒气,当初就是它帮我逃出残秽之渊,引导我去翡翠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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