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合髻
阮衔危跌坐在东厢房的筵席之上，一旁站着的西饶暗卫一身煞气连连，直叫人不敢栖身于此。
“阮衔危，说说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以及，你的命又为何值得我这么做。”谢庭白颀长身姿，手中拿着一截丝绢，擦拭着脖颈上溢出的血迹。
他渡步在女子身前，等待着她的答案。
阮衔危心中一团乱麻。
在那暗卫欲旋她头颅之际，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又或是大仇未报的恨意，阮衔危下意识地说出了谢庭白最有可能留她一命的话语。
可现在这根救命稻草却成了烫手山药。
忽而，阮衔危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去，在谢庭白的腰间找寻。
那双寸金吉祥如意子母佩正悬挂在他的腰间。
西饶，有一个秘而不宣的传闻。
西饶大将军赵弗寅可不止其子赵修义一个孩子，相传二十年前，他的发妻难产而逝，诞下的并不是一个早已胎死腹中的男婴。
但，这个孩子被秘密送回赵弗寅发妻的母家——西饶药仙世家，德容谢氏。
而这个孩子正是眼前的谢庭白。
“我会替你铲除，西饶大统帅，赵弗寅。”阮衔危说到。
“铲除赵弗寅。”
谢庭白重复着阮衔危方才所言，笑了起来：“阮衔危，你好狂悖。”
“赵弗寅，乃我西饶第一大将，我为什么要与他作对。”
“因为这寸金如意吉祥子母佩。”阮衔危直起了身子，坦然地对上谢庭白的眼。
宿敌相视，双双心怀鬼胎。
“东舟，你先下去。”谢庭白眯着眸子，声音中略带一丝哑意。
“是。”那暗卫应声，朝外走去。
“阮将军这是，很喜欢去查我的往事秘辛啊。”谢庭白皱了眉头，可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
他无端升起的心跳，仿佛要冲出胸腔去，那种欲狂的冲动神态，似乎即将雀跃在脸上。
谢庭白马上就要发疯般的心神，隐藏在他此刻无波无澜的眼底。
阮衔危并不理会他的嘲弄，尽管心头如战鼓般跳动，却依旧神色平静道：“谢庭白，你只用告诉我，这笔交易，你愿还是不愿。”
“你好像没有弄明白，”谢庭白将沾满血渍的丝绢反叩在青木色案几前，手指不住敲击着桌面，“阮衔危，是你在求我给你一条生的门路。”
“可是你缺少的不就一个武将吗？”阮衔危挑眉，灯火照在她的脸上，竟有几分恍惚起来。
“少了一个可以力敌赵家父子的武将，你还能完成你的复仇大业吗？”阮衔危轻笑，“纵使赵家千错万错，只要不涉及江山社稷，我想，在这东西两国兵刃危殆之际，你们西饶的国君，是断然不会因为区区家事和一些走私贩盐，贪淫受贿的事儿而惩治他们。”
“我了解东临的一切，论武，也全然不输给他们父子，甚至，比那草包赵修义更胜不知几许。”
“除了我你别无他选。”
“呵。”谢庭白冷冷道：“你在威胁我？”
阮衔危垂下头，朝着谢庭白拱手，道：“不敢，只是替谢大人即将错失良机报仇雪恨而遗憾。”
久久不闻声响，阮衔危抬头，便见谢庭白面含深意地望着她。
“你要什么？”
“我要……”阮衔危顿了顿，吐出略带腥涩的字句。
“我要你将我推上西饶大统帅之位，让我亲手杀了东临皇帝——沈云之。”
谢庭白敛下眼，目光聚焦女子的双眼，沉吟。
“你以什么身份进入西饶？”
东厢房安静了起来，夜晚出没的鸟雀儿在屋外的树影婆娑之上太过嘲哳。
“你的妻子。”
“阮衔危。”
“多荒谬……”谢庭白听罢，戏谑地笑着：“方才还拿着刀剑想要杀我的人，竟想与我结为夫妻？”
阮衔危站起身来，掀起眼皮，淡色到：“如今你就两个选择，利用我，杀了我。”
“利用我，你我成为盟友。要杀我，那请便。”
语罢，阮衔危朝着眼前的谢庭白，一步一步地走去。
她在赌，赌这利益的诱惑，能让谢庭白为她所用。
“我同你互为夫妻，进了西饶，便是外恩爱，内自主，事成之后，我也会自行离开，你不用烦扰。”
“这笔交易，怎么看，都百利而无一害。”
“对吗？”阮衔危站定在谢庭白跟前，距离之近到让他们能在彼此眼中寻得一方自己的轮廓。
指尖拂过男人的薄唇，阮衔危眨着眼，望向谢庭白幽黑瞳仁。
蓦地，她只觉得腰间被一抹冰凉环住，抬眼看去，竟对上谢庭白那嬉笑的眉眼。
“的确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成交。”
竖日晨时，天光蒙蒙亮。
阮衔危一夜无梦。
睁开眼便见一抹蓝白立于门口屋檐下。
“谢庭白。”她朝着那道逆着光的身影说到。
此时，屋檐下，谢庭白望着满园火红，被昨夜小雨吹打得凄惨落地。
闻声，他转过头去，道：“醒了。”
阮衔危起了身，风邪涌涌，她着单薄里衣不经将寝被往身上裹了裹。
她不言语，只是望着谢庭白。
“我吩咐了药棠去给你烧沐浴的水，既然结为夫妻，就算掩人耳目，也要拜堂成亲。”谢庭白说到，“我已向西饶朝廷所禀，于这桃花村三日后完婚。”
“如此仓促。”阮衔危蹙眉。
谢庭白只道：“夜长梦多。”
不大一会儿，药棠从沐间而来，朝着他们福了福身，开口道：“浴汤烧好了，女君。”
“不，是夫人，夫人的浴汤烧好了。”
阮衔危面露凝滞，侧过脸去，却见谢庭白神色如常。
“快些去吧，别误了成衣匠来量身寸的时辰。”谢庭白道。
待阮衔危沐浴之后，已是辰时一刻。
对着那古铜镜，阮衔危方才发觉，自己身形愈发瘦削，甚至很是病态般的纤弱，全然褪去那血战沙场时的锋芒。
“夫人，奴婢替您梳头。”药棠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仔仔细细地为阮衔危梳起头来。
一帘细雨又悠悠然地落下，飘飘渺渺，雾湿了屋内人的眼睛。
成衣匠站在屋外恭候着，屋中人依旧慢悠悠。
“大人差人送来了些头饰，夫人瞧着，喜欢哪个。”药棠说着，将那放在一旁的妆匣打开，里面躺着几支薄玉珠钗。
阮衔危随意拿起一支钗，道：“就这支吧。”
“是。”
药棠挽发梳髻的功夫可见一斑，不大一会儿，便梳好了发髻，将那支青玉白珠钗簪在阮衔危的青丝中。
阮衔危只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太过陌生，她摸了摸铜镜中自己的眉眼，总觉得不太真切。
药棠对着阮衔危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满意，又道：“夫人，奴婢为您上妆。”
镜中人如一只提线木偶一般，被婢女摆弄着。
又由着成衣匠将那红衣裹身。
更似被命运捉弄一般。
珠流壁转间，已是成亲之日。
本就只是因机谋而结缘的比翼鸟，故而，这门亲事操持得不算旷大。
在四方小院中，红绸规规矩矩被系在房梁瓦柱之上，添得几分喜庆。
可小屋空寂，总让人品出一味萧瑟。
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四四方方的小地方，竟圈住了数不尽的女人。
竟是连她也被画地为牢。阮衔危想着。
“一拜天地！”喜娘的声音在前厅响起，一时间，锣鼓喧天。
今日的阮衔危，穿着桃花村寻常人家嫁娶用的的软纱连理大红喜服，略带傲气的脸庞被脂粉轻轻点缀，抬眉遮眼皆令人动容。
“二拜高堂！”
一扇薄红喜扇遮住了阮衔危的眉眼，她透过扇面看去，却见那前厅主位空悬着。
“夫妻对拜！”
随着喜娘的高声宣喝，很快，阮衔危与谢庭白隔着一层朱色，面面相觑。
谢庭白笑了。
笑弯了眼来。
可他这笑意并不达眼底。
如此，拜堂也算结束了，喜娘领着阮衔危进了那早已熟知的小屋内，此下一番天地，她若坐井观天。
小院前厅热闹非凡，锣鼓喧天，爆竹之声接连不断，不绝于耳。
谢庭白和那假扮与之熟识的桃花村村民，推杯换盏，神情迷醉，仿佛藏匿了世间仅此一处的珍宝般，大喜过望。
谢庭白知道，不远处，正有一双眼睛伴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含笑饮下一盏清酒，眸光冷冽地看向那躲在暗处的蛇鼠之辈。
“大人，的确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奉康悄然附在写庭白点耳边低语着。
“知道了。”男人面上不显，只是静静地又为自己斟了一盏酒，“看紧后院儿，别出了什么岔错。”
这几日歇息得不踏实，阮衔危坐在被莲子百合红枣撒满的寝榻上，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下一秒便要睡去。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百无聊赖。
小屋外，不过只有那抹若焰光般的红叶，和那一树上的小雀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再添几分热闹。
蓦地，屋外人声喧嚣。
原是喜娘带着众人来闹洞房。
眼前一切皆被阮衔危手中红艳阻隔了起来。
“新娘子新郎官！合髻！”
喜娘说罢，拿着那玲珑喜剪子，将谢庭白和阮衔危末端的发丝各自剪断。又用红线将之紧紧绞缠。
“饮合卺酒！”
二人举起旁人递来的酒盏一饮而尽。
“礼成！”
众人欢天喜地，闹的闹，笑的笑。
屋外又吹起一阵凉风。
一点寒银之色从外头飞进来，直直悬停在谢庭白身前不过一寸之地。
那箭羽被握在东舟手中，从箭身上垂下一张单薄的纸张，掩盖住了谢庭白的视线。
东舟将那纸张取下，递交给了谢庭白。
“都出去。”他淡然开口，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力量。
待四下人散，谢庭白才打开了那张字条。
他愈看，神情愈玩味，可双手紧握成拳。
“老东西，果然坐不住了。”谢庭白眯了眯眼，随意将那张破败的纸条扔下，“奉康，明日，即刻回京。”
“是。”奉康站在屋外，定声道。
阮衔危捡起那张纸条，撑开褶皱的纸张，细细看去：
“吾儿庭白，今日奉陛下之意特此慰问，听说你于今日大婚，问，娶为何人？皆是不知。”
“不论你又想出何等手段，且勿忘我依旧为父。德容谢家，你祖父怕是尚且不知你有新妇，我已替你派人传音，不日便会知晓。”
“阮衔危，说说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以及，你的命又为何值得我这么做。”谢庭白颀长身姿，手中拿着一截丝绢，擦拭着脖颈上溢出的血迹。
他渡步在女子身前，等待着她的答案。
阮衔危心中一团乱麻。
在那暗卫欲旋她头颅之际，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又或是大仇未报的恨意，阮衔危下意识地说出了谢庭白最有可能留她一命的话语。
可现在这根救命稻草却成了烫手山药。
忽而，阮衔危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去，在谢庭白的腰间找寻。
那双寸金吉祥如意子母佩正悬挂在他的腰间。
西饶，有一个秘而不宣的传闻。
西饶大将军赵弗寅可不止其子赵修义一个孩子，相传二十年前，他的发妻难产而逝，诞下的并不是一个早已胎死腹中的男婴。
但，这个孩子被秘密送回赵弗寅发妻的母家——西饶药仙世家，德容谢氏。
而这个孩子正是眼前的谢庭白。
“我会替你铲除，西饶大统帅，赵弗寅。”阮衔危说到。
“铲除赵弗寅。”
谢庭白重复着阮衔危方才所言，笑了起来：“阮衔危，你好狂悖。”
“赵弗寅，乃我西饶第一大将，我为什么要与他作对。”
“因为这寸金如意吉祥子母佩。”阮衔危直起了身子，坦然地对上谢庭白的眼。
宿敌相视，双双心怀鬼胎。
“东舟，你先下去。”谢庭白眯着眸子，声音中略带一丝哑意。
“是。”那暗卫应声，朝外走去。
“阮将军这是，很喜欢去查我的往事秘辛啊。”谢庭白皱了眉头，可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
他无端升起的心跳，仿佛要冲出胸腔去，那种欲狂的冲动神态，似乎即将雀跃在脸上。
谢庭白马上就要发疯般的心神，隐藏在他此刻无波无澜的眼底。
阮衔危并不理会他的嘲弄，尽管心头如战鼓般跳动，却依旧神色平静道：“谢庭白，你只用告诉我，这笔交易，你愿还是不愿。”
“你好像没有弄明白，”谢庭白将沾满血渍的丝绢反叩在青木色案几前，手指不住敲击着桌面，“阮衔危，是你在求我给你一条生的门路。”
“可是你缺少的不就一个武将吗？”阮衔危挑眉，灯火照在她的脸上，竟有几分恍惚起来。
“少了一个可以力敌赵家父子的武将，你还能完成你的复仇大业吗？”阮衔危轻笑，“纵使赵家千错万错，只要不涉及江山社稷，我想，在这东西两国兵刃危殆之际，你们西饶的国君，是断然不会因为区区家事和一些走私贩盐，贪淫受贿的事儿而惩治他们。”
“我了解东临的一切，论武，也全然不输给他们父子，甚至，比那草包赵修义更胜不知几许。”
“除了我你别无他选。”
“呵。”谢庭白冷冷道：“你在威胁我？”
阮衔危垂下头，朝着谢庭白拱手，道：“不敢，只是替谢大人即将错失良机报仇雪恨而遗憾。”
久久不闻声响，阮衔危抬头，便见谢庭白面含深意地望着她。
“你要什么？”
“我要……”阮衔危顿了顿，吐出略带腥涩的字句。
“我要你将我推上西饶大统帅之位，让我亲手杀了东临皇帝——沈云之。”
谢庭白敛下眼，目光聚焦女子的双眼，沉吟。
“你以什么身份进入西饶？”
东厢房安静了起来，夜晚出没的鸟雀儿在屋外的树影婆娑之上太过嘲哳。
“你的妻子。”
“阮衔危。”
“多荒谬……”谢庭白听罢，戏谑地笑着：“方才还拿着刀剑想要杀我的人，竟想与我结为夫妻？”
阮衔危站起身来，掀起眼皮，淡色到：“如今你就两个选择，利用我，杀了我。”
“利用我，你我成为盟友。要杀我，那请便。”
语罢，阮衔危朝着眼前的谢庭白，一步一步地走去。
她在赌，赌这利益的诱惑，能让谢庭白为她所用。
“我同你互为夫妻，进了西饶，便是外恩爱，内自主，事成之后，我也会自行离开，你不用烦扰。”
“这笔交易，怎么看，都百利而无一害。”
“对吗？”阮衔危站定在谢庭白跟前，距离之近到让他们能在彼此眼中寻得一方自己的轮廓。
指尖拂过男人的薄唇，阮衔危眨着眼，望向谢庭白幽黑瞳仁。
蓦地，她只觉得腰间被一抹冰凉环住，抬眼看去，竟对上谢庭白那嬉笑的眉眼。
“的确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成交。”
竖日晨时，天光蒙蒙亮。
阮衔危一夜无梦。
睁开眼便见一抹蓝白立于门口屋檐下。
“谢庭白。”她朝着那道逆着光的身影说到。
此时，屋檐下，谢庭白望着满园火红，被昨夜小雨吹打得凄惨落地。
闻声，他转过头去，道：“醒了。”
阮衔危起了身，风邪涌涌，她着单薄里衣不经将寝被往身上裹了裹。
她不言语，只是望着谢庭白。
“我吩咐了药棠去给你烧沐浴的水，既然结为夫妻，就算掩人耳目，也要拜堂成亲。”谢庭白说到，“我已向西饶朝廷所禀，于这桃花村三日后完婚。”
“如此仓促。”阮衔危蹙眉。
谢庭白只道：“夜长梦多。”
不大一会儿，药棠从沐间而来，朝着他们福了福身，开口道：“浴汤烧好了，女君。”
“不，是夫人，夫人的浴汤烧好了。”
阮衔危面露凝滞，侧过脸去，却见谢庭白神色如常。
“快些去吧，别误了成衣匠来量身寸的时辰。”谢庭白道。
待阮衔危沐浴之后，已是辰时一刻。
对着那古铜镜，阮衔危方才发觉，自己身形愈发瘦削，甚至很是病态般的纤弱，全然褪去那血战沙场时的锋芒。
“夫人，奴婢替您梳头。”药棠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仔仔细细地为阮衔危梳起头来。
一帘细雨又悠悠然地落下，飘飘渺渺，雾湿了屋内人的眼睛。
成衣匠站在屋外恭候着，屋中人依旧慢悠悠。
“大人差人送来了些头饰，夫人瞧着，喜欢哪个。”药棠说着，将那放在一旁的妆匣打开，里面躺着几支薄玉珠钗。
阮衔危随意拿起一支钗，道：“就这支吧。”
“是。”
药棠挽发梳髻的功夫可见一斑，不大一会儿，便梳好了发髻，将那支青玉白珠钗簪在阮衔危的青丝中。
阮衔危只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太过陌生，她摸了摸铜镜中自己的眉眼，总觉得不太真切。
药棠对着阮衔危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满意，又道：“夫人，奴婢为您上妆。”
镜中人如一只提线木偶一般，被婢女摆弄着。
又由着成衣匠将那红衣裹身。
更似被命运捉弄一般。
珠流壁转间，已是成亲之日。
本就只是因机谋而结缘的比翼鸟，故而，这门亲事操持得不算旷大。
在四方小院中，红绸规规矩矩被系在房梁瓦柱之上，添得几分喜庆。
可小屋空寂，总让人品出一味萧瑟。
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四四方方的小地方，竟圈住了数不尽的女人。
竟是连她也被画地为牢。阮衔危想着。
“一拜天地！”喜娘的声音在前厅响起，一时间，锣鼓喧天。
今日的阮衔危，穿着桃花村寻常人家嫁娶用的的软纱连理大红喜服，略带傲气的脸庞被脂粉轻轻点缀，抬眉遮眼皆令人动容。
“二拜高堂！”
一扇薄红喜扇遮住了阮衔危的眉眼，她透过扇面看去，却见那前厅主位空悬着。
“夫妻对拜！”
随着喜娘的高声宣喝，很快，阮衔危与谢庭白隔着一层朱色，面面相觑。
谢庭白笑了。
笑弯了眼来。
可他这笑意并不达眼底。
如此，拜堂也算结束了，喜娘领着阮衔危进了那早已熟知的小屋内，此下一番天地，她若坐井观天。
小院前厅热闹非凡，锣鼓喧天，爆竹之声接连不断，不绝于耳。
谢庭白和那假扮与之熟识的桃花村村民，推杯换盏，神情迷醉，仿佛藏匿了世间仅此一处的珍宝般，大喜过望。
谢庭白知道，不远处，正有一双眼睛伴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含笑饮下一盏清酒，眸光冷冽地看向那躲在暗处的蛇鼠之辈。
“大人，的确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奉康悄然附在写庭白点耳边低语着。
“知道了。”男人面上不显，只是静静地又为自己斟了一盏酒，“看紧后院儿，别出了什么岔错。”
这几日歇息得不踏实，阮衔危坐在被莲子百合红枣撒满的寝榻上，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下一秒便要睡去。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百无聊赖。
小屋外，不过只有那抹若焰光般的红叶，和那一树上的小雀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再添几分热闹。
蓦地，屋外人声喧嚣。
原是喜娘带着众人来闹洞房。
眼前一切皆被阮衔危手中红艳阻隔了起来。
“新娘子新郎官！合髻！”
喜娘说罢，拿着那玲珑喜剪子，将谢庭白和阮衔危末端的发丝各自剪断。又用红线将之紧紧绞缠。
“饮合卺酒！”
二人举起旁人递来的酒盏一饮而尽。
“礼成！”
众人欢天喜地，闹的闹，笑的笑。
屋外又吹起一阵凉风。
一点寒银之色从外头飞进来，直直悬停在谢庭白身前不过一寸之地。
那箭羽被握在东舟手中，从箭身上垂下一张单薄的纸张，掩盖住了谢庭白的视线。
东舟将那纸张取下，递交给了谢庭白。
“都出去。”他淡然开口，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力量。
待四下人散，谢庭白才打开了那张字条。
他愈看，神情愈玩味，可双手紧握成拳。
“老东西，果然坐不住了。”谢庭白眯了眯眼，随意将那张破败的纸条扔下，“奉康，明日，即刻回京。”
“是。”奉康站在屋外，定声道。
阮衔危捡起那张纸条，撑开褶皱的纸张，细细看去：
“吾儿庭白，今日奉陛下之意特此慰问，听说你于今日大婚，问，娶为何人？皆是不知。”
“不论你又想出何等手段，且勿忘我依旧为父。德容谢家，你祖父怕是尚且不知你有新妇，我已替你派人传音，不日便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