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时节，落叶萧瑟，山中秋意渐浓。
无涯阁就藏在这青台山中，是太子暗中豢养死士的地方。
冬月靠在床头为左肩伤处换药。
上月中旬，太子秋猎时遇袭，冬月与敌对战时肩膀中了一剑。
冬月七八岁便被带进来受训，如今已为太子效力两年多了。
冬月正想着趁此机会好生休养一段时日，忽听门外有人渐渐走近，随后叩门声响起。
冬月快速整理好外衣，戴上面纱，出声道：“进。”
进来的居然是阁主段恒。
无涯阁有两名主事，负责任务派遣善后，段恒极少出面。
冬月讶然间刚想起身，段恒摆了摆手，缓缓靠窗坐了下来。
“伤势如何了？”
“多谢阁主关怀，已经在愈合了，估计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嗯，三日后，你替尚书府大小姐杨宜锦嫁往洛川。”段恒面色凝重地看着她。
冬月怔了一瞬，应道：“是。”
替嫁，是无涯阁女子的催命符。
所谓替嫁，其实就是要潜伏过去执行太子的指令。
无涯阁有一种极阴之毒合欢蛊，女子服下后，与男子同房便可将毒渡到对方体内，不消半年便可致人于死地，并且极不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但服此毒的女子身体也会大受损伤，即使配有解药，也活不过三年。
无涯阁自从制出此毒后，用美人排除朝堂异己可谓无往不利，可以说太子今日的地位有它一半的功劳。
段恒：“肩上的伤痕你不必担心，从京城到祈州靖王府，光路上就需半个月，郑禹的祛痕药膏有奇效，多用一些即可恢复如常。”
郑禹是无涯阁的药师，无涯阁各种偏门药方均出自他的手。
冬月：“……那嫁给谁呢？”
“景王陆倦。”
这位景王是大邺最年轻的藩王，传说此人智多近妖，但这种浮夸之词多是谬赞。
“景王府守卫森严，水泼不进，之前派过不少人以各种身份混进去，但都没过两个月便被赶了出来，所以太子才出此策，阁中会给你派几个帮手。”
冬月点点头。
大邺有几位藩王分别驻守在四方，每个藩王世子都须由皇帝赐婚，这位靖王其实也才过及冠之年，只因老靖王陆长卿战死沙场才早早袭爵。
皇帝为避免藩王势大，仿前朝规定了藩王封地由其三子共同继承，这样他们的势力会越分越小，对朝廷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但这位靖王则不同，陆长卿专情又英年早逝，太妃在得知噩耗时悲伤过度致小产，因此只留下了陆倦这一脉血。
陆倦才智过人，封地治理得很好，又无人分权，这样下去，以后会是太子巨大的隐患。
而且，四皇子在南方戍边，与陆倦往来甚密，假使有一天四皇子起了夺嫡之心，陆倦有可能是他最大的助力。
太子曾向皇帝提过靖王势大之忧，被驳斥。
陆长卿生前一心辅助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甚至最后也是死在了替兄出征的战场，成为皇帝的心结。
也因此，皇帝执意要保住陆倦此生荣华。
段恒自然也不想用一个受伤之人去办事，但当太子说出对此次所派之人的要求时，他立时就想到了她。
温婉娴淑，端庄有礼，最重要的是人要美，最好是倾城之色。
其实前面的冬月都不符合，却符合最后一条，但却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倾城之色。
无涯阁里有许多特殊的规矩，不能以真容示人是其中一项，从入阁之日起每人都是面纱敷面，出阁执行任务也会矫饰一番，因此只有段恒知道冬月的真容。
段恒离开后，冬月望着窗外发呆了许久。
庆元五年江北水患，饿殍遍地，冬月父母连饥带病先后离世，她成了孤儿。
家家食不果腹，谁也无力再养别人的娃，她流落街头行乞，被段恒捡了回去。
冬月这个名字是段恒为她取的，说捡她回来的那个晚上有一轮满月。
救命之恩，以命报之，她也没有太多的遗憾，反正她在这世上也并无牵挂。
三日后的卯时，冬月上了杨尚书府里送嫁的马车。
送嫁队伍是杨家的，只不过无人知晓新娘子已经换了人，贴身的几个丫鬟也是阁中人，红叶，青穗，初雪，苍子，以前都是只闻其声，今日也算是见到了彼此的真面目。
只有一位程嬷嬷是杨小姐的教养嬷嬷，是杨府派来给冬月急训的。
虽说这位杨小姐和靖王从未谋面，但冬月从未呆过深闺，不知大家闺秀该是怎样的作派，既然要学不如就学原主，会更加有备无患。
于是，白日程嬷嬷就在马车上给冬月讲这位杨小姐的性格秉性，晚上住店就教她各样仪态规矩，及至梁川，冬月已经学了个七八成。
据程嬷嬷所言，这位尚书千金已有心上人，只是门户太低不被杨家认可，杨家得到赐婚旨意大喜过望，没成想三日前这位杨小姐与心上人私奔了。
杨家本想据实上报，太子却警告杨尚书，婚期在即，此时出了这事，两边都会很难看，恐皇上会疑他有抗旨之意。
杨尚书惊出一身冷汗，向太子求助，太子答应帮他摆平此事，但杨小姐从此不可再回京城。
杨尚书自然是一口应允，千恩万谢。
冬月想起段恒曾说过，这位杨小姐是皇后提议的赐婚人选，看来这一开始就是太子的计划，那杨小姐的私奔说不定也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送亲队伍一进到靖王所在的祁州城，便有人快马加鞭先去送信，通知靖王府准备迎亲。
这一日，冬月正在马车中昏昏欲睡，忽听前方鼓乐齐鸣，由远及近。
红叶的声音传进来：“是靖王府的迎亲队伍。”
程嬷嬷按了按冬月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其实冬月觉得她比自己还要紧张些，因为她靠过来的手有些凉。
想想也是，万一被发现是假的，这些人能不能安然回去都不好说。
还好他们接上头之后便带着送亲队伍赶路了，暂时无人理会马车里的新娘子。
及至傍晚，他们被迎亲队伍带到了一个驿站，比一路上住过的都要大一些，亭台楼榭俱全，虽比不上正经府邸，看着也不像是普通的官驿。
礼部的人也紧跟在后面赶到了，开始着手安排明日的送亲事宜。
程嬷嬷命人将迎亲队伍送来的催妆盒子送进冬月房间。
冬月摸着大红嫁衣上华丽的金线和珍珠，想到明日自己便要穿着它与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完婚，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程嬷嬷见她有些恍惚，以为她也在担心明日见到靖王会不会露出破绽，安抚她道：“小娘子不必太过忧心，就凭您的样貌，没有男子见了不心动的，只要能蒙混过关，后面可就剩下荣华富贵了。”
程嬷嬷不知冬月一行人的底细，只知道是老爷从外面找来顶替自家小姐的。
冬月指了指旁边的软凳：“嬷嬷请坐下说话。”
程嬷嬷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主仆有别，您进了靖王府对下人也不可如此客气，高门大户的规矩是很多的。”
这些冬月岂能不知，她一直都是主子身边俯首贴耳的下人，她只是不想让这位老人家在人后也这般拘谨，既然她不愿，便也罢了。
“您这一路上也辛苦了，回程也要多保重才是。”
程嬷嬷明日给冬月送完嫁便要回京去了。
“是，您也多保重，”顿了一下，程嬷嬷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进靖王府后需处处谨慎些，贵人们没有好相与的。”
这一路过来，程嬷嬷倒是挺喜欢这个小娘子，话不多却恭顺有礼，美貌而不自知，只可惜出身不好，若是如她家小姐一般出身高门，说不准多少王侯公子上门求娶，怎会落到替嫁的地步。
翌日天还没亮，冬月便被拉起来梳妆。
轻描眉，淡敷粉，点朱唇，换好嫁衣后，东方才见鱼肚白。
冬月看着镜中的新嫁娘，乌发成髻，妆容精致，凤冠霞帔，熠熠生辉，只觉恍如梦境。
她不曾设想过自己会嫁人，更不会想到是这般模样出嫁，毕竟这衣冠上的一颗珍珠就够她过一年。
替她梳头的喜娘是靖王府送过来的，在一旁啧啧称赞，说着从未见过这样美的新娘子。
这已经是冬月不知道第几次听到有人夸自己貌美了，想起那四个阁中姐妹第一次看到她真容时的惊艳眼神，她抚了抚脸：自己当真这么好看吗？
也难怪，从未以真貌示人，对自己的长相在众人中是什么水平没有什么概念，但她此时觉得美貌对她而言并非什么好事，比如这次替嫁。
作为一名死士，她做好了随时会死的准备，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需要以色侍人，总感觉这不是自己擅长之事。
程嬷嬷带着青穗等人准备赏人的利是和各样琐碎细节。
不多时，听得外面传来鼓乐喧哗声，定是迎亲队伍到了，喜娘替冬月盖上龙凤呈祥销金盖头，搀着她出了房门。
礼部官员早已侯在院中接应迎亲使，三方一照面，官员便开始宣唱一番，将冬月请进花轿。
冬月被搀进轿中坐定后想掀开盖头看一眼外面的情形，忽听程嬷嬷出声道：“娘子可莫要自己掀盖头，不吉利。”
冬月手一缩，有些哭笑不得，若她知道自己就是来克夫的，恐怕就说不出这话了。
算了，也没什么可看的，无非就是好多人罢了。
路两边的确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靖王娶亲这么大的阵仗，可是难得一见，得信儿的全来了，整条马路水泄不通，更有好事者交头接耳。
“哇，这王妃的侍女都这么好看，那王妃得美成什么样啊。”
“那是自然，咱们景王爷还能寻个一般女子吗。”
“就是，这可是皇上赐婚，从京中那么多美人中细细选出来的。”
……
一路吹吹打打，感觉绕过了半个祁州城，日光西斜才抵达景王府。
礼乐声起，鞭炮齐鸣，冬月被红叶和嬷嬷一左一右搀着，跨过火盆和马鞍，进了景王府的大门。
然后每过一道门，便有喜婆婆来说一句吉祥话，一路走走停停。
厅堂里早已聚满了人，就在冬月刚踏上台阶时，红叶和程嬷嬷忽然福身道：“见过王爷。”
冬月也被她们拖带着行了礼。
冬月透过盖头下的缝隙瞥见一双黑色暗绣祥云官靴，想来应当是她那未曾谋面的夫君，景王陆倦。
无涯阁就藏在这青台山中，是太子暗中豢养死士的地方。
冬月靠在床头为左肩伤处换药。
上月中旬，太子秋猎时遇袭，冬月与敌对战时肩膀中了一剑。
冬月七八岁便被带进来受训，如今已为太子效力两年多了。
冬月正想着趁此机会好生休养一段时日，忽听门外有人渐渐走近，随后叩门声响起。
冬月快速整理好外衣，戴上面纱，出声道：“进。”
进来的居然是阁主段恒。
无涯阁有两名主事，负责任务派遣善后，段恒极少出面。
冬月讶然间刚想起身，段恒摆了摆手，缓缓靠窗坐了下来。
“伤势如何了？”
“多谢阁主关怀，已经在愈合了，估计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嗯，三日后，你替尚书府大小姐杨宜锦嫁往洛川。”段恒面色凝重地看着她。
冬月怔了一瞬，应道：“是。”
替嫁，是无涯阁女子的催命符。
所谓替嫁，其实就是要潜伏过去执行太子的指令。
无涯阁有一种极阴之毒合欢蛊，女子服下后，与男子同房便可将毒渡到对方体内，不消半年便可致人于死地，并且极不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但服此毒的女子身体也会大受损伤，即使配有解药，也活不过三年。
无涯阁自从制出此毒后，用美人排除朝堂异己可谓无往不利，可以说太子今日的地位有它一半的功劳。
段恒：“肩上的伤痕你不必担心，从京城到祈州靖王府，光路上就需半个月，郑禹的祛痕药膏有奇效，多用一些即可恢复如常。”
郑禹是无涯阁的药师，无涯阁各种偏门药方均出自他的手。
冬月：“……那嫁给谁呢？”
“景王陆倦。”
这位景王是大邺最年轻的藩王，传说此人智多近妖，但这种浮夸之词多是谬赞。
“景王府守卫森严，水泼不进，之前派过不少人以各种身份混进去，但都没过两个月便被赶了出来，所以太子才出此策，阁中会给你派几个帮手。”
冬月点点头。
大邺有几位藩王分别驻守在四方，每个藩王世子都须由皇帝赐婚，这位靖王其实也才过及冠之年，只因老靖王陆长卿战死沙场才早早袭爵。
皇帝为避免藩王势大，仿前朝规定了藩王封地由其三子共同继承，这样他们的势力会越分越小，对朝廷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但这位靖王则不同，陆长卿专情又英年早逝，太妃在得知噩耗时悲伤过度致小产，因此只留下了陆倦这一脉血。
陆倦才智过人，封地治理得很好，又无人分权，这样下去，以后会是太子巨大的隐患。
而且，四皇子在南方戍边，与陆倦往来甚密，假使有一天四皇子起了夺嫡之心，陆倦有可能是他最大的助力。
太子曾向皇帝提过靖王势大之忧，被驳斥。
陆长卿生前一心辅助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甚至最后也是死在了替兄出征的战场，成为皇帝的心结。
也因此，皇帝执意要保住陆倦此生荣华。
段恒自然也不想用一个受伤之人去办事，但当太子说出对此次所派之人的要求时，他立时就想到了她。
温婉娴淑，端庄有礼，最重要的是人要美，最好是倾城之色。
其实前面的冬月都不符合，却符合最后一条，但却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倾城之色。
无涯阁里有许多特殊的规矩，不能以真容示人是其中一项，从入阁之日起每人都是面纱敷面，出阁执行任务也会矫饰一番，因此只有段恒知道冬月的真容。
段恒离开后，冬月望着窗外发呆了许久。
庆元五年江北水患，饿殍遍地，冬月父母连饥带病先后离世，她成了孤儿。
家家食不果腹，谁也无力再养别人的娃，她流落街头行乞，被段恒捡了回去。
冬月这个名字是段恒为她取的，说捡她回来的那个晚上有一轮满月。
救命之恩，以命报之，她也没有太多的遗憾，反正她在这世上也并无牵挂。
三日后的卯时，冬月上了杨尚书府里送嫁的马车。
送嫁队伍是杨家的，只不过无人知晓新娘子已经换了人，贴身的几个丫鬟也是阁中人，红叶，青穗，初雪，苍子，以前都是只闻其声，今日也算是见到了彼此的真面目。
只有一位程嬷嬷是杨小姐的教养嬷嬷，是杨府派来给冬月急训的。
虽说这位杨小姐和靖王从未谋面，但冬月从未呆过深闺，不知大家闺秀该是怎样的作派，既然要学不如就学原主，会更加有备无患。
于是，白日程嬷嬷就在马车上给冬月讲这位杨小姐的性格秉性，晚上住店就教她各样仪态规矩，及至梁川，冬月已经学了个七八成。
据程嬷嬷所言，这位尚书千金已有心上人，只是门户太低不被杨家认可，杨家得到赐婚旨意大喜过望，没成想三日前这位杨小姐与心上人私奔了。
杨家本想据实上报，太子却警告杨尚书，婚期在即，此时出了这事，两边都会很难看，恐皇上会疑他有抗旨之意。
杨尚书惊出一身冷汗，向太子求助，太子答应帮他摆平此事，但杨小姐从此不可再回京城。
杨尚书自然是一口应允，千恩万谢。
冬月想起段恒曾说过，这位杨小姐是皇后提议的赐婚人选，看来这一开始就是太子的计划，那杨小姐的私奔说不定也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送亲队伍一进到靖王所在的祁州城，便有人快马加鞭先去送信，通知靖王府准备迎亲。
这一日，冬月正在马车中昏昏欲睡，忽听前方鼓乐齐鸣，由远及近。
红叶的声音传进来：“是靖王府的迎亲队伍。”
程嬷嬷按了按冬月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其实冬月觉得她比自己还要紧张些，因为她靠过来的手有些凉。
想想也是，万一被发现是假的，这些人能不能安然回去都不好说。
还好他们接上头之后便带着送亲队伍赶路了，暂时无人理会马车里的新娘子。
及至傍晚，他们被迎亲队伍带到了一个驿站，比一路上住过的都要大一些，亭台楼榭俱全，虽比不上正经府邸，看着也不像是普通的官驿。
礼部的人也紧跟在后面赶到了，开始着手安排明日的送亲事宜。
程嬷嬷命人将迎亲队伍送来的催妆盒子送进冬月房间。
冬月摸着大红嫁衣上华丽的金线和珍珠，想到明日自己便要穿着它与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完婚，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程嬷嬷见她有些恍惚，以为她也在担心明日见到靖王会不会露出破绽，安抚她道：“小娘子不必太过忧心，就凭您的样貌，没有男子见了不心动的，只要能蒙混过关，后面可就剩下荣华富贵了。”
程嬷嬷不知冬月一行人的底细，只知道是老爷从外面找来顶替自家小姐的。
冬月指了指旁边的软凳：“嬷嬷请坐下说话。”
程嬷嬷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主仆有别，您进了靖王府对下人也不可如此客气，高门大户的规矩是很多的。”
这些冬月岂能不知，她一直都是主子身边俯首贴耳的下人，她只是不想让这位老人家在人后也这般拘谨，既然她不愿，便也罢了。
“您这一路上也辛苦了，回程也要多保重才是。”
程嬷嬷明日给冬月送完嫁便要回京去了。
“是，您也多保重，”顿了一下，程嬷嬷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进靖王府后需处处谨慎些，贵人们没有好相与的。”
这一路过来，程嬷嬷倒是挺喜欢这个小娘子，话不多却恭顺有礼，美貌而不自知，只可惜出身不好，若是如她家小姐一般出身高门，说不准多少王侯公子上门求娶，怎会落到替嫁的地步。
翌日天还没亮，冬月便被拉起来梳妆。
轻描眉，淡敷粉，点朱唇，换好嫁衣后，东方才见鱼肚白。
冬月看着镜中的新嫁娘，乌发成髻，妆容精致，凤冠霞帔，熠熠生辉，只觉恍如梦境。
她不曾设想过自己会嫁人，更不会想到是这般模样出嫁，毕竟这衣冠上的一颗珍珠就够她过一年。
替她梳头的喜娘是靖王府送过来的，在一旁啧啧称赞，说着从未见过这样美的新娘子。
这已经是冬月不知道第几次听到有人夸自己貌美了，想起那四个阁中姐妹第一次看到她真容时的惊艳眼神，她抚了抚脸：自己当真这么好看吗？
也难怪，从未以真貌示人，对自己的长相在众人中是什么水平没有什么概念，但她此时觉得美貌对她而言并非什么好事，比如这次替嫁。
作为一名死士，她做好了随时会死的准备，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需要以色侍人，总感觉这不是自己擅长之事。
程嬷嬷带着青穗等人准备赏人的利是和各样琐碎细节。
不多时，听得外面传来鼓乐喧哗声，定是迎亲队伍到了，喜娘替冬月盖上龙凤呈祥销金盖头，搀着她出了房门。
礼部官员早已侯在院中接应迎亲使，三方一照面，官员便开始宣唱一番，将冬月请进花轿。
冬月被搀进轿中坐定后想掀开盖头看一眼外面的情形，忽听程嬷嬷出声道：“娘子可莫要自己掀盖头，不吉利。”
冬月手一缩，有些哭笑不得，若她知道自己就是来克夫的，恐怕就说不出这话了。
算了，也没什么可看的，无非就是好多人罢了。
路两边的确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靖王娶亲这么大的阵仗，可是难得一见，得信儿的全来了，整条马路水泄不通，更有好事者交头接耳。
“哇，这王妃的侍女都这么好看，那王妃得美成什么样啊。”
“那是自然，咱们景王爷还能寻个一般女子吗。”
“就是，这可是皇上赐婚，从京中那么多美人中细细选出来的。”
……
一路吹吹打打，感觉绕过了半个祁州城，日光西斜才抵达景王府。
礼乐声起，鞭炮齐鸣，冬月被红叶和嬷嬷一左一右搀着，跨过火盆和马鞍，进了景王府的大门。
然后每过一道门，便有喜婆婆来说一句吉祥话，一路走走停停。
厅堂里早已聚满了人，就在冬月刚踏上台阶时，红叶和程嬷嬷忽然福身道：“见过王爷。”
冬月也被她们拖带着行了礼。
冬月透过盖头下的缝隙瞥见一双黑色暗绣祥云官靴，想来应当是她那未曾谋面的夫君，景王陆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