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里麦黄如金,自从种子多起后,方家村的人就开始开荒了,自己开荒加上雇人开荒,方家村的田地越来越多,现在全都租了出去。

    新田往南延伸,为了方便佃户们照料田地,方村长在田地附近寻了地方和佃户们一起搭了屋子。

    原意是让佃户们农忙时有个落脚处,省得来回奔波,但这周边村子的居民自己就有永业田,比起忙碌一年要交租子,还不如耕种自己的田地,所以来当佃户的多是逃难而来的灾民,或是族人不管日子又过不下去的人家。

    这样一来,落脚处就成了真正的家。

    眼下一片看去,瞧着像是上等田大丰收。

    再看旁边整齐一排的茅草屋,简直就成了另一条村子。

    “爹,圆宝姑娘来了。”

    “娘亲娘亲,圆宝姑娘来了。”

    小孩子欢呼着奔跑叫唤,田里忙碌的人纷纷停下手上的工作上前迎接。

    圆宝买的地最多,这边近一半的田都是她名下的。

    但凡节气变更,她都会给村里派发一些时节药材,且每隔三月她会抽一两日时间给村里人看诊,多了佃户后也不论是自家佃户还是别家的,也都一并看了。

    佃户们感激她,也怕孩子顽皮冲撞了人,时不时就给孩子们叮嘱一番,孩子们见着她时也都十分乖巧地问好,圆宝瞧着有趣,每回来这边也总让剑兰带些饴糖。

    这一来二往的,孩子们都喜欢跟她亲近,远远瞧见她过来就高兴,根本都没仔细瞧她身旁站着的是什么人。

    哪怕这人身上还穿着官服。

    大人们匆匆过来压着孩子跪下行礼,顾文誉简单说了几句,便让他们回去继续忙碌。

    不一会儿,有人端了矮桌和凳子来,还有白开水和炒豆子等,三人落座后看着田里人满脸笑意的忙碌,一时间无人说话。

    刚才路上圆宝已经给解释过了,方家村不论是新麦种还是新稻种,都已经种过一段时间了,期间村里人多番尝试,现在的一套种植方法是眼下最好的。

    但是方家村没有把这套方法教给其他人,毕竟种田一事,虽然大致上相同,但家家户户都有点自己的见解,别人说不定还能种得更好。

    就像现在这些佃户,来自更北面的地方,他们种植麦子自有一套,虽然换了个地儿,又是新地,但瞧着这收成比起方家村自己种的也就差那么少许。

    “一石一斗多点。”

    “太好了。”

    听着那边高声报着重量,以及佃户们的欢呼声,郑逸风眼热得很,“怎么也不会颗粒无收吧。”

    “颗粒无收只是往最坏处说,我且问你,郑家军有多少人?”

    “将近三万。”

    开荒不是容易的事,方家村雇人开荒这么久,眼前能用的也不过是十亩地,还有很大一片还在开荒种尚不能种植。

    圆宝数了数亩数,道:“那你看这收成,我尚且不算我们与佃户五五分成,即便全数送赠于你带走,来年你产出和眼前一般,加上一年两收,也不过比从前多二十石左右的粮食,够几个人吃?”

    郑逸风目光微微一暗,“其实我们有军田,加上朝廷送来的粮草,士兵天天能吃饱还能有余粮,只是这两年朝廷给来的粮草减少了很多,光靠军田的产出,翼国不来犯也没事,不过是饿几顿罢了,若是战起来,那自然是吃饱比饿着更能保命。”

    说完,郑逸风烦躁的扒拉了一会儿头发,很快又释然了,“反正怎么样也吃不饱饭,不管来年收成如何,也总得试一试的,说不定翼国不来犯,那我们往后军田产出高了,日后也不愁了。”

    他没说的是,若是翼国提早发兵,他们也等不到收成的时候。

    “你这样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眼前要考虑的是在翼国入侵前准备好足够的粮草,而不是考虑怎么让军田增产。”沉默许久的顾文誉曲着手指敲了敲桌面,“我看你的意思是觉得十石粮食起到的作用不大,所以用一年时间来博一把。”

    “一石粮种能种五亩地左右,你带十石粮食回去能种五十亩地,按照一年两收算,那这十石粮食就能变成一百石。”

    “可既然是博一把,那还不如在桃李县种下,析离县离此处也不过十来日的路程,这批种子在桃李县种下,也不用担心你那边将士种不好,到时收成了后再运送过去,不是风险更低么?”

    郑逸风笑道:“风险更低自然是好,可你们也没这么多田能种啊。”

    顾文誉想了想,“桃李县这般大,怎么没田地,现在大家都想要这粮种,若是衙门出告示,愿意借出田地者,可按现有收成为租银,田地借用一年后,送一斤粮种。”

    圆宝思考了片刻,“小先生这法子不错,至少周边一带的土质相同,如非灾年,不会颗粒无收。而且,外头现在都眼馋这些新粮种,愿意出借的人肯定多,到时你还能挑选一些上等田来种,收获肯定更多。”

    “好呀,就这么说定了,种出来了我找人运走。”郑逸风话音刚落,忽然又觉得不对,目光古怪地看向顾文誉,“这么说你这债不是又得欠一年?你该不会是想,万一翼国提前发兵,那你这债就不用还我了吧。”

    顾文誉轻轻一叹,“你怎能如此看我?我是这样的小人吗?”

    “小人说不上,就是你这人嘛,算计来算计去的,我都猜不到你想的什么,我祖父说了,你这样的人说句话都是算计,搞不好转头把人卖了,人家还帮你数钱。”郑逸风嘀咕道。

    圆宝没忍住噗呲一笑,心想这郑逸风瞧着老实人一个,可眼睛也挺清明的,把小先生的本质给看了个透彻。

    “你搞错了,这批粮种给你,我已经还清债务了,之后租田种田的是你不是我。”顾文誉懒得再搭理他,拿起杯子喝水不说话了。

    圆宝思考了片刻,“小先生所说的这个办法不错,而我还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

    郑家军军营里,一小兵奔跑到主帐前。

    “报告将军,小将军回来了。”

    “哦,我去瞧瞧。”郑老将军放下笔,拿起刚写好的信纸吹了吹,递给身边的副官,“等下名人快马加鞭送到谢翁手上。”

    这是一封求助信,请求谢翁给郑家军赠送粮草。

    “谢翁会帮我们么,我听说前些日子谢永回家祭祖了,在此之前,他夫人在德妃娘娘的寿宴上得了赞许,德妃娘娘还赐了她不少东西。”

    谢翁曾任宫中少傅,今帝登基后升其太傅之位,在宫中教导皇子,后称病辞官回乡养老,谢家后人如今在大京之中,其子在刑部任尚书一职,据说此人十分正直,对谁都没好面色。

    皇后的太子这两年屡次犯错,虽都是些不伤大雅的事情,可自德妃的二皇子及冠起,太子一党便被打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就连皇后母家旁支的郑家军,近两年的得到的粮草也越发减少,军饷虽发,却是拖了又拖。

    种种迹象看来,皇帝似乎要废太子,改立二皇子。

    然而就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当中,德妃在宴席上赞许了谢夫人,又留了谢夫人宫中用膳,次日更是一番的赏赐。没隔多久,自谢翁辞官回乡后,从没回去探望过父亲的谢尚书,在今年的清明举家回乡祭祖。

    这样很难不让人怀疑,谢家已经站了二皇子的队。

    郑老将军起身出帐,“就是这样才要向他求助,老夫早年与他也是谈得几句的,他若是没站队,多少也会帮一点,若是站队了不愿被人知晓,那更是会帮忙。若是明着站队嘛,那起码太子也能知晓。”

    “可将军你这样四处求粮,欠了人情不说,还丢了自己的面子,甚至宫中娘娘和太子的面子……”

    “面子算什么,能填饱肚子吗?”郑老将军呵斥他,“前两年的大雪,隔壁死了多少人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能熬下来已费了皇后娘娘多番功夫,如今太子失势,皇后娘娘自顾不暇,我们若是不自救,只会让太子雪上加霜,你还跟我讲面子?”

    副官无语,跟着走了几步,才安慰道,“所幸小将军际遇不错,虽然在宫中求不到粮草,可也有了顾家的嫡子的承诺,想必也能帮上一点。”

    郑老将军冷笑一声,“行军打仗你在行,可朝中事你却知晓不多,那顾家嫡子,从前病得门都出不了,后来传言是病死了,如今不知怎么的,没死掉还能去科考,这里头水深着呢,估计他自己能保住性命已是艰难,逸风这个蠢笨的不过是被他利用了。”

    “一个往日毫无交情,且连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大京都不知道的人,能给本事他筹粮食?也就这个傻子会相信。”

    副官安慰道:“小将军是个聪明人,不会这么容易被骗的。”

    说着说着就来到外头,远远瞧着身无他物的郑逸风下马,其身后无货车及他人,郑老将军指着他跟副官说,“瞧瞧,给我说中了吧。”

    副官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祖父,你们在说什么呢?”郑逸风上前行礼道。

    郑老将军抬手敲他的头,“说你是个蠢蛋,走吧,给你留了碗粥。”

    快马加鞭赶路,的确是饿了,郑逸风跟着回到帐中,三两口把碗中稠粥喝完,“祖父,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没把粮食带回来。”

    他在京中遇见顾文誉,与顾文誉达成协议后,便让随行的副官先行回军营禀报,告知祖父他把人送到方家村后,就带着粮食回来。

    按理说,他没带粮食,祖父应该会问他才是。

    “怎么,你还要讲述一下你是怎么被骗的?”郑老将军睨了他一眼。

    “哎呀,什么被骗,小爷我这么聪明的人能被骗吗?”郑逸风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从他遇见顾文誉,怎么赶路,怎么抓了前县令,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郑老将军呵呵一笑,“所以,答应给你的粮食放在桃李县种是吧?”

    “没错。”

    郑老将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可有立契书?”

    “什么契书?”郑逸风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叠租田协议来,“是这个么,我一共租了五十亩地。”

    郑老将军看完租田协议后对副官说,“看看这个蠢蛋,粮种没带回来,就先花了钱给人搭什么棚子。”

    “祖父,想要一年两收,就得搭棚子。”

    “还一年两收,你能不能活过一年都不知道。”郑老将军冷笑,“况且,田在人家桃李县,又没订立契书一定能有百石收成,到时人家一句天公不作美,颗粒无收,你当如何?”

    “不会吧,我瞧着他们那片田称收重,一亩约有一石的产量。”

    “那是你看到的那片田,不是你租下的这些田,田在人家手里,不是人家说了算么?”

    “哎呀,那我派人去守着。”

    “派谁去?你去吗?我堂堂郑家军去守田?行兵打仗时一日便要消耗一千石,你说让人去守着你那一百石的粮食?那还不如上战场多杀几个人。”郑老将军说得火大,抓起桌上那叠租约扔回给他,指着他对副官说,“看看,这就是你说的聪明人!”

    纸张纷飞,当中一张与别不同的协议,轻飘飘地落在桌上。

    纸上清晰写道,郑逸风借出一百人协助制作香胰子,售出利润五五分成。

    郑老将军看罢,顿时眼前一花,大掌落在桌上啪的一声响,“你还借人?你让我郑家军去经商?”

    郑逸风不知道祖父为何突然这般生气,小声道:“军中营商不是默许的么,我们军中也经常也拿毛皮出去卖,况且我也只是借出一百人去帮忙……”

    “守田都算了,你居然敢让我郑家军去做胰子?”

    “哎呀,祖父,你不知道,圆宝姑娘那香胰子可漂亮了,一朵花儿似的,到时赚了钱就能买……啊……祖父你干嘛打我。”

    “花儿?”打了郑逸风一巴掌的郑老将军还不觉解气,站起来晃悠了下身子,抽着一旁的长棍,“我今日就要把你打得跟花儿一样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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