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京都一则流言甚嚣尘上。

    论其要旨,便是一句话:杨将军门楣不幸,为朝廷效忠了一辈子,战死沙场不到半年,不孝子就通敌,联合突厥细作在城门行刺陛下。

    传言有鼻子有眼,加之杨柳已经一月未上朝,不多时就有官员将此事奏到御前,在朝会时声讨。

    最先在朝会上发声的是恩荫派的张大人。因早就对杨柳恩荫出身却与变法派来往密切而怀恨在心,此次更是做足了准备,务求一击必中。

    张大人坚持认为杨柳通敌:“陛下,臣提议严惩杨柳。臣对杨柳通敌的判断,也并非全然无依。其一,行刺的城门校尉是杨柳向朝廷举荐的;其二,杨柳身处内廷与外廷之间,日日往来于京城各处,行迹所至,几乎包含了近期发现的九成暗探;其三,杨柳早早地遣散了家中侍卫仆从,孤身一人,岂非大难临头出逃的前兆?”

    刘御史不赞同:“臣不认为杨柳通敌。张大人的话,臣要反驳。首先,杨柳提拔了城门校尉,可也提携了左翎,这二位被升职前官位相近,且城门校尉的叛变乃是被宗临识破,后续京城暗探的排除也是左翎为主力。若杨柳真通敌,为何费尽心思提拔一对相克的人?

    “其次,杨柳踪迹遍布京城,却往往只在吃喝玩乐处多做停留。他本是闲职,自从安丰县任满后,官文滞留在赵大人处已经半年有余,所做不过是一富贵公子的寻常做派,众位大人早就游遍京城,那臣是不是能说,大人们也是去往暗桩与暗探联络,且熟知京城每一处暗探的具体位置?再者,突厥又不傻,怀着何等愚昧心思、通过什么手段,要将如此多暗探告知杨柳?

    “最后,杨柳家中的仆从侍卫,临去前都在京兆尹处交解过契书,陛下也另外派人守在杨府,杨府算不得无人,祖地老宅众人也都安安稳稳,杨柳怎么算得上是为清算跑路做准备?”

    “那这封书信是怎么回事?”守旧派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纸,内侍接过,送与元宝。元宝呈给萧策安,萧策安看过,便令朝臣传阅。

    张大人道:“赤霄马是北突厥特有的良马,在我边境逞凶多日,中土历来难得,价格奇高,为何杨柳在秦地的牧场却多出足足数千匹的马儿?短时间内弄来这样多的良驹,必然有猫腻。”

    御史细思,亦觉有理,眉头死死皱着,一时沉默不语。

    少府却坐不住了:“非也,非也!杨大人从秦地进献了近五千匹良马,前些日子才到京郊的马场,被臣转交宗将军处,只等再验上数日就要送往前线。四个月前杨柳就已经发函请示,路途中各路关口通行文书、派兵押送以及来往公文和购马账册都封锁在部院,随时可供阅览。”

    杨氏父子的忠诚,素来广为人知。少府此前与他们交集不多,只和杨巍打过几次照面,却也深深折服。何况杨柳为着献马的事,寻过他数次。真金白银赠来的马匹不仅让少府对杨氏的忠心深信不疑,还为少府的政绩添了光彩的一笔,因而少府也愿意在朝堂上为杨柳说几句话。

    少府道:“杨大人在今年五月就上过折子,往后两年,他秦地牧场里的马儿,七成献给陛下。”

    这下,不只是在场的武将们站在杨柳这边,坚信杨柳是被污蔑,连没接触过马场事宜的官员,略略一算也知晓,杨柳倒贴的钱财何止在少数。

    除了近日在京都流传的流言,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杨柳和突厥人有往来,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杨柳的清白。

    张大人望向高坐的帝王。如此遥远的距离,除非出列上前禀报,他几乎从未看清过陛下的模样,也极少真正听到陛下的声音。哪怕这座大殿比任何殿堂都聚音,也无法保证每一位臣子都听到陛下的言语。

    而陛下与先皇不同。先皇议事,只需前列的公卿重臣能听清。陛下一开口,却要每个人都得聆听,张大人认为这是年轻的陛下追求权威,渴望说一不二的声势,在朝会上极少发话,即使发话也大多让身边的内侍传唱。

    可陛下不发言,没人知道陛下的喜恶,每个人都提心吊胆,上朝时抖足了劲儿去争去抢,不敢过于藏私,哪怕锋芒毕露,也要求得陛下最终一锤定音时偏向自己这边。

    萧策安在殿上,看着底下众人的一举一动。多少臣子出列上前,无论是痛陈杨柳确有通敌之嫌,还是坚信杨柳清白,个个都说得有理有据。

    听着他们的辩驳,萧策安也觉出无趣来。那人并不无辜,可闹得再大,也不过是他们二人的事。至于将此事宣扬开来的人,他也会一一排查。

    ……

    元宝觉得,杨柳真的恃宠而骄,以至于忘本了。

    陛下念旧情,未曾提及杨柳行刺。而杨柳下狱,抵死也不愿为自己开脱。分明陛下早就有所安排,只要她愿意辩解,出狱复职都不在话下。

    无论从哪方面讲,元宝认为,天下人大多都如他一般,不觉陛下有如何捅破了天的过错,要人宁愿往心窝上捅刀子,也不乐意同住一个屋檐下。

    近来政务愈发繁忙,萧策安常常要忙到深夜。更因深宫寂寞,独身一人,不愿闲下来,召见大臣的次数也比往常多。

    大殿中烛火通明,陛下专注伏案的身形与往常别无二样,元宝却知陛下此时心绪不佳。

    外面传来喧闹声,元宝出去查看,是萧燕山正守在殿外,嚷嚷着要见皇叔。

    他年龄尚小,纵然元宝给了暗示,也还是装作没看到,自顾自杵在殿外,大有不见皇叔就不走的架势。

    元宝也正暗自为难,进了门,却见萧策安已经将毛笔放在黑石山形笔架上,让他带萧燕山进来。

    萧燕山别扭地叫了句皇叔。

    萧策安神色未变,拢着淡而不容忽视的威严,只拿一双凤眼静静瞧他。

    萧燕山压下惧意,朗声道:“皇叔,小叔的案子可有眉目?”

    萧策安不再理会他,提笔继续处理政务。萧燕山如一只暴怒的幼狮,立在案外几丈处兀自喘息,欲要张牙舞爪却有所顾忌。

    良久,在他张口前,萧策安道:“若你救人的本事就是到朕这里动动嘴皮子,不如趁早回去睡下。”

    在萧策安面前,年少单薄的他是如此不值一提。

    萧燕山愤怒了:“总比皇叔看着人问斩的好。”

    萧策安十指交叉,双肘放在案上,那双静静望着他的眼睛,浸着海一般的深沉。

    自幼时起,这位皇叔就常为人称颂。身边的宫人、长辈,无一不夸赞他的聪慧过人,父王与母妃在世时,也对他赞不绝口。皇曾祖母最喜欢的,也是这位皇叔。

    然而血脉亲情最淡薄的,也是这位皇叔。他不止与皇祖父有嫌隙,还亲自灭掉了三皇叔。皇曾祖母每每念及,暗自垂泪,不得安享天伦之乐。萧燕山怕他,不仅怕他的冷面和威严,更怕有一天自己也会被他铲除。

    如今他的利刃更是伸向了对皇位毫无威胁的异姓亲缘。子嗣凋零的萧氏皇族,又能剩下谁呢?萧燕山真切地感到了危机,一如从前皇叔在皇祖父陵前的冷漠,以及他冷酷地命部下斩去三皇叔的头颅。

    或许是唇亡齿寒,或许是年少眷恋温情,萧燕山咬牙道:“皇叔,您不去我去。”

    “你去做什么?”萧策安淡笑,“你是知道她做了什么,还是知道朝臣要给她定什么罪?你是收集到了洗脱她罪名的证据,还是清楚了背后有哪些人在推波助澜?”

    萧燕山愤愤:“我会查清楚的!”

    “去吧,”萧策安颔首,“她曾对朕进言,你是聪慧有余而勤勉不足。在朕看来,后半句着实诚恳,只是你的聪慧朕却不知从何处见得。”

    放下笔,萧策安再也写不下去一个字,要元宝呈上大儒名录,为萧燕山亲择良师,尤其点了两位前朝时教导皇子的师傅,教导萧燕山。

    临窗眺望,夜色黑沉如水,孤零零一丛石斛兰生在窗棂下。萧策安面色冷淡,让人将窗前清干净,不要挡了光线。

    冯水跟着萧燕山从御书房折返,观小主子难掩怒色,也比平日里谨慎了些。到了寝殿,小主子猛灌下几杯茶,坐在案边瞪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小主子长大,冯水自然不能让小主子与陛下生了嫌隙,寻了空当笑道:“主子您的名还是当年陛下给取的呢。您是早产,生下来有些瘦瘦弱弱的。陛下那时也还是个半大孩子,见了定下的名,指着燕字说太轻,要拿山来压一压,才好长命百岁。”

    萧燕山听出了弦外之音:“你想说什么?”

    冯水笑眯眯:“小主人,陛下历来是念着您的。高祖与陛下的旧事,奴才不知道,但三年前齐王叛乱,却是齐王联通了北突厥,书明愿以半壁江山相让,又在江左结党营私,数次行刺陛下,险些逼宫高祖。但这些,您和太皇太后娘娘都未曾听闻过。”

    萧燕山早有悔意,但少年意气却容不得他低头,只绷着脸作不屑状。

    萧氏得天下时日尚短,太皇太后虽历经连年征战,但有高祖孝敬,皇室子孙的争斗依旧没有对她有多大影响。萧燕山出生后,天下几近安定,又父母早逝,养在太皇太后膝下。

    依冯水看,萧氏非但不是不重亲情,反而娇宠子孙太过,还没有真正进入皇族角色。

    可小主子是镇南王后裔,往后承爵要驻守西南。西南部族多不胜数,开化程度不一,地形和民情都颇为复杂,小主子若还待在蜜罐里,往后迟早要在西南摔跟头。

    冯水:“主子,您看杨大人在宫里如何?”

    萧燕山:“从前有皇叔与皇曾祖母爱重,自然是众星捧月。”

    “这就是了,”冯水低笑,“杨大人的案子是一个月前的了。这一个月里,别说有什么流言风声,连个莫名的猜测都没到杨大人身上。短短一两天里,京里骤然间大街小巷人人皆知,若没有人推波助澜,如何做到?”

    萧燕山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经人一点拨却如醍醐灌顶,一时也想起诸多细节。永乐宫已经重兵把守多日,却不知缘由。皇叔暗地里定然对杨柳多有维护,可故意散播消息的又是何人、目的何在,又想从中获得什么利益?

    连身边人都能用想到的事,他却一无所知。皇叔从不明着斥责他,可今夜却公然驳斥杨柳为他的美言。萧燕山存着的几分不平与委屈,如今也都散了。

    ……

    杨柳第二次进大理寺狱,吃好、睡好,偌大一个片区只关着她一个人,无聊了就仗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脑袋里回顾从前看过的书。

    牢头秦方烈进来送膳,杨柳看了一眼菜色,弯唇笑道:“抢了你的口粮,对不住了。若非有你,只怕在下出去要瘦成麻杆。”

    狱中蔬食不仅有馊味,还掺着沙石。普通犯人使些银钱,倒是能换上好肉好菜,但重犯境况却不同。

    秦方烈:“大人恩德,无以为报。”

    昔年杨柳在安丰任县令,冬日巡视,路遇大雪,马匹马车皆寸步难行。秦方烈的夫人受惊早产,被困在半路上。杨柳恰好路过,命侍卫拆了马车,担着夫人原路返回。然而本村的稳婆技巧不足,紧要关头,还是赵庆武功高强,顺当地从外地请来了稳婆,这才保夫人妻女平安。

    后来杨柳更是在县衙后开设新学堂,发布告请安丰县各地有意者来学习接产。

    杨柳没想到他记了这么久,看他悄悄给自己比手势,也真挚地道谢。

    萧策安终究是到了大理寺狱。

    中夜时分,长廊上铁锁锁链碰撞的声响,让墙角熟睡的杨柳醒转过来。

    “为何不辩解?”萧策安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模样。

    杨柳眼都没睁:“没什么好辩的。”

    萧策安最看不惯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三两步跨至杨柳面前,迫她集中精神应对,却发现这般待她,她神情也并无变化。

    “我既然犯了错,就该付出代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行刺皇帝是死罪。”

    “那就让我死。”

    萧策安背在身后的手止不住颤抖。

    杨柳端坐牢房,颇有出尘之感。眉眼间的淡然,生死置之度外,倒真叫萧策安生出迷惘来。

    明知杨柳极少看佛经,也几乎从不接触佛理,萧策安还是不可自抑地想起疯老道的谶言,再看眼前人无所顾念的姿态,越发刺目。

    “你行刺于朕,就不怕辱没了你父亲的英名?”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听到父亲,杨柳的精气神显而易见地高涨起来,“再者,我不认为我刺杀您与我对您的忠诚相悖。那是您应该付出的代价。”

    萧策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杨柳难得一笑:“您觉得那一刀痛彻心扉?那您瞒我欺我骗我时,可曾想过我是否会痛彻心扉?您轻薄我,与我共赴巫山云雨,我亦觉耻辱。无论我是即将死去,还是得幸远去寻找我父亲,既然要走,我自然要不留遗憾,让您也尝一尝这痛彻心扉的滋味。”

    “你父亲已经死了,”萧策安道,“朕对你不够好吗?”

    这话杨柳听了无数遍。但没亲眼见到父亲的尸骨,杨柳绝不相信。哪怕她在庭州与已经化作黄土一抔的父亲交擦而过,在那里找上一辈子,也好过待在京城的煎熬。

    “可我凭什么就要您的好?”杨柳嘲讽,“我生来就有光明的未来。我应该在京都做个锦绣公子,习文学武,度过四年的时光。我可以自己参加科举,可以在授官后尽心做事,找个适当的机会辞官,与父亲隐居田园安稳度过一生。我本来能得到我所追求的一切,却都因为您的所谓恩泽不得不发生偏移。”

    萧策安竟不知他何时成了这等恶人,“你女扮男装被朕识破,朕非但不揭穿,反而任由你在朝堂上任意行事。朕给予你恩荣权势,也愿立你为后,哪一样不比你所说的那些来得轻松?”

    “我被您识破,自然有律法处置我。早在决定如此行事时,我就不避讳承担后果,”杨柳深切地觉得他无可救药,“可您是如何处置我?肌肤之亲和滔天情欲吗?我一点也不喜欢。”

    “如果您觉得我有错,大可以在我出生时掐死我。您既无法阻止我的降生,那我天生地养,长就了这般性情,无论是女扮男装还是不愿屈从于您,都是我的事。我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您。”

    萧策安本是怒极,看她唇瓣张合,天马行空一般追溯到了二十年前呱呱坠地之时,一遍遍地重复着她没错,他心中的怒气不知为何消了许多,化作唇角无奈的笑意,“是,你没错,错的是朕。”

    “牢狱阴郁,湿气重。证据朕早就寻好,烦请杨大人赏脸,与大理寺画个口供,回宫睡个好觉。”

    杨柳直视萧策安,郑重道:“犯错受罚,您不必要为我遮掩。君臣之别大于天,半年之期已过,恕我不再奉陪,也请您收一收心思。您与我,本就有违礼义廉耻,不可一错再错。”

    萧策安滔天的怒火又涌上心头,死死压抑着,“那都是拿来糊弄酸腐书生的,你莫要着了道。随朕回去,朕请太傅重新教导你。一件事,你却追到二十年前,往后不许再这般思量。若事事如此,只怕你又是个短命相。”

    杨柳漠然,“我过目不忘,二十年来皆是如此。您若要我改,除非我死。”

    萧策安不知缘何一个胆气不足的人竟也能不惧生死,瞧这通身的气势,不是有恃无恐,也不是孤胆壮气,倒颇有几分连死也死得理所当然的无谓。

    不,是只要理所当然,死也无谓。

    萧策安想起在父皇殿上触柱的大臣。他们也是这般模样,伶仃得厉害,眸光却是决然的,哪怕撞个头破血流、血溅三尺,做了个冤死鬼,也自有一番浩然之气。

    殉的倒不是君,而是道。

    信的也不是皇帝的幡然醒悟,而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为那让人捉摸不透的古怪理念至死不渝。

    杨柳看着眼前人逐渐阴沉的面色,知晓萧策安定然是怒极。

    可他却没有拂袖离去,也没有冷冰冰地放狠话要制裁她,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道长既然认死理,朕也不惧坏了道长的道行。”

    这话到底是叫杨柳眸底泛起涟漪,只觉得他如今的笑语反而更可怖。

    下巴冷不丁被萧策安抬起,他衣上浓烈的熏香味刺得杨柳睁不开眼睛。感到他带着凉意的唇袭来,杨柳下意识偏头,想从那迫人的气势中抽离,甚至撑着墙站了起来。

    得益于萧策安的敦促,杨柳武艺有所长进,能与他过上几招。更因他伤势未愈,杨柳又吃好睡好,无论是被囚永乐宫还是打入牢狱,都没有落下练习,竟与他过了许久都没有落于下风。

    “不错,”萧策安神色稍霁。

    昔日的纤弱少年人,如今已经能面不改色地与他过招。她根基浅薄,对上高手或许不足一提,对上无名小卒却已经有了自保之力。

    杨柳不知他的心绪为何突然好转,但见他歇了亲昵的心思,也就渐渐收了动作,“我不修道,还请不要再叫我道长。罪臣不值得陛下如此,日后唤我名字即可。”

    时至今日,萧策安还是会被杨柳的一举一动吸引。只要和杨柳待在一处,哪怕是在这幽暗的牢房,即使她冷言相向,也比在金銮殿里更让他自在愉悦。

    无论是她乌发的顺滑,还是她眉眼的冷然,与她有关的一切,都让他着迷。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总是追随而至。

    “出来吧,”萧策安把玩杨柳的手指,忍不住攥得紧了些,“你待在这里,朕茶饭不思,日日念着你。”

    “陛下,我不行的,”杨柳有些无措,“我只能过最平静的生活,我经不起任何风浪。”

    萧策安笑道:“你还没有尝过权势的滋味。只有掌控权势,才能带来宁静。”

    杨柳反驳:“我原先的生活就很平静了。”

    “可那里没有朕,”萧策安眸色深深,“明日画供。”

    杨柳脑袋低垂,不肯答应。

    不应也没关系。

    萧策安含笑看着杨柳。

    他会让他们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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