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轿内，身着婚服的婵芷正无意识地将半截袖口攥在手心，金丝银线缝制的衣边被微微攥湿。她想着刚刚芙妈妈隔着轿窗与她说的话，想来定是纪准没对王室的处理方式满意，所以后者那边干脆把难题甩给自己了……按芙妈妈转述的意思，一会儿自己可以掀开轿帘，“相看”一眼两位王侯，然后示意自己的最终选择即可。其实就是做做样子，她不过是乱世利益纷争下的牺牲品罢了，决定权何时真正落在自己手里过呢。
芙妈妈轻轻敲了下轿门，不放心地低声嘱咐道：“公主，事到如今总归是要得罪一边了，你就按原本定下的选吧。”
婵芷心中一紧，暗暗深吸一口气。
轿外，祁卓宣将马驱至纪准一丈远处，并排伫立。接着姿态悠然地微微侧身，“距上次见面已有两年多了吧，还未恭贺纪小侯爷袭爵，只可惜老侯爷仙去时，未能亲自上门吊唁。”
纪准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片刻后嘴角微勾，语气冷淡，“令尊归西之时，我等自会把这礼补齐。”
“……”祁卓宣哽住，咬牙笑道，“届时本世子定携华昭公主恭候大驾。”
……
两边素来不和的人马凑到一起，虽表面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但显然此时不是争执相斗的好时机。
一侧的宦官上前半步：“请公主掀轿帘，而后将贴身饰品递交宫侍，由其转呈给选定的夫婿。”
霎时，四下敛声，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轿帘处。
少顷，几根葱白玉指从一边缝隙中探出，轻轻将轿帘向另一侧掀开，轿中女子微微倾身，明眸朱唇，玉面如画，眼波流转间，当得一句国色天香。
众人不由得屏息一瞬。
祁卓宣更是一脸惊艳，嘴角提前上扬，似是志在必得。
这边，婵芷勉强定下心来才掀开轿帘，抬眸向外看去。
右边伫立于首位的公子金冠束发面容俊俏，身骑一匹枣红马，周身气质矜贵，一双丹凤眼含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这般衣着样貌无需多猜，当是淮南王世子。
婵芷又将视线转向另一边。
位于左首的男人，身跨通体如绸缎的黑骊，脚踏金边盘纹靴，宽肩窄腰，气场冷冽。再往上看，眉眼深邃，相貌竟是一等一的俊美，但此刻表情淡淡，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那么这位应该就是燕北侯纪准了，看起来…倒跟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她曾数次听闻，自这两年纪准承袭爵位以来，燕北本就扎实的兵力被他带得愈加强悍，势力飞速扩张，连带吞并了不少州县，在与其他军阀势力的摩擦纷争中，亦是赢多罕败。若有来日，王室彻底崩塌，群雄逐鹿中原之际，燕北必一马当先。
虽说如今这世道，各方都是狼子野心，但纪准若真要起兵，除了淮南或许尚有一争之力，别的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与之相抗了。
婵芷本以为这样一个乱世之枭雄，怎么也得是阅历丰厚的而立之年，没想到这人虽气场凛冽慑人，但单看面容也就及冠有余的样子。
不过这些终归跟自己没甚么关系。
淮南富庶安逸，气候温润，芙妈妈上了年纪，身子骨畏寒，正适合那里久居，而自己本也只求一个安稳度日，比起未知风险更多的燕北，淮南大约更适合自己一点。若未来真有战事四起的那天，便成王败寇，顺应天意罢。
这般想着，婵芷下意识地，朝左边马上之人投去片刻略带点歉意的目光，匆匆一瞥间，对面好像没什么反应。
她倏而想到，这场选择的结果，众人应该多半都心照不宣。
既然如此，这位燕北侯为何还会配合这场作秀呢…观其反应也不像是有所期待的样子，甚至不太在意……
还是说对方本身也并不在意结果……
深思无用，现实还摆在眼前。最终，婵芷缓缓将手伸向发顶，准备随便摘下支金钗玉簪的，递给准备上前的宫侍。
可就在这一刹，変故突生。
“公主小心！”随着一声呐喊，身子被身边人猛地一推，轿身歪斜，婵芷在一片惊呼中整个身子摔出轿外，待她头昏眼花地回头一看，只见刚刚推开自己的芙妈妈胸口一片血红，一只箭矢插进血肉，周围皆是宫人的尖叫逃窜声。
宦官大喊着“有刺客——”与此同时，第二支、第三支……越来越多的箭矢如急雨般骤降，目标显然不止一人。附近的一队王宫侍卫没多久便被射杀近半，燕北淮南两边也在箭矢覆盖目标内，正奋力抵挡，一时竟无人顾上这边。
“芙妈妈！”婵芷的心神皆被恐慌猛然笼罩，她顾不得身边的一切，只笨拙地拖着华重的婚服衣摆，朝横倒在轿门边的妇人扑过去。
“阿婵！快——快逃……”芙妈妈艰难发声，鲜血顺着嘴角涌出。
婵芷颤抖着用手徒劳地捂住妇人的伤口，“不…我…我帮你止血……”说着便要去撕自己的衣袖，手却被按住，妇人字字啼血：“阿婵，没用的…嗬咳……活下去…”
箭正中要害之处，亲眼目睹着陪伴自己长大的最后一个亲近之人在面前逐渐失去生息，婵芷只能紧紧抓着她的手，发出低哑破碎的呜咽，像秋末被踩碎的枯叶。
又一支箭矢飞射过来，“忊”地一声，被一柄长枪当空截断，婵芷泪眼模糊地抬头，只见眼前的天光皆被执枪者宽厚的脊背挡住，那人恰好回头与她目光对上，只犹豫了一瞬便果断俯身——婵芷只觉腰间一紧，那人竟单手将她一把捞到了马上。
眼前瞬间变换的视野让婵芷脑中一阵空白。
“别乱动。”身后胸腔微震，劲瘦有力的手臂牢牢将她揽在身前，腰侧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婵芷在马背颠簸中低头——是身后人手腕上戴着的护腕甲，看不出材质，冷硬漂亮闪着银光，如铁钳般将她锁住。
耳边是簌簌风声，数不清的兵刃与箭矢相撞，后背紧靠着的燕北侯不断挥枪挡箭，同时操控身下黑马走位闪避。
刀光剑影围绕四周纷乱不停，第一次身陷这种场面让深宫中长大的公主惊惧又震撼，如潮般的恐惧和无措，却在听到身后胸腔内有力的心跳震动时被硬生生隔断了片刻。
可婵芷内心充斥的念头太乱了，这让她迅速从短暂莫名的安心中回过神来，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尸横遍野。
……
纪准挥臂时顺手将身前女子按进怀里，好避免过长的冷兵器误伤到对方。两人贴近时他愈发觉得这王宫里的女子怎生得如此纤瘦，腰身一只手都能把住，莫不是宫里吃不饱。
嗤，他们燕州虽非富庶之地，养出的女儿也有不少都是能上阵杀敌的体格；越廷骄奢淫逸，倒将自家的公主养成这样。
等四周逐渐恢复寂静，地上横七竖八不知多少具尸体，多半都是宫侍与侍卫，两方迎亲人马伤亡相比而言就少得多——倒也不是击杀目标偏向性的问题，如今的这些瓦合之卒就像他们的王廷一样，华而不实，脆而不坚。
这批刺客人数应该不算多，但装备精良箭术极佳，且藏匿于远处，全程速战速决毫不拖泥带水。开始时目标对准的是公主，但射杀未果后又有部分箭矢趁乱瞄准两方的首领。
那边武力尚可的祁卓宣也仓促收尾，他清点了下伤亡，眉头微皱，道了声晦气。
“是哪边的刺客？！”纪河啐声问道。
纪准看了眼地上的散落箭矢，冷冷地“啧”了声。
“看箭镞形制，是南诏。”
身后男人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少部分喷在婵芷耳后的一小片皮肤上，后者不自觉瑟缩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被察觉到了，耳后话音停了。
婵芷还不是很能平静地接受在这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内发生的事，腰间揽护的手腕已经松了，她踉跄着从马上跳下来，怔愣地环视四周，张了张嘴却未能吐出半句言语，而后，磕磕绊绊地向轿边那具早已失了温度的尸体走去。
精致华贵的大红色婚服随着主人的跪坐，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铺开。本将出嫁的华昭公主，双手有些许僵硬地抱起死去的妇人的上身，垂下头，凤冠上琳琅镶嵌的宝石流苏遮掩了眉梢，她将脸轻轻贴在后者颈侧，像小时候就寝前听故事时一样……双眼半垂，眼眶红肿干涩。
乱世多杀伐，生死不过一念，众人看着纵横堆叠的尸体中心，那正抱着不知名姓的宫妇徒然停留的女子，无人出声。
怜悯与仁慈，是这个世道最无用的东西。
风过瑟瑟，满地萧索。
婵芷知道，从此刻起，她失去了世间最后一个疼她爱她的人。往后山高水长，就只剩自己一人了。
……
天光被厚厚的云层挡住，初春的风还带着些料峭，吹得人心发冷。
纪准下了马，向着那抹艳丽到极致的红色走近，刚刚还在怀里是温热的女子此刻孤单地跪在地上，身上好像冷的发颤，让他想起，燕北漫长冬季里，塘边将将被冻死的雀儿，世间万物本就有各自的命运，自生自灭，顺应天道。
但他又不合时宜地想到，淮南气候温和，四季如春，雀儿在那里应该会活的不错。
纪准的眼神慢慢重新回归漠然，转过身欲走。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摆下端被一个微弱的力道扯了一下，下意识低头。
只见那哭红了眼眶的美人，此刻正向他抬起另一只手，手心攥着一支不知何时从发间摘下的婚制金钗。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
纪准与她对上目光，对方嘴唇微动，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却字字清晰。
她说：“我选你。”
芙妈妈轻轻敲了下轿门，不放心地低声嘱咐道：“公主，事到如今总归是要得罪一边了，你就按原本定下的选吧。”
婵芷心中一紧，暗暗深吸一口气。
轿外，祁卓宣将马驱至纪准一丈远处，并排伫立。接着姿态悠然地微微侧身，“距上次见面已有两年多了吧，还未恭贺纪小侯爷袭爵，只可惜老侯爷仙去时，未能亲自上门吊唁。”
纪准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片刻后嘴角微勾，语气冷淡，“令尊归西之时，我等自会把这礼补齐。”
“……”祁卓宣哽住，咬牙笑道，“届时本世子定携华昭公主恭候大驾。”
……
两边素来不和的人马凑到一起，虽表面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但显然此时不是争执相斗的好时机。
一侧的宦官上前半步：“请公主掀轿帘，而后将贴身饰品递交宫侍，由其转呈给选定的夫婿。”
霎时，四下敛声，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轿帘处。
少顷，几根葱白玉指从一边缝隙中探出，轻轻将轿帘向另一侧掀开，轿中女子微微倾身，明眸朱唇，玉面如画，眼波流转间，当得一句国色天香。
众人不由得屏息一瞬。
祁卓宣更是一脸惊艳，嘴角提前上扬，似是志在必得。
这边，婵芷勉强定下心来才掀开轿帘，抬眸向外看去。
右边伫立于首位的公子金冠束发面容俊俏，身骑一匹枣红马，周身气质矜贵，一双丹凤眼含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这般衣着样貌无需多猜，当是淮南王世子。
婵芷又将视线转向另一边。
位于左首的男人，身跨通体如绸缎的黑骊，脚踏金边盘纹靴，宽肩窄腰，气场冷冽。再往上看，眉眼深邃，相貌竟是一等一的俊美，但此刻表情淡淡，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那么这位应该就是燕北侯纪准了，看起来…倒跟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她曾数次听闻，自这两年纪准承袭爵位以来，燕北本就扎实的兵力被他带得愈加强悍，势力飞速扩张，连带吞并了不少州县，在与其他军阀势力的摩擦纷争中，亦是赢多罕败。若有来日，王室彻底崩塌，群雄逐鹿中原之际，燕北必一马当先。
虽说如今这世道，各方都是狼子野心，但纪准若真要起兵，除了淮南或许尚有一争之力，别的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与之相抗了。
婵芷本以为这样一个乱世之枭雄，怎么也得是阅历丰厚的而立之年，没想到这人虽气场凛冽慑人，但单看面容也就及冠有余的样子。
不过这些终归跟自己没甚么关系。
淮南富庶安逸，气候温润，芙妈妈上了年纪，身子骨畏寒，正适合那里久居，而自己本也只求一个安稳度日，比起未知风险更多的燕北，淮南大约更适合自己一点。若未来真有战事四起的那天，便成王败寇，顺应天意罢。
这般想着，婵芷下意识地，朝左边马上之人投去片刻略带点歉意的目光，匆匆一瞥间，对面好像没什么反应。
她倏而想到，这场选择的结果，众人应该多半都心照不宣。
既然如此，这位燕北侯为何还会配合这场作秀呢…观其反应也不像是有所期待的样子，甚至不太在意……
还是说对方本身也并不在意结果……
深思无用，现实还摆在眼前。最终，婵芷缓缓将手伸向发顶，准备随便摘下支金钗玉簪的，递给准备上前的宫侍。
可就在这一刹，変故突生。
“公主小心！”随着一声呐喊，身子被身边人猛地一推，轿身歪斜，婵芷在一片惊呼中整个身子摔出轿外，待她头昏眼花地回头一看，只见刚刚推开自己的芙妈妈胸口一片血红，一只箭矢插进血肉，周围皆是宫人的尖叫逃窜声。
宦官大喊着“有刺客——”与此同时，第二支、第三支……越来越多的箭矢如急雨般骤降，目标显然不止一人。附近的一队王宫侍卫没多久便被射杀近半，燕北淮南两边也在箭矢覆盖目标内，正奋力抵挡，一时竟无人顾上这边。
“芙妈妈！”婵芷的心神皆被恐慌猛然笼罩，她顾不得身边的一切，只笨拙地拖着华重的婚服衣摆，朝横倒在轿门边的妇人扑过去。
“阿婵！快——快逃……”芙妈妈艰难发声，鲜血顺着嘴角涌出。
婵芷颤抖着用手徒劳地捂住妇人的伤口，“不…我…我帮你止血……”说着便要去撕自己的衣袖，手却被按住，妇人字字啼血：“阿婵，没用的…嗬咳……活下去…”
箭正中要害之处，亲眼目睹着陪伴自己长大的最后一个亲近之人在面前逐渐失去生息，婵芷只能紧紧抓着她的手，发出低哑破碎的呜咽，像秋末被踩碎的枯叶。
又一支箭矢飞射过来，“忊”地一声，被一柄长枪当空截断，婵芷泪眼模糊地抬头，只见眼前的天光皆被执枪者宽厚的脊背挡住，那人恰好回头与她目光对上，只犹豫了一瞬便果断俯身——婵芷只觉腰间一紧，那人竟单手将她一把捞到了马上。
眼前瞬间变换的视野让婵芷脑中一阵空白。
“别乱动。”身后胸腔微震，劲瘦有力的手臂牢牢将她揽在身前，腰侧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婵芷在马背颠簸中低头——是身后人手腕上戴着的护腕甲，看不出材质，冷硬漂亮闪着银光，如铁钳般将她锁住。
耳边是簌簌风声，数不清的兵刃与箭矢相撞，后背紧靠着的燕北侯不断挥枪挡箭，同时操控身下黑马走位闪避。
刀光剑影围绕四周纷乱不停，第一次身陷这种场面让深宫中长大的公主惊惧又震撼，如潮般的恐惧和无措，却在听到身后胸腔内有力的心跳震动时被硬生生隔断了片刻。
可婵芷内心充斥的念头太乱了，这让她迅速从短暂莫名的安心中回过神来，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尸横遍野。
……
纪准挥臂时顺手将身前女子按进怀里，好避免过长的冷兵器误伤到对方。两人贴近时他愈发觉得这王宫里的女子怎生得如此纤瘦，腰身一只手都能把住，莫不是宫里吃不饱。
嗤，他们燕州虽非富庶之地，养出的女儿也有不少都是能上阵杀敌的体格；越廷骄奢淫逸，倒将自家的公主养成这样。
等四周逐渐恢复寂静，地上横七竖八不知多少具尸体，多半都是宫侍与侍卫，两方迎亲人马伤亡相比而言就少得多——倒也不是击杀目标偏向性的问题，如今的这些瓦合之卒就像他们的王廷一样，华而不实，脆而不坚。
这批刺客人数应该不算多，但装备精良箭术极佳，且藏匿于远处，全程速战速决毫不拖泥带水。开始时目标对准的是公主，但射杀未果后又有部分箭矢趁乱瞄准两方的首领。
那边武力尚可的祁卓宣也仓促收尾，他清点了下伤亡，眉头微皱，道了声晦气。
“是哪边的刺客？！”纪河啐声问道。
纪准看了眼地上的散落箭矢，冷冷地“啧”了声。
“看箭镞形制，是南诏。”
身后男人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少部分喷在婵芷耳后的一小片皮肤上，后者不自觉瑟缩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被察觉到了，耳后话音停了。
婵芷还不是很能平静地接受在这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内发生的事，腰间揽护的手腕已经松了，她踉跄着从马上跳下来，怔愣地环视四周，张了张嘴却未能吐出半句言语，而后，磕磕绊绊地向轿边那具早已失了温度的尸体走去。
精致华贵的大红色婚服随着主人的跪坐，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铺开。本将出嫁的华昭公主，双手有些许僵硬地抱起死去的妇人的上身，垂下头，凤冠上琳琅镶嵌的宝石流苏遮掩了眉梢，她将脸轻轻贴在后者颈侧，像小时候就寝前听故事时一样……双眼半垂，眼眶红肿干涩。
乱世多杀伐，生死不过一念，众人看着纵横堆叠的尸体中心，那正抱着不知名姓的宫妇徒然停留的女子，无人出声。
怜悯与仁慈，是这个世道最无用的东西。
风过瑟瑟，满地萧索。
婵芷知道，从此刻起，她失去了世间最后一个疼她爱她的人。往后山高水长，就只剩自己一人了。
……
天光被厚厚的云层挡住，初春的风还带着些料峭，吹得人心发冷。
纪准下了马，向着那抹艳丽到极致的红色走近，刚刚还在怀里是温热的女子此刻孤单地跪在地上，身上好像冷的发颤，让他想起，燕北漫长冬季里，塘边将将被冻死的雀儿，世间万物本就有各自的命运，自生自灭，顺应天道。
但他又不合时宜地想到，淮南气候温和，四季如春，雀儿在那里应该会活的不错。
纪准的眼神慢慢重新回归漠然，转过身欲走。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摆下端被一个微弱的力道扯了一下，下意识低头。
只见那哭红了眼眶的美人，此刻正向他抬起另一只手，手心攥着一支不知何时从发间摘下的婚制金钗。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
纪准与她对上目光，对方嘴唇微动，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却字字清晰。
她说：“我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