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海轻轻微笑。

    宣德殿。

    皇帝刘离用双手捂着脸。

    大殿之上,皆是两位忠肝义胆的朝中大臣。一位是汤哲,字扶砚,是国子监从四品的国子司业,一位是康钧,字云谏,是中书省正三品右散骑常侍。

    皇帝痛哭流涕,说:“两位爱卿,宇文沪欺朕太甚!他先是索要官位,然后军马三万匹,盔甲五万件,还要建立校场。”

    两位忠臣连连叹息。

    “现在,他还要朕封他家的二公子宇文泰,为尚书省的从四品尚书右丞。”刘离擦擦眼泪,“这左右卫,金吾卫夜夜都是人马喧嚣,朕连个觉都睡不好。”

    “陛下,依老臣之见,宇文沪要求建立校事府。”汤哲开口说道,“那是害怕我们君臣同心,监视我们君臣。陛下,还是要推脱呀。”

    “怎么推脱?”康钧皱着眉头,“难道陛下能不应允吗?”

    “能拖则拖吧。”汤哲神秘兮兮,“陛下,朝中不满宇文沪地人很多。如今,南疆节度使窦栾排使臣,联系老臣。”

    刘离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前两日,南疆使臣来到金城,就住在瑞雪饭店。”汤哲继续说道,“他带了大将军窦栾的密信,说宇文沪嚣张跋扈,要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陛下。窦栾是窦太后的兄长,四舍五入就是您的舅舅。”康钧一鼓作气,“陛下,您写一封诏书,我们这些大臣共同起誓签名,再将诏书带给南疆使臣,让使臣交给窦栾。窦栾带兵,只需三日。”

    “是啊。陛下,您只需要三日,宇文家族就可灰飞烟灭。”汤哲鼓励说道。

    “嗯,使臣会呆多久呢?”刘离瑟瑟发抖。

    “这十日都会在金城逗留。”康钧说道,“老臣已经派了家丁保护。”

    “好。后日申时,你们来到宣德殿,朕将诏书交于你们。”刘李眼神充满希望。

    “老臣告退。”汤哲和康钧行礼。

    屏山阁。

    刘离来看他心爱的傛华,邱兰心。

    “兰心,这种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刘离安抚说道,“朕再也不用受这些气了。”

    “莫非是有什么好消息?”邱兰心问道。

    刘离看着婢女太监,示意邱兰心。

    “你们先下去吧。”邱兰心说。

    太监丫鬟纷纷退去内殿,关上殿门。

    “朕与你说,今日汤哲和康钧说,南疆节度使窦栾派了使臣来。”刘离兴高采烈。

    “臣妾不懂,使臣来此处作甚?”邱兰心不解地问。

    “使臣联系大周朝臣,我们就可以将宇文沪铲除。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刘离深情地看向她,“宇文沪一死,朕就封你为皇后。”

    “臣妾预祝陛下,心想事成。”邱兰心微微行礼。

    “爱妾平身。”刘离躺在床上。

    未时。

    惜然居。

    充依阴绶穿着冰蓝色妆花织锦百合棉衣,梳着灵蛇髻,戴着白玉翠凤发簪,水滴琉璃耳环。红袖添香,回身举步之间,玉体迎风。八子邓希稍稍逊色,但是风姿尽展。

    两人正在下棋。

    “邓姐姐,大司马送我们入宫,我这惜然居,陛下迟迟不肯来。”阴绶微微挑眉,“幸亏有姐姐你陪我呢。”

    “诶。”邓希捏着黑子,“我那简直就是冷板凳。”

    “听说窦太后的远房侄女窦媖,前日陛下去宠幸她。”阴绶左顾右盼,“大概是这窦媖长得太像她的远房姑妈,陛下居然离开了。”

    “我也听闻此事。”邓希眉开眼笑,“陛下应该是害怕太后。”

    一个丫鬟书瑶来到阴绶身边,耳语了两句。

    阴绶眼神冰冷,看着邓希。

    “怎么了?”邓希眼神流转,“怎么这样看着我?”

    “姐姐,这件事情关乎大司马的安危。”阴绶压低声音,“姐姐可得帮忙。”

    “这话说得,我们姐妹生死与共。”邓希言辞正直。

    “说吧,邓姐姐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大司马的人。”阴绶示意书瑶。

    “两位娘娘,早上时分,陛下来到屏山阁。我们这些婢女都在殿门外,奴婢隐约听见,陛下,要杀大司马。”书瑶紧张地说。

    “他怎么杀?他一个深宫庶子,手无缚鸡之力。”邓希深感兴趣。

    “奴婢听到一个姓汤的臣子,还有南疆使臣。”书瑶眼神流转,“殿门太远,奴婢害怕有人发现,不敢逗留太久。”

    阴绶示意书瑶退下,说:“你万事小心。再有什么异动,立即来报。”

    “姐姐,你看?”阴绶询问。

    “妹妹,这件事情,不管真假与否,一定报给大司马。”邓希思考片刻,“大司马的未来,就是我们的未来。”

    “好姐姐,你与我想的一样。”阴绶拉着她的手,“我晚上写信,叫人送给左右卫巡防士兵。”

    “嗯。”邓希眼神镇定。

    夜色融融。

    婢女曲意看见一个巡防将军,是左右卫从三品的廖画,说:“奴婢曲意见过将军。奴婢是惜然居,阴充依的人。现有关大司马的事情,书笔着墨,请将军交给大司马。”

    曲意将布袋交给廖画。

    廖画眼神如炬,听闻有关大司马的事情,说:“有劳女郎。”

    他把布袋藏在盔甲衣袖中。

    太尉府。

    “末将廖画见过大司马。”廖画行着礼,从衣袖拿出布袋,说:“这是惜然居阴充依的婢女曲意,交给末将,要末将转呈大司马。”

    谋士郭济向前一步,打开布袋,将信纸双手捧给宇文沪,说:“太尉。”

    “修常,你先下去吧。今晚辛苦了。”宇文沪说。

    修常是廖画的字。

    “是。”廖画行了礼,离开了。

    宇文沪打开信纸,上面清楚地写着:大司马。今日早晨,陛下前往屏山阁看望邱兰心。两人屏退左右,说一名姓汤的臣子,与南疆节度使窦栾的使臣联系,意图刺杀大司马。望大司马早作安排,阴。

    郭济看见宇文沪神态阴晴不定。

    “主公,出了什么事情?”郭济问。

    宇文沪将信纸递给郭济,转过身去,看着大周地图。

    “主公,这名姓汤的臣子,有两位。一位是国子监从四品的国子司业汤哲,另外是凉州刺史汤里。”郭济眼神流转,“今日,陛下召见的是汤哲,主公可以将它当作突破口。”

    “嗯。”宇文沪转过身来,吩咐仆人,说:“将张琛,练宥,程华请到太尉府。”

    十二月二十二日。

    子时。

    今日休沐。

    张琛,程华,练宥,以及郭济,四人喝着茶,吊着精神。

    “诸位,这封信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宇文沪不动声色,“很明显,陛下和群臣都想对我下手了。”

    “主公,据在下情报显示,并州有一位叫乔大的人,住进瑞雪饭店。”练宥说着话,“在下一直派人盯着,这会不会就是南疆使臣呢?”

    “有多少人,在这个客栈里?”张琛眼神流转。

    “大概二十人。”练宥说,“他们将自己打扮成生意人,做的是草皮生意。”

    “一般会有人认作是商人。”程华点点头。

    “主公,既然要查,就来个瓮中捉鳖。”郭济笑脸盈盈,“瑞雪饭店派人盯着,这汤哲会再次入宫的。”

    “现在朝中人联系南疆使臣,意图刺杀主公。”张琛正襟危坐,“我们今日张贴文榜,说校事府招募才子,赏金丰厚。”

    练宥和程华一脸疑惑地看着张琛。

    “郎清,你这是公然要打陛下的脸。”郭济捂着嘴笑,“主公,我与郎清的意见相同。”

    “你们是在玩什么花样呢?”宇文沪深感兴趣。

    “主公,我想引蛇出洞。校事府的成立,马上就派上用场了。因为汤哲一定会将陛下的诚意献给南疆使臣。”张琛粲然一笑,“我们就来个人赃俱获,同时,我们将瑞雪饭店,团团围住。”

    “好。我们现在就看看,这些臣子,到底是大忠,还是大奸?”宇文沪得意地笑。

    十二月二十四日。

    阴云密布。

    天气愈发地冷了。

    未时,宣德殿。

    “陛下。老臣已经联络上南疆使臣。”汤哲说,“这是朝中忠臣反对宇文沪的名单,臣等与陛下,誓死铲除奸佞,还天下太平。”

    汤哲将名单双手奉上,感动得泪流满面。

    “都是忠臣良将。”刘离感动地说,“他封存密信,在名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还盖了印章。”

    君臣双方相看泪眼,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这唾手可得的希望。

    “老臣告退。”汤哲将名单和密信藏进衣服里。

    汤哲出了宣德殿,迎面就碰见大司马宇文沪以及他的亲随护卫。

    “下官汤哲参见大司马。”汤哲行礼,脸上并无异样。

    “汤司业,陛下诏你?”宇文沪冷眼看着汤哲。

    “是。陛下宣臣,问经典书籍。”汤哲说。

    “恐怕是另有其事吧?”宇文沪继续说道。

    “不是。陛下年少聪颖,平时博览群书。”汤哲说。

    “有人去御史台,告汤司业,私通外臣,图谋不轨。”宇文沪看向他。

    “下官清正立身,何来图谋不轨?”汤哲言辞犀利,“我们大周不幸出了你这么个越俎代庖的奸佞!”

    “大胆!”宇文沪给了汤哲一巴掌,“搜身。”

    左右卫士兵在汤哲的身上搜到一封皇帝刘离写给南疆节度使窦栾的密信,以及一份关于刺杀宇文沪的联名名单,刘离甚至还在名单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还盖了印章。

    宇文沪看着这些证据,闷声一笑。

    “你们想要杀我?”宇文沪拿着这些纸张,示威性地摇晃。

    “奸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汤哲高喊着。

    “将汤哲逮捕进御史台,听候发落。”宇文沪吩咐说道,“这些名单上的人员,除了陛下,一一缉拿,不能放过一个。”

    申时。

    宇文沪回到太尉府。

    张琛看着这些名单,密信,说:“主公。瑞雪饭店的人员,已经全部缉拿归案。”

    “好。”宇文沪冷眼看着这些密信。

    “主公,我即可进宫,让陛下下旨建立校事府。”张琛笑里藏刀,“校事府是为金城的安危着想。锦衣卫连匪徒都勘察不出,实属失职。”

    “郎清,你说得对。”宇文沪看向他,“我这几日就不上朝了,等金城内外,清奸除佞的行动结束。”

    “是。”张琛离开。

    “主公。”廖画走进来,“我们已经按照那份名单,将那些人员拘捕。”

    “多少人?”宇文沪揉了揉眼睛。

    “大概是几百人吧。”廖画叹了口气,“金吾卫,左右卫,御史台监牢就快放不下了。”

    刘离抱着抱枕,缩在龙椅上。

    尚书省尚书左仆射张琛大步流星,进入大殿。

    殿门从他身后关上,张琛的脸忽明忽暗。

    “夫子,你来了。”刘离听着自己的声音,好像有点恐怖。

    “是的。陛下。微臣是为大司马而来。”张琛一本正经。

    “朕的名字是他们模仿朕的笔迹写的,不是朕写的,您跟大司马说说吧。”刘李眼光闪烁。

    张琛冷眼看着刘离,这哪是一个皇帝,这简直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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