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林不知道距离山脚究竟还有多远，看着苏梓童肿高的脚踝，权衡片刻还是决定继续上山。
“不哭了，童童。”涂林给她抹掉眼泪，“你听姐姐说，现在要保存体力，姐姐背你回阿奶家。”
手机在大雨里进了水，本就微弱的光源开始一闪一闪的。
视觉减缩，对寒冷的感知便更甚。
涂林憋足一股子劲把压在苏梓童腿上的树枝移开，衣服沾了水变得更重，紧紧地贴在她每一寸的皮肤上。
苏梓童很坚强，在涂林背上不再哭了，只是冷得止不住的发抖。
两个人的体温是唯一的热源。
“姐姐，谢谢你。”苏梓童把头贴在涂林的后劲窝。
“跟不上的时候怎么不喊叔叔阿姨们？”
苏梓童听到涂林的问题没有立即回答，隔了几秒，闷闷的声音响起：“舅妈说自己的事要自己解决，老想着靠他们，就会被丢掉。”
丢掉。
涂林皱皱眉，怎么会有长辈对着孩子威胁这种话。
她只能凭着记忆估计着路程的远近，起初还给背上的小姑娘讲讲故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随着力气的流失，涂林背的吃力，膝盖的伤口也疼得难以忽视。
苏梓童感觉涂林走得颠簸：“姐姐，我下来自己走吧。”
她的声音还带了鼻音，涂林听得心软。
“没事，童童不重，趴在姐姐背上睡一觉就到了。”涂林的声音带了喘息。
不远处有了光亮，看轮廓就是村子上了。
供电线路被洪水泡没用了，他们走的时候说要在屋里新接一个发电机。
看来是接好了。
害怕夜间雨势加大冲了屋子不知道，村长便组织着大家轮流值班。
今天前半夜正巧是李婶的老公，也姓李，涂林不知道他叫什么，跟着喊李叔。
他远远地便看到了她俩，碍于雨势看不清是谁，等走近了些，才认出来，穿着雨蓬急忙跑到跟前。
“娃，你婶子不是说你们走了么，这是咋搞的哩！”地道的方言让涂林看到了希望。
“李叔，童童她脚被树枝压了，不敢乱动，免得二次受伤。”
李叔接过涂林背上的苏梓童，招呼着她进院子里来。
阿奶的院子最大，这段时间村长他们也都住这。
“村长！村长！快叫王瘸子来给娃们看看！”
李叔的声音大，顿时涌出来一群人。
他走得快，也就颠簸，苏梓童愣是忍着疼没哭出来。
王瘸子是村子里的土郎中，就住在隔壁，被叫醒后匆匆赶来。
“幸好没伤到骨头，么事么事，绑个架子养个把月，可千万么去碰。”
阿奶也拿来两件厚衣服，这才看到涂林膝盖上的血。
“哎哟！你这又是咋回事嘛！”
阿奶这一吆喝，王瘸子绑完那头又忙这头。
“你这伤到经脉了，血止住也么要乱走，不好止。”
涂林听不懂他口中的经脉究竟是指的什么，但也知道是为自己好，看着被包得像个粽子的膝盖点点头。
于是两个病号又住在一起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消耗体力过度的原因，涂林感觉头晕脑胀的，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陷在泥坑里的人被拉上来的时候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可是捡回条命的人哪里会在意这么多。
李蒙蒙的脸上早就糊满了泥，混着眼泪看起来有些滑稽。
大家稍作休整的时候，她才终于找到机会叫住樊志然。
“樊叔。”也许是憋了太久的情绪，李蒙蒙刚一说话，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磕磕巴巴地说完了。
樊志然心里一咯噔，合计好思路，一刻也不敢停歇。
转身对着刚刚坐下不久的大家大声喊：“同志们，涂林回去找童童了，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咱们现在一鼓作气下山，赶紧和消防队对接上回去接人！”
虽然相处时间不算长，但是患难与共之后更加多了一份义气。
说起来，没照顾好小朋友们，他们也难辞其咎。
“好！这雨压根没小，咱们抓紧时间，万一有个什么情况咱们也好早点赶到！”导演组的人离樊志然最近，立刻响应起来。
大家也被激励起来，前面已经隐隐约约听到机器运作的声音，消防队的人应该不远了。
还有力气的就搀扶着走不动的，帮忙抬设备的手也越来越多。
原来是前几天断路的地方被二次冲刷之后，蓄了一座小山似的泥巴堆。
甚至看不见对面的人，樊志然拿着剧组的喇叭喊话，其他人也就帮着挖土。
奈何土质太软，靠人挖一块，又自然填满一块。
对面应该是开来了机器，发动机的声音在雨中轰轰地响
填补的速度赶不上机器触手挖掘的速度，消防队的人立即搬来铁皮挡在空隙中。
慢慢地，一座“大山”被分割为两座“小山”。
两面的人终于见面了。
这台奇形怪状的机械车众人都没见过，樊志然注意上面的[季]字。
迎面走上来一个胸口带着徽章穿着队服的男人，他应该是队长：“山上什么情况，有伤亡吗？”
“我们队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走丢了，能先派人上去找吗？”樊志然说了一路话，咽了咽口水，“走的时候山上没伤亡，但是山上房子被冲垮了些。”
“大概在什么地方丢的？路况如何，能把这车开上去吗？防止再塌方。”
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走近，樊志然才看到季修商竟然来了。
“山腰的位置，能开！”
队长开始指挥大家行动：“大家帮忙把设备搬旁边，让车过！”
“涂林呢？”
男人也穿着雨蓬，可惜水还是顺着眉骨成线地滑落，语气着急：“她没下来？”
“她发现组里一个小演员走丢了，一个人回去找了。”
这边的消防配置不如发达的城市，自东野山暴雨断路的新闻播出后便停了航线。
季修商就带人把机械车从繁京开到东野山来。
这是用在建筑工地的新研发品，在这里倒是出人意料的好用。
季修商转身喊队长：“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些挖掘车是季氏无偿捐赠的，他们已经心怀感激，更要为了他的安全考虑。
“季总，你在山脚等吧，上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
“我太太还在山上。”
明明是在商圈见惯了风雨的人，在这里却再也稳不住心。
他除了加快的语速没有表现出一丝焦灼，可是没人知道，他甚至不敢想今晚找不到涂林的可能性。
队长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太太应该就是山上走丢的那个女人。
这种情况下他也说不出推辞的话。
季修商带着工程师开机械车走在前面开路，速度快了不少。
一直到了半山腰的位置，泥坑被雨水浇灌地满是泥泞。
车轱辘压根过不去。
时间紧急，只好先舍弃掉车。
队长留下一小分队搜山，另一部分人则继续向上。
季修商走在最前面，再往前除了手中的这一束光，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好浓的铁锈味。”队长不经意地说出。
男人的心却紧了紧：“是血腥味。”
雨声都压不住他的心跳。
突然，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又是一股泥浪，惊得众人频频后退。
却把季修商和众人隔断开。
消防队员幸好没有再往前一步，不然肯定伤亡惨重。
大家心有余悸，却依旧很快调整好状态。
“拿工具，填路！”
队长的决策力很强，立马给出了当下最优的解决方案。
山上的大多都是老年人。
走陡路绕上去的话，下来的时候依旧需要填坑，那会儿人多反而不好安排。
“大概需要多久！”
“季总，你就站在高处等着，个把小时！”
一个小时太久了，等雨水完全冲刷掉空气中的血迹味，就什么线索都没了。
他毅然决然的转身，队长意识到他危险的决定，出声喝止。
“季先生！回来！”
季修商没有回头，他个子高，步子迈得快，很快消失在众人眼中。
队长干着急，只好叫队员们赶紧挖。
可惜，味道越来越淡，他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一直到村头的灯光处。
发现季修商的是正往家里走的王瘸子，看了他两眼还是停下脚步。
“你也跟丢了？”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气质矜贵，王瘸子在这住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一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村里的。
“跟丢？”季修商反应过来，压制住期待，“大爷，你有看到过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儿吗？”
“你说拍戏那女娃是么？刚上里屋哩！”王瘸子一辈子没结婚，不过看人的眼神倒是准得很，一眼就看出这男人和涂林的关系不一般。
“走走走，我带你进去！”
季修商紧跟上，看着王瘸子敲大门。
“村长！开门！”
约莫几十秒，门吱吱呀呀地被打开。
村长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用疑惑的眼神询问王瘸子。
“那女娃的男人！”王瘸子笑嘻嘻的。
山上没有城里那些文绉绉的称呼，季修商却听得很受用。
“不哭了，童童。”涂林给她抹掉眼泪，“你听姐姐说，现在要保存体力，姐姐背你回阿奶家。”
手机在大雨里进了水，本就微弱的光源开始一闪一闪的。
视觉减缩，对寒冷的感知便更甚。
涂林憋足一股子劲把压在苏梓童腿上的树枝移开，衣服沾了水变得更重，紧紧地贴在她每一寸的皮肤上。
苏梓童很坚强，在涂林背上不再哭了，只是冷得止不住的发抖。
两个人的体温是唯一的热源。
“姐姐，谢谢你。”苏梓童把头贴在涂林的后劲窝。
“跟不上的时候怎么不喊叔叔阿姨们？”
苏梓童听到涂林的问题没有立即回答，隔了几秒，闷闷的声音响起：“舅妈说自己的事要自己解决，老想着靠他们，就会被丢掉。”
丢掉。
涂林皱皱眉，怎么会有长辈对着孩子威胁这种话。
她只能凭着记忆估计着路程的远近，起初还给背上的小姑娘讲讲故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随着力气的流失，涂林背的吃力，膝盖的伤口也疼得难以忽视。
苏梓童感觉涂林走得颠簸：“姐姐，我下来自己走吧。”
她的声音还带了鼻音，涂林听得心软。
“没事，童童不重，趴在姐姐背上睡一觉就到了。”涂林的声音带了喘息。
不远处有了光亮，看轮廓就是村子上了。
供电线路被洪水泡没用了，他们走的时候说要在屋里新接一个发电机。
看来是接好了。
害怕夜间雨势加大冲了屋子不知道，村长便组织着大家轮流值班。
今天前半夜正巧是李婶的老公，也姓李，涂林不知道他叫什么，跟着喊李叔。
他远远地便看到了她俩，碍于雨势看不清是谁，等走近了些，才认出来，穿着雨蓬急忙跑到跟前。
“娃，你婶子不是说你们走了么，这是咋搞的哩！”地道的方言让涂林看到了希望。
“李叔，童童她脚被树枝压了，不敢乱动，免得二次受伤。”
李叔接过涂林背上的苏梓童，招呼着她进院子里来。
阿奶的院子最大，这段时间村长他们也都住这。
“村长！村长！快叫王瘸子来给娃们看看！”
李叔的声音大，顿时涌出来一群人。
他走得快，也就颠簸，苏梓童愣是忍着疼没哭出来。
王瘸子是村子里的土郎中，就住在隔壁，被叫醒后匆匆赶来。
“幸好没伤到骨头，么事么事，绑个架子养个把月，可千万么去碰。”
阿奶也拿来两件厚衣服，这才看到涂林膝盖上的血。
“哎哟！你这又是咋回事嘛！”
阿奶这一吆喝，王瘸子绑完那头又忙这头。
“你这伤到经脉了，血止住也么要乱走，不好止。”
涂林听不懂他口中的经脉究竟是指的什么，但也知道是为自己好，看着被包得像个粽子的膝盖点点头。
于是两个病号又住在一起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消耗体力过度的原因，涂林感觉头晕脑胀的，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陷在泥坑里的人被拉上来的时候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可是捡回条命的人哪里会在意这么多。
李蒙蒙的脸上早就糊满了泥，混着眼泪看起来有些滑稽。
大家稍作休整的时候，她才终于找到机会叫住樊志然。
“樊叔。”也许是憋了太久的情绪，李蒙蒙刚一说话，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磕磕巴巴地说完了。
樊志然心里一咯噔，合计好思路，一刻也不敢停歇。
转身对着刚刚坐下不久的大家大声喊：“同志们，涂林回去找童童了，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咱们现在一鼓作气下山，赶紧和消防队对接上回去接人！”
虽然相处时间不算长，但是患难与共之后更加多了一份义气。
说起来，没照顾好小朋友们，他们也难辞其咎。
“好！这雨压根没小，咱们抓紧时间，万一有个什么情况咱们也好早点赶到！”导演组的人离樊志然最近，立刻响应起来。
大家也被激励起来，前面已经隐隐约约听到机器运作的声音，消防队的人应该不远了。
还有力气的就搀扶着走不动的，帮忙抬设备的手也越来越多。
原来是前几天断路的地方被二次冲刷之后，蓄了一座小山似的泥巴堆。
甚至看不见对面的人，樊志然拿着剧组的喇叭喊话，其他人也就帮着挖土。
奈何土质太软，靠人挖一块，又自然填满一块。
对面应该是开来了机器，发动机的声音在雨中轰轰地响
填补的速度赶不上机器触手挖掘的速度，消防队的人立即搬来铁皮挡在空隙中。
慢慢地，一座“大山”被分割为两座“小山”。
两面的人终于见面了。
这台奇形怪状的机械车众人都没见过，樊志然注意上面的[季]字。
迎面走上来一个胸口带着徽章穿着队服的男人，他应该是队长：“山上什么情况，有伤亡吗？”
“我们队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走丢了，能先派人上去找吗？”樊志然说了一路话，咽了咽口水，“走的时候山上没伤亡，但是山上房子被冲垮了些。”
“大概在什么地方丢的？路况如何，能把这车开上去吗？防止再塌方。”
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走近，樊志然才看到季修商竟然来了。
“山腰的位置，能开！”
队长开始指挥大家行动：“大家帮忙把设备搬旁边，让车过！”
“涂林呢？”
男人也穿着雨蓬，可惜水还是顺着眉骨成线地滑落，语气着急：“她没下来？”
“她发现组里一个小演员走丢了，一个人回去找了。”
这边的消防配置不如发达的城市，自东野山暴雨断路的新闻播出后便停了航线。
季修商就带人把机械车从繁京开到东野山来。
这是用在建筑工地的新研发品，在这里倒是出人意料的好用。
季修商转身喊队长：“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些挖掘车是季氏无偿捐赠的，他们已经心怀感激，更要为了他的安全考虑。
“季总，你在山脚等吧，上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
“我太太还在山上。”
明明是在商圈见惯了风雨的人，在这里却再也稳不住心。
他除了加快的语速没有表现出一丝焦灼，可是没人知道，他甚至不敢想今晚找不到涂林的可能性。
队长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太太应该就是山上走丢的那个女人。
这种情况下他也说不出推辞的话。
季修商带着工程师开机械车走在前面开路，速度快了不少。
一直到了半山腰的位置，泥坑被雨水浇灌地满是泥泞。
车轱辘压根过不去。
时间紧急，只好先舍弃掉车。
队长留下一小分队搜山，另一部分人则继续向上。
季修商走在最前面，再往前除了手中的这一束光，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好浓的铁锈味。”队长不经意地说出。
男人的心却紧了紧：“是血腥味。”
雨声都压不住他的心跳。
突然，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又是一股泥浪，惊得众人频频后退。
却把季修商和众人隔断开。
消防队员幸好没有再往前一步，不然肯定伤亡惨重。
大家心有余悸，却依旧很快调整好状态。
“拿工具，填路！”
队长的决策力很强，立马给出了当下最优的解决方案。
山上的大多都是老年人。
走陡路绕上去的话，下来的时候依旧需要填坑，那会儿人多反而不好安排。
“大概需要多久！”
“季总，你就站在高处等着，个把小时！”
一个小时太久了，等雨水完全冲刷掉空气中的血迹味，就什么线索都没了。
他毅然决然的转身，队长意识到他危险的决定，出声喝止。
“季先生！回来！”
季修商没有回头，他个子高，步子迈得快，很快消失在众人眼中。
队长干着急，只好叫队员们赶紧挖。
可惜，味道越来越淡，他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一直到村头的灯光处。
发现季修商的是正往家里走的王瘸子，看了他两眼还是停下脚步。
“你也跟丢了？”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气质矜贵，王瘸子在这住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一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村里的。
“跟丢？”季修商反应过来，压制住期待，“大爷，你有看到过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儿吗？”
“你说拍戏那女娃是么？刚上里屋哩！”王瘸子一辈子没结婚，不过看人的眼神倒是准得很，一眼就看出这男人和涂林的关系不一般。
“走走走，我带你进去！”
季修商紧跟上，看着王瘸子敲大门。
“村长！开门！”
约莫几十秒，门吱吱呀呀地被打开。
村长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用疑惑的眼神询问王瘸子。
“那女娃的男人！”王瘸子笑嘻嘻的。
山上没有城里那些文绉绉的称呼，季修商却听得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