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乐对段谨的话很是无语。

    他不想跟秦将军见面,难道她想吗?

    她先前是有跟秦将军做生意的打算,但那也得看看在哪儿吧!

    在南诏行宫以段郡王侄女的身份跟西南驻军的将领谈菜油生意?

    嘶……

    罗乐毫不客气地扒开段谨的手:“段郡王,你自重些,万一被人看见了,以为我是你新纳的小妾怎么办?真闹出什么风言风语,你日后去了地府,哪还有脸面去见咱们家祖宗?”

    段谨:……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真是没大没小,有求于人时叫王叔,胡说八道又喊回段郡王了?

    段谨气得手指发抖:“你!你……”

    好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罗乐是学了武的,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后,连忙往宽大桌子下方钻去。

    段谨冷笑一声:“你躲什么?不怕我让人把你丢出去?”

    罗乐道:“我哪敢见他,真让他见着我俩待在一处,被他误会我通敌叛国怎么办?”

    段谨眼睛微睁,下意识地往门外守卫身上看。

    这桌子上有长长的桌布,桌布垂到地面上,将桌子底下盖得严严实实的。

    罗乐正努力缩起来,没发现段谨的眼神,继续道:“我说王叔,你跟秦将军见面也得小心点,万一被南诏王知道你们有往来,以为你通敌叛国怎么办?”

    段谨:……

    他压低声音道:“你要躲就躲,别瞎说!”

    来人正好出现在门口。

    “段兄今日没钓鱼?”

    因着秦智是个实打实的武将,秦将军的形象在罗乐的想象里颇为粗犷,没想到真人反而有几分……质朴。

    罗乐悄悄在桌布与地面之间撅起了一条缝,脸贴在地上,刚好可以从这条缝隙瞧见秦将军。

    他穿的和罗乐自个儿有些相似,都是伪装成了出门摆摊的农户,穿得是极其低调的粗布麻衣。不同的是,他比罗乐更会伪装一些,随身携带了扁担和竹篓。

    罗乐那一坛坛油分量可不轻,贪图轻便,她将菜油连同板车都塞进了空间里,至于帮她赶车的阿缘,则被她放养在了关镇外的山林里。

    “日日钓鱼,也忒没意思……”

    段谨叹了口气,摇摇头,请面前的人坐下,然后故作正经地问道:“秦老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某刚从大理回来,听说南诏王准备册封段兄爱女为昭贤郡主,顺路来恭喜段兄。”

    段谨神色骤变,笑着敷衍了几声,端茶喝了几口。

    “秦老弟啊,那都是道听途说,做不得真!我家皎皎性情顽劣,担不起昭贤一衔。”

    他声音大了一些,“再说了,我对王兄忠心天地可鉴,外头那些传言,都是为了中伤王兄与我之间的兄弟情义,秦老弟可莫要亲信他言啊!”

    罗乐呼吸一滞。

    以段郡王的身份,他的女儿应当是县主才对。

    只有亲王的女儿,才有郡主的资格。

    也就是说,整个南诏,只有南诏王的亲闺女,才会被封为郡主。

    若段谨的女儿会被封为郡主,结合这两日听说的女王传言,那就说明,南诏王有意让段谨的女儿成为下一任南诏王?

    可听段谨的意思,他似乎不希望自己的闺女成为南诏王的王位继承人?

    罗乐忽然明白了他非要她去晚宴的含义。

    做替死鬼啊……

    她深深吸了口气,她就说嘛,这天下哪有白得的馅饼?

    “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

    听见段谨叫她,罗乐一动不动,只沿着缝隙打量了一圈,确定没瞧见与大殿格格不入的衣物后,才慢吞吞爬了出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段谨问:“你都听见了,该不会想要反悔吧?”

    罗乐不语,只把先前段谨打发她的钱袋拿出,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面上。

    是一堆碎银子,铜板也有,但不多。

    她颠了颠,四舍五入一下,这一袋价值差不多有十两。

    她将钱收好,懒洋洋地看了眼段谨:“王爷啊,就用这点钱给县主买命,怕是不够啊~”

    段谨:……

    他气笑了,忍了又忍,没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能说点好话吗?”

    “不能……”罗乐指尖有节奏地点着桌面,打量着段谨的脸,瞧见他白了好几个度的唇,轻笑道,“看来这件事于你而言,很吓人啊?”

    她眼睛转了转,为段谨提主意道:“你要是不乐意,让县主装病,或是找个人假扮我,只要去不了晚宴,不就成了?”

    “假扮你?呵……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段谨话里多了几分幽怨,“可惜,没用,王兄手上有件神器,只有罗时中能打开。”

    罗乐拧眉:“那你应该去找我爹,找我做什么?”

    段谨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那件神器,是你祖母的遗物。”

    罗乐的心不由得漏了一拍。

    段谨仿佛陷入了回忆:“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你祖母到辰州生下你爹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而那段时间,那件神器一直待在大理皇宫……

    若非数十年前那场大战,你爹意外打开了那件神器,你曾祖也不会下令停战……”

    段谨口中那场大战,说的就是西南驻军覆灭,她便宜爹异军突起、力挽狂澜的战役。

    罗乐内心一股怪异感油然而生,不由得问道:“辰州向来是兵家不争之地,曾祖为何突然要朝辰州发难?”

    仔细算算,曾祖他老人家二十多年前还活着的话,以这个年代十五岁当爹,三十岁当爷的传统,她曾祖最少得有……五十岁了吧?

    好吧,若按照现代人的岁数来看,正是奋斗的年纪……

    段谨意味深长地看了罗乐一眼:“看来,你爹没跟你说你祖母的事。”

    罗乐:……

    难道她是在玩俄罗斯套娃?

    好不容易理清楚她爹了,现在又来个她奶奶?

    别到最后来个她家三代穿越者,她奶奶还给后人留了一个可人脸识别的手机吧?

    思及此处,罗乐看了眼知道录像一事的段谨,沉默了……

    别说,还真别说……

    段谨想了想,对罗乐道:“当然,除了神器,还有一个鉴别方法。”

    罗乐:?

    还有?

    只见段谨让人从他书房拿来了一本书。

    封面是非常朴实的古代的册子,可打开以后,里面的内容就让人不淡定了!

    嗯,也没什么,就是一本……高中物理习题册而已。

    她翻开的那一页上面的内容……说难也不难,就是需要利用万有引力公式算出星体的各种速度而已……

    不等罗乐进行伪装,段谨就在一旁笃定道:“你果然会。”

    罗乐合上书,诚恳道:“我真不会……”

    理论上给她一张公式表,她还是可以算一算的,但她都大学毕业多少年了,哪里还记得什么GMm/r^2=mv^2/r啊?

    段谨:“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罗乐:……

    段谨不再看她,叹了口气:“我让府上的人都试着学过了,没有一人出现过你这样的眼神……这眼神,我只在一个人那里见过……”

    “我爹?”

    段谨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然后道:“或许,只有你们这一脉能学会吧……”

    “等等……”罗乐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试探道,“你说,你让府上的人学过,他们是怎么学的?”

    她晃了晃手上的书:“总不能只有这一本书吧?”

    段谨疑惑道:“不然呢?”

    啊……啊这……

    这事情的离谱程度,就跟让一个还没上小学一年级小朋友啥都不学,直接参加高考,还要求人家必须考上清华北大一样!

    好多人高中三年都学不好物理,他们怎么能理直气壮要求零基础的人解出这样的题目啊?

    罗乐委婉地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段谨摇摇头道:“你以为谁都能拿一本这种册子吗?我能拿这本,已经是大王开恩了。”

    罗乐垂眸想了想,问道:“南诏王会这个?”

    段谨点头:“自然,王兄无所不能。”

    罗乐:……

    坏了。

    疑似穿越者+1。

    这个世界都漏成筛子了吧,她前头那些人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大一统,为什么不发展科技?!

    华夏血脉梦寐以求的秋海棠图呢?再不济,大公鸡也得完整啊,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怎么能忍受这片土地跟宋朝似的被人东啃一口、西咬一块的啊?!

    段谨看见罗乐眼里突如其来的士气,忍不住喊她:“乐乐,你想什么呢?”

    罗乐抬头:“没……没什么。”

    她只是突然感受到了血脉在召唤……

    不等段谨留饭,罗乐跟他辞行了,在段谨的再三挽留中,向段谨保证自己一定会参加王室晚宴。

    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既然知道了她祖母也很可能是穿越者,那么这南诏晚宴,她必须趟一趟!

    万一南诏王那里有可以让她回家的办法呢?

    段谨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放罗乐离开了。

    倒不是他不想留罗乐到晚宴,而是罗乐狮子大开口,想要从他的兜里掏东西!

    哼,他罗时中手上有一条完整的海上商队,凭什么放纵闺女来他这穷亲戚这里打秋风?!

    当他是傻子吗?

    罗乐还不知道自己再逼一逼段谨,就可以套路出便宜爹留下的巨型遗产了。

    她离开了行宫后,就到城外把板车和菜油从空间里拿了出来,顺便把玩得快忘了自己是谁的阿缘找了回来,蹲守在关镇外面那条通往辰州的大路上。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难怪秦智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见秦将军,原来是这人压根不在驻地!

    幸好她没死脑筋蹲在西南驻军营地门口浪费时间。

    既然让她见着了秦将军的脸,本着来都来了的优良传统,不如在回家的路上,顺手把菜油卖给秦将军好了!

    反正他刚干了一笔大买卖,有钱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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