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张川还在和小红你侬我侬,只觉得那几张零散的账本没了声息,又解决一桩盯着他的事,觉得自己当真厉害,一介商人,封官之日之日可待。

    他抱着小红,吩咐外间的侍从,“刘山怎么这么久还没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侍从回话道,“有几个兄弟好像在京郊县域的青楼里见过,服用‘仙药’来着。”

    “继续找!老子这边有事儿,他居然跑青楼里享受了!把他给我叫回来!”

    大吼的声音里面夹杂了一个小厮的声音,“主君,有位娘子要见主君。”

    “谁啊?”张川有些不耐烦有带了点得意,“你声音压脚底下了?这么低。”

    张川披了外袍出了外间,瞧见屋外的等着的娘子,腿一软险些跪下,勉强扶了门框,“庆……娘子请。”

    来人正是庆王妃。

    庆王妃身边的侍女整屋查看,瞧见里间躺着小红,厉声道,“穿上衣服出去,我家贵人有要事商谈。”

    小红被呵斥惯了,慢吞吞穿上衣服,想瞧瞧是谁来了,越过屏风,却见烛光下隐约的人脸。

    是庆王妃!

    小红也曾在东宫伺候,自是见过庆王妃的样子的。

    身后的侍女催促道,“还不快些!”

    小红出了房门,假意往另个院子走,又悄悄折回来,伏在屋后,偷偷打开窗户一条缝隙,往里看。

    屋内。

    庆王妃背对着张川,柔声细语,“这几日京城可有什么事发生?”

    张川脑袋闪过关于账目的事,觉得还是不说为妙,便道,“不曾有什么事。”

    庆王妃又问,“你可群芳馆打架一事?”

    张川疑惑,再次摇头,“小的不知。”

    “那张郎君可知,今夜王爷被召进宫了?”

    “啊?”张川跪地愈发疑惑,笑得尴尬,“这样隐秘的事,小的一个打杂的,怎会知道?”

    忽地他脸上浮现喜色,满眼喜意,“可是因为给小的请官一事?深夜入宫,王爷当真重视此事。”

    庆王妃不再说话,身旁的侍女摊开一本账本,“张川,你看看,这可是你的账本?”

    张川双手接过,只瞄了一眼,便看出来,是他六年前的账,只是字迹不同。

    怎么会在庆王妃手里?

    “这……”张川道,“倒像是小的的账,只是这字迹纸张完全不同。”

    庆王妃温言道,“自然不一样,因为原账本现在在宫里,王爷就是因为这个被叫到宫里去的!”

    张川大惊失色,这账本怎么会去了宫里?

    这样的账本去了宫里,岂不是断了他的封官之路?

    “此事朝野皆知,你可知京兆尹柳铭已经去会同了光禄寺、太医院,上书皇帝,要三法司审你!”

    庆王妃转身狠狠扇了他一耳光,温柔的语气未变,“你倒好,一问三不知,还有心思玩女人!

    三法司?!

    张川心中一荡,三法司一向是审重案、要案的,他这样的,不上也就罢了,若是上了,只怕要死在那公堂之上。

    他捂着脸,哭丧着叩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王爷王妃救救小的!小的这样的,上了三法司,那是有去无回啊。”

    “王爷现在还在宫里,就是为了此事替你周旋,”庆王妃道,“但你要如实告知所有事情,否则,就是王爷也替你做不了主。”

    另一边,庆王灰头土脸地出了宫。

    经他反复劝说,皇帝终于同意不用三法司会审,这桩事却落在了他头上。

    第二日,庆王便从各个有关的地方抽调了人,准备察查此事。

    庆王妃也将从张川那里问来的话一五一十告知了庆王。

    庆王长叹一口气,“老头子不肯信我,让我亲自去查这件事,王妃,你说怎么办才好。”

    庆王妃道,“王爷,舅父过来了,不如叫舅父过来一问?”

    “也好。”

    高羿踏进房中,先见了礼,庆王大手一挥,“舅父不必多礼,坐吧。”

    高羿自然坐下,随即说道,“此事王爷该怎么办便怎么办。”

    “舅父,怎么说?”

    “古往今来,商人重利,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乃是常事,此事确实骗了皇上和朝廷不少钱。可皇上计较的,不是钱,而是面子。”

    “这么多人,这么多年,张川从朝廷里捞了多少钱,瞒过了这么多大臣,不免让人觉得朝廷愚蠢。此事若是不爆,皇上即便知道了,也是私底下处理了便是。”

    “可偏偏此事被爆了出来,京城人尽皆知,议论纷纷,朝中不少未沾此事的大员,也觉得朝中无人,竟让个商人欺瞒如此之久。”

    高羿接着道,“此事最重要的,是皇上和朝廷失了面子,王爷您要做的,也是把这面子弄回来。”

    庆王思忖半晌,“我本来是想让张川有个官身,之后寻机会接掌盐务等事,此事一出,如何才能继续让张川接手?”

    高羿却觉不妥,“王爷,若想接管盐务,朝中还有许多大臣,何必用一个区区商人?”

    “奈何张川属实忠心。”

    庆王看了高羿一眼。

    他们都知道这份忠心是从何而来。

    高羿依旧觉得不妥,“王爷,皇上百年之后,定是您继位登基,朝内所有大臣,都会对您忠心。”

    “张川此人,睚呲必报,目光短浅,前几日有账目流出,张川非但不思安抚清查幕后之人,竟叫人放粥里下药残害受指使之人。那些人都是乞丐,服了他的粥,险些闹出大事。”

    “可见他是不堪为官的。”

    庆王深深吸了口气,“那舅父觉得应该如何?”

    高羿拱手道,“不敢多言。眼下全了皇上和朝廷的面子最为要紧,清查这本账目,该罚就罚,以震慑那些投机商人,还要让张川把捞了的钱翻倍吐出来,重新充公。”

    “如此,既弥补了皇上和朝廷的损失,也全了皇上的面子。又不至于下手太重,伤了我们自己人。”

    高羿的言下之意便是,所有的责任都推在张川头上,纵然他也知道,仅仅一个张川,是绝不可能敢捞这么多钱的,大部分的钱都进了庆王的口袋。

    可是谁让张川只是个商人呢?

    自然是由他来赔。

    案子的结果很快下来了,听到案子结果,张川在地上跪也跪不住,心中不平之意满满当当,就差宣之于口了。

    钱大半都进了庆王口袋,现在要他成倍吐出来,与要他的命有何区别?

    “来人,带张川去打板子。”

    没错,案子结果,还要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张川被拖到凳子上的时候,监刑的人走到他跟前,悄悄道,“王爷特意嘱咐了人,让打得轻一些。一会儿还请您叫的声儿大些,好让大家好交待。”

    张川心有不满,却不敢表露,脸上扯出一丝笑意,“多谢大人,多谢王爷。”

    扯着嗓子喊了有半个时辰,张川被拖了下去。等回到家中,却看见家中东西正一件一件往外搬,自家夫人扶着门框掩面哭泣,都没瞧见他回来。

    “出什么事儿了?”张川沙哑着嗓子问。

    张夫人看他回来,扑到他身前大哭,“那些人非要现在便收取钱财充公。我恳求他们宽限几日也不肯,一个个的都抱了咱家的东西顶了罚金。”

    “王爷呢?”张川问。

    当初他捞的钱,大部分都进了庆王的口袋,对此,庆王难道一句话也没有吗?

    张夫人摇摇头,“什么人都没来。”

    张川心中不满更甚,却不敢表现出来,让小厮把他抬进了家门,张夫人跟在身后。

    万木春,东花园。

    方沅一边给杜昱诊脉,一边听杜昱的侍从前来回报此事。

    杜昱听到这件事的结果,高兴地哈哈大笑,“万万没想到不过几日,这个张川便落得个如此结果,看来背后是个高人,否则也不会一连套这么快,一件事咬着一件事,眼下庆王可要肉疼得很了。”

    方沅默然不语,杜昱瞧着她,“你知道吗?那个张川其实是庆王的人,我估摸着,那账本上捞的钱,一大半都进了庆王的口袋。如今翻番被罚,庆王闭门不出,一分钱也不肯出,这个张川,只怕要恨死了。”

    “而且,前段时日还有人上书,说是要设个官商出来,特意点了张川。有这么一遭,张川是混不上官身喽。”

    方沅依旧不说话,面色凝重。

    杜昱瞧了又瞧,心中不免有些突突,沉默半晌开口道,“方大夫,我的病情如何?”

    他其实觉得这几日身体好多了,只是瞧方沅面色如此凝重,不由得觉得会不会自己感觉错了,又或是,这几日感觉良好,是因为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了?

    方沅没理他,继续沉默,眉头紧皱。

    杜昱心中不安越来越大,正要再次开口时,却听到方沅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身体好得挺快,觉得不真实,多诊一会儿罢了。”

    杜昱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方大夫你可别皱着眉头了,真是吓死人了。”

    方沅微微一笑,“可以换药吃了,杜郎君,我已告诉了青竹,让她熬给你喝。”

    杜昱道,“可别再和上回的似的,真是好苦,这次甜一些可好?”

    话音刚落,青竹就端了药碗过来,杜昱闻着那药碗里的味道就觉得不对劲,待喝下后,整张俊脸皱得像包子,“好苦!”

    “怎么这么苦!”

    比上回的药更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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