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婉动作很轻,莫晏皮糙肉厚,这点痛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直到花婉擦完他也没喊一声疼。

    花婉将满是血污的布丢进水中,用手背抹了把自己额前因为紧张而冒出的冷汗,长舒一口气:“好了,可以上药了。”

    莫晏拿起旁边包扎用的纱布就准备往伤口上覆盖,还好花婉眼疾手快夺了过来:“你干嘛、还没上药呢!”

    莫晏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有些沉:“我这里没药,直接包扎就好,包扎完你就可以走了。”

    花婉当即急了:“你急什么?等会芙芷就把药拿来了,上完药再包扎,我又不急着走。”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芙芷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郡,郡主,你们怎么不等我?害我好找,药,我拿来了。”

    芙芷一到,花婉便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向莫晏:“好了,药来了,上了药再包扎吧。”

    药都到了,莫晏自然无法推辞,他放下了手中包扎用的布。

    看他不再坚持,花婉立刻跑去门口找芙芷拿药:“哪个是止血的?”

    芙芷拿出一个黄色的瓶子,递给花婉:“这瓶。”

    花婉接过药便去给莫晏上药,她上的仔细,那药效果也好,不一会血便止住了。

    芙芷一共拿了两瓶止血粉,两瓶愈合粉还有一罐祛疤的药膏。

    花婉把这些药全留给了莫晏,莫晏自然不要,花婉只好说:“我不是白给你的,这些东西是要跟你换的。”

    莫晏猜到她一定有所图,便问了:“换什么?”

    花婉扫视了一下屋子,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再说她什么也不缺。她说换东西不过是为了让对方收下这药罢了,真要换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要换些什么了。

    突然她余光瞥到角落里放置的一把木剑,那木剑上斑驳不已,想来是主人勤加练习的结果。

    她来了主意:“你教我练剑如何?”

    “我最近对练剑特别感兴趣,以后放旬假便来找你练剑,行吗?”

    这话一出,莫晏便觉得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这小郡主果真是无聊找他乐子来了。

    天真可爱的小郡主找他却是为了练剑,谁信?

    方才上药时,那小郡主的手看着便是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定是没摸过剑的,现在却要跟他学练剑,简直可笑。

    算了,既然对方想玩,那他便陪着玩一玩,也算清了这些药。

    他点点头朝花婉笑了一下:“好啊。”

    *

    花婉自那日在冷宫说过要练剑之后,便自己找了把剑,私下先练了一番,发觉这东西还真是有趣。

    比听夫子讲课要有趣的多。

    每次听夫子讲课她都想睡觉。

    今日也不例外。

    她再一次因为上课睡觉而被夫子点名站了一节课。

    下课后芙芷便赶过来给她送糕点,花婉待在学堂里就闷的慌,便带着芙芷在后院池塘边看金鱼。

    那糕点吃多了口渴,她斗着池塘里的鱼,吩咐芙芷去倒点水来。

    芙芷当即放下糕点,去给她拿水。

    池塘里的鱼游来游去,皆若空游无所依,花婉拿枯树枝挑逗着它们。

    不消片刻,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尖叫,池塘中的鱼四散而去,随即又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花婉循声望去,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长平公主与芙芷,当即心道不好。

    芙芷定是要被欺负的。

    长平公主是祁妃的独女,而祁妃的父亲又是当朝宰相李忠浦,他们家出了名的护短,所以这小公主自小便是被宠上了天的,蛮横无理的紧。

    花婉自小便与她不对付,两人性格都较为强势,往往谁也不服谁,她看不惯长平蛮横,长平看不惯她身份不如自己还这般不服她。

    但是二人又评不出个高低,所以两人平日里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自此,也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但这次不知芙芷是怎么招惹上这小公主的。

    花婉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过去时这小公主嘴里还恶毒的骂着芙芷:“你怎么这般不长眼?你这眼睛是拿来出气的吗?主子出身卑微,举止粗鲁,这手下的奴才也是,一个赛一个没用。”

    芙芷正要出口反驳,花婉已经先一步站在她面前,阻止她即将出口的话。

    花婉将芙芷挡在身后,目光对上面前这粉雕玉琢却出口恶毒的小公主,出声询问:“不知芙芷是怎么得罪公主殿下了?惹得公主殿下这般生气?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长平公主一看她来了,这气势更盛了,指着自己水蓝色襦裙边边的一点水渍:“看到没?这可是你身后那不长眼的奴才弄湿的,知道本公主这衣服有多珍贵吗?这可是外公从江南给我带回来的,京城里可弄不来,结果却被这贱人给泼湿了!”

    花婉顺着她的指示向下看,第一眼没看清哪里有水渍,第二眼才看到襦裙的一点边颜色重了一点,那一小块最多也就拇指大小,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芙芷在背后小声道:“郡主,是她先撞过来的,我来不及躲。”

    花婉知道对方存心找事,决定先讲理:“弄湿公主殿下的衣服确实是她做错了,要是公主殿下实在喜欢这衣服,不妨送来昙台园,为公主殿下清洗干净后再给公主殿下送去。再者公主殿下方才也已经下手惩罚过了,这事就这么算了,行吗?”

    花婉这话一说完,长平就驳斥:“凭什么就这么算了?本公主这衣服如此金贵,换她一条命都不为过,如今只是扇了她一巴掌,怎么能一样?”

    花婉心里火气直冒,果然还是那个不讲理的蛮横公主,但是她又不能直接跟对方动手,只是压着火气问着:“那公主殿下想怎么解决?”

    那长平森然一笑,话语如蛇蝎:“本公主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真要她性命,但她那双眼既然没用,那就……挖了吧。”

    芙芷一听便慌了神,紧张的拉着花婉的衣角,话语里都带着哭腔:“郡主……”

    花婉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目光再看向长平时带了一丝狠厉,她没理长平的安排,反倒又问了一遍:“公主殿下的衣服是哪里脏了?”

    长平看她这副生气的模样就心情大好,又大发慈悲的给她指了指:“这里。”

    下一秒,花婉便一脚踩向了那处沾了水渍的衣角,原本水蓝色的襦裙赫然多了一个脚印!

    长平显然没料到她这招,反应过来后气的牙抖:“花婉!你疯了!”

    花婉不卑不亢的跟她道歉:“真是对不起啊,公主殿下。刚那有一只蚊子,我本想踩死蚊子的。结果踩偏了,竟踩到了公主殿下贵重的衣裳。我这眼睛也不太好使了,公主殿下可要一同挖了去?”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抬眼看了长平,正对视上对方盛满怒火的双眸。

    长平气的直跺脚,却又不敢真拿花婉怎么办。

    芙芷只是一个奴才,眼睛没了就没了,但是花婉好歹是郡主,她再蛮横也不敢真对她做些什么。

    长平瞪着花婉,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看来今日花婉是誓死要护着这贱人了。

    长平正气的要死,不仅没收拾住对方,现在还反被对方踩一脚。

    看她半天不说话,花婉出声提醒:“公主殿下,还要吗?”

    长平身旁的侍女拉了一下自家公主的衣角,长平这才舒了一口气道:“谅在你也是好心,今日之事本公主便不与你们计较了。但是再有下次,本公主定不轻饶!”

    她说完便转身:“浣衣,走!”

    那侍女看了花婉一眼便跟着长平走了。

    花婉恰好对视上那双打量的眼睛,她只觉得这侍女似乎有些不简单,脑海里有个念头刚出现便又被芙芷的哭声给打散了 。

    等长平走后,芙芷才抱住她哭个不停:“谢谢郡主……谢谢我还好郡主你在……”

    花婉知道她受了不少惊吓,赶忙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

    长平那一巴掌没收力气,不过一个时辰,芙芷那半边脸便肿了起来,巴掌印大咧咧的挂在脸上。回到昙台园,花婉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

    芙芷低头绞着手指,小声开口:“郡主……对不起。”

    花婉擦着最后一点药,问她:“今日是你故意泼她的吗?”

    芙芷连忙摇头:“不是!嘶……我端着水想去找郡主,然后公主殿下自己撞上来的。”

    芙芷刚才摇头幅度太大,受伤的地方碰上了花婉擦药的手,花婉皱着眉头道:“别动。”

    她一说完芙芷就立刻不动了,她又道!“既然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道歉?”

    芙芷还想说什么,但花婉已经擦好药看着她,继续说了下去:“今日之事,是那长平欺人太甚,跟你没关系。再说,你还白挨了她一巴掌呢!要道歉也应该她道歉,你道歉个什么劲啊?”

    听到她这话,芙芷眼泪又忍不住要往下落。

    她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命好,投奔了一个好主子,今日之事,但凡换一个人,她这双眼睛都保不住。

    即使保住了也少不了一顿责骂,但是自家郡主却会开导她不是她的错。

    她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善事,这辈子遇到这么好的主子。

    花婉看她又要哭,赶忙安慰她:“怎么又哭了?别哭了,这刚上的药,一会儿哭没了……”

    后院的桃花纷纷飘落,这带着寒意的初春算是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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