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赵奏清对天起誓!”

    “赵氏奏清,必化恶鬼!”

    “啊!!!”

    突然一阵嘶吼划破静谧的雪夜,禅草惊得从小床上猛弹起来,鞋都来不及穿就往闺房里间跑去。

    “小姐!”

    她刚一进门,就被床上的赵奏清吓得呆在原地。只见相府千金赵奏清,整个人像中邪一样双手狂舞,浑身猛烈颤抖,两眼之中竟滚出两道血泪,口中不断地狂吼着最恶毒地诅咒:

    “必受万蚁食骨,烈火焚心,堕入无尽恶魇之狱!”

    “小姐!”禅草立马冲上去抱住她,对着闻声而来的其他人大吼道:“快!快去叫相爷和夫人!”

    “以魂为索,以血为刃!”赵奏清撕心裂肺地怒吼,眼中不断流出一道道血泪,十指也突然通红肿胀起来,触目惊心。

    她力道奇大,一把就将扑上来的禅草掀翻在地。

    赵相爷和夫人匆匆赶来,一进门就看到宝贝女儿竟像恶鬼缠身般,吓得立刻上去按住她,生怕她弄伤自己。

    “阿奏!”宰相夫人顿时泪流满面,唤道:“这是怎么了!”

    “小姐!”禅草顾不上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去帮忙。

    一声声呼唤此起彼伏,但赵奏清的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浑身如烈火灼烧,心中似有熊熊怒火,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毒咒,才能平息胸腔里那滔天的恨意!

    “阿奏啊!这白天不都还好好的吗!”赵相爷也急得老泪纵横。

    “老爷,要不去请大祭司吧?”禅草突然想起那个无所不能如神明般的存在,急急吼道。

    话音刚落,赵奏清猛然定住,终于停止了骇人的举动,整个人僵直着倒了下去,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正值入冬,但她却像在酷暑中蹒跚许久,浑身大汗淋漓,连锦被都被汗湿透了……

    “娘…亲?”赵奏清的眼珠转了一圈,落在紧紧抱住她的母亲身上,嗓音嘶哑。

    “娘在这,阿奏不怕啊!”夫人紧紧抱住女儿,流泪应道。

    “娘?真是你吗?”赵奏清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亲人一样。

    “哇……”她猛扑到母亲怀里,大声恸哭起来,“娘你居然还活着,呜呜……”

    她像个三岁孩童,一个劲儿地往母亲怀里钻,流出来的也终于是清亮的泪水,没几下就冲淡了脸上的血痕。

    “这孩子还在说胡话!”夫人着急道。

    赵相爷抹了抹眼角,回身对在一旁大哭的禅草说:“快去请大祭司,怕是脏东西给缠上了……”

    “不许去!”赵奏清突然暴和一声,蓦地抬起头,眼神狠戾。

    “谁都不许去!”她又厉声重复道。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

    在豊国,人人都道宰相赵暨的嫡女,赵氏奏清,仙姿佚貌,玲珑清丽,虽是相府的掌上明珠,但性子颇为平易近人,从未见她这般凶狠过。

    赵相爷一愣,连忙应道:“好好!不去不去!”生怕宝贝女儿又发疯,转而改口道:“去厨房弄点安神的汤药来,给小姐压压惊。”

    “是……”禅草也被吼得呆呆的,迟缓地退了出去。

    赵奏清盯着禅草的背影,慢慢清醒了过来。

    熏炉里的炭火劈里啪啦,妃色帷幔层层叠叠,这里是她的闺房,但又与记忆中的样子不太相同,特别是父亲,他看起来仿佛年轻了许多……

    难道,她重生了?

    她怔怔望着母亲,“娘亲……”

    她伸出手,像是怕惊动一只刚落在花蕊上的蝴蝶,颤抖着不敢轻易触碰。

    “阿奏!娘经不住这么吓!”赵夫人一把将女儿的手包住,紧紧贴在脸上。

    “阿奏,可还有哪里不适?”赵相爷在朝堂叱诧风云,此时却极小心翼翼。

    赵奏清的眼神越来越清明,“女儿…刚做了个噩梦,”

    她顿了顿,“许是被魇住了,现已好多了,抱歉吓到爹娘……”

    “道什么歉这孩子!咳咳!”赵夫人捂着心口,感激地双手合十道:“灵神保佑,灵神保佑!”

    赵奏清一听灵神两字,心中又腾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恨意,直让她又想发疯!

    她极力按捺翻涌的情绪,尽量平和说道:“夜深了,母亲赶紧去休息吧,一会儿禅草来照顾就好。”

    “娘要守着你……”

    “女儿想再睡会儿,您在这儿,儿怎能安心入睡?”

    赵奏清望向父亲,“爹,先带娘回屋吧,娘的身子经不起折腾!”

    赵相爷表情凝重地盯了会儿女儿,终是开口劝慰:“芙娘,孩子想一个人静静,就先依她吧!“于是轻轻揽过夫人肩头将她扶了起来。

    赵奏清看着爹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闺房,整个人像虚脱般垮了下去。

    她用力抱住自己,紧紧蜷成一团。

    窗外飞雪漫天,但额头的汗水仍不停随着发抖的身子一颗颗滚下。

    热,她还是很热,感觉还留在上一世那个苦热之日……

    *

    那日是处暑。天热得像在烘炉中炙烤一般。

    她穿着七层云龙绣金喜服,热得快要昏厥,但满心雀跃,等着她的夫君,豊国的王——帝翀的到来。

    她等啊等,等得汗水都已透湿了最外层的喜服。

    终于等来一个灵童,让她去灵箜塔,说是大祭司师伐玉要她和陛下去做祷祝,而后才算礼成。

    赵奏清实未多想。

    因为豊国上下供奉灵教,上到国家大事,下到婚嫁丧葬,凡是都遵灵教预言点算,灵教大祭司的地位可与帝王平起平坐。

    所以师伐玉的指令便不容亵渎和质疑。

    况且,他也算是她一路走上后位的见证人。她认得那个灵童,成天跟在师伐玉的身边,为她做过几次祷祝。

    于是,她欣然带着禅草去了灵箜塔。

    来到塔下,赵奏清其实也有点疑惑,因为她们走了一路也没遇见一个人。

    不过想到师伐玉那古怪莫测的个性,她便没太在意。

    “大祭司,皇后娘娘到了。”灵箜殿殿门紧闭,禅草只好上前大声通报。

    赵奏清还记得那两扇大门通体漆黑,门身上依次钉了许多浑大的铜钉,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禅草话音刚落,门上的铜钉便全部扭转起来,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然后两扇大门便缓缓打开,禅草扶着她走了进去。

    她们刚一进殿,那大门便砰得一声紧紧关上了。

    灵箜殿内幽深阴暗,赵奏清周身瞬间就凉了下来,眼前看不太清,懵懵中,只瞥见前方一片灯火通明。

    她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禅草……”她刚出声,眼角就一道寒光乍现,一抹温热霎时泼在了脸上。

    “禅草!”赵奏清惊呼一声,只见一大股鲜血蓦地从禅草喉间喷涌而出。

    禅草满脸震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脖间喷溅而出的鲜血压地仰面倒了下去。

    赵奏清双肩猛地一痛,下一瞬便整个人被腾空抬了起来。

    “放开我!”她惊惧万分,厉声大喊,只见两个带鬼头面具的侏儒,正紧箍着自己往大殿中央迅速跑去。

    那里,一圈圈龙烛分罗排布,燃得正烈,中间和四周分别立着七盏高高的经幡,幡上竟贴的全是人皮,还画满了经文咒符,被紧拉着猎猎鼓起。

    经幡下,一口四方錾金雕檀棺,也画满了鲜红的符咒,刚一靠近,浓烈的腥味就扑鼻而来。

    她极力挣扎,但侏儒们手劲极大,绝对是两个顶尖高手,根本动弹不得。

    突然,奏清手脚一轻,旋即就被狠狠摔了出去,撞得她头晕眼花,肝胆俱裂。

    但她根本顾不上疼,赶紧用力撑起身子,但只来得及看一眼,顶上便瞬间砸下来一个庞然大物,砰得一声巨响,眼前便一片黑暗。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居然把她关进了那口金棺!

    恐惧像潮水般席卷而来。

    四周漆黑一片,腥味冲得吸不上气来。

    她下意识起身,头重重磕到了棺盖上,吓得赵奏清不断拍打棺壁,大声呼救起来。

    “娘娘,别挠了,”忽然遥遥传来一个男声,”这棺盖足有千斤,饶是几个力士都顶不开。“

    “樊思!”她马上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师伐玉的大弟子樊思。

    “樊思!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焦急地大喊。

    “娘娘,您别怪我,我也是奉大祭司命令行事……”樊思的声音满是悲戚,“臣马上就启阵,等熔金封棺后,娘娘就不怕了……”

    赵奏清心神巨震,“师伐玉要干什么!翀哥哥呢!翀哥哥在哪里!”

    “娘娘,冤有头债有主,您可别怨上我,”樊思很是委屈,

    “这师伐玉怕被反噬,就派我来启阵,我也是个苦命人…要怪,您就怪天吧,天意将您生于纯阳之时,生来就要与陛下换命!”

    “你在说什么!师伐玉和帝翀到底要对我做什么!”赵奏清不断地推挠拍打。但这四壁坚硬如铁,上面好像还雕着繁复的花纹,手指没几下便划出了血,留下道道血痕。

    “师伐玉怕影响换命阵…”樊思说得小心翼翼,“严禁小的多嘴,但…但我只是听命行事,您可别缠上我啊!这一切,可都是师伐玉布的局!”

    樊思咽了咽口水,接着道:“先祭司、也就是师伐玉的师傅归寂前曾预言,太子将会在登基当年暴毙,唯与纯阳之时出生的贵女交换命格,方可夺来六十年阳寿续命。”

    “师伐玉知娘娘生于纯阳之时,继任大祭司后就备了这换命局,”

    “但陛下重情啊,直拖到封后大典才松了口,允了启阵!娘娘,就冲陛下这份深情,您就安心去吧,陛下定会铭记于心,勉力成为一代明君!豊朝万代子民也会为您立碑颂德!”

    赵奏清被樊思的话震惊到失去心魂。要不是她此刻被封入金棺,怕即使樊思提前告知,她也觉得这人在妖言惑众,离间帝后。

    她与帝翀自幼时便相识。

    十六岁那年,他将自己紧紧箍在怀里,那双唇间的誓言还犹在耳边。他说,宁愿不当这太子,也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突然想起前几天,他怕她吃多冰果子受凉,大掌便一直帮她捂着小腹。

    夏夜里,他笑起来比月色还要温柔梦幻。

    原来……

    赵奏清的耳边又想起师伐玉那阴凉的声调,午夜梦回,缠着她不得安宁。

    他说:“你与帝翀命定三世情缘,若违天意必将祸及家门。”

    原来!

    赵奏清睚眦俱裂,恨不能劈开血路杀到那两个恶鬼头上去!

    “他们怎么敢!难道就不怕我父亲日后找他们偿命!”

    “赵丞相早被架空,只余职名,母兄也皆殉。在你入东宫为太子妃那刻起,世家就一盘散沙了,又能如何…”樊思幽幽说道。

    “唉,娘娘您安心将寿命换给陛下,陛下和大祭司定记着您的好,为赵相爷留个晚年,要是换命不成,你们赵家定要死绝!毕竟他们筹谋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引你入局。”

    “啊啊啊!!!!”

    赵奏清恨得发狂,整个身子不停地剧烈撞击着金棺,双手划得鲜血淋漓。

    “快!快!启阵!”她听见樊思在外面一阵大叫,然后便再也没了声响。

    但很快,一股强烈的热气就从四面八方浇来。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刚刚还能勉强呼吸,而现在口鼻封堵,再也不能吸入一点气息,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帝翀!师伐玉!”她的身体猛烈颤抖,黑暗中,两道血泪汩汩而出。

    “我赵奏清对天起誓!”,仿如在沸水中蒸煮,她的身躯从外到内都在剧痛中慢慢溶化,

    “豊朝帝翀!祭司师伐玉!以魂为索,以血为刃,必将堕入无尽恶魇之狱!”

    此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直到……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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