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市,盛夏。

    热闹的夜市灯火通明,一家生意火爆的大排档坐满了食客。

    “服务员,来一箱啤酒!”

    “哎来了来了!”

    聿(yù)言手脚麻利地搬来一箱啤酒,在单子上做了个标记,就忙着下一位:“您的大瓶可乐,一次性杯子放这儿了。”

    聿言身材高挑,黑色T恤的两只袖子被撸到肩膀上,露出的手臂在搬运重物时会鼓起明显的肌肉线条,加上她快剃成寸头的短发,背影看上去像个男生,但那张艳丽张扬的面孔转过来,没人会将其误认为男人,只会叹一句:

    好帅的女生!

    有人偷偷拿手机拍她,聿言会忙里抽空笑着劝删:“不好意思,我是瞒着家里来做兼职的,不想被发现了,可以删一下吗?拜托!”

    除了醉鬼,没人会忍心拒绝她。

    何况偷拍本就不应该。

    今晚,却有一位特殊客人。

    身高腿长穿着简单白T黑裤的俊朗少年坐下点了一桌菜,吃了没两口就停下筷子,开始闷头喝酒,看上去还不到20岁却一副老气横秋之态。

    有服务员上前送了热茶,少年人看也不看,他酒量很是出众,一打啤酒愣是灌了个水饱,半点没见醉意。

    待到结账离开,满桌的菜肴几乎原封不动。

    “小聿,这桌你去收拾。”老板边划账边昂着下巴朝那桌点了点,聿言明白这是让她把这桌没动过的打包带回去,是对她的关照。

    “谢谢赵姐!”聿言余光瞥见少年拐进街角的便利店,连忙笑道:“不过我有点急事得离开一下,这桌留给其他人吧。”

    “你怎么又要跑?正上人呢,还想不想要工资了!”

    “半个小时,最多半个小时!”聿言知晓老板嘴硬心软,笑嘻嘻地脱了围裙就跑。

    “死丫头!”

    聿言对这片夜市非常熟悉,绕了两条小巷避开最喧嚣的区域,等少年提溜着一大袋酒瓶出了便利店,她便跟了上去,手中不知何时拎了根棍子。

    见少年脚步迟缓地向河边走去,聿言立刻从对面快跑超过他,再绕半圈堵在少年必经之路的桥边,紧闭着眼做出一副要爬上桥跳下去的样子。

    此时正是车来车往但行人并不多的十点左右,少年一眼就看到要“跳桥”的聿言,连忙跑上前拽住她:“别别别!快下来,危险!”

    聿言不知道他在大排档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拽下来就捂住脸“失声痛哭”:“我不想活了!让我死了吧,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呜呜呜!”

    少年神情有些恍惚,他蹲下身轻声道:“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聿言已经坐到地上,双手捧着脸张口就嚎:“我爸走了,家里欠了上百万债务,我打几份工拼命还债,每个月就只能还点利息钱,不知道要还到猴年马月去,真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那我帮你还?”少年的声音有点颤抖,却很是坚定。

    聿言一噎,从指缝里漏出双眼去瞅他,近看才发现少年的脸色特别苍白,衬得眼下黑眼圈十分显眼,若再配上红唇就像影视剧里的吸血鬼贵族了。

    这少年已经重度污染了吧?不然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聿言只好忽略这句,继续诉苦,然后拉着他要一起喝酒解愁,少年竟然很是配合,一袋酒大半都是他自己喝的,一瓶接着一瓶,酒水混着喝更易醉人,少年终于喝醉开始犯困。

    聿言看着左右无人,飞速用右手两指点住他眉心,叫出刚问到的名字:

    “钱劭!”

    少年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一双黑沉冰冷的眼眸,它们漩涡似的卷走了什么,让他浑身一轻,瞬间昏睡过去……

    聿言将其眉心抽出的灰黑色物质团成球,塞进口袋里,她撷去鼻尖的汗水,“这么难搞,快中级了吧!”

    她掏出少年的手机想要指纹解锁,却发现打不开,屏幕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对话框和代码,“靠!”

    恰在此时,聿言自己的手机也响了,她心虚地缩缩脖子,好像超过半个小时了。

    【都让你直接打晕算了,非得灌醉浪费时间!】

    “闭嘴吧你!上次一棍没打晕被人追了两条街你怎么不说!反正被追得不是你!”

    聿言对着空气骂了几句,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她妈?聿言脸色微变,连忙接起电话:“妈?”

    “家里来了客人,你和老板请个假先回来一趟吧。”

    聿言松了口气,可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客人上门?

    她低头看了眼睡得很死的少年,按照以往经验来看至少得昏一晚上,叫是叫不醒的。

    “看在你说话好听的份上。”聿言嘀嘀咕咕着把酒醉后死沉死沉的少年甩到背上,送去就近的派出所,说是路上捡到的醉鬼,留下联系方式就跑。

    ***

    聿言给赵姐打电话请假,毫无疑问被臭骂一通,她笑嘻嘻讨饶。

    夜市离她家就三站路的距离,平时都是走回家的。这个点公交停运、打车她又舍不得,只能尽量跑快点!

    灰黑色小球被她攥在手心,发出无人闻听的哼唧声。

    【快喂我喂我喂我!你在磨蹭什么!喂我喂我喂我……】

    洗脑似的两个字响彻聿言脑海,她不为所动,宁愿分出更多精力镇压小球外泄的污染物质。

    跑到家时她气息尚算平稳,可听了客人的来意却呼吸急促起来:

    “你是说,只要我发表一个什么声明,你们就给我一百万?”

    “不止一百万!”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自称何助理,挂着客套有礼的微笑道:“是帮你们还清债务后,再给您一笔五十万的补偿款。汪女士是很有诚意的,希望您能不计前嫌,收下这笔补偿。”

    聿言被这天降大饼砸晕了脑袋,要不是仅存一丝理智,她立马就要答应!

    清偿所有欠款啊!

    那可是压在她们母女头上近百万的债务大山,她保守估计要还7-10年,三十岁之前都将暗无天日地还债。

    这还是建立在母女俩身心健康的基础上,她妈苏晚棠自丈夫车祸瘫痪后心脏一直不好,聿言不敢让她多劳累,只能自己多打两份工,若是她俩有一个病了,负担会彻底压垮她们。

    聿言快把手中的灰球捏爆了,最后咬牙挤出一句:

    “你,你让我们考虑考虑,那个什么声明和赠予合同我也要找律师看一下。”

    何助理很好说话地点头,“那我明天再来拜访。”留下一份声明模板就离开了。

    苏晚棠关上房门,眉心紧蹙:“言言,是不是要先做个亲子鉴定?妈…我不是要阻止你认亲,就是……”

    “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觉得你想阻止我认亲。”

    苏晚棠和聿安夫妻俩人到中年都没能怀上孩子,机缘巧合下捡到了被人抛弃的女婴,便当做亲生女儿养育。

    聿言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爸妈全心全意的爱消弭了她小小的不安,若不是两年前聿安车祸瘫痪在床,苏晚棠不愿拖累女儿想赶她去读大学,甚至不惜断绝关系,聿言早就忘了自己是被领养这回事了。

    聿言当时撕毁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才让苏晚棠死心,没有好文凭和专业技能她找不到升职空间大的工作,全靠数量取胜。

    “亲子鉴定她应该做过了吧?不然怎么会给我们送钱。”

    上门来的何助理,说是聿言亲生母亲汪女士派来认亲的,一方面是愧对聿言怕认亲起冲突所以派个中间人缓和一下;另一方面则是要聿言公开发布一份声明,承认两人的母女关系,以及二十年前将女儿交给聿家寄养,否认遗弃女婴的事实。

    何助理给出的理由是,汪女士卷进了一场纠纷,对方抓着她遗弃女婴的事想搞舆论战,她只得拿钱堵嘴。

    “汪女士当年还很年轻,实在是没有办法才遗弃了聿小姐,她不奢望您的原谅,只希望略作补偿,就当是一次性缴清二十年的抚养费了。”

    没有理所当然攀交情、提要求,而是冷酷理性的金钱交易,反倒让聿言放下了不少戒备。

    苏晚棠却不放心:“还是要亲自做一下鉴定的,而且你亲生父母那边具体什么情况也要问清楚。”

    聿言敷衍地点点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一百万,就像常年被压在水下只能用吸管呼吸的人,突然有机会浮出水面,无论怎么告诉自己要冷静、理智,仍会迫切想要探出头去。

    就算这大饼是馊的又如何,能填饱肚子就行!

    最后让聿言恢复理智的,是那魔音贯脑的声音:

    【你怎么还不喂我!!喂我喂我喂我……】

    聿言把妈妈推回房间睡觉,自己草草洗了个战斗澡,甩两下头短发就快干了——这也是她剃那么短的原因,省洗发水还速干。

    “喂个鬼,别想了!等你快饿死了再说。”

    聿言吹着风扇,颖市盛夏的夜晚也不低于30度,很是燥热,但她这两年习惯了没空调的日子,耐热不少。

    【啊啊啊不喂我我就吵你一晚上睡不着!】

    “随便,能量耗光了死的又不是我。”

    聿言把灰黑色小球塞进塑料袋里系好,放在床上一个娃娃怀里。

    她以前嫌弃玩偶娃娃沾灰都收在柜子里的,出事后反而拿出来堆在床上,每晚拥着它们入睡似乎就能摆脱噩梦。

    此时,一堆大大小小的娃娃怀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灰黑色物质,有圆球状的、尖刺状的、水滴状的、人脸状的,不一而足。

    它们隐隐散发出不祥的气息,却都被不明力量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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