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压制不住火气了。

    他坐起身,把被子裹身上,只露出个头看林佑青。

    他的脸颊因为高烧泛起红晕,眼白爬上几根红血丝,眼尾跟着泛红,看起来就像是刚哭过。

    像一条可怜巴巴的狗,毫无攻击性。

    江厌见林佑青转身就要走,连忙出声问:“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更哑了,像老旧的风箱,吐出来的字没一个音是准的。

    林佑青脚步一顿,回头冷笑一声,“怎么?元旦节有事啊?”

    江厌脑子烧糊涂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林佑青提及元旦节有什么问题,在他的潜意识里,林佑青肯定偷听到了厕所里的所有动静,包括他和一爷的通话。

    他却忽略了那通电话没开免提,而他自己从未提及过元旦节三个字。

    江厌沉默。沉默就代表默认。

    林佑青气笑了。很好。

    她摸出电击棍,又揍了江厌一顿。

    前段时间她跟踪江厌,把许多工作累积了下来,因此晚上在家忙工作到三点多。睡前她看了眼监控,这一看就发觉江厌状况不对,连忙拿着家里备的退烧药赶了过来,就怕江厌被冻死了。

    结果,结果你跟我提元旦节?

    林佑青揍完江厌,就急忙开车回市里,今天她很忙,上午要参加一个竞标,下午要见客户和合作商,晚上要陪陈芳,没有时间浪费在江厌身上。

    等她再来别墅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她丢给江厌一个袋子,里面只装着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这就是江厌今天一整天的食物了,至于昨天的,林佑青故意忘了给。

    江厌饿得前胸贴后背,却没有动,裹着被子仰头打量林佑青,“你到底是谁?”

    他想了一天一夜也没想出答案。

    “你不杀我,也不想让我死在这里,甚至还谨慎伪装、变声,让我猜猜,你是我认识的人,你怕我认出你?”

    林佑青静静站着,不作回答。

    “不管你囚禁我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也不管你是不是我认识的人,只要你在元旦节之前放了我,我就可以当此事没发生过。”

    他必须在元旦节前出去,他要见谢川。

    他必须见谢川。

    元旦节?还提元旦节?

    很好。

    林佑青再揍了江厌一顿。

    江厌知道自己两次挨打的原因在哪里了,他的试探没有错,就是元旦节,只是这试探的代价有点高。

    江厌全身疼得要命,一连几天,天天挨打,还发烧感冒,饶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疯女人走后,江厌拿了面包和矿泉水边吃边琢磨这起匪夷所思的绑架。

    涉及元旦节又涉及自己的,只有一爷让自己去老世纪商场送一个东西,疯女人绑架自己多半就跟此事有关。

    且送货这事,一爷应该早有安排,否则无法解释自己刚答应下来就被疯女人盯上绑架。

    可为什么呢?自己不过就是个送货的,她要找麻烦也不该找到自己头上才对,看来这里面必然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接下来几天江厌都很老实,没去招惹疯女人,身上也就没再添新伤,只是一天一个面包的食物还是让他招架不住。

    他很饿,浑身乏力,为了节省力气,或者说为了不让自己饿得更快更难受,他只能裹着被子躺着。

    不知躺了多少天,在江厌几乎以为疯女人会长期囚禁他的时候,有人来了。

    不是林佑青,是丁和龙。

    江厌这几日过得混沌,摸不清时间,更摸不清林佑青来送食物的规律,所以当地下室门打开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林佑青,直到看见一双黑色大码皮鞋,他才恍然抬头瞧见了丁和龙的脸。

    丁和龙手里拿着一把硕大的钢筋剪,他往地上嵌着的铁环上随意砸了两下,发出“砰砰”两声闷响。

    “谁能想到我们厌哥也有今天呐?”

    江厌没说话。

    丁和龙见自己的侮辱与挑衅如石沉大海,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愤恨与怒火。

    他摊开包扎着纱布的右手,手掌上只支棱着四根手指,“看见了吗?”

    被江厌打断右胳膊,他接上了,被江厌砸碎的右手小拇指却无法复原,只能切除。

    他的右手从今往后只有四根手指,他成了一个残废,出门在外会被人用异样眼光打量的残废。

    江厌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露出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我艹你妈江厌!”

    丁和龙被彻底激怒。

    他扬起钢筋剪朝着江厌手臂砸过去,他要砸断江厌的手臂,然后砸碎江厌的手指,他要把江厌施加在他身上的全部还回去!

    不,他要加倍还回去!

    裹着被子不动的江厌,在钢筋剪砸下来的瞬间暴起,在丁和龙反应过来之前,夺过钢筋剪的同时还把丁和龙给压在身下,扣着双手的铁链绕过丁和龙的脖子往后一拉,丁和龙顿时双眼翻白。

    江厌凑近丁和龙的耳朵,低沉的声音如同暗夜里悄然而至的恶魔低语,“你是想死吗?”

    丁和龙被勒得喘不上气,更说不了话,只能本能地去抠脖子上的铁链。铁链纹丝不动,脖子倒是被他抓得鲜血淋漓。

    丁和龙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眼见着人就要没了,江厌才松开了铁链。

    他把丁和龙一脚踹开,“滚!”

    丁和龙捂着脖子,向发病的哮喘病患者一样,“嚯嚯嚯”地吸气,直到发蒙的脑子清醒一些,再看江厌,眼底就只剩下恐惧。

    江厌从来不杀人,但刚才,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死亡威胁。

    他不敢赌江厌是不是真的不杀人。

    丁和龙一连退后几步,有些不情愿地问,“你,不跟我走?”

    江厌看了一眼门框上疯女人明目张胆装着的摄像头,低头用抢来的钢筋剪剪脚上手上的铁链,“你回去告诉一爷,把谢川准备好,我很快回去。”

    丁和龙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传来一爷的声音,他似乎很高兴,声音里都是轻松的笑意,“随他去吧,小厌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爷说得很对,江厌留下来,就是为了好好“答谢答谢”疯女人这几天的招待。

    江厌不确定疯女人还会不会来,因为他不确定疯女人有没有看见丁和龙闯入的监控,她没看见自然最好,她看见了,知道自己在地下室等她,那她会不会冒险回来再绑架他一次?

    江厌在赌。

    赌赢了自然好,赌输了人不出现他也没什么损失。

    好在上天在他受了几天折磨之后给了他一点幸运,林佑青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她没看见丁和龙闯入地下室,等她有空去查看监控时,监控里的江厌跟往常一样,老老实实地裹着被子躺着,无任何异样。

    林佑青跟往常一样来到地下室,跟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给江厌丢面包和矿泉水。

    她刚要转身关门离开,忽听得几天没说话的江厌开口问自己,“今天是几号?元旦节过了吗?”

    几乎裹成粽子的江厌慢悠悠地从躺变成坐,露出被子的铁链哗啦啦作响,压过了林佑青溢出口的嘲笑。

    她以为江厌是聪明的,是能察觉到元旦节三个字在自己这里是忌讳的。

    又或者,他要在元旦节要做的事重要到值得他一而再地挑衅自己?

    许是因为明天就是元旦节了,林佑青对江厌多了些许忍耐心,没有第一时间掏出电击棍揍他。

    她走近江厌,蹲在江厌身前一步处,与江厌平视。

    她看着他浅棕色的眼睛,“你杀过人吗?”

    出乎预料的问题让江厌掀开被子扑向林佑青的动作止住了,他又温柔地笑起来,“我说没有,你信吗?”

    林佑青没有回答,又问,“你以后会杀人吗?”

    江厌还是笑着,“不会。”

    回答干脆,听笑了林佑青。

    林佑青起身,“明天就是元旦节。明晚六点一过我就会放你走,在此之前就老实在这里待着。”

    说着林佑青笑容敛去,语气冰冷起来,“还有,别再跟我提元旦节,也别对着我笑,恶心。”

    “恶心?”

    江厌的笑容更甚了,最后竟是笑出声来,肩膀抽动,铁链哗啦啦响个不停。

    林佑青抽出别在腰上的电击棍就往江厌身上打过去,结果电击棍在半路上被江厌一把抓住,再难寸进。

    林佑青瞥见江厌手腕上没有铁链,反应不可谓不快,她抬脚踢向江厌面门,趁着江厌躲避的空隙,抽身后退。

    江厌不慌不忙地掀开被子,拄着足有三四十公分长的钢筋剪站起来。

    看惯了江厌躺着坐着的样子,他突然站起来,一米八几的个子在这逼仄的地下室活活站出了泰山压顶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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