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蹲人,但罗乐没真的蹲在大路边,那样也太刻意了。

    她匍匐在大路边上一个有着稀稀零零树木的矮坡上,一边拿着手机放大当做望远镜观望。

    虽说这里没信号,但基础功能还是能用的,空间插座有电,不用担心手机用完后电量耗尽……

    说起来……罗乐现在对段谨口中的神器更感兴趣了,如若说那是她祖母的遗物,等到她便宜爹再次出现,岂不是已经过去了至少十年?

    十年不充电,还能正常运行进行面部识别,那得是未来科技吧?

    说起来……罗乐挠头,她便宜爹用的摄影小木盒和投影小木盒好像也不用充电,还可以语音控制来着……

    所以,她是一家三代里穿越前科技最不发达的那位?

    如果捋一捋正常的时间线……那……她岂不是她便宜爹和祖母的老祖宗?

    罗乐胡思乱想时忽然看见屏幕上出现了一行人,放大来看,为首的那人正是在行宫里出现的秦将军!

    她连忙在地上滚了两圈,起身时顺手从地上抓了两把土抹在自己的脸上,把头发弄得比鸟窝还乱。

    然后才扯上旁边快要不耐烦的阿缘。

    阿缘喷了罗乐一脸,然后嫌弃地原地踏了两步。

    若不是它捆上了板车,它肯定要离罗乐远一点的。

    罗乐打量了一下阿缘,见它毛光水滑的,跟自己站在一起简直分不清哪个才是牲畜,干脆将就把手上的还混着草根的拍在它的头上。

    阿缘惊呆了,它的驴脑子完全没料到罗乐弄脏她自己还不够,竟然还要弄脏它?!

    它愤怒地打了一个响鼻,口水什么的全往罗乐脸上喷。

    罗乐紧紧攥住它的缰绳,一边威胁道:“你朝我发脾气可以,别掀翻了我的菜油坛子!我警告你啊,我的坛子哪怕只破了一个,我都会罚你的,到时候我就……我就不给你用硫磺皂洗澡了!”

    当初罗乐担心阿缘驮杨诚之回杨宅身上沾染的血迹被人发觉,特地用硫磺皂给阿缘好好洗刷了一番它的毛发,没想到被这家伙惦记上了。

    虽说杨家对阿缘不薄,也经常给它清洗身体,但蝇虫之类的寄生虫总是在毛发里层出不穷,阿缘又不是有名的马匹,哪能享受名马才能拥有的药浴?

    罗乐虽然也不会用药给阿缘清洗,当然,不是罗乐她瞧不起阿缘,而是她压根没有使用药浴的意识,自己都不会弄药浴,更别说特意为宠物准备了。

    但用硫磺皂还是很方便的,硫磺皂这玩意儿她有的是,不仅用来给阿缘洗澡,家里大扫除的时候,也会扔好几块硫磺皂进水里,溶解了硫磺皂的水正好当清洁剂使用。

    时间一长,阿缘也知道了得用硫磺皂洗为自己洗澡,之后的几天才能更清爽舒服。有时候罗乐没提,它还会用那双圆溜溜的驴眼寻找硫磺皂的踪迹,若是没看到,还会提醒罗乐。

    听见罗乐竟然用硫磺皂来威胁它,阿缘气得用脑袋去拱罗乐。不过这家伙气归气,身体却诚实得很,乖乖站在原地没动,仍由罗乐将土抹在自己的身上。

    没一会儿,一个头顶鸟窝、一身泥土的人牵着同样脏乱不堪的毛驴、毛驴还拖着一辆载满了坛子、车轮却卷着泥泞的板车,踏上了一条较为干净的、铺了碎石的土路。

    似乎是担心惊扰了路人,这人行事颇为低调,牵着毛驴沿着路边朝着关镇方向走去。

    这人身形摇摇晃晃,看着像遭了不少罪。

    秦延正在等待下属清点这一趟的物资,远远瞧见有个人从山林里走到大路边上,还让手下的人利落一点,给赶路的人让出一条道。

    以他的涵养,断然做不出一直盯着赶路人看的举动的。

    但这赶路的人走得过于艰难,明明有毛驴,虽说这毛驴还拖着一辆载满了坛子的板车,但宁可跌跌撞撞地牵着毛驴走,也不肯上驴……

    倒是让秦延起了恻隐之心。

    他对没事做的亲兵道:“你去问问那个牵着驴的小伙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帮助……”

    亲兵得令后,一边大声朝牵驴的人问话,一边打马上前。

    “小兄弟,你有何困难,需不需要帮助?”

    亲兵走近后才发现,这灰头土脸的人竟然是个没到他肩膀的姑娘!

    他立即策马回到秦延身侧,话里带着急切:“将军,那是个小姑娘!”

    “嗯?只有她一个?”

    秦延不由得拧眉,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只有一人一驴后,心微沉。

    这边是大安与南诏的交界,即便两边百姓素有往来,也不该只有女孩一人!

    这段时间他们西南驻军戒严,是有些日子没管南诏这边的山匪了!

    “你点几个人去后面断路,要是遇着不长眼的,就地格杀。”

    “是!”

    亲兵这边点人离开,秦延也没闲着,赶到一人一驴身边:“小姑娘,可遇着了什么难处?”

    罗乐还在纳闷刚才骑马的人怎么不等她答话就转身跑了,现在蹲守的正主出现了……

    她停住了脚步,悻悻往后退了两步,人头贴着驴耳,仿佛被吓到了一般。

    她恍惚地看了看下了马的中年人,等人走到自己面前,才故作坚强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泥土,然后假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才露出脸,扯出一抹微笑:“谢谢大伯关心,我赶路呢,没遇着什么难处。”

    秦延看着面前的人,不由自主地睁圆了眼:“你……”

    他到底是杀伐多年的将军,只稍稍外露一点情绪,阿缘便不安起来。

    罗乐连忙抱住阿缘的驴头,手安抚似的哄它道:“别怕别怕,这位大伯不是坏人。”

    她冲秦延胆怯地笑了笑,小声问:“您没什么事的话,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不知道罗乐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秦延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任罗乐进入南诏!

    就算罗乐不知道,他也绝不能让她跟南诏的人有所接触!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声音变得慈祥一些:“小姑娘,我听你口音像辰州人……”

    他看了一眼罗乐身后的板车,“这一车坛子走山路可不怎么方便,不去郴县,反倒来这边的关镇了?”

    罗乐忍不住哼了一声,似要脱口而出什么话,又像想到了什么,把话咽了回去,鼓着腮帮子闷闷道:“郴县太远了,我听附近村子的人说,关镇更近一点。”

    啥?你说你家离郴县远?!

    若不是见罗乐不像在说谎,秦延差点要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这样啊……”他干巴巴问道:“你这一车坛子里装的是什么?”

    罗乐警惕地打量他,没说话。

    秦延也明白自己这么问有些唐突,正好手下已经清点好物资,过来跟秦延汇报,说东西已经清点好,可以启程了。

    秦延嗯了一人,意有所指地问手下道:“对了,咱们这一趟是不是忘了买什么?”

    手下茫然地看着他们将军,忘买了什么吗?不是都弄齐了?

    秦延恨铁不成钢地白了手下一眼,“我记得你说你们想吃腌酸菜?”

    手下:?

    他顺着秦延的视线看向了罗乐板车上的坛子,恍然大悟道:“啊……对、对、对!弟兄们最近鱼啊肉的都吃腻了,就想吃酸菜爽爽口呢!”

    秦延这才满意地看向罗乐,和蔼道:“小姑娘,你这车上有腌酸菜的话,给我来上几坛?”

    语气温柔得,让手下吓得他们将军换了人!

    这还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将军吗?

    怕是连他们秦小将军都没见过这样的将军!

    罗乐眼里的警惕这才稍稍散去一些,她垂眸想了想,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车坛子没有酸菜……大伯想吃酸菜?不如留个联络方式,等我归家去了,送几坛给你。”

    “这样……”秦延也不是想吃酸菜,他追问道,“方便问一问……这一车都是些什么吗?”

    罗乐有些为难地挠挠头,看了眼后面的板车,又看了眼面前颇为慈祥的人,咬了咬牙,一脸肉疼道:“相逢就是有缘,大伯既然对我车上的东西感兴趣,我就送一坛给你吧!”

    说完,当真取了一坛菜油递给秦延,一边嘱咐他道:“里面汤汤水水的,你可得小心一点……”

    秦延隔着坛口上的封泥闻了闻:“汤汤水水……难不成是酒?”

    罗乐摇头:“不是……我哪有那本事,还能酿酒……”

    她面带犹豫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悄悄对秦延道:“我告诉你这里面是什么,你可千万别宣扬出去!”

    见她神神秘秘的,秦延俯下身,小声保证道:“放心,你只管告诉我,我不说。”

    罗乐:“这里面是我家自己榨的菜籽油……听说关镇有家食楼和郴县一样也卖烧烤,我正打算去碰碰运气,看看他家要不要菜籽油呢……”

    秦延是知道罗乐会榨菜籽油的,当初罗乐的烧烤店开业,他去凑热闹吃过一回。那天罗乐忙得很,他就没过去跟罗乐打招呼,再加上那天招待他的是罗君池兄弟俩,现在罗乐不认得他,实属正常。

    罗乐没管他听见菜籽油时发生了变化的脸色,她赌气似的抱怨道:“我这车油本来是有主的,哪知道我辛辛苦苦拉过去以后,那家不要我的油了!”

    秦延见罗乐脸上的委屈不似作伪,脑海中顿时产生了一个诡异的想法——这油,她先前该不会是想卖给他的吧?

    罗乐不管他的表情变化,自顾自继续道:“我本来是想拉回郴县卖的,但辰州那山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唉……我又倒霉得很,正好遇上了下雨天……

    大伯,你应该也知道辰州那雨下起来要命得很,全是阵雨,一下就是数十天,根本没法预测哪个地方有雨、哪个地方没雨!加上我运气不好,遇上了乌云后,那云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我走哪儿,它就追着我淋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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