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未说：“太贵了。”
人牙子牵动锁链，把纪明秀拉了起来，他捏着纪明秀的脸强迫她抬起头。
“她很漂亮，还是个孩子，怎么调教都行。”
纪明秀恨不得一口咬死人牙子，但她太小了，只能用眼神瞪着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纪明秀浑身都脏兮兮的，只有那张脸干净得不行。
陈未的语气轻松的就像是在菜市场买菜，无奈地跟摊主讨价还价：“但她脸上有刺青，还浑身是伤。”
人牙子想起这个就生气，要不是纪明秀不乖老是跑，他也不至于打得她浑身是伤，还给她刺青，告诉所有人她是个奴隶，虽然这让他的麻烦少了很多，但也折损了她的价值，卖不出更高的价格。
不然凭她这张脸……
什么样的达官贵人卖不出去。
但是她的性格过于刚烈，要是伤了那些贵人……
人牙子权衡利弊，还是给纪明秀刺了青，这不仅是惩罚，更是一种折辱。
从此以后，纪明秀不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可以被随意践踏的奴隶。
但他听出来陈未这个语气是可以谈的意思，他收回一根手指：“四十两。”
“不能再低了，脸上的刺青可以洗，身上的伤可以养。”
陈未叹了口气，她皱起眉头，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但还是回头让陈素先给了人牙子四十两，人牙子的脸上笑都快压抑不住了，脸上的一块伤疤更加狰狞，小小的眼睛彻底消失，露出满口的黄牙。
他把手中的锁链递给陈未：“她是您的了，贵人。”
陈素先本来想替陈未去接，却被她拦下了。
她亲手接过那条冰冷肮脏的铁链，蹲下身子，彻底和纪明秀平视，脸上还是一种漫不经心的笑容。
“你听见了吗？你是我的了。”
纪明秀眼中是隐忍的怒火：“我才不是你的。”
“你买我想做什么？仆人？”
陈未微微抬起头，露出一段苍白脆弱的脖颈，那里有一条清晰的黛色血管，是她的致命处。
“我想想，让你做什么呢？”
“你长得这么漂亮……”
纪明秀紧紧盯着那条突出的血管，突然张嘴咬了上去，整个人爆发出一种凶狠的戾气，她哪怕死也要咬下她的一块肉。
陈未没有挣扎任由纪明秀撕咬，她反而笑了出来。她把纪明秀整个揽在怀里，抱了起来，一点不在意纪明秀身上的脏污。
至于纪明秀的攻击？
那和被蚊子咬了一口有什么区别。
她拍了拍纪明秀的背，安抚道：“你这么漂亮，这么优秀，当然要当我的徒弟啊。”
陈素先满眼的惊骇，总是温柔微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丝裂痕。
陈未有些洁癖，她甚至没抱过受伤的陈素先，因为他身上有血，会弄脏她的衣服。
她转过身，轻飘飘地说：“杀了吧。”
声音里还带着没有完全消失的笑意。
陈素先知道她在说什么，他顿了顿，努力维持住自己的微笑，应了一声。
“如果有其他的孩子，能找到家人的就带他们回家，没有家的就带回问池山吧。”
“嗯。”
他握紧剑，悄然跟上那个人贩子。
纪明秀之后才知道她就是天下第一的剑修陈未。
她问过陈未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人贩子，把她抢过来，反而要给他那么多钱。
陈未无语了下，她想她又不是土匪，怎么会干的出强抢民女的事儿。
但她还是回答了纪明秀的问题：“因为要让他高兴，之后才能让他更绝望。”
纪明秀不懂，但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陈未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摸着被纪明秀咬到的地方，问她：“你咬那个人贩子了吗？你不会只咬我吧？”
“当然咬了，那个畜生脸上的伤就是我咬的。”
纪明秀有些骄傲，陈未夸赞地摸了摸她的头：“干得好，就该这样。”
她说：“记住那时候的感觉。”
“保持愤怒，永远都不要屈服。”
但陈未还是吐槽了一句：“不过你是狗吗？这么喜欢咬人。”
纪明秀恼怒地沉下池子，泼了陈未一身水：“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陈未哈哈一笑：“你现在就是我的家人，那你是小狗吗？”
纪明秀不说话了。
陈未脱下外套，又继续帮她清洗，她看着在水池里吐泡泡的纪明秀，坏心眼地突然凑到纪明秀的耳边：
“汪汪。”
纪明秀一脸震惊地看着陈未，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陈未看见她的表情笑得更高兴了
“我是小狗，你是吗？”
纪明秀变扭地把下巴抬出水池，也小声的“汪汪”了两声。
陈未笑弯了眼：“小狗好，我是大狗。”
纪明秀继续把自己沉了下去不理她了，却羞得满脸通红。
陈未替她洗头发，只觉得高兴。
她的几个弟子，一个比一个正经，一点都不好玩，不正经的那几个她都不想说。
陈素先小时候还挺有趣，可惜她当时太年轻，把他养歪了。
现在已经是无聊的大人了。
杜容虽然表面活泼，但心思重，思虑多，对她也过于恭敬，她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破坏自己的形象。
老三……
老三她都不想说
潘青颖又过于拘谨胆小，明明是他要死要活要当她的弟子，结果现在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她有这么凶吗？
赵慕青更别说了，一座大冰山，拜师的时候都惜字如金。
赵慕青当时居然只对她说了两个字：“收我。”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求着赵慕青拜师呢。
奈何她就喜欢这样张狂的性子，赵慕青也确实优秀，就收了下来。
老六阴郁，存在感不高，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收了他了。
至于那些外门弟子，她见都没见过几次，就偶尔会开大会，集中纠正他们的剑法。
现在难得来了个有个性又爱说话的纪明秀，她稀罕了不得了。
再加上一些其他原因，她对纪明秀难免偏爱些。
纪明秀来到望剑峰的时候，山里只有陈未一个女性，她亲自给纪明秀洗了澡。
陈素先不赞同道：“用法术就好。”
却不想陈未摇摇头：“用法术太没有人情味了，明秀需要安抚。”
明秀——
需要安抚——
陈素先的眼神一暗。
那个晚上，他敲响了陈未书房的门，陈未正在练字。
“进来。”
山门里的医师建议她找个事修身养性一下，减少一些心里的戾气，陈未以前靠刻铭文缓解焦虑，但最后事与愿违，她反而变得更加暴戾。
她只能放弃铭文，转而开始练字。
陈未收起笔，虽然早知道是陈素先，但看见他的脸还是有些惊讶。
陈素先大了以后就很少来找她了。
她有些怀念小时候那个会哭哭啼啼向她撒娇的陈素先了，长大就无趣好多。
陈素先微笑着，看着宛若他母亲的师傅，他沉默了很久。
陈未都开始迷惑了，他才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却说的很清晰，一字一句地问她——
问他的师傅——
问他的母亲——
问陈未——
“师傅，我想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有您对我的期望吗？”
陈素先看见陈未的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她沉默了很久，半天才绞尽脑汁，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希望，你能保持本心，能够，一直领先？”
她自己也不确定，因为陈素先的名字没有任何意义。
陈素先也知道，他其实知道。
陈未只是从一本随手拿过来的书里选了几个听上去还行的字，然后写在纸上，团成团，随便抽了两个，最后按照顺序组合起来。
这就是他的名字。
没有任何的期待。
他垂下眼睑，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向陈未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他站在山间，仰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明月，竟开始不理解刚才的自己。
他为什么会去问陈未呢？
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去自取其辱呢？
他尝试剖析自己，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不舒服，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没有人教过他这些，没有人告诉过他，他要如何剖析自己，又如何疏解自己。
这是难过吗？
他不知道。
陈素先只能仰着头看着那轮残月，直到看到眼睛开始干涩，直到看到垂泪千行。
他愣愣地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脸颊，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自从陈未说他很烦后，他就再没有哭过了。
为什么会哭呢？他不懂。
陈素先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纪明秀，不是因为她找他麻烦，不是因为她无法无天，不是因为她狂傲不羁。
是因为——
嫉妒。
嫉妒她的母亲父亲爱她，明明只是个农妇却会为了她的名字绞尽脑汁；
嫉妒她明明只是个奴隶却能让陈未另眼相待；
嫉妒她来得最晚却能获得最多的偏爱。
陈素先握着剑，看着在禁闭室呼呼大睡的纪明秀，不耐地皱紧眉。
这里没有人，他难得露出点真实情绪。
昨天晚上山上的阵法破了一块，贼人的路径最后到了纪明秀的皎驹屋，陈素先一猜就知道是阮川，但他懒得管，他估计不知道纪明秀被关禁闭了，等他找不到人自己会下山。
禁闭室虽然叫禁闭室，但并不是一个封闭空间，而是禁地偏僻的一个小角，没有那么危险，但偶尔也会有一点剑气蔓延到这来，也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但纪明秀居然在这睡觉？
陈素先心中不耐烦，索性转过身，不再看她。
纪明秀一关禁闭，只要陈素先有空，他就会守着她，大家都说，这是他手足情深，看重纪明秀，也不会有人挑剔这是他对纪明秀做出的惩罚。
陈素先知道对付纪明秀最有效的还是小黑屋，完全黑暗没有一点光的，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
在哪里纪明秀甚至撑不过一天就会哭泣，开始求饶，开始找陈未。
陈未为她破了不少例，她甚至允许纪明秀带着通讯玉佩进小黑屋。
有一次纪明秀把陈素先气急了，他一怒之下把她关了进去，纪明秀第一次看见陈素先那么阴沉的脸色，她以前放火烧他，他都只是笑笑。
可她没说什么呀？
纪明秀第一次见陈素先发那么大的火，一时之间还是被吓住了，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怕他的。
被关在漆黑的无人的屋子里，纪明秀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想起那段被拐的时光，忍不住开始发抖，开始哭泣。
其实她当时被人贩子关在那间小屋子的时候，反而没有哭，她只是看着门缝里的那一点点光，不断地愤慨，不断地在脑海里想象她咬开他脖子的画面。
虽然她咬歪了地方，还因为太久没吃饭力气不够，没把那块肉咬下来。
但现在她完全愤慨不起来，她只感到委屈，那时被愤怒压下去的恐惧反而浮现出来。
纪明秀确实被陈未他们宠过了头，杜容他们怜惜她的经历，对她多有纵容，希望能弥补一下她受过的苦。
她越来越依靠他们，她可以对他们撒娇卖傻，可以提出无理的要求，要是再有人欺负她，都不用她自己动手，杜容他们就会帮她找场子。
有时候闹大了，陈未还会出面帮他们摆平。
于是纪明秀就成了问池山名副其实的小霸王，谁提起她不头疼，偏偏还打不得骂不得，又见不着陈未，只能去找陈素先告状。
陈素先一天内最多收到过16次不同的人对她不同事情的不同投诉。
也只有陈素先能治住她些。
但陈未会护着她，陈素先也不会罚她罚得太过分。
虽然很多时候陈素先的惩罚都微妙的让她很难受。
陈未总是很偏爱她。
纪明秀知道，这份偏爱是独一无二的。
人牙子牵动锁链，把纪明秀拉了起来，他捏着纪明秀的脸强迫她抬起头。
“她很漂亮，还是个孩子，怎么调教都行。”
纪明秀恨不得一口咬死人牙子，但她太小了，只能用眼神瞪着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纪明秀浑身都脏兮兮的，只有那张脸干净得不行。
陈未的语气轻松的就像是在菜市场买菜，无奈地跟摊主讨价还价：“但她脸上有刺青，还浑身是伤。”
人牙子想起这个就生气，要不是纪明秀不乖老是跑，他也不至于打得她浑身是伤，还给她刺青，告诉所有人她是个奴隶，虽然这让他的麻烦少了很多，但也折损了她的价值，卖不出更高的价格。
不然凭她这张脸……
什么样的达官贵人卖不出去。
但是她的性格过于刚烈，要是伤了那些贵人……
人牙子权衡利弊，还是给纪明秀刺了青，这不仅是惩罚，更是一种折辱。
从此以后，纪明秀不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可以被随意践踏的奴隶。
但他听出来陈未这个语气是可以谈的意思，他收回一根手指：“四十两。”
“不能再低了，脸上的刺青可以洗，身上的伤可以养。”
陈未叹了口气，她皱起眉头，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但还是回头让陈素先给了人牙子四十两，人牙子的脸上笑都快压抑不住了，脸上的一块伤疤更加狰狞，小小的眼睛彻底消失，露出满口的黄牙。
他把手中的锁链递给陈未：“她是您的了，贵人。”
陈素先本来想替陈未去接，却被她拦下了。
她亲手接过那条冰冷肮脏的铁链，蹲下身子，彻底和纪明秀平视，脸上还是一种漫不经心的笑容。
“你听见了吗？你是我的了。”
纪明秀眼中是隐忍的怒火：“我才不是你的。”
“你买我想做什么？仆人？”
陈未微微抬起头，露出一段苍白脆弱的脖颈，那里有一条清晰的黛色血管，是她的致命处。
“我想想，让你做什么呢？”
“你长得这么漂亮……”
纪明秀紧紧盯着那条突出的血管，突然张嘴咬了上去，整个人爆发出一种凶狠的戾气，她哪怕死也要咬下她的一块肉。
陈未没有挣扎任由纪明秀撕咬，她反而笑了出来。她把纪明秀整个揽在怀里，抱了起来，一点不在意纪明秀身上的脏污。
至于纪明秀的攻击？
那和被蚊子咬了一口有什么区别。
她拍了拍纪明秀的背，安抚道：“你这么漂亮，这么优秀，当然要当我的徒弟啊。”
陈素先满眼的惊骇，总是温柔微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丝裂痕。
陈未有些洁癖，她甚至没抱过受伤的陈素先，因为他身上有血，会弄脏她的衣服。
她转过身，轻飘飘地说：“杀了吧。”
声音里还带着没有完全消失的笑意。
陈素先知道她在说什么，他顿了顿，努力维持住自己的微笑，应了一声。
“如果有其他的孩子，能找到家人的就带他们回家，没有家的就带回问池山吧。”
“嗯。”
他握紧剑，悄然跟上那个人贩子。
纪明秀之后才知道她就是天下第一的剑修陈未。
她问过陈未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人贩子，把她抢过来，反而要给他那么多钱。
陈未无语了下，她想她又不是土匪，怎么会干的出强抢民女的事儿。
但她还是回答了纪明秀的问题：“因为要让他高兴，之后才能让他更绝望。”
纪明秀不懂，但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陈未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摸着被纪明秀咬到的地方，问她：“你咬那个人贩子了吗？你不会只咬我吧？”
“当然咬了，那个畜生脸上的伤就是我咬的。”
纪明秀有些骄傲，陈未夸赞地摸了摸她的头：“干得好，就该这样。”
她说：“记住那时候的感觉。”
“保持愤怒，永远都不要屈服。”
但陈未还是吐槽了一句：“不过你是狗吗？这么喜欢咬人。”
纪明秀恼怒地沉下池子，泼了陈未一身水：“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陈未哈哈一笑：“你现在就是我的家人，那你是小狗吗？”
纪明秀不说话了。
陈未脱下外套，又继续帮她清洗，她看着在水池里吐泡泡的纪明秀，坏心眼地突然凑到纪明秀的耳边：
“汪汪。”
纪明秀一脸震惊地看着陈未，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陈未看见她的表情笑得更高兴了
“我是小狗，你是吗？”
纪明秀变扭地把下巴抬出水池，也小声的“汪汪”了两声。
陈未笑弯了眼：“小狗好，我是大狗。”
纪明秀继续把自己沉了下去不理她了，却羞得满脸通红。
陈未替她洗头发，只觉得高兴。
她的几个弟子，一个比一个正经，一点都不好玩，不正经的那几个她都不想说。
陈素先小时候还挺有趣，可惜她当时太年轻，把他养歪了。
现在已经是无聊的大人了。
杜容虽然表面活泼，但心思重，思虑多，对她也过于恭敬，她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破坏自己的形象。
老三……
老三她都不想说
潘青颖又过于拘谨胆小，明明是他要死要活要当她的弟子，结果现在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她有这么凶吗？
赵慕青更别说了，一座大冰山，拜师的时候都惜字如金。
赵慕青当时居然只对她说了两个字：“收我。”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求着赵慕青拜师呢。
奈何她就喜欢这样张狂的性子，赵慕青也确实优秀，就收了下来。
老六阴郁，存在感不高，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收了他了。
至于那些外门弟子，她见都没见过几次，就偶尔会开大会，集中纠正他们的剑法。
现在难得来了个有个性又爱说话的纪明秀，她稀罕了不得了。
再加上一些其他原因，她对纪明秀难免偏爱些。
纪明秀来到望剑峰的时候，山里只有陈未一个女性，她亲自给纪明秀洗了澡。
陈素先不赞同道：“用法术就好。”
却不想陈未摇摇头：“用法术太没有人情味了，明秀需要安抚。”
明秀——
需要安抚——
陈素先的眼神一暗。
那个晚上，他敲响了陈未书房的门，陈未正在练字。
“进来。”
山门里的医师建议她找个事修身养性一下，减少一些心里的戾气，陈未以前靠刻铭文缓解焦虑，但最后事与愿违，她反而变得更加暴戾。
她只能放弃铭文，转而开始练字。
陈未收起笔，虽然早知道是陈素先，但看见他的脸还是有些惊讶。
陈素先大了以后就很少来找她了。
她有些怀念小时候那个会哭哭啼啼向她撒娇的陈素先了，长大就无趣好多。
陈素先微笑着，看着宛若他母亲的师傅，他沉默了很久。
陈未都开始迷惑了，他才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却说的很清晰，一字一句地问她——
问他的师傅——
问他的母亲——
问陈未——
“师傅，我想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有您对我的期望吗？”
陈素先看见陈未的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她沉默了很久，半天才绞尽脑汁，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希望，你能保持本心，能够，一直领先？”
她自己也不确定，因为陈素先的名字没有任何意义。
陈素先也知道，他其实知道。
陈未只是从一本随手拿过来的书里选了几个听上去还行的字，然后写在纸上，团成团，随便抽了两个，最后按照顺序组合起来。
这就是他的名字。
没有任何的期待。
他垂下眼睑，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向陈未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他站在山间，仰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明月，竟开始不理解刚才的自己。
他为什么会去问陈未呢？
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去自取其辱呢？
他尝试剖析自己，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不舒服，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没有人教过他这些，没有人告诉过他，他要如何剖析自己，又如何疏解自己。
这是难过吗？
他不知道。
陈素先只能仰着头看着那轮残月，直到看到眼睛开始干涩，直到看到垂泪千行。
他愣愣地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脸颊，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自从陈未说他很烦后，他就再没有哭过了。
为什么会哭呢？他不懂。
陈素先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纪明秀，不是因为她找他麻烦，不是因为她无法无天，不是因为她狂傲不羁。
是因为——
嫉妒。
嫉妒她的母亲父亲爱她，明明只是个农妇却会为了她的名字绞尽脑汁；
嫉妒她明明只是个奴隶却能让陈未另眼相待；
嫉妒她来得最晚却能获得最多的偏爱。
陈素先握着剑，看着在禁闭室呼呼大睡的纪明秀，不耐地皱紧眉。
这里没有人，他难得露出点真实情绪。
昨天晚上山上的阵法破了一块，贼人的路径最后到了纪明秀的皎驹屋，陈素先一猜就知道是阮川，但他懒得管，他估计不知道纪明秀被关禁闭了，等他找不到人自己会下山。
禁闭室虽然叫禁闭室，但并不是一个封闭空间，而是禁地偏僻的一个小角，没有那么危险，但偶尔也会有一点剑气蔓延到这来，也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但纪明秀居然在这睡觉？
陈素先心中不耐烦，索性转过身，不再看她。
纪明秀一关禁闭，只要陈素先有空，他就会守着她，大家都说，这是他手足情深，看重纪明秀，也不会有人挑剔这是他对纪明秀做出的惩罚。
陈素先知道对付纪明秀最有效的还是小黑屋，完全黑暗没有一点光的，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
在哪里纪明秀甚至撑不过一天就会哭泣，开始求饶，开始找陈未。
陈未为她破了不少例，她甚至允许纪明秀带着通讯玉佩进小黑屋。
有一次纪明秀把陈素先气急了，他一怒之下把她关了进去，纪明秀第一次看见陈素先那么阴沉的脸色，她以前放火烧他，他都只是笑笑。
可她没说什么呀？
纪明秀第一次见陈素先发那么大的火，一时之间还是被吓住了，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怕他的。
被关在漆黑的无人的屋子里，纪明秀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想起那段被拐的时光，忍不住开始发抖，开始哭泣。
其实她当时被人贩子关在那间小屋子的时候，反而没有哭，她只是看着门缝里的那一点点光，不断地愤慨，不断地在脑海里想象她咬开他脖子的画面。
虽然她咬歪了地方，还因为太久没吃饭力气不够，没把那块肉咬下来。
但现在她完全愤慨不起来，她只感到委屈，那时被愤怒压下去的恐惧反而浮现出来。
纪明秀确实被陈未他们宠过了头，杜容他们怜惜她的经历，对她多有纵容，希望能弥补一下她受过的苦。
她越来越依靠他们，她可以对他们撒娇卖傻，可以提出无理的要求，要是再有人欺负她，都不用她自己动手，杜容他们就会帮她找场子。
有时候闹大了，陈未还会出面帮他们摆平。
于是纪明秀就成了问池山名副其实的小霸王，谁提起她不头疼，偏偏还打不得骂不得，又见不着陈未，只能去找陈素先告状。
陈素先一天内最多收到过16次不同的人对她不同事情的不同投诉。
也只有陈素先能治住她些。
但陈未会护着她，陈素先也不会罚她罚得太过分。
虽然很多时候陈素先的惩罚都微妙的让她很难受。
陈未总是很偏爱她。
纪明秀知道，这份偏爱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