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栯可,今日你让我颜面扫地!谁给你的胆子,没经过我的准许,便私自外出!”

    穆氏狠狠拽住被一记耳光打得扑倒在地的少女,重新扬起她的头,“你也对我有不满?”

    陆栯可脸颊浮肿,满脸泪水,拼命摇头抱住穆氏的衣袖,“阿娘,栯儿再也不敢了!栯儿再也不敢了!”

    少女眼神中满是懊悔与惊惧,拼命求饶。

    穆氏心头的那股火气终于狠狠压下,“知道就好,你可万万不能学你那蠢货姐姐!你是穆家少主,和她可不一样!”

    贵妇人松开抓着陆栯可下巴的手,起身推门,“禁足一个月,待在府上好好练舞,若没有我的允许敢私自出去……”

    “我就打断你的腿!”

    “是……”

    陆栯可跪倒在地,嘴上恭敬有加,但眼睛盯着穆氏离开的背影,格外沉郁。

    “呵!”少女突然笑出了声,一只手轻轻贴在火辣辣的面颊上,另一只手撑起身体站起来,“我的好阿娘,今日丢尽颜面了呢……”

    “虽然我讨厌陆自槿威胁我,但看到她戳到你的痛处,怎么这么痛快……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栯可压抑不住喉间的笑意,尽显疯狂和扭曲,“太痛快了……不过看着你脸上尽显丑陋与恶心,拼命的歇斯底里,那才是最痛快的!”

    少女喃喃自语,“我一定会等到这一天。”

    “还有陆自槿……阿娘怎么可能不记恨你?等着吧……”

    此时的文溯苑,梅染将内室的帘子放下,卸掉陆自槿头上的珠钗,也在因此事担忧,“娘子,今日之事过后,夫人怕是对您有怨。咱们得想个法子……”

    “无碍。”陆自槿笑了笑,“三年前我走时她便说……成了乡野村妇便不配是她的女儿。”

    “夫人那是气话!娘子可万不要……”

    “多说无益。”陆自槿打开香盖倒灰,轻磕了一下桌子,沉闷的声音砸在梅染心头,霎然欲言又止。

    缕缕上浮的白烟掩住女娘的莫测神情,“她是陆栯可的娘。”

    不是她的。

    梅染心头酸涩,替自家娘子不平,他们四房人丁再简单不过,就郎主夫人和两位娘子,但这么多年夫妻闹得太僵,明明都是夫人亲女,在夫人那儿的待遇却天差地别。三年前娘子执意跟着郎主来任上,婚事耽误不说,和京城那头各房娘子的情分也浅了。郎主到底是男子,比不得女子心细。

    “可是又在想些有的没的?”陆自槿扫了眼丫鬟神色,宽慰道:“过几日祖母回来,定会将各房娘子接到伯府,待牡丹宴结束之前,我能避开她。”

    她使出手段的时候自然就想到了后果,已经做好了打算。

    “春闱放榜前,我会物色一位人选订婚,及笄过后便可筹备出阁,不再碍她眼,也没了婚事作法子,她自然不会理睬我。”

    梅染听得心疼又难受,“娘子,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何况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门当户对的姻缘不也就那么回事儿吗?”陆自槿看着铜镜中的人明眸朱唇,乌发如烟,拿起木梳细细梳头。

    “不过是相看两厌。”

    陆泽纯和穆蒋珠一开始,也是被称作佳偶天成的。

    梅染叹气,知道自家娘子主意重,劝不得,何况四房十多年的夫妻失和,也无法给人任何的期待与念想。

    “娘子。”挂成串儿的玉珠子被一双素手掀开,露出一张清秀文静的面庞,正是雪青。

    陆自槿从铜镜中看到来人,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问道:“清点的怎么样了?”

    “已经对好了。”雪青将账本递过来,“这个是田产的分账,下面是铺子的,还有这一沓是内院这三年的总开支。”

    陆自槿接过账本,只随意扫了几眼,“明儿我细看,不过有你我总是放心的。”

    雪青性子闷,寡言少语,但也有自身长处,极擅算学,这三年陆自槿不在,都是她打理的。

    “还是添麻烦了,今日娘子因婢子……”

    “哎呀!好了好了……”梅染笑着打断,安慰道:“是人家有心算计,摸准了你直愣愣的性子,又不是你的错,不要多想。”

    “梅染说的不错,与你无关。这件事解决法子多着呢,之所以吵起来,只是想这么做罢了。”

    陆自槿冲着身前的两位大丫鬟温柔笑了笑,:“这三年我也明了了一事,那便是退一步,对方只会得寸进尺。这么多年我忍着,你们也就得忍着,我又怎么不心疼?”

    “娘子说的哪里话?您受的委屈比我们多。”梅染被勾动情绪,鼻腔一酸,“夫人偏心,郎主又疏忽,明明本该是窝在父母膝下撒娇的时段,您却连姻缘都想妥贴了,还一直护着我们,婢子是更心疼您呐!”

    雪青不善言辞,但肩头的起伏也依然泄露了她的情绪,用力附和道:“娘子……”

    “行了,今儿也不是煽情的日子,早些休息吧。总而言之,往后不必忍让,也无需忍让。”

    “是。”

    两人应了好,遂恭敬退出屋子,肩头扫过门旁垂挂的玉帘,引得珠子摇曳轻晃,一下又一下,渐渐消失于无,恢复了静谧与沉静。

    陆自槿敛神,这才缓缓打开锁扣。匣子里面堆满信笺,纸张边角略微泛黄,明显有些日子了。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拆开,信上字迹遒劲清厚,显然非女子所写。

    “若你知我如今的样子,定会欣慰吧。”

    陆自槿视线轻轻落在信的最后一排:即问近好,衍谨启。

    “我一步一步从枷锁和桎梏中走出来了,依着你期盼的样子……”

    可惜……已经联系不上你了。

    墨色渐渐入侵,油灯燃尽熄灭,水青色罗帐下的少女有了困意,将手心的玉珠用墨线穿起来挂在床头,合上眼,合上眼,陷入了沉睡。

    “槿儿,阿耶要去徽平赴任了,在府上听话,让着妹妹,不要和你母亲起冲突。”

    “阿耶……”

    “阿耶也要留下我吗?”

    “阿耶,我也想去徽平……”

    梦中的场景接踵而至,变化万千,陆自槿迷迷糊糊意识到,她竟然梦到了三年前。

    那是崇元二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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