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良淑德九公主
兰荷榭，临湖而建，若是夏日，宫中的娘娘和公主们常常来这儿吃茶赏荷。但此时，正是秦国最冷的时候，湖面都结了冰，榭中四面透风，只能放几个火盆取暖，但坐久了还是寒气逼人。
“主子。”墨玉又端上来个暖手炉揣给玉云螭，她皱着眉小声嘟囔：“选这么个破地方就算了，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这都快日禺了，明明约的辰时，。”
玉云螭裹着火红狐裘，面无恼意，只淡淡道：“本就是为了在宴辰前给我一个下马威，若不是朝中实在没一个能用的武将，也轮不到他在这里耀武扬威。”
“那主子今日还是……虚与委蛇吗？”
墨玉边低声问，边向远处长廊看去，因着尽头处似乎有人影，正映在雕花漏窗上忽隐忽现。
玉云螭不必看也能察觉到来人几何，尤其这几个人也没有刻意隐藏，反而泄出内力，几乎算是震慑般地走过来。
“嘘。”玉云螭将暖得粉红的指尖立在唇前，“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雄厚的男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似带火的利剑冲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我的小郡主呀，听闻你又得了一件新玩物！今日怎地没带出来？”
来人高七尺多，在大秦不算高大，但他满身横肉，体型庞大，身着朱红软甲，紫檀袍衣，脚蹬马靴，满脸胡子，略黄的毛色让此人看起来像只戴花披彩的野毛驴。
玉云螭起身行礼，看到这一眼都觉得眼睛要瞎了。
“那戏子的雪盲已经好了，本宫让他最后吹首曲子，就送他去九天之上见仙人了。”
野毛驴一撩衣摆坐在公主对面，身后四个贴身侍卫散于榭内四角站守。
“老夫也知你小孩心性，但再过不久就到你二十岁的生辰，过了那时可不能如现在这般玩物丧志了。”
大名鼎鼎的百亿将军并不在意年龄，甚至对此颇为自傲，对着本是上位者的九公主摆出了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势。
墨玉在身后听得想吐，只能把头压得更低，以防这老匹夫察觉到自己的恶心。
玉云螭面色如常，还勾起一点唇角，附和道：“将军说得是，女子自当贤良淑德，但我自小受父皇宠爱，年少时心思不定，确实是有些不知轻重。再过十日便是我二十岁的生辰，想必过了那时，大秦的昭雪公主也能另有依靠，定下心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百亿一拍大腿，笑得要仰过去，“府里那婆娘还觉得是接了个大麻烦，可老夫早就觉得公主冰雪聪明，自然知道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有了公主这句话也不枉老夫亲自跑这一趟了。”
“那今日就辛苦将军了，本宫实在畏寒，便先回昭雪宫了。”
“公主慢走。”百亿将军与侍卫一同恭送玉云螭，这次会面算是老将军对秦国九公主最守礼节的一次。
回去的路上，公主垂目，眉宇之间略显疲倦。墨玉看着，眼中流露出心疼，她上前轻声问：“主子，膳房做了羊汤，已经送去昭雪宫了。”
听到羊汤，玉云螭的眸子亮了一瞬，歪着头笑笑说：“还是猫猫最懂我了。”
墨玉吐了下舌头：“其实是垂珠让做的，说是这几日太冷了，要给主子驱驱寒。”
玉云螭还是笑意盈盈地说：“都是我的小狸奴，也只有你们还真心惦记着我。”
说完，她眼前视线模糊，是被口中漫出的哈气遮挡了一瞬，这一瞬她又想到：其实，父皇是真心疼她，皇兄也待她极好，宫内的娘娘们也对她礼遇有加。但……这都建立在她是个早晚要被用掉的政治筹码，而这一点对于爱她也好，恨她也罢的所有人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玉云螭，无法接受这种理所当然。
昭雪宫，建在凤台的背面，面阔五间进深三间，是九公主的寝宫。在不开宴的日子里，九公主一般都呆在昭雪宫研习音律。
因着公主不喜被外人看到面貌，所以这座宫内的宫人都是她的“自己人”，有不少都是她的额娘惠妃手下宫女的后代。
惠妃是晋国的公主，容貌娇好，但体弱多病，在玉云螭五岁时便染上风寒，香消玉殒了。自那之后，秦王便更加疼爱九公主，并将她过继到皇后名下。
皇后穆姬也是晋国的皇女，所以对待九公主还算亲厚。而当今三皇子，穆姬的第三儿子，因着跟这个便宜妹妹自小在同个宫中长大，关系倒是不错。
昭雪宫少于外人来往，除了三皇子，他串门串得比回自己宫内都勤。
宫内，浓郁的羊肉香气弥漫了整个大堂，宫人进进出出地布宴，金鼎玉盘接连而至，有氤氲热气缭绕于几，垂珠站在门口，边指挥着宫女，边向外张望。
“这都午时了，怎地还没回来？”她忍不住嘟囔着，眉头微皱着，颇为担忧的模样。
垂珠正忧着，远处大门口，突然飞进来一只粉色的“扑棱蛾子”。
“垂珠姑姑！”扑棱蛾子挺大一只，突然扑到面前很让人有压迫感。
但垂珠却直接扒拉了他一下，让他身后的宫女进来，才转过头略无奈地回话：“三皇子殿下课业可做好了，又跑来找公主吃酒？”
赢乌点点头，他身形高大，五官硬朗，尤其是鼻梁格外高挺，令人觉得再向上看去应该是一双锋利的鹰目。但他却长了一双小狗似的豆豆眼，眼角还有点下垂，一笑起来十分乖巧纯良。
说话也是家教极好的公子样：“功课都做完了，这几日天寒，我担心昭儿的身子，来看看她，顺便蹭点酒喝。”
秦国对饮酒一事有诸多限制，主要是秦王认为喝酒误事，容易引起纷乱，尤其是宫中，若无大事开宴几乎是常年禁酒。
但昭雪公主是个特例，她的酒是医师特调的药酒，专门调理身子用的。赢乌不好酒，但喜欢时不时来这儿聚一聚，因为他喜欢戏曲，也爱音律一道，与玉云螭算是同好。秦王子嗣众多，像他们两个这样有共同喜好，脾性又对得上的少之又少。
垂珠正准备让步，请他入室，院中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倒是清闲。”
玉云螭捧着暖手炉慢步行来，临到门口一解狐裘。身后，墨玉适时拿下衣物，站到垂珠身边去，并给三皇子行了礼。
“二位主子，快快入席吧，膳食已经备好了。”
赢乌跟在玉云螭后面，边走边说：“你可知道晋国的事？”
玉云螭想起昨晚父皇匆匆离席，但她没有提，而且反问：“什么事？要你这般大惊小怪的。”
两人行至榻边，赢乌一撩下摆就自然地上了桌，表情神神秘秘。他先抿了口酒，满足地叹气：“哎……估计会趁着你生辰宴昭告出来。”
玉云螭也端起金樽，喝了一大口，催道：“少卖关子。”
接着她又招呼墨玉和垂珠：“坐过来一起吃，这么大的塌还放不下我们四个？”
墨玉眼盯着羊汤，估计就等这句话了：“那就多谢主子了！”
垂珠答了一声：“诺。”
看几人状态，应当是时常这样不合规矩的一起用膳。赢乌懂事地往里面挪了挪，跟自家妹妹挤在靠窗的位置，墨玉垂珠便刚好能坐在外面，便于传膳叫人。
“秦晋边境有个没人管的地方，叫桃仙渡，你们听说过吗？”
其他三人一听这名，神情都有微妙变化。墨玉眼珠转了两转，像只贼猫，垂珠并不明显，只是喝汤的动作略迟钝了一分。
玉云螭抬眼，把手中酒器举起，微微转动，酒器上鎏金异彩的光映照到她柔白的睫羽上，仿佛是白鸟在阳光下展翅。
她开口声音平静：“听说过一点，之前出了疫病的地方。”
赢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却没有说破，而是眯了眯眼，继续说道：“不止出了疫病，还出了一帮神仙，父皇当时本还想招揽那帮人，但没想到就从此消声觅迹了，那地方本来叫桃子沟，后来当地的百姓为了感谢那帮医师才改成桃仙渡的名字。”
“然后嘞？那里是又出什么事了吗？”墨玉好奇接话。
赢乌的笑意收敛了一点，回道：“其实秋收的时候就出事了，但没人管，是晋国闹了饥荒，只是那里离秦国最近，现在有不少灾民逃难过来了。晋王昨日向父皇求援，现在父皇他们应该还在会事。”
玉云螭放下酒，干了口羊汤，也发出一声喟叹：“哎……舒服，父皇想要援晋？”
赢乌摇摇头：“说不准，若只是援晋倒是好说，但现下已经有流窜的灾民集结成帮了，桃仙渡本来就是个流民山贼聚集的地方，怕是会出乱子。”
玉云螭心中想：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
赢乌看了下她的脸色，斟酌着又说：“只怕到时候真要送粮，还得把百亿将军派出去。”
他这话一出，玉云螭没什么反应，但她的两只小狸奴心中却是猛得一沉。这般功劳要是又被百亿捞到，那自家主子的婚事便更难脱身了。
玉云螭沉吟片刻，伸手敲敲桌子：“吃饭，不谈政事了，三哥，你也不用掺合太多，只看父皇如何指示了。”
赢乌见她并无异样，心中松了口气，他们相伴多年对彼此再了解不过，昭雪这番神态便是已有对策，那他也无需紧张筹谋了。
秦国三皇子换上轻松笑意，招呼：“诶！昭儿说得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墨玉垂珠别干看着了，快点吃肉！”
四人气氛缓和，开始真心沉浸在这场“家宴”里面，吃到后面，兄妹两个还划起了拳。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哺时将近，玉云螭才把吃饱喝足的三哥赢乌送回宫去。
“主子，咱们今日还用夕食吗？”垂珠没有饮酒，但吃得发饭昏，走路都打飘。
玉云螭摆摆手向寝房走去：“都这会儿了还吃什么，你们收拾收拾，我去小憩一会儿。”
“诺。”
“诺，主子好生休息。”
寝房不大，只有一张床榻和一个镜台，但床榻极为宽敞，上面还铺满了兔绒毯，遮眼的帘子也是真丝绸缎，这一看便是张能睡个好觉的床。
但玉云螭入室却没有立刻躺下，反而是坐在铜镜前，稍稍打理了一下鬓发。接着，她起身走向床榻，伸手摸进床头的一处被毛毯包裹的地方，使劲一按，再划动着像是写了一个什么字。
指尖提起。
咔哒！床上发出机关挂扣的声音，紧接着，床榻内侧的板子露出一条缝隙。
玉云螭推开暗门，俯身钻进了密室。
向下，经过一道昏暗的楼梯，视线变得明亮而开阔。
她落地，毫无醉意，冷然开口：“怎么样？可学的会？”
室内，一张白玉案台，摆在正中间，天顶有天光透进来，也有风穿过，但抬头却看不见外面，只能看到栩栩如生的飞天壁画。两侧有与墙同高的木柜和书架。这里颇为宽敞，各样书简玲琅满目，还有一些摆件，闪着五颜六色的光，不止是什么珍奇东西。
有一人正坐在台前，执笔写着什么，而他的两侧站着两个一摸一样的侍人，正是那日被拉出去的清凉二子。
两人听到公主来了，立刻行礼，但并未抬头也未答话。
只有正中那人，抬眼看见公主，便端起身侧的暖手炉，起身朝公主走来。
萧仙递过小炉子，才行礼：“此二人暂时还不能说话，请殿下见谅，但他们的通心音已初入门道了。”
“主子。”墨玉又端上来个暖手炉揣给玉云螭，她皱着眉小声嘟囔：“选这么个破地方就算了，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这都快日禺了，明明约的辰时，。”
玉云螭裹着火红狐裘，面无恼意，只淡淡道：“本就是为了在宴辰前给我一个下马威，若不是朝中实在没一个能用的武将，也轮不到他在这里耀武扬威。”
“那主子今日还是……虚与委蛇吗？”
墨玉边低声问，边向远处长廊看去，因着尽头处似乎有人影，正映在雕花漏窗上忽隐忽现。
玉云螭不必看也能察觉到来人几何，尤其这几个人也没有刻意隐藏，反而泄出内力，几乎算是震慑般地走过来。
“嘘。”玉云螭将暖得粉红的指尖立在唇前，“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雄厚的男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似带火的利剑冲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我的小郡主呀，听闻你又得了一件新玩物！今日怎地没带出来？”
来人高七尺多，在大秦不算高大，但他满身横肉，体型庞大，身着朱红软甲，紫檀袍衣，脚蹬马靴，满脸胡子，略黄的毛色让此人看起来像只戴花披彩的野毛驴。
玉云螭起身行礼，看到这一眼都觉得眼睛要瞎了。
“那戏子的雪盲已经好了，本宫让他最后吹首曲子，就送他去九天之上见仙人了。”
野毛驴一撩衣摆坐在公主对面，身后四个贴身侍卫散于榭内四角站守。
“老夫也知你小孩心性，但再过不久就到你二十岁的生辰，过了那时可不能如现在这般玩物丧志了。”
大名鼎鼎的百亿将军并不在意年龄，甚至对此颇为自傲，对着本是上位者的九公主摆出了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势。
墨玉在身后听得想吐，只能把头压得更低，以防这老匹夫察觉到自己的恶心。
玉云螭面色如常，还勾起一点唇角，附和道：“将军说得是，女子自当贤良淑德，但我自小受父皇宠爱，年少时心思不定，确实是有些不知轻重。再过十日便是我二十岁的生辰，想必过了那时，大秦的昭雪公主也能另有依靠，定下心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百亿一拍大腿，笑得要仰过去，“府里那婆娘还觉得是接了个大麻烦，可老夫早就觉得公主冰雪聪明，自然知道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有了公主这句话也不枉老夫亲自跑这一趟了。”
“那今日就辛苦将军了，本宫实在畏寒，便先回昭雪宫了。”
“公主慢走。”百亿将军与侍卫一同恭送玉云螭，这次会面算是老将军对秦国九公主最守礼节的一次。
回去的路上，公主垂目，眉宇之间略显疲倦。墨玉看着，眼中流露出心疼，她上前轻声问：“主子，膳房做了羊汤，已经送去昭雪宫了。”
听到羊汤，玉云螭的眸子亮了一瞬，歪着头笑笑说：“还是猫猫最懂我了。”
墨玉吐了下舌头：“其实是垂珠让做的，说是这几日太冷了，要给主子驱驱寒。”
玉云螭还是笑意盈盈地说：“都是我的小狸奴，也只有你们还真心惦记着我。”
说完，她眼前视线模糊，是被口中漫出的哈气遮挡了一瞬，这一瞬她又想到：其实，父皇是真心疼她，皇兄也待她极好，宫内的娘娘们也对她礼遇有加。但……这都建立在她是个早晚要被用掉的政治筹码，而这一点对于爱她也好，恨她也罢的所有人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玉云螭，无法接受这种理所当然。
昭雪宫，建在凤台的背面，面阔五间进深三间，是九公主的寝宫。在不开宴的日子里，九公主一般都呆在昭雪宫研习音律。
因着公主不喜被外人看到面貌，所以这座宫内的宫人都是她的“自己人”，有不少都是她的额娘惠妃手下宫女的后代。
惠妃是晋国的公主，容貌娇好，但体弱多病，在玉云螭五岁时便染上风寒，香消玉殒了。自那之后，秦王便更加疼爱九公主，并将她过继到皇后名下。
皇后穆姬也是晋国的皇女，所以对待九公主还算亲厚。而当今三皇子，穆姬的第三儿子，因着跟这个便宜妹妹自小在同个宫中长大，关系倒是不错。
昭雪宫少于外人来往，除了三皇子，他串门串得比回自己宫内都勤。
宫内，浓郁的羊肉香气弥漫了整个大堂，宫人进进出出地布宴，金鼎玉盘接连而至，有氤氲热气缭绕于几，垂珠站在门口，边指挥着宫女，边向外张望。
“这都午时了，怎地还没回来？”她忍不住嘟囔着，眉头微皱着，颇为担忧的模样。
垂珠正忧着，远处大门口，突然飞进来一只粉色的“扑棱蛾子”。
“垂珠姑姑！”扑棱蛾子挺大一只，突然扑到面前很让人有压迫感。
但垂珠却直接扒拉了他一下，让他身后的宫女进来，才转过头略无奈地回话：“三皇子殿下课业可做好了，又跑来找公主吃酒？”
赢乌点点头，他身形高大，五官硬朗，尤其是鼻梁格外高挺，令人觉得再向上看去应该是一双锋利的鹰目。但他却长了一双小狗似的豆豆眼，眼角还有点下垂，一笑起来十分乖巧纯良。
说话也是家教极好的公子样：“功课都做完了，这几日天寒，我担心昭儿的身子，来看看她，顺便蹭点酒喝。”
秦国对饮酒一事有诸多限制，主要是秦王认为喝酒误事，容易引起纷乱，尤其是宫中，若无大事开宴几乎是常年禁酒。
但昭雪公主是个特例，她的酒是医师特调的药酒，专门调理身子用的。赢乌不好酒，但喜欢时不时来这儿聚一聚，因为他喜欢戏曲，也爱音律一道，与玉云螭算是同好。秦王子嗣众多，像他们两个这样有共同喜好，脾性又对得上的少之又少。
垂珠正准备让步，请他入室，院中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倒是清闲。”
玉云螭捧着暖手炉慢步行来，临到门口一解狐裘。身后，墨玉适时拿下衣物，站到垂珠身边去，并给三皇子行了礼。
“二位主子，快快入席吧，膳食已经备好了。”
赢乌跟在玉云螭后面，边走边说：“你可知道晋国的事？”
玉云螭想起昨晚父皇匆匆离席，但她没有提，而且反问：“什么事？要你这般大惊小怪的。”
两人行至榻边，赢乌一撩下摆就自然地上了桌，表情神神秘秘。他先抿了口酒，满足地叹气：“哎……估计会趁着你生辰宴昭告出来。”
玉云螭也端起金樽，喝了一大口，催道：“少卖关子。”
接着她又招呼墨玉和垂珠：“坐过来一起吃，这么大的塌还放不下我们四个？”
墨玉眼盯着羊汤，估计就等这句话了：“那就多谢主子了！”
垂珠答了一声：“诺。”
看几人状态，应当是时常这样不合规矩的一起用膳。赢乌懂事地往里面挪了挪，跟自家妹妹挤在靠窗的位置，墨玉垂珠便刚好能坐在外面，便于传膳叫人。
“秦晋边境有个没人管的地方，叫桃仙渡，你们听说过吗？”
其他三人一听这名，神情都有微妙变化。墨玉眼珠转了两转，像只贼猫，垂珠并不明显，只是喝汤的动作略迟钝了一分。
玉云螭抬眼，把手中酒器举起，微微转动，酒器上鎏金异彩的光映照到她柔白的睫羽上，仿佛是白鸟在阳光下展翅。
她开口声音平静：“听说过一点，之前出了疫病的地方。”
赢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却没有说破，而是眯了眯眼，继续说道：“不止出了疫病，还出了一帮神仙，父皇当时本还想招揽那帮人，但没想到就从此消声觅迹了，那地方本来叫桃子沟，后来当地的百姓为了感谢那帮医师才改成桃仙渡的名字。”
“然后嘞？那里是又出什么事了吗？”墨玉好奇接话。
赢乌的笑意收敛了一点，回道：“其实秋收的时候就出事了，但没人管，是晋国闹了饥荒，只是那里离秦国最近，现在有不少灾民逃难过来了。晋王昨日向父皇求援，现在父皇他们应该还在会事。”
玉云螭放下酒，干了口羊汤，也发出一声喟叹：“哎……舒服，父皇想要援晋？”
赢乌摇摇头：“说不准，若只是援晋倒是好说，但现下已经有流窜的灾民集结成帮了，桃仙渡本来就是个流民山贼聚集的地方，怕是会出乱子。”
玉云螭心中想：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
赢乌看了下她的脸色，斟酌着又说：“只怕到时候真要送粮，还得把百亿将军派出去。”
他这话一出，玉云螭没什么反应，但她的两只小狸奴心中却是猛得一沉。这般功劳要是又被百亿捞到，那自家主子的婚事便更难脱身了。
玉云螭沉吟片刻，伸手敲敲桌子：“吃饭，不谈政事了，三哥，你也不用掺合太多，只看父皇如何指示了。”
赢乌见她并无异样，心中松了口气，他们相伴多年对彼此再了解不过，昭雪这番神态便是已有对策，那他也无需紧张筹谋了。
秦国三皇子换上轻松笑意，招呼：“诶！昭儿说得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墨玉垂珠别干看着了，快点吃肉！”
四人气氛缓和，开始真心沉浸在这场“家宴”里面，吃到后面，兄妹两个还划起了拳。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哺时将近，玉云螭才把吃饱喝足的三哥赢乌送回宫去。
“主子，咱们今日还用夕食吗？”垂珠没有饮酒，但吃得发饭昏，走路都打飘。
玉云螭摆摆手向寝房走去：“都这会儿了还吃什么，你们收拾收拾，我去小憩一会儿。”
“诺。”
“诺，主子好生休息。”
寝房不大，只有一张床榻和一个镜台，但床榻极为宽敞，上面还铺满了兔绒毯，遮眼的帘子也是真丝绸缎，这一看便是张能睡个好觉的床。
但玉云螭入室却没有立刻躺下，反而是坐在铜镜前，稍稍打理了一下鬓发。接着，她起身走向床榻，伸手摸进床头的一处被毛毯包裹的地方，使劲一按，再划动着像是写了一个什么字。
指尖提起。
咔哒！床上发出机关挂扣的声音，紧接着，床榻内侧的板子露出一条缝隙。
玉云螭推开暗门，俯身钻进了密室。
向下，经过一道昏暗的楼梯，视线变得明亮而开阔。
她落地，毫无醉意，冷然开口：“怎么样？可学的会？”
室内，一张白玉案台，摆在正中间，天顶有天光透进来，也有风穿过，但抬头却看不见外面，只能看到栩栩如生的飞天壁画。两侧有与墙同高的木柜和书架。这里颇为宽敞，各样书简玲琅满目，还有一些摆件，闪着五颜六色的光，不止是什么珍奇东西。
有一人正坐在台前，执笔写着什么，而他的两侧站着两个一摸一样的侍人，正是那日被拉出去的清凉二子。
两人听到公主来了，立刻行礼，但并未抬头也未答话。
只有正中那人，抬眼看见公主，便端起身侧的暖手炉，起身朝公主走来。
萧仙递过小炉子，才行礼：“此二人暂时还不能说话，请殿下见谅，但他们的通心音已初入门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