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眼里满是泪水。

    他真是疯了,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子,怎么会喜欢上自己的臣子。

    可她不是男子,也只能做他四年的臣子,如今眼见是连这四年都做不满了。

    如果被他发现她骗了他,发现她不是男子却顶着男装糊弄他,他一定会杀了她,会迁怒杨巍。

    他这么冷硬的心肠,这么疯狂的作派,杨柳也不知道父亲的丹书铁券能护家中到几时。

    怎么可以应和他?

    杨柳分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萧策安发了好大的火,殿里被他砸得一地狼藉,最后揪起她衣领,冷眸凝视着她,“再说一遍。”

    杨柳道:“你怎么不一杯毒酒毒死我!”

    “哪里要酒,”萧策安回身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雪亮剑刃抵在杨柳纤细的脖颈上,微微用力压了压,“平白浪费了毒药。”

    杨柳不记得又发生些什么,只觉后颈一痛,整个人便昏睡过去,再醒来已是在长明宫。

    嬷嬷们也都被召走。

    整座长明宫华美贵气,每日却昏沉寂静得要命,暮气沉沉,来往的宫女内侍都不敢高声。

    “昨晚起夜,我迎头就撞见一个白渗渗的人影在游廊上站着,可真吓死个人!”

    “呀,我也见到了,这长明宫怪吓人的!”

    “还有小厨房,夜里糕点总是少一两块!”

    有人低声道:“嘘!别说了,那是小世子。”

    众人悸悸。

    外面风言风语闹得火热,他们也不免猜测。但在长明宫许久,殿下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小世子也不见殷勤,只东宫的元宝公公每日都要派人过来叮咛他们,万不可怠慢了小世子。

    长夜寂静,杨柳盯着帐顶发呆,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或许想了许多,又或许什么也没想,脑袋昏昏沉沉。

    她看着窗子的影子渐渐东移,再也躺不下,提了水桶鱼竿就去湖边钓鱼。

    ……

    萧策安踏入长明宫,未惊扰众人,遍寻杨柳不得,心中一紧。

    一错眼,正见湖边怪石旁靠坐一人,雪白中衣,瘦骨伶仃,肉眼可见地消瘦倦怠,瑟缩着,出神地望着湖面。

    他大步流星,将杨柳紧紧揽入怀中,瞧见一旁的鱼竿鱼线,这才舒出一口长气,去暖杨柳冰冷的手。

    桶里只有半桶空水,被杨柳洒了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落花落叶,正静静浮在水面上,泛起一丝冷意。

    他低头看杨柳,见杨柳眼睫微垂,不言不语,不禁懊恼对杨柳太苛刻。

    杨柳年少,少年人重意气,断袖非主流,他一时受不了也是正常,自己又何苦逼得太紧,反而让他难受?

    萧策安收了鱼线,缓声道:“孤助你钓鱼。”

    他忽而顿住。

    这鱼线上并没有挂鱼钩。

    他忆起宫人汇报,杨柳近日不大对劲,遂抚上杨柳肩头,

    杨柳像是才发现他,眸光逐渐聚焦,“殿下,我怎么这么冷?”

    她视线滑过四周,皱眉:“这是哪里?昨天不还下着大雪,怎么今日桃花都要开败了?好生古怪。”

    萧策安沉默下来,忽得问道:“今夕何夕?”

    杨柳微笑:“殿下你怎么忘了,今日是元月初三啊。”

    长明宫早就惊醒,宫人忙碌,灯火通明起来。

    杨柳被萧策安塞进锦被里,闷声道:“不要太医,我没生病。”

    萧策安捋捋杨柳额前的发,“不是看病,只是请个平安脉,莫怕。”

    杨柳嘟囔道:“我只要宋太医来看我,其他太医都不见。”

    萧策安应了,不久便听他呼吸清浅匀长,熟睡起来。

    长明宫宫人早就被元宝聚在一处,仔细追问了杨柳近些天的异样,却不知症源何在。

    清风吹拂书册,萧策安闻声,踱步到方桌旁,见案上放着厚厚的书,写着些什么“生死了无依”一类的字句,近旁还有杨柳摘录的话,面色铁青。

    “将此等妖书尽数除去,不许再放在长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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