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把从天廷上顺下来的青瓷瓶给当了!

    拂晓在接下来一个月的行程中不止一次地这样庆幸着。

    自离开临淮城后,两人一路南下,刚开始十几天还好,虽然各种土路草路层出不穷,可好歹还能见几处人烟,也偶有商贩的马车路过,拂晓用剩余的钱还能置办点东西,吃顿好的,可越往南行就越荒芜,偶尔能看见黄土漫天的小路边有摊子,竟漫天要价。

    ——拂晓当然是可以不用吃喝进食的,可是薄暮和九十两要啊。

    “你再说一遍!这一碗小馄饨你要我八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她重重一掌拍在摇摇欲坠的破木桌上,怒道。

    “哎,客官,这桌子要是砸坏了再加十两。”馄饨摊主双手抱胸,泛着精光的绿豆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二人一马。

    这两人皆着白衣,不见一丝灰尘,那料子看上去也是极好的,再看他们面上,白白净净,不似这附近的难民们面黄肌瘦。

    后面那匹枣红色的马也被养的膘肥体壮,皮毛光滑油亮,铁蹄铮铮,垂下头偶尔喷着鼻息。

    这回可是让他宰到个大的,这二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

    馄饨摊主咧开嘴,不怀好意地笑着。

    薄暮赶紧上前拉住拂晓,生怕她把自己砸出一个好歹来,好声好气的给她顺顺毛:“好好好咱们不在这吃了,别把自己手砸坏。”

    他说着,捏捏她的手心,转眼瞪着那摊主:“有的人发难财,小心有一天把自己赔进去。”

    “吃!”拂晓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恶狠狠地说。

    她寻了个位子坐,平复了一下心情,和薄暮耳语:“这路是越走越难了,不知什么时候能遇上下一个能吃东西的地方,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呢,不好好吃饭当心长不高!”

    还记得刚遇到薄暮的时候,这孩子瘦的像个猴儿似的,个子也矮,才到拂晓肘部,两人相处的几个月来,拂晓顿顿给薄暮吃好的,偶尔教教薄暮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让薄暮锻炼锻炼,现下薄暮都长到她耳畔处了,那下巴总算也不尖的吓人了,圆润的恰到好处,展露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薄暮闻言握了握拳,小声道:“你且瞧着吧,总有一天我会长得又高又壮,这样就可以把你护在我身后了。”

    也许是声音太小,拂晓没有听出这句话里的坚定和决绝,她只是含笑摸了一把薄暮高高束起的马尾。

    正巧这时小馄饨被端了上来,热气飘忽,叫人看不清表情。

    “吃吧,吃完咱们抓紧赶路,看看今晚能不能找到一个歇息的地方。”

    拂晓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一团白气氤氲而上,“不着急,当心烫着。”

    薄暮吃饭很快,吹了几口气就稀里糊涂吞了下去,拿手帕抹了把嘴,向拂晓点点头。

    拂晓站起来,见远处的奸商躺在椅子上哼着小曲儿,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整人的法子。

    在离开的时候,拂晓刻意走在了薄暮身后,借着他宽大的袖子掩住自己的小动作。

    她路过那煨着汤的一口大锅,手腕翻转,几缕暗灰色的细小荧光悉数钻了进去。

    等着吧你!把你的汤全都变成泥土看你还怎么做生意!

    拂晓挑了下眉,拍拍手大摇大摆地上了马。“客官好走不送啊!”

    奸商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小人得志的腔调,一双小眼睛笑得眯起来,几乎看不见。

    “哈哈哈您坐下吧!不用送了!”拂晓见奸商这副模样也笑了起来。

    两人各怀心思对着笑的场面略有些滑稽,薄暮看了看奸商,又看了看拂晓,最终扯了扯缰绳,使唤九十两慢慢走动起来。

    等到馄饨摊在他们眼里只剩下一个小黑点,薄暮才侧过身,问道:“拂晓姐姐,你是不是给他使什么绊子了?”

    拂晓轻笑一声,捏了捏他的鼻子,把自己做的手脚告诉了他,薄暮笑得趴在马上,好一会儿才起来。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两人又走了好久,在停下给九十两喂草料的时候,拂晓看着帮九十两喂食的工人,摸着手腕上的镯子陷入了沉思。

    按理说她走的这几个地方都是沿海地区,怎么会连年大旱大涝呢?

    这一路上连几根草都没看到。

    沿海的百姓靠海吃海,捕鱼业发达,这个国家的人喜吃鱼,没有卖不出去的道理,可她经过的几个地方除了皇城是富饶之地,其他小城都贫苦不堪,实在是没道理。

    恰好工人给九十两喂完草,拂晓将疑问暂时搁到了一边,一一谢过,又给了银子,告别了他们。

    “薄暮,前面有一座小城,待会儿到了之后你带着九十两先过去,找个最近的客栈安顿下来,我有点事情要办。”拂晓道。

    拂晓忖度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找一下这个地方的御水官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个时候了,她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掌管这里的御水官是个好说话的人。

    要是能帮她保密她下凡的事情就更好了。

    “好,你自己要当心啊。”薄暮乖巧地应了一声。

    将薄暮送到了城门口,拂晓立刻返回了天廷,直奔天官殿。

    天官殿是记录天廷所有在职和已退职神官文牍的地方,拂晓在殿门口处签了自己的所属宫邸和官职,守门的小神官与拂晓打了招呼,问道:“守灯大人今日怎么有心上天官殿来了?”拂晓笑道:“司命星君要我来查些档案,正好也来看看你。”

    与小神官闲聊了两句,拂晓签完名簿就进入殿内了,这从外面看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宫殿,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大,拂晓看着眼前一排一排的书架,抽了一口凉气。

    每个书架约有十层,足有两人高,密密麻麻的卷宗列在里面。

    这天官殿共有三层楼,每层约有百来个书架。

    她有些绝望地把凉气叹了出来,撸起袖子任命的开始一个个书架找起来。

    好在每个书架的侧面都用刚劲的字体刻了相关的职务上去,拂晓边找啧啧感叹,这方便了她不用挨个儿卷宗拿出来瞅了,直接看架子侧面刻的职务就行......文官们也挺不容易的,能把这些东西整理好......嚯原来天廷的文官有这么多人,这都看了六十多个架子了还是文官......啊啊下一个到武官了。

    拂晓直到二层的最后才看到写着御水官的书架,昏昏欲睡的眼睛一亮,卯足精神开始找东南方御水官的卷宗。

    “东南方......东南方......啊在这里!”

    她抽出来现任东南方御水官的卷宗,打开细细看来,“第十九任东南方御水官,潮汐,在职,居隰泽殿......”

    记下重点之后,她收好卷轴放回原位,出了天官殿。

    隰泽殿位于第二神道,拂晓从第一神道赶过去累的直喘气,又不想浪费时间,可算是看到隰泽殿的牌匾了,胜利就在眼前,她呼出一口气,上前拜访守门的小神官。

    “在下天府宫守灯,前来造访东南方御水官大人潮汐。”拂晓微微欠身道。

    “担不起您一声大人,”见拂晓是天府宫的人,小神官连忙行了一礼,又道:“御水官大人奉帝君之命已经下凡好久了,并没有告诉我们此行所谓何事。”

    拂晓嘴角抽了抽,凡间也太大了,这要上哪里找到潮汐去。

    她没有为难小神官,告了辞,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头绪,只得回了凡间。

    潮汐既是掌管东南方的神官,想来下来之后应该也不会去别的地方吧,大概率就在东南方。

    拂晓心道那也怪了,天上神官与凡人是不同的,神官有灵气护体,凡人看不到这一层灵气,可神仙却能,因此神官相见会立刻认出对方的身份,这一路东南之行到是没有碰到过她。

    拂晓漫不经心地走着,心里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前方路上的阴影,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哎!”

    好在她反应够快,扶了下墙稳住了身子,转过头去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害她差点摔倒。

    她在天廷找了这么一通,再回到凡间时天色已晚,这个穷苦的小城夜里也没多少人家点蜡烛,拂晓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才看清楚,那竟是一双人的腿!

    一个黑影躺在路边的烂草垛中,拂晓也看不清这人的脸,只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变了脸色。

    “醒醒。”她轻轻推着眼前人的身子,低声唤着,这黑影还是一动不动,她咬了咬牙,不知这人是死是活,她索性暂且将这黑影背了起来,准备先带到客栈里去再做打算。

    离城门口最近的客栈很好找,只是此刻大门已经落了锁。

    拂晓念了句口诀,那锁便自己打开掉在了地上。

    她摇摇晃晃地迈过门槛儿,又念了句诀,那锁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整个客栈只有二楼有一个房间亮了灯,拂晓气喘吁吁上了楼,用脚轻轻踢开门,低声喊着“薄暮快来帮我一把”。

    薄暮应声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见到拂晓就被她背上的人惊到了。

    “拂晓姐姐,你从哪儿捡到这么一个血淋淋的人!”

    他惊吓归惊吓,手上动作麻利地帮拂晓把背上的人放到床上。

    拂晓这才来及看上一眼自己背上背的究竟是个什么,她皱了皱眉,薄暮说血淋淋倒是一点不假。

    这是个姑娘,看起来跟她年纪相仿,此时满身是血,透过被撕坏的衣服隐隐还能看见她身上的伤口正在不停的渗血,衣服被侵染的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拂晓伸出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那微弱的气息使她松了一口气。

    薄暮打了一盆热水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将毛巾递给她。

    拂晓给这姑娘擦了擦脸,对薄暮道:“你先出去吧,我帮她清理一下。”

    见薄暮乖乖点头出去顺手把门带上了,她将姑娘身上的碎布衣裳脱了下来,擦干净血迹,双手手腕上下翻飞,结了一个复杂的印,右手食指指尖对着姑娘,源源不断的白色灵力从指尖冒出进入到姑娘的身体里,那森然可怖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面色却依旧苍白如纸。

    可惜凭她现在的法力只能救得了外伤,内伤还需要靠姑娘自身慢慢愈合。

    拂晓停下手,用袖子擦擦额上的细小汗珠,给姑娘盖好被子,唤薄暮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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