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熟悉的红装,林瑜在胡蝶的首饰匣里选了根最简单的白玉发簪,欲将头发挽成发髻。

    立在边上伺候着的胡蝶赶忙上前赔笑,“小祖宗,这飞花楼今日虽是舞剑,倒也不必用上这方便杀人的发髻。你这头发不若用红绳绑成马尾?”

    红色发绳她早就备好了,就在首饰匣底部的小格中。

    见林瑜侧头瞧着她头上的妇人髻,又赶忙解释到:“我这不是有童儿了嘛,总归还是要有点母亲的样子。”

    “你来。”林瑜放下簪子,等着胡蝶伺候。

    这情景如同在林家别院一般,就差一只在梳妆台上蹦跶的乌鸦了。

    胡蝶不禁有些怀念过去的简单的日子。

    待发髻挽好,林瑜起身不动。

    胡蝶见她换上红色劲装,一股杀伐果决、坚毅英勇之姿逼得人几欲拜服。

    她立刻乖巧的将腰上的乾坤袋解开,取出三枚上品灵石,恭敬的递了过去。

    “小祖宗请笑纳。”她心中惆怅,可为了这上下六十一条人命她可算是掏空了家底。小祖宗这贪财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林瑜接过后习惯性的掂量了一下,随后收入腰间,这才收了杀意望向门口,又将手伸出。

    胡蝶见她如此动作,凤眼低垂左右思索小祖宗这是合意。

    “剑来。”林瑜瞥了一眼身边的人,真笨。

    胡蝶这才意识到林瑜这是准备持剑上台,生怕她一时兴起屠了这满阁的莺莺燕燕。

    巧笑着上前一步,轻轻搭住林瑜伸出的手缓缓往里推。

    她娇声道:“小祖宗,温柔乡里刀光剑影怕是要冲撞了贵人。我们这常用花代剑,取个好意头。今日不若用这八仙花?台周围就围着一圈,你取花后舞一段再上台,这亮相多俊,必定艳惊四座。”

    林瑜腹诽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看在腰间的上品灵石的份上,这次且依着你。

    林瑜是在四周灯火微暗时,走到舞台边的。

    众人还疑惑着怎么这飞花楼也有熄灯的一天之时,便见一红衣女将军摘花起舞,动作缓而劲,翩若游龙摄人心神,蹁跹蝶舞的娇柔八仙花在她手中舞出了万箭齐发雷霆万钧的气势。

    待她收花作揖谢幕,台下的窃窃私语瞬间变成叫好之声。

    甚是精妙的剑法,甚是错约的风姿。

    胡蝶在后台觉得今晚三王爷这一难,定是过了。

    正当她喜不自禁之时,王爷府上的人前来传唤舞剑之人入包房。

    胡蝶心中叫糟,又想着之前已给林瑜化妆贴花钿,三王爷也难认出这只有一面之缘的林瑜。她便心吊胆的与林瑜商议如何应对。

    岂料林瑜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今日闹出这么大动静,为的就是钓出安不悔这条大鱼。此刻三王爷召见,想必这安不悔也在包房之内。

    简单言语之后,她坦然接过胡蝶递过来的一枚上品灵石,依言去了包房。

    果然,包房内不止三王爷一人。依稀可见一道清浅人影坐在帷幔之后慢悠悠的举杯喝茶,姿态端庄。

    林瑜收敛脾性,低眉颔首一副乖顺之姿,惹得三王爷大赏,连连称赞飞花楼的胡蝶妈妈,不辞辛苦为他寻来了这等美人。

    说话间,他欲对林瑜上手。

    胡蝶见势不妙将林瑜挤到一旁,巧笑着入了三王爷的怀。

    林瑜被突然挤一个趔趄,腰间一枚上品灵石滚出,落到了帷幔之后。

    “小娇娘这是得了哪位贵人的赏,好大的手笔。”一道清雅之声从帷幔后传出,调笑中带着些许冷意。

    听得林瑜一惊:怎么是谢煦?安不悔呢?

    胡蝶见她反应不对,立即搂住了三王爷的脖子在他耳边轻问:“爷这是带了哪位贵人,奴家也想见识一二。”

    三王爷搂着怀中娇小的胡蝶道:“你何时把这飞花楼关了跟爷回府,爷何时让你见见这位贵人。”

    两人言语间,那人自己走出了帷幔。

    他盯着林瑜声中带寒,“不曾想小师妹将前些日子演示的剑法学得如此之好,甚至在此上有所改进。谢某佩服。”

    “谢师兄何须自谦。”林瑜见他夸赞自己,倒也不客气的坦然行礼。

    三王爷侧目瞥了一眼林瑜的脸,果然是昨日接到的灰衣仙人。

    他轻轻掐了一把胡蝶的腰:“你又是如何寻得这仙人为你解围?”

    胡蝶一听便知他恼了,赶紧软着身子道:“这是故人,因着有旧便来相助。”

    “哦?有旧?”三王爷挑眉,他不信。当年胡蝶带着襁褓中的孩子开这飞花楼,他特意带人前来砸场闹事,当时怎不曾听闻有位仙人作靠山?

    于是他示意隔壁房间,让谢煦带过去自己审,毕竟凌霄学宫刑罚堂的手段是世间一等一的好。

    谢煦见此,领着林瑜出了门。

    二人进了隔壁的空包房,谢煦安然坐下沏茶。

    林瑜在他准备注水之际开了口:“谢师兄如此正派之人,为何来这花柳之地?”

    谢煦闻言手中一顿,低垂双眸未做回答。

    “谢师兄尚未安顿好,便来了此处?”林瑜扫过他身上南剑殿内门弟子服饰。

    “我谢家与西梁有旧,三王爷邀约不好拒绝。”谢煦思索半刻这才回答。

    “哦?有旧?”林瑜学着三王爷的语气。

    她将双手背到身后,带着些傲然的道:“有旧便相约上青楼?”

    谢煦氤氲蒸腾的水汽不做言语。

    “谢师兄好这一口?”林瑜拨开将军服前摆大马金刀的坐下。

    她端起谢煦沏好的茶,喝了一小口,“自己说。”

    这是学上瘾了。

    谢煦见她有意回避,也不着急,端起眼前的茶杯缓缓道来。

    原来谢家祖辈曾嫁入西梁为后,因此沾亲带故的谢煦也算是个皇亲国戚。

    此番他带着十位南剑殿的内门弟子们匆匆赶来西梁,一是受族中长辈所托在战场护着三王爷,二是为保护西器殿的弟子不被敌人所伤。

    “所以,我兄长与周启也来了?”林瑜闻言问道,如若这二人知道她今日所为,只怕自己讨不了好。

    “未曾。他二人另有要事。”谢煦抬手,将方才捡起的灵石递给了她,让她放心。

    林瑜接过塞回腰带里,见谢煦有意放她一马赶紧起身告辞,下楼要往回走。

    不曾想,她正欲踏出飞花楼却被谢煦伸手拦住:“你这身红衣显眼,不若先换回宫服?”

    闻言林瑜一愣,才想起来身上这一身红衣是胡蝶的。

    她的宫服现下还在胡蝶房里,然而此刻去打扰兴致高昂的二人实在是罪过。

    于是她朝谢煦摆手,走出了飞花楼。

    次日清早醒来时,林瑜一阵恍惚。

    她昨晚实在是没睡好。

    梦中自己挖了一晚上的深井,正要休息时,不曾想被人从上方用石头给砸了。

    都怪这突然出现的谢煦。

    她正愤慨着,忽见窗棂上停着一只蓝紫色幽光的蝴蝶,晨光底下甚是好看。

    蝴蝶见她醒来,这才扑闪着双翼落入房中。

    “小祖宗,救我。”胡蝶的哭喊声让林瑜的脑子又恍惚了一瞬。

    她坐起身子,取出口中的灵石,随后示意胡蝶继续说。

    “今日清晨飞花楼六十一人全部死了,只有我和童儿还活着。”胡蝶化作人形,正跪在林瑜窗前。

    林瑜这才清醒过来,六十一人全部自尽而亡。

    “除此之外有何异常?”她瞬间冷静下来。

    “今早我醒来时倍感饥饿,阁中院里的花朵悉数枯萎。随后我起身前往各位姑娘的房中查看花朵情况,却发现她们全部自尽。胡童意识模糊的啃着花叶,无论如何唤都不醒。”胡蝶细细回想道。

    “自尽之人有何相似之处?”林瑜起身,胡蝶赶忙从自己乾坤袋中取出她的烟灰的宫服,为她穿上。

    “吞金的,自缢的,还有几人寻了半天不见,最后在井中发现了尸体。”胡蝶惋惜的道,“六十一人,从小厮到花魁,身份各异死法不同,实在是找不出一星半点头绪。”

    林瑜思索了一阵,又问道:“昨夜客人如何?”

    “我发现姑娘们出事后直接来找小祖宗求助了,现下还未打听昨夜客人情况。”胡蝶垂眸,不敢看她。

    林瑜一听,便知此事尚未结束。恐怕更多的情况要等午后才能知晓了。她过几日将赶往前线怕是来不及,于是让胡蝶先去报官由凡间的人去查。

    胡蝶只能凄凄惨惨的与她告别。

    林瑜出了房门刚用完早膳,就见隔壁万宝阁的万掌柜带着一位太监打扮的人急匆匆的来寻沈勒和谢煦。

    他们四人见没有客栈内没有外人,太监压低奸细的嗓门道出大事了。

    三王爷今日朝会时,忽然拔出剑呼喊着要弑君篡位。御林军正要拿下之时,他眼光一凛竟然在殿中自刎,血溅三尺。

    大战在即,领兵的三王爷突然异变。这临阵换将军心不稳,怕是大军有去无回,那白眉太监说话间唏嘘不已。

    林瑜昨夜在飞花楼见过三王爷,猜想这事与胡蝶脱不了干系。

    清早前去官府报案的胡蝶应该已经自投罗网,被关押在狱中等待审问了。

    眼下她只能静观其变。

    沈勒与谢煦立即召集众师弟们集合,吩咐定时查看自己随身携带的法器,如有异常随时上报。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暂且不要外出。

    师弟们闻言纷纷回房照办。

    白眉太监等他们忙完,才道:“昨日有人见着谢仙人与林仙人一同从飞花楼出来,不知二位现在是否方便随我去大理寺一趟?”

    “自然是方便的,公公请。”谢煦答道。

    于是,三人在万掌柜惊诧的目光中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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