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乌南第一次出寨。
寨老说这群大学生要到寨里呆两个月，并告诉他有位女学生家里很有钱，有钱到可以在巫吉寨建学校。
乌南不懂寨老为什么和他说这些，就听寨老说：“这几天看到那群外地人了吧？那可是大城市来的，她爸爸真的给咱们建学校了！”
乌南愣在原地，少年滚烫的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开口的声音带上不明显的颤：“真的吗？”
他有一个妹妹还没上学。
如果建学校的话，妹妹就可以读书了。
因为父母的突然离世，乌南高二那年便辍了学，到处打工。
他的父母是第一批走出巫吉寨的人。
寨外的繁华世界吸引了乌南父亲，他借亲戚朋友们全部家当，在蠡县商业区开了个咖啡厅。
开始生意很好。
他也被父母接到蠡县读书。
一场意外，让他们家坠落地狱。
他的母亲容貌出众，是当地有名的美人。
他的父母是包办婚姻，所以没什么感情。
一切都发生在他的母亲认识大城市来的富商开始。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没人知道。
在富商老婆闹事之前，没有人怀疑过乌南母亲刚怀上的孩子是谁的。
直到富商老婆声嘶力竭殴打乌南母亲，导致她大出血去世，而乌南父亲因为知道真相，怒火攻心，中风倒地。
一夜之间，乌南成了孤儿。
妹妹年幼，乌南没来得及悲伤，就被亲戚追着还钱。
......
在寨长说建学校的时候，乌南欣喜过后，又不敢有任何期待。
因为生活的磨难始终提醒他，这很可能是奢望。
寨老满头白发却精神烁砾，眼尾的褶皱因和蔼的笑容挤在一块，他掌心拍了拍乌南的肩膀，说 ：“她们学校领导让我安排住宿，我将那女孩安排在你家。乌南，你是个善良坚强的好孩子......"
寨老欲言又止的话，乌南听懂了。
能随便建学校的家庭，该是怎样的富贵？
他在泥地里陷得太深。
与其委身于丑陋肥胖的老女人，又或是喜爱他这款的油腻男人，富商女儿听起来至少没那么令人作呕。
乌南不仅仅欠了亲戚的钱，他的父亲还借了高利贷。
这是父亲中风去世后他才知道的。
刚开始，追债的人会跑到乌南学校拉横幅，堵在他放学回去的巷子里。
然而那一晚，他被放贷那群人砸晕。
醒来后，他躺在一间五光十色的包厢里，周遭是震耳欲聋的沸腾，灯光频闪不断，他躺在女人大腿上，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都说人穷志不穷，乌南哪怕家里发生如此变故，也坚信只要好好读书，就能好起来。
但他发现他错了。
是他低估了人性，是他低估了社会的残酷，他不知好歹，看不透局势。
女人抽着烟，艳红地唇吐出丝丝缕缕白雾。她的眼直直锁着他，嗤笑道：“小伙子，卖什么不是卖？还是你想让你妹妹来替你？”
苏醒后他似被电到，避之不及躲在角落。
乌南浑身颤栗，大脑一片空白。他穿着校服缩在包厢角落，KTV节奏如擂鼓，重重砸在他耳膜，而女人的那番话，刺在他心口，让他的胃开始泛酸。
没学历，没背景，他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
从那以后，他辍学，拼了命的打工。
蠡县商业街摆在明面上的商铺不敢收未成年人 。
而洗碗刷盘子的活时薪又太低，别说还钱，连妹妹和他的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为了多赚钱，这些年乌南学了很多技能，他会唱歌，会跳舞，他会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去做来钱快的活。
但那些工作无非就是谁家有喜事需要吹拉弹唱，又或是商业演出需要演出人员。
剩下时间，他都在做时薪高的苦力。
像今日跑船这种活，算是苦力劳动中最轻松的工作。
从蠡县到巫吉寨这条河道湍急弯绕，需要有经验的船夫。
以乌南年纪，确实达不到船夫合格线，若不是今天缺人手，怎么也不会轮上他。
其实，他可以坐在家里等富商女儿住过来，之后他再好好献殷勤。
偏偏他既好奇富商女儿模样，又舍不得这几百块一趟的工钱。
想要巴结她的念头一出来，便忍不住发散，并不光明正大的妄想占据心头，想见她的心情一秒钟都不想耽误。
上岸后，他一直在找她。
可他突然发现，他压根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寨长说她姓‘许’。用巫吉方言念出来，发音像‘曲’。
乌南觉得自己既卑贱又势利，他自厌地想，他既渴望她能救他于水火，又希望她看不上他，厌恶他。
这时，他察觉到人群中一道道打量的视线。
因出色的外貌，这样的目光他习以为常，
他没有作声，而是继续听着船夫和学校领导沟通路途上会发生什么，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他这般鲁莽过来，却连人是谁都不清楚。
乌云此刻飘开了，天迅速暗沉下来，船夫吸完最后一口烟屁股，声音深沉又含糊：“快，天黑了，赶紧上船。”
队伍有序排列成直线，乌南转身打算去船上。
队伍后面，这些目光持续不断，是女人对男人的打量。
乌南偏过头。
时尚地穿着、个性地首饰、金黄地发色、精美地妆容......是乌南对这群大学生的第一印象。
而人群中，有位女生格外突出。
也许是她比周围人都要高，所以乌南一眼便看见她。
她染了头暗红色头发，大波浪卷柔顺地垂在腰间，她脖颈纤细，削肩膀，穿着黑色冲锋衣，下身短牛仔裤，一双墨绿色运动鞋，显得她整个人青春洋溢，高挑显瘦。
她皮肤白皙的仿佛从牛奶里泡着长大，脸很小，五官艳丽，很远乌南就能看到她唇色水红，雪白的肌肤大片露在外面。
他怔了一怔，局促地收回视线。
-
许灵看着乌南，突然认出来他是谁。
长这么大了？
许灵心口一跳，面上不显，暗想他怎么越长越帅了。
与两年前的稚嫩不同，现在的他处在男孩与男人的转折点，少年快接近成年人的骨骼从后面看略显高大，刚刚匆匆对视瞬间，许灵觉得他的眼神都与从前不同，
多了些什么......？
她也说不上来。
曾经他的眼睛清澈干净。
但刚刚，他没有什么多余情绪的眼神，淡得像是什么都无所谓。
罗雨菲刚上完厕所过来，她气喘吁吁，问许灵：“你怕不怕坐这种船？”
许灵收回视线。
她如实道：“有点怕。”
她小时候算过命，说她命中犯水。
很快轮到许灵和罗雨菲上船。
木船随着水流晃荡，罗雨菲紧紧拉住许灵的手，有点害怕地说：“妈呀......好怕掉下去。”
说完，她小心翼翼将右脚踏进去，随后扯了扯许灵：“抓稳我。”
船夫是一位和蔼的大叔，笑脸盈盈看着她俩，用手势示意她们俩分别坐在船的两侧。
脚踩在木板上的晃动让许灵身体一僵，她反握住罗雨菲，叮嘱道：“是你要抓紧我。”
罗雨菲大气不敢喘，摒着呼吸点了点头，终于在左脚平稳踩稳船板后，吁出一口气，然后抓紧许灵坐下。
她俩一人一边，大眼瞪小眼。后面的女同学接着上来，船晃的人心慌。
“啧啧......”罗雨菲在对面冲许灵使眼色，示意她看手机。
她刚偷拍了几张许灵垂眸照片，女孩坐在船上抿紧唇，高挺的鼻梁从发间透出来，说不出的柔软美好。
许灵大半个身子坐在木船边，后背没有可以靠的地方，整个人处于极度失衡的状态，压根不敢动。
罗雨菲看许灵正经危坐，忍不住说：“你放松点。”
许灵深吸口气，别过头看河流向的尽头。
等所有人坐上船，天已经彻底黑了。
船头挂着一盏油灯，不亮，却是这抹黑暗里为数不多的慰藉。船夫手中紧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篙，用力一划，木船便悠悠地向前滑行，乌黑地水面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许灵坐在船上，闻着空气里大自然清新的味道，紧张的心逐渐放松下来。
夜晚的景色真是太美了。
夜空中繁星明亮，许灵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闪闪发亮的星星。
湖面宁静，五盏昏黄的油灯立在船头，缓慢前进。
罗雨菲拿出手机拍了好多张照片和视频，转头兴奋地和船上同学唠嗑：“你们看——”她指了指河岸方向，其他几艘船的身影。
“好惬意啊。”她感慨。
许灵笑了笑，从宜城来到这里，此刻她也算是真的放松下来了。
她也拿出手机，点开相机朝夜色拍照。
微风拂过，凉爽与香气迎面而来。
突然，船夫说：“抓稳了。”
他的普通话可以说是在场的任何人都听不懂，话音刚落，前面河道陡然变窄，宽得只能渡过一艘木船。
船夫的动作娴熟而富有节奏感，他肌肉夯实，臂力惊人，一条长长的竹篙让他使得出神入化，许灵呆呆看着前方河道急转弯，她屏住呼吸，指尖死死扣着木头，伴随着船夫“嚯嘿”的叫喊声，后面的船律动一直，齐齐直角转弯，绕过一圈又一圈弯绕河道。
许灵身体重心不稳，在最后一次转弯后差点半身坠落河里，好在身边同学在她即将摔下去那刻稳稳扶住她。
“许灵，你还好吧？”
许灵吓得心跳被抽走半拍，她大口呼吸，胸口起伏。
船夫这才回头看了眼许灵，担忧道：“抓稳咯。”
还是听不懂。
不过许灵从船夫眼里看出关切，点头说：“没事。”
罗雨菲后怕地哀嚎：“刚刚吓死我了，跟坐过山车似的。”
许灵随意回头，看了眼后面的船，发现她们后面紧跟着那个少年的船。
这么近，这么黑，随着颠簸的行驶和拥挤的距离，许灵看见少年脸上没什么情绪，眸里的幽深在这会儿天太黑，被油灯衬得忽明忽暗。
他浑身上下没一样拿得出手的行头，衣服皱巴巴，鞋子还满是泥浆，整个人显得灰蒙蒙，但此刻，那双眼睛是明亮的，他刚刚似乎在走神，此刻迷蒙地抬眼，又一次对上许灵的目光。
再次看到那瞬的明亮，许灵忽然想逗他。
罗洁刚好坐在他的船上，她半仰着脸，怔怔盯着男生出神。光线在她脸上，将她红得不正常的脸点亮。
两艘船挨得近，许灵也不避着人，声音不大不小问罗洁：“班长，你脸红什么啊？”
话毕，所有人齐刷刷扭头。
乌南扶着竹篙，专心致志地划船。
刚刚还会脸红呢，现在怎么没反应了？
许灵见他面不改色，又加了把火：“不会是看见小帅哥挪不开眼了吧？”
罗洁没想到许灵当众戳穿他，立马结结巴巴解释道：“你......你别胡说。”
哄笑声传递在山谷间，许灵勾了勾唇，再次明晃晃盯着少年看。
那点讶然并不比暮色下的一阵薄雾更容易察觉，它转瞬即逝，且是被乌南有意收敛回去，他仍是握着竹篙直视前方，专心划船。
没意思。
许灵转过身，刚好对上罗雨菲探究的目光。
“你......”罗雨菲惊讶，“你干嘛臭班长？”
熟悉许灵的人都知道，她不是这种会当众调侃别人的性子......
许灵挑了挑眉：“看见那个帅哥没？”
罗雨菲刚刚就看见了，点头：“怎么？谢清松失宠啦？”
许灵瞪她眼，眨眨眼：“看他可爱，想逗逗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罗雨菲老神在在地笑。
寨老说这群大学生要到寨里呆两个月，并告诉他有位女学生家里很有钱，有钱到可以在巫吉寨建学校。
乌南不懂寨老为什么和他说这些，就听寨老说：“这几天看到那群外地人了吧？那可是大城市来的，她爸爸真的给咱们建学校了！”
乌南愣在原地，少年滚烫的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开口的声音带上不明显的颤：“真的吗？”
他有一个妹妹还没上学。
如果建学校的话，妹妹就可以读书了。
因为父母的突然离世，乌南高二那年便辍了学，到处打工。
他的父母是第一批走出巫吉寨的人。
寨外的繁华世界吸引了乌南父亲，他借亲戚朋友们全部家当，在蠡县商业区开了个咖啡厅。
开始生意很好。
他也被父母接到蠡县读书。
一场意外，让他们家坠落地狱。
他的母亲容貌出众，是当地有名的美人。
他的父母是包办婚姻，所以没什么感情。
一切都发生在他的母亲认识大城市来的富商开始。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没人知道。
在富商老婆闹事之前，没有人怀疑过乌南母亲刚怀上的孩子是谁的。
直到富商老婆声嘶力竭殴打乌南母亲，导致她大出血去世，而乌南父亲因为知道真相，怒火攻心，中风倒地。
一夜之间，乌南成了孤儿。
妹妹年幼，乌南没来得及悲伤，就被亲戚追着还钱。
......
在寨长说建学校的时候，乌南欣喜过后，又不敢有任何期待。
因为生活的磨难始终提醒他，这很可能是奢望。
寨老满头白发却精神烁砾，眼尾的褶皱因和蔼的笑容挤在一块，他掌心拍了拍乌南的肩膀，说 ：“她们学校领导让我安排住宿，我将那女孩安排在你家。乌南，你是个善良坚强的好孩子......"
寨老欲言又止的话，乌南听懂了。
能随便建学校的家庭，该是怎样的富贵？
他在泥地里陷得太深。
与其委身于丑陋肥胖的老女人，又或是喜爱他这款的油腻男人，富商女儿听起来至少没那么令人作呕。
乌南不仅仅欠了亲戚的钱，他的父亲还借了高利贷。
这是父亲中风去世后他才知道的。
刚开始，追债的人会跑到乌南学校拉横幅，堵在他放学回去的巷子里。
然而那一晚，他被放贷那群人砸晕。
醒来后，他躺在一间五光十色的包厢里，周遭是震耳欲聋的沸腾，灯光频闪不断，他躺在女人大腿上，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都说人穷志不穷，乌南哪怕家里发生如此变故，也坚信只要好好读书，就能好起来。
但他发现他错了。
是他低估了人性，是他低估了社会的残酷，他不知好歹，看不透局势。
女人抽着烟，艳红地唇吐出丝丝缕缕白雾。她的眼直直锁着他，嗤笑道：“小伙子，卖什么不是卖？还是你想让你妹妹来替你？”
苏醒后他似被电到，避之不及躲在角落。
乌南浑身颤栗，大脑一片空白。他穿着校服缩在包厢角落，KTV节奏如擂鼓，重重砸在他耳膜，而女人的那番话，刺在他心口，让他的胃开始泛酸。
没学历，没背景，他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
从那以后，他辍学，拼了命的打工。
蠡县商业街摆在明面上的商铺不敢收未成年人 。
而洗碗刷盘子的活时薪又太低，别说还钱，连妹妹和他的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为了多赚钱，这些年乌南学了很多技能，他会唱歌，会跳舞，他会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去做来钱快的活。
但那些工作无非就是谁家有喜事需要吹拉弹唱，又或是商业演出需要演出人员。
剩下时间，他都在做时薪高的苦力。
像今日跑船这种活，算是苦力劳动中最轻松的工作。
从蠡县到巫吉寨这条河道湍急弯绕，需要有经验的船夫。
以乌南年纪，确实达不到船夫合格线，若不是今天缺人手，怎么也不会轮上他。
其实，他可以坐在家里等富商女儿住过来，之后他再好好献殷勤。
偏偏他既好奇富商女儿模样，又舍不得这几百块一趟的工钱。
想要巴结她的念头一出来，便忍不住发散，并不光明正大的妄想占据心头，想见她的心情一秒钟都不想耽误。
上岸后，他一直在找她。
可他突然发现，他压根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寨长说她姓‘许’。用巫吉方言念出来，发音像‘曲’。
乌南觉得自己既卑贱又势利，他自厌地想，他既渴望她能救他于水火，又希望她看不上他，厌恶他。
这时，他察觉到人群中一道道打量的视线。
因出色的外貌，这样的目光他习以为常，
他没有作声，而是继续听着船夫和学校领导沟通路途上会发生什么，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他这般鲁莽过来，却连人是谁都不清楚。
乌云此刻飘开了，天迅速暗沉下来，船夫吸完最后一口烟屁股，声音深沉又含糊：“快，天黑了，赶紧上船。”
队伍有序排列成直线，乌南转身打算去船上。
队伍后面，这些目光持续不断，是女人对男人的打量。
乌南偏过头。
时尚地穿着、个性地首饰、金黄地发色、精美地妆容......是乌南对这群大学生的第一印象。
而人群中，有位女生格外突出。
也许是她比周围人都要高，所以乌南一眼便看见她。
她染了头暗红色头发，大波浪卷柔顺地垂在腰间，她脖颈纤细，削肩膀，穿着黑色冲锋衣，下身短牛仔裤，一双墨绿色运动鞋，显得她整个人青春洋溢，高挑显瘦。
她皮肤白皙的仿佛从牛奶里泡着长大，脸很小，五官艳丽，很远乌南就能看到她唇色水红，雪白的肌肤大片露在外面。
他怔了一怔，局促地收回视线。
-
许灵看着乌南，突然认出来他是谁。
长这么大了？
许灵心口一跳，面上不显，暗想他怎么越长越帅了。
与两年前的稚嫩不同，现在的他处在男孩与男人的转折点，少年快接近成年人的骨骼从后面看略显高大，刚刚匆匆对视瞬间，许灵觉得他的眼神都与从前不同，
多了些什么......？
她也说不上来。
曾经他的眼睛清澈干净。
但刚刚，他没有什么多余情绪的眼神，淡得像是什么都无所谓。
罗雨菲刚上完厕所过来，她气喘吁吁，问许灵：“你怕不怕坐这种船？”
许灵收回视线。
她如实道：“有点怕。”
她小时候算过命，说她命中犯水。
很快轮到许灵和罗雨菲上船。
木船随着水流晃荡，罗雨菲紧紧拉住许灵的手，有点害怕地说：“妈呀......好怕掉下去。”
说完，她小心翼翼将右脚踏进去，随后扯了扯许灵：“抓稳我。”
船夫是一位和蔼的大叔，笑脸盈盈看着她俩，用手势示意她们俩分别坐在船的两侧。
脚踩在木板上的晃动让许灵身体一僵，她反握住罗雨菲，叮嘱道：“是你要抓紧我。”
罗雨菲大气不敢喘，摒着呼吸点了点头，终于在左脚平稳踩稳船板后，吁出一口气，然后抓紧许灵坐下。
她俩一人一边，大眼瞪小眼。后面的女同学接着上来，船晃的人心慌。
“啧啧......”罗雨菲在对面冲许灵使眼色，示意她看手机。
她刚偷拍了几张许灵垂眸照片，女孩坐在船上抿紧唇，高挺的鼻梁从发间透出来，说不出的柔软美好。
许灵大半个身子坐在木船边，后背没有可以靠的地方，整个人处于极度失衡的状态，压根不敢动。
罗雨菲看许灵正经危坐，忍不住说：“你放松点。”
许灵深吸口气，别过头看河流向的尽头。
等所有人坐上船，天已经彻底黑了。
船头挂着一盏油灯，不亮，却是这抹黑暗里为数不多的慰藉。船夫手中紧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篙，用力一划，木船便悠悠地向前滑行，乌黑地水面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许灵坐在船上，闻着空气里大自然清新的味道，紧张的心逐渐放松下来。
夜晚的景色真是太美了。
夜空中繁星明亮，许灵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闪闪发亮的星星。
湖面宁静，五盏昏黄的油灯立在船头，缓慢前进。
罗雨菲拿出手机拍了好多张照片和视频，转头兴奋地和船上同学唠嗑：“你们看——”她指了指河岸方向，其他几艘船的身影。
“好惬意啊。”她感慨。
许灵笑了笑，从宜城来到这里，此刻她也算是真的放松下来了。
她也拿出手机，点开相机朝夜色拍照。
微风拂过，凉爽与香气迎面而来。
突然，船夫说：“抓稳了。”
他的普通话可以说是在场的任何人都听不懂，话音刚落，前面河道陡然变窄，宽得只能渡过一艘木船。
船夫的动作娴熟而富有节奏感，他肌肉夯实，臂力惊人，一条长长的竹篙让他使得出神入化，许灵呆呆看着前方河道急转弯，她屏住呼吸，指尖死死扣着木头，伴随着船夫“嚯嘿”的叫喊声，后面的船律动一直，齐齐直角转弯，绕过一圈又一圈弯绕河道。
许灵身体重心不稳，在最后一次转弯后差点半身坠落河里，好在身边同学在她即将摔下去那刻稳稳扶住她。
“许灵，你还好吧？”
许灵吓得心跳被抽走半拍，她大口呼吸，胸口起伏。
船夫这才回头看了眼许灵，担忧道：“抓稳咯。”
还是听不懂。
不过许灵从船夫眼里看出关切，点头说：“没事。”
罗雨菲后怕地哀嚎：“刚刚吓死我了，跟坐过山车似的。”
许灵随意回头，看了眼后面的船，发现她们后面紧跟着那个少年的船。
这么近，这么黑，随着颠簸的行驶和拥挤的距离，许灵看见少年脸上没什么情绪，眸里的幽深在这会儿天太黑，被油灯衬得忽明忽暗。
他浑身上下没一样拿得出手的行头，衣服皱巴巴，鞋子还满是泥浆，整个人显得灰蒙蒙，但此刻，那双眼睛是明亮的，他刚刚似乎在走神，此刻迷蒙地抬眼，又一次对上许灵的目光。
再次看到那瞬的明亮，许灵忽然想逗他。
罗洁刚好坐在他的船上，她半仰着脸，怔怔盯着男生出神。光线在她脸上，将她红得不正常的脸点亮。
两艘船挨得近，许灵也不避着人，声音不大不小问罗洁：“班长，你脸红什么啊？”
话毕，所有人齐刷刷扭头。
乌南扶着竹篙，专心致志地划船。
刚刚还会脸红呢，现在怎么没反应了？
许灵见他面不改色，又加了把火：“不会是看见小帅哥挪不开眼了吧？”
罗洁没想到许灵当众戳穿他，立马结结巴巴解释道：“你......你别胡说。”
哄笑声传递在山谷间，许灵勾了勾唇，再次明晃晃盯着少年看。
那点讶然并不比暮色下的一阵薄雾更容易察觉，它转瞬即逝，且是被乌南有意收敛回去，他仍是握着竹篙直视前方，专心划船。
没意思。
许灵转过身，刚好对上罗雨菲探究的目光。
“你......”罗雨菲惊讶，“你干嘛臭班长？”
熟悉许灵的人都知道，她不是这种会当众调侃别人的性子......
许灵挑了挑眉：“看见那个帅哥没？”
罗雨菲刚刚就看见了，点头：“怎么？谢清松失宠啦？”
许灵瞪她眼，眨眨眼：“看他可爱，想逗逗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罗雨菲老神在在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