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洒到刘臾安面上,她抬手遮住,又欲懒懒睡去,窗外的公鸡偏不给她这个机会,高昂鸣叫着。

    她伸了个懒腰,用手肘撑住身体,慢慢坐起。

    孙阿婆刚巧端着碗药挑帘进来,见刘臾安起身,乐呵呵道:“小娘子,你醒啦,刚巧阿婆的药也熬好了,你趁热喝了吧!”

    说着,孙阿婆便想将药递给刘臾安。

    刘臾安无奈晃了晃自己包成粽子的两只手,笑道:“阿婆,您先帮我搁在桌上罢,等会我慢慢喝。”

    她穿了绣鞋站起身来,扫视一圈,未见穆鹿,刚想出言询问。

    “你家夫君帮阿婆浇地去了,顶着伤口还非要去,真是个好后生!”孙阿婆一下领悟,连连称赞,又伸手指向窗外,“喏,你看就在那呢!”

    刘臾安顺着孙阿婆指的方向看去,穆鹿正挽起袖子,露出小麦色的小臂,舀起半个葫芦的井水便向菜地里洒去。

    烈日晒的他面颊通红,然阳光又在他眼中光晕流转,将垂落的长睫拉出细细长长的阴影,汗珠顺着他菱角分明的下颚一路滑入衣领中。

    刘臾安移开目光,自袖中抖出她早已备好的一只珍珠多宝牡丹花簪,她两手捧起花簪,真挚递给孙阿婆:“阿婆,我等受您大恩,无以言谢,此簪乃我手中最为贵重之物,只望您收下。”

    孙阿婆见状,连连摆手,“这珠花太贵重了,阿婆我就给你们涂了些不值钱的草药,算不得什么!快快收回去!”

    刘臾安仍坚定将花簪递给孙阿婆,“阿婆,您就收下吧,权当了了我一桩心事。”

    孙阿婆将药搁在书案上,装作生气状,“你这是看不起阿婆吗?”

    刘臾安这才不好意思将花簪收起,“阿婆,真是太谢谢您了,日后有机会我定当报答。”

    “阿婆这些日子一个人住着也是孤零零的,你们不嫌弃阿婆这粗陋便多住几日也无妨。”孙阿婆道。

    “哎呀!灶上还烧着柴火呢!我得去看看!”孙阿婆拍拍脑袋惊呼,她不好意思笑了笑,匆匆忙忙出了屋子。

    刘臾安坐在书案前,小口小口喝着药,默默盘算着怎么离开这小村庄去正清观拿那份证据。

    这厢,穆鹿帮孙阿婆浇完菜地的水,挑着水桶便回了屋内,他撩起帘子,看向刘臾安,朗声道:“出来吃饭!”

    二人与孙阿婆围在一桌和和气气吃过早饭。

    穆鹿放下筷子道:“阿婆,多谢收留,我们得上路了。”

    孙阿婆忙拿出一个小包裹,“这是些草药和两件衣裳,不嫌弃的话换上这两身衣裳,每日记得换药!阿婆也不留你们了,路上小心。”

    二人换上阿婆拿来朴素的衣裳,千恩万谢告别了孙阿婆,又走上林间的那条路。

    离开前,刘臾安还是将那只花簪悄悄留在了书案上。

    她跟着穆鹿重又走回昨夜的树林中。

    昨日晚间,林中黑暗暗一片,只叫人无名胆寒,而白天的树林,树木繁茂,花草丛生,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影,落在地上,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形光斑,微风拂过,颇为惬意。

    她忽出声道:“本宫还有要事要办,暂不能回京。”

    穆鹿侧首扬眉看向她,“殿下要去哪?”

    “你要不要和本宫结盟?”刘臾安双目坚定看向前方,“本宫说过,我们的敌人从来都是同一人。”

    穆鹿脚下步伐不停,身姿挺拔地走在前方,“殿下可知,肖戊是怎么死在牢中的?”

    “是鹤顶红。”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似乎不含情绪。

    “在此之前,他是天子近亲,得尚公主,圣眷优容,为何他拼着这些不要,也要同敌国走私?殿下,您是他的枕边人,难道一丝一毫都不知道吗?”

    “那天在悬崖之下,您同我说太子早与完颜珩有了勾连,难道您就没有猜测过,或许肖戊、太子、完颜珩三人存在着关联?”

    话音刚落,穆鹿却猛然捏住刘臾安小臂向前一带,她被拽的步伐不稳向前两步扑在了穆鹿怀中。

    两团红晕瞬间漫上了她的脸颊,她推开穆鹿重又站稳,刚想开口质问,却见身后树枝上正盘着一条翠绿的毒蛇,正向她嘶嘶吐着信子。

    她吓出一身冷汗,回过神忙向前疾走两步,见那条毒蛇未跟上才放下心来,稳住气息方道:“本宫也有此等猜测,只是苦于证据不足。”

    “殿下不是要同臣结盟吗?”穆鹿抬步跟上,渐与她并肩,昨夜他思索许久,还是决定暂且相信她崖下所言。

    忽听此言,她抬眸,长而卷曲的睫毛向上扬起,“想通了?”

    “臣唯有一求,若为盟友,互相之间不得有所隐瞒。”穆鹿低头紧盯刘臾安,清俊面容愈发严肃,他高高束起的墨发垂了几缕在额间,随风微动。

    “那是自然。”刘臾安坚定看向前方。

    “那殿下现下欲往何处?这下可以告知于臣了吧。”穆鹿挑眉问道。

    “正清观。”

    重生的二人终于在此刻目的达成一致。

    那正清观距此地不远,大约十里路,按二人的脚程来说,预计须要一个时辰。

    正清观坐落于天柱峰间,乃京都城外香火最鼎盛的道观,据传百年前景太祖一扫诸侯,建立景国后,言道起事之时有道家所助,故太祖大笔一挥,征募工匠、劳工,花费甚巨,方建成了这正清观,观内房屋共分三路,坐北朝南,自山腰直至峰顶,道观主殿高居峰顶,殿阁亭台不知凡几,高低起伏的各式屋盖飞檐与陡峭险峻的山峰融作一体,雾气弥漫,灵气四溢。

    刘臾安走至正清观山门不远处时,双腿已然酸胀无比,几欲要瘫倒在地,但还是勉力向前方走去。

    昔日香客人来人往,宝马雕车随处可见的正清观,山门前竟空无一人。

    高大巍峨的白玉山门远远便见火烧痕迹,太祖亲提的正清观三字牌匾更是被熏的一片漆黑,便连一旁的松树也受到波及,枝叶焦黑蜷曲,毫无生气的垂落下来。

    刘臾安瞳孔微缩,心下愈加警觉,她正欲拉住穆鹿侧身躲至一旁,穆鹿却抢先一步横臂将她护至身后,悄声道:“殿下,您在灌木丛中稍作躲藏,臣去前面探探路。”

    说罢,他脚尖一点,便飞身跃过山门,身影渐渐消失。

    刘臾安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默默向灌木丛中退了两步。

    一只油腻腻的脏手却悄然搭上她的肩膀。

    “小娘子,一个人在这里啊?”

    她惊骇转头,几个衣衫褴褛,面色发黄的贼寇已几乎将她围做一团。

    “他娘的,哥几个一路逃荒过来正愁没乐子,就碰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伴随着那个为首的丑陋男人的恶心话语,那几人往地上随意吐了口浓痰,便搓着双手离她越来越近。

    想必这几人定是从河北逃荒而来的灾民,她转转眼珠子,嘴角勾起一抹巧笑,假意讨好道:“各位大哥也是从河北道逃荒来的吗?”

    那为首的丑陋男人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小娘子也是从俺们那地方来的?”

    她福了福身,“小女子乃观中道姑,云游归来观中却变成了这等模样,各位大哥可知道发生了何事吗?”

    那几人脸上纷纷挂上恶意笑容,双手前伸,正欲扑向她。

    那为首者忽然张开双臂拦住,他挤眉弄眼道:“俺们哥几个刚加入徐大哥的队伍,遇到这么个美人儿,献给他多换点吃的填饱肚子,等徐大哥玩完了,说不定哥几个也能快活快活!”

    众人纷纷点头,当即绑了刘臾安一路往道观里走去。

    刘臾安被那几人七手八脚抬着,闻着这几人身上不停散发的恶臭,连连作呕。

    她忍住疼痛默默握住了袖中的匕首,本想假意顺从,然后乘机拿这匕首威胁那为首者放了自己,但又闻这几人将她抬进道观,口中说着要将她献给什么人,她决心弄个明白。

    砰地一声,那几人毫不手软将她重重丢到地上。

    “徐大哥,您看看,哥几个孝敬您的美人儿!”那几人点头哈腰地冲着前方谄媚道。

    刘臾安努力扭过身子,一双打着补丁的黑色靴子走至她眼前。

    一个大汉半蹲下身子,伸手重重捏住她的下巴,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下巴向上抬起,气力极大,连带着她的上半身都一同被连带向上。

    此人想必便是那几人口中的徐大哥了,他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直眉方口,满面横肉,穿了身灰色麻布短打,身后别了两把环口大刀。

    他随意松开手,任由她砰地又摔在了地上,颇为冷漠地道了声:“不错,是个美人儿,你们几个人去领吃的吧。”

    刘臾安皮肤本就洁白娇嫩,如同上好的白玉,经由这粗人用力一捏,下巴处已然是两块红肿了。

    她冷漠地半阖着眼睛,漫不经心想着该将这几人怎么个碎尸万段法。

    这大汉一把将她抗上肩头,抬起双腿便向后方屋子里走去,她被倒吊着上半身,侧着脸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

    是穆鹿!

    穆鹿冲她安抚性地使了个眼神,便疾步跟上那姓徐的大汉,“徐虎大哥!”

    那大汉闻言,转身看向穆鹿,“怎么了王兄弟?”

    穆鹿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徐虎笑道:“咱们这不兴那一套,有什么话直说!”

    “不瞒徐大哥,您背上的女子正是小弟逃荒路上失散的妻子。”

    穆鹿躬身,长睫根根分明向上翘起,眼中隐隐闪出泪光,装出好一副担心失散妻子的样子。

    真像啊,刘臾安默默扭过头去。

章节目录

盛权之下(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莫小花猫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莫小花猫并收藏盛权之下(重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