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陈栖索性也不回家了，随便逛了一下商场，买了一些回俞州拜访沈晏父母的礼品。
沈晏来消息说他那边快结束了，可是他喝了酒，得要陈栖过去接他一下。
陈栖去停车场开了车，赶到学校的时候，陆港已经离开，沈晏独自一人大喇喇地站在路边，脱了的西装外套搭在肩上用手随意地勾着，从容的姿态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陈栖嗤之以鼻，在沈晏还没有开始散发魅力的年纪，她就已经对这个男人免疫了。
沈晏上车，陈栖拿出下午买的胸针，明明下午买了三枚胸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枚。
陈栖原本想把胸针别到沈晏胸前，但是看看沈晏的衬衫应该价值不菲，犹犹豫豫地便作罢了。
沈晏也不计较这些，开口厌厌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想别就别。”
陈栖思索片刻后，最终把胸针别到了沈晏袖口处。
沈晏有些嫌弃道：“就不能挑个好点的地方？”
说话间隙，陈栖已经把另一枚胸针别到了自己的袖口，然后在沈晏面前展示了一下，“这样也很好看。”
沈晏点点头，他任由陈栖摆布。
刚结束应酬，沈晏现在有些累，把熠瑞聚餐的地址发给陈栖以后，就放低了椅背开始闭目休息。
陈栖原本还想问问沈晏关于熠瑞的事，等下饭桌上要怎么配合他，但是看沈晏急需休息的样子，陈栖也没再打扰。
车上很安静，只有导航的声音轻轻地响着，陈栖车技不好，而且现在是晚上，她一刻都不敢懈怠。
在快要抵达下一个路口的时候，沈晏突然开了口，“等下路口直接右转，别按导航的路线。”
陈栖这才发现，沈晏根本没有睡着，只是一只手搭到了额头上，疲态尽显。
按照沈晏说的，陈栖在路口右转，导航规划了新的路线，车内再次变得安静。
陈栖手握着方向盘，思绪却不似刚才那般专注了，她在想沈晏这下是真睡着了还是没睡。
“沈晏？”陈栖试探性叫唤了一声，沈晏嗓音模糊地应了一下。
“为什么要我一起参加熠瑞的聚餐？”陈栖问道。
沈晏的手臂依旧搭在额头，好一会儿才回道：“我回国前，林氏一直在找机会和程氏合作，也有意向投资熠瑞，原本注资这事都已经谈妥了，就差两边签个合同过完流程，谁知上周熠瑞突然发函告知合作终止。这几天我的团队一直在联系熠瑞，可熠瑞那边一直以负责人没时间为由拒绝面谈。”
“我们是不请自去？”陈栖有些惊奇，“而且貌似这事和我没有关系？”
“你和程嘉瑞以前那一段，我有理由怀疑他会公报私仇，既然约不到人就只能去堵他了。”沈晏鼻音太重，说话声有些沉沉的。
陈栖对此表示大为震惊，不愧是商人，做事都比一般人豁得出去。
“白天的时候我已经碰到过程嘉瑞了，他看上去对我俩很有芥蒂。万一等下我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了怎么办？”陈栖有些担忧地说道。
沈晏突然肆意地笑了起来，放在额头上的手也放了下来，疲惫的神情也掩盖不住那俊美的桃花眼，“放心吧，还有我在呢。”
差不多半个小时，陈栖把车开到目的地附近，这一片是晴湖景区边上，为了保护景区建筑，马路都十分的窄小，马路边行人三三俩俩，路灯昏黄朦胧，十分冷清寂静。
白天还是阳光明媚，晚上竟飘起了细雨，停好车后，陈栖和沈晏不由加快了一些步伐。
熠瑞聚餐的地方是座十分有特色的建筑，外壁漆黑，方方正正的如同隐没在黑暗里的堡垒，门口墙上嵌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皮牌匾，射灯照下来的地方刻着"镧恣"二字。
进门后，沈晏和侍者交代了两句，侍者便带着他俩前往包厢，此刻陈栖越发的紧张起来。
包厢门打开，漆黑的环境里，陈栖一眼就看到了程嘉瑞。
程嘉瑞靠坐在沙发卡座上，右手惬意地搭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叉，坐姿懒散，白天的西装外套早已退去，内里的衬衫也换成了黑色，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领口随意敞开，突出的喉结如同浸在酒里浮起来的冰块，冷冽又勾人，如果白天的程嘉瑞是冷漠疏离的，那么此时的他因为包厢的嘈杂环境而多了几分痞气。
程嘉瑞此刻也看到了陈栖，眼神冷漠得如同早已瞄准猎物的黑豹。
起初，大家都以为陈栖和沈晏只是走错了包厢，并没有太在意，可是程嘉瑞的反常举动，使得一双双眼睛都朝陈栖看来，
空气像是在这一秒凝滞，陈栖紧张地抓住了沈晏的手臂。沈晏不动声色地拍了拍陈栖的后背，悄悄地安抚了她一下。
陈栖穿了棕色卫衣搭配孔雀蓝的灯芯绒半身裙，李锡乐马上就认出了陈栖就是下午程嘉瑞身旁坐姿怪异的女生，现在他完全可以肯定这个女孩绝对不简单。
“哟，这不是林氏的林总嘛，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李锡乐率先打破了僵局，随后看看陈栖，“这位是……”
沈晏脸上挂起了职业微笑，用手轻轻抵着陈栖的后背，“我妹——陈栖，刚回国就吵着闹着要来酒吧玩，没想到就碰上了程总和李总，巧了不是，我正想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二位。 ”
原本李锡乐还想接话，程嘉瑞却率先接了话茬，眼神冰冷地盯着陈栖，“我倒是没听说过林氏还有位姓陈的千金？”
面对程嘉瑞的质问，陈栖突然一阵心虚。沈晏却很随和地解释道：“这是我母亲那边一位舅舅的女儿，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最近才跟着我回国，也不怪程总没印象。”
“原来如此。”这下李锡乐没把话头交到程嘉瑞手上，“那陈小姐不介意的话，坐下来一起玩？”
李锡乐十分“真诚”地邀请陈栖，然而眼角余光却瞟向了程嘉瑞，确定这尊大佛对自己的擅作主张没有意见。
“好呀……”陈栖十分没有底气。
沈晏和陈栖被安排和程嘉瑞坐一桌，陈栖和程嘉瑞斜对角而坐，中间隔了一个李锡乐。李锡乐倒是很“照顾”陈栖，也没问陈栖能不能喝酒，直接给倒了一杯兑了饮料的威士忌。
陈栖和沈晏来之前，原本大家就在摇骰子吹牛，所以现在李锡乐询问陈栖要不要加入。
陈栖没有玩过吹牛，也不知道规则，只是想到现在是在帮沈晏，她也不好太拘着，便壮着胆子答应了，而沈晏作为“军师”则在一旁指导着陈栖。
李锡乐带着陈栖玩了一局，讲了一下玩法以后，游戏就正式开始了。
起初两局陈栖十分小心翼翼，非常幸运地没有喝酒。只是第三局，由于陈栖不知道一些规则，李锡乐开了陈栖的骰盅，陈栖实际点数没有报的多，只能喝一杯。
李锡乐十分为难地说:“哎呀，看我欺负新人了，陈栖妹妹这杯要不就免了吧。”
在场作为下属的其他同事即使心里不服，也不会说出来。
沈晏却十分谦和地举起酒杯说道：“规则不能坏，我替我妹妹喝。”
说罢，陈栖还没来得及阻止，沈晏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哎呀，林总就是痛快！”李锡乐夸赞道。
游戏还在继续，第四局陈栖没有喝酒，但是场面开始朝着不好的方向开始发展。。
先是程嘉瑞跳开了陈栖一局，陈栖输了，沈晏又喝了一杯。紧接着李锡乐又开了陈栖一局，陈栖又输了，沈晏喝第三杯。
陈栖心里开始着急起来，即使有沈晏帮着她，但是参与游戏的都是熠瑞的人，大家好似背地里约好了一样，都来开陈栖的骰盅，这也就逼着陈栖只能去开前者的骰盅,毫无疑问，陈栖基本把把都输。
沈晏喝了一杯又一杯，陈栖算是看明白了，一个个都是人精，尤其是这个“李总”，笑面虎一个，人精中的人精，面上客客气气的，但是没有他的默许，这些下属也是不敢造次的。
陈栖又看向程嘉瑞，此时程嘉瑞也正巧看向她，两人目光撞上，陈栖能看出来程嘉瑞眼中的挑衅和玩味，他应该是恨极了她和沈晏，所以现在才会任由下属肆意捉弄。
陈栖不打算再这么耗下去了，沈晏已经喝了七八杯了，加之来之前喝的酒，陈栖真担心沈晏现在是在硬撑。
这次陈栖没有算点数，等李锡乐报完点数，陈栖直接跳开他，预料之中，陈栖输了，要喝两杯。
玩到这，气氛早已经起来，在座的人都已经不再拘着，纷纷开始起哄沈晏喝酒。
明知程嘉瑞和李锡乐不怀好意，沈晏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修养，举起手中酒杯打算先干为敬。
这次，陈栖不再给沈晏机会，直接抢过了沈晏的酒杯就开始喝。
酒液滑过陈栖的喉咙，如同有把小刀剌过，陈栖难受的整张脸都要拧在一起。沈晏想要阻止，但是被陈栖给挡了回去。
喝完沈晏杯中的酒，陈栖又拿起自己的酒杯，打算再把剩下的一杯也喝掉。
干完这一杯，陈栖把酒杯重重地放到玻璃桌上，清脆地发出“砰”的一声。因为喝得太猛，陈栖将将把口中的威士忌咽下，环顾一圈，大家明显是被陈栖的气势镇住了，连李锡乐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
“陈栖妹妹，洋酒哪是你这么喝的？”李锡乐讪讪地说道。
“嗯？难道不是这么喝的吗，我看我哥这么多杯都是这么喝的。”陈栖揣着明白装糊涂，阴阳怪气地说道。
李锡乐被陈栖噎得没话说了，陈栖又看向“不怀好意”二号——程嘉瑞。
这次，程嘉瑞眼中寒意更盛，如果刚才是在玩弄自己的猎物，那么现在，陈栖觉得程嘉瑞会直接整死她和沈晏。
游戏继续，经过陈栖这么一顿操作，大家倒是安分了不少，不敢再耍什么小手段。只不过陈栖运气不好，即使沈晏指导着也老是输。
愿赌服输，陈栖也不扭扭捏捏的，十分痛快地喝了酒。陈栖酒量不行，四五杯下肚，白净的脸蛋上泛起了红晕，原本清亮的眼睛也开始变得迷迷瞪瞪的。
看陈栖有了醉意，一群大老爷们开始玩得畏手畏脚的，打从心里同情这姑娘，可是这游戏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原本占据上风的程嘉瑞开始变得把把输。
起初几个下属以为自己抢了老板的风头，紧张的脑门上都要开始冒冷汗了。但是渐渐地大家发现，不管自己再怎么放水，自家老板还是输。
所以自家老板哪里是输呀，这是变相地在给林总妹妹挡酒？
老板对林总妹妹有意思？
一众下属都在揣摩领导心思，只有陈栖知道，程嘉瑞这是在以退为进。
如果程嘉瑞只是喝一两杯酒，陈栖就会理所当然地觉得程嘉瑞只是输了两局游戏。
但是一杯接着一杯，每喝一杯，程嘉瑞都会举起酒杯，神情狠厉地朝陈栖点一下，一次又一次，都是程嘉瑞对陈栖恨意的具象化，陈栖变得越来越局促不安，她想要逃避程嘉瑞的眼神，但是程嘉瑞冷厉的眼神不给她任何躲藏的机会，陈栖仿佛一步步被逼到了悬崖边，退无可退。
陈栖害怕了，游戏早已不是游戏，是程嘉瑞这些年的宣泄，因为喝了酒，陈栖头痛欲裂，内心也开始抽痛，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眼泪滑落下来，她好难受，她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哥，我好难受，我好难受，我……我想回家……”最终，陈栖只能求助身后的沈晏。
刚刚，沈晏一直一言不发地旁观着这出闹剧。看着陈栖痛苦的样子，沈晏一边搀扶起她，一边十分抱歉地和大家说告辞。
在离开包厢的那一刻，沈晏和程嘉瑞傲慢冰冷的眼神撞上，但是沈晏没有丝毫躲闪。一场闹剧，有些事反而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出了会所，冷风一吹，陈栖清醒了一些，只是突如其来的反胃使得很想吐。沈晏只得赶紧把陈栖扶到花坛边。
因为没有吃晚饭，陈栖只能低头干呕，脑袋疼得陈栖一直掉眼泪，过了好久也没有缓过来。
然后陈栖就看到了程嘉瑞从会所走了出来，远远的，独自一人，黑色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肘，手里握着那件西装外套，身姿笔挺看上去又十分疲惫，黑色的身影好似和周遭的漆黑环境融为一体，或者说程嘉瑞比这黑夜还要孤寂。
程嘉瑞也看到了陈栖，不过只是冷冷一瞥便收回了视线，仿佛陈栖只是一个从没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陈栖的心抽痛了一下，以前的程嘉瑞不是这样的啊，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程嘉瑞会怨恨她，那么多年了，她都已经放下了……
“沈晏，当年为什么程嘉瑞会揍你？”陈栖又想到了这个问题，当初问了沈晏也问过程嘉瑞，但是他俩都不肯说。
“……”沈晏无语，没想到陈栖会突然揭短。
“还不是你当缩头乌龟，不敢当面和程嘉瑞……”沈晏意图糊弄过去。
“不是不是，不是那次。”陈栖着急地打断了沈晏，“还要早，我刚认识程嘉瑞的时候，你脸上挂了彩，你说是程嘉瑞揍的。”
“有这事？你是不是喝酒喝多记错了？”沈晏狡辩。
又不说又不说，陈栖更难受了。
玩又玩不过，打又打不过，这么多年了，她和沈晏两个人加起来，怎么还是程嘉瑞的手下败将。
陈栖又稀里糊涂地破防了。
————
车上，程嘉瑞看着窗外花坛边的一双男女，女人喝醉了酒，难受地拽着男人的手臂，生怕没抓紧一个不小心就栽地上去。
男人小心搀扶着女人，生怕自己没抓紧把女人伤着。
程嘉瑞嗤笑一声，冷冰冰地关上了车窗。车子驶离，那双男女从身后远去，逐渐变小。
程嘉瑞又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枚胸针，下午在长椅边捡的，和刚才沈晏袖口那枚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了，程嘉瑞很努力地说服自己已经是局外人，别再掺和进这段理不清的感情中去，但他不甘心啊，他怎么甘心陈栖就这么离开。
当年沈晏说陈栖是自己的妹妹，他信了，然后陈栖和他提了分手，转头就跟着“哥哥”出了国。
如今又是妹妹，真是嘲讽，他不是傻子，同样的假话没必要再来一遍。
沈晏来消息说他那边快结束了，可是他喝了酒，得要陈栖过去接他一下。
陈栖去停车场开了车，赶到学校的时候，陆港已经离开，沈晏独自一人大喇喇地站在路边，脱了的西装外套搭在肩上用手随意地勾着，从容的姿态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陈栖嗤之以鼻，在沈晏还没有开始散发魅力的年纪，她就已经对这个男人免疫了。
沈晏上车，陈栖拿出下午买的胸针，明明下午买了三枚胸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枚。
陈栖原本想把胸针别到沈晏胸前，但是看看沈晏的衬衫应该价值不菲，犹犹豫豫地便作罢了。
沈晏也不计较这些，开口厌厌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想别就别。”
陈栖思索片刻后，最终把胸针别到了沈晏袖口处。
沈晏有些嫌弃道：“就不能挑个好点的地方？”
说话间隙，陈栖已经把另一枚胸针别到了自己的袖口，然后在沈晏面前展示了一下，“这样也很好看。”
沈晏点点头，他任由陈栖摆布。
刚结束应酬，沈晏现在有些累，把熠瑞聚餐的地址发给陈栖以后，就放低了椅背开始闭目休息。
陈栖原本还想问问沈晏关于熠瑞的事，等下饭桌上要怎么配合他，但是看沈晏急需休息的样子，陈栖也没再打扰。
车上很安静，只有导航的声音轻轻地响着，陈栖车技不好，而且现在是晚上，她一刻都不敢懈怠。
在快要抵达下一个路口的时候，沈晏突然开了口，“等下路口直接右转，别按导航的路线。”
陈栖这才发现，沈晏根本没有睡着，只是一只手搭到了额头上，疲态尽显。
按照沈晏说的，陈栖在路口右转，导航规划了新的路线，车内再次变得安静。
陈栖手握着方向盘，思绪却不似刚才那般专注了，她在想沈晏这下是真睡着了还是没睡。
“沈晏？”陈栖试探性叫唤了一声，沈晏嗓音模糊地应了一下。
“为什么要我一起参加熠瑞的聚餐？”陈栖问道。
沈晏的手臂依旧搭在额头，好一会儿才回道：“我回国前，林氏一直在找机会和程氏合作，也有意向投资熠瑞，原本注资这事都已经谈妥了，就差两边签个合同过完流程，谁知上周熠瑞突然发函告知合作终止。这几天我的团队一直在联系熠瑞，可熠瑞那边一直以负责人没时间为由拒绝面谈。”
“我们是不请自去？”陈栖有些惊奇，“而且貌似这事和我没有关系？”
“你和程嘉瑞以前那一段，我有理由怀疑他会公报私仇，既然约不到人就只能去堵他了。”沈晏鼻音太重，说话声有些沉沉的。
陈栖对此表示大为震惊，不愧是商人，做事都比一般人豁得出去。
“白天的时候我已经碰到过程嘉瑞了，他看上去对我俩很有芥蒂。万一等下我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了怎么办？”陈栖有些担忧地说道。
沈晏突然肆意地笑了起来，放在额头上的手也放了下来，疲惫的神情也掩盖不住那俊美的桃花眼，“放心吧，还有我在呢。”
差不多半个小时，陈栖把车开到目的地附近，这一片是晴湖景区边上，为了保护景区建筑，马路都十分的窄小，马路边行人三三俩俩，路灯昏黄朦胧，十分冷清寂静。
白天还是阳光明媚，晚上竟飘起了细雨，停好车后，陈栖和沈晏不由加快了一些步伐。
熠瑞聚餐的地方是座十分有特色的建筑，外壁漆黑，方方正正的如同隐没在黑暗里的堡垒，门口墙上嵌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皮牌匾，射灯照下来的地方刻着"镧恣"二字。
进门后，沈晏和侍者交代了两句，侍者便带着他俩前往包厢，此刻陈栖越发的紧张起来。
包厢门打开，漆黑的环境里，陈栖一眼就看到了程嘉瑞。
程嘉瑞靠坐在沙发卡座上，右手惬意地搭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叉，坐姿懒散，白天的西装外套早已退去，内里的衬衫也换成了黑色，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领口随意敞开，突出的喉结如同浸在酒里浮起来的冰块，冷冽又勾人，如果白天的程嘉瑞是冷漠疏离的，那么此时的他因为包厢的嘈杂环境而多了几分痞气。
程嘉瑞此刻也看到了陈栖，眼神冷漠得如同早已瞄准猎物的黑豹。
起初，大家都以为陈栖和沈晏只是走错了包厢，并没有太在意，可是程嘉瑞的反常举动，使得一双双眼睛都朝陈栖看来，
空气像是在这一秒凝滞，陈栖紧张地抓住了沈晏的手臂。沈晏不动声色地拍了拍陈栖的后背，悄悄地安抚了她一下。
陈栖穿了棕色卫衣搭配孔雀蓝的灯芯绒半身裙，李锡乐马上就认出了陈栖就是下午程嘉瑞身旁坐姿怪异的女生，现在他完全可以肯定这个女孩绝对不简单。
“哟，这不是林氏的林总嘛，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李锡乐率先打破了僵局，随后看看陈栖，“这位是……”
沈晏脸上挂起了职业微笑，用手轻轻抵着陈栖的后背，“我妹——陈栖，刚回国就吵着闹着要来酒吧玩，没想到就碰上了程总和李总，巧了不是，我正想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二位。 ”
原本李锡乐还想接话，程嘉瑞却率先接了话茬，眼神冰冷地盯着陈栖，“我倒是没听说过林氏还有位姓陈的千金？”
面对程嘉瑞的质问，陈栖突然一阵心虚。沈晏却很随和地解释道：“这是我母亲那边一位舅舅的女儿，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最近才跟着我回国，也不怪程总没印象。”
“原来如此。”这下李锡乐没把话头交到程嘉瑞手上，“那陈小姐不介意的话，坐下来一起玩？”
李锡乐十分“真诚”地邀请陈栖，然而眼角余光却瞟向了程嘉瑞，确定这尊大佛对自己的擅作主张没有意见。
“好呀……”陈栖十分没有底气。
沈晏和陈栖被安排和程嘉瑞坐一桌，陈栖和程嘉瑞斜对角而坐，中间隔了一个李锡乐。李锡乐倒是很“照顾”陈栖，也没问陈栖能不能喝酒，直接给倒了一杯兑了饮料的威士忌。
陈栖和沈晏来之前，原本大家就在摇骰子吹牛，所以现在李锡乐询问陈栖要不要加入。
陈栖没有玩过吹牛，也不知道规则，只是想到现在是在帮沈晏，她也不好太拘着，便壮着胆子答应了，而沈晏作为“军师”则在一旁指导着陈栖。
李锡乐带着陈栖玩了一局，讲了一下玩法以后，游戏就正式开始了。
起初两局陈栖十分小心翼翼，非常幸运地没有喝酒。只是第三局，由于陈栖不知道一些规则，李锡乐开了陈栖的骰盅，陈栖实际点数没有报的多，只能喝一杯。
李锡乐十分为难地说:“哎呀，看我欺负新人了，陈栖妹妹这杯要不就免了吧。”
在场作为下属的其他同事即使心里不服，也不会说出来。
沈晏却十分谦和地举起酒杯说道：“规则不能坏，我替我妹妹喝。”
说罢，陈栖还没来得及阻止，沈晏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哎呀，林总就是痛快！”李锡乐夸赞道。
游戏还在继续，第四局陈栖没有喝酒，但是场面开始朝着不好的方向开始发展。。
先是程嘉瑞跳开了陈栖一局，陈栖输了，沈晏又喝了一杯。紧接着李锡乐又开了陈栖一局，陈栖又输了，沈晏喝第三杯。
陈栖心里开始着急起来，即使有沈晏帮着她，但是参与游戏的都是熠瑞的人，大家好似背地里约好了一样，都来开陈栖的骰盅，这也就逼着陈栖只能去开前者的骰盅,毫无疑问，陈栖基本把把都输。
沈晏喝了一杯又一杯，陈栖算是看明白了，一个个都是人精，尤其是这个“李总”，笑面虎一个，人精中的人精，面上客客气气的，但是没有他的默许，这些下属也是不敢造次的。
陈栖又看向程嘉瑞，此时程嘉瑞也正巧看向她，两人目光撞上，陈栖能看出来程嘉瑞眼中的挑衅和玩味，他应该是恨极了她和沈晏，所以现在才会任由下属肆意捉弄。
陈栖不打算再这么耗下去了，沈晏已经喝了七八杯了，加之来之前喝的酒，陈栖真担心沈晏现在是在硬撑。
这次陈栖没有算点数，等李锡乐报完点数，陈栖直接跳开他，预料之中，陈栖输了，要喝两杯。
玩到这，气氛早已经起来，在座的人都已经不再拘着，纷纷开始起哄沈晏喝酒。
明知程嘉瑞和李锡乐不怀好意，沈晏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修养，举起手中酒杯打算先干为敬。
这次，陈栖不再给沈晏机会，直接抢过了沈晏的酒杯就开始喝。
酒液滑过陈栖的喉咙，如同有把小刀剌过，陈栖难受的整张脸都要拧在一起。沈晏想要阻止，但是被陈栖给挡了回去。
喝完沈晏杯中的酒，陈栖又拿起自己的酒杯，打算再把剩下的一杯也喝掉。
干完这一杯，陈栖把酒杯重重地放到玻璃桌上，清脆地发出“砰”的一声。因为喝得太猛，陈栖将将把口中的威士忌咽下，环顾一圈，大家明显是被陈栖的气势镇住了，连李锡乐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
“陈栖妹妹，洋酒哪是你这么喝的？”李锡乐讪讪地说道。
“嗯？难道不是这么喝的吗，我看我哥这么多杯都是这么喝的。”陈栖揣着明白装糊涂，阴阳怪气地说道。
李锡乐被陈栖噎得没话说了，陈栖又看向“不怀好意”二号——程嘉瑞。
这次，程嘉瑞眼中寒意更盛，如果刚才是在玩弄自己的猎物，那么现在，陈栖觉得程嘉瑞会直接整死她和沈晏。
游戏继续，经过陈栖这么一顿操作，大家倒是安分了不少，不敢再耍什么小手段。只不过陈栖运气不好，即使沈晏指导着也老是输。
愿赌服输，陈栖也不扭扭捏捏的，十分痛快地喝了酒。陈栖酒量不行，四五杯下肚，白净的脸蛋上泛起了红晕，原本清亮的眼睛也开始变得迷迷瞪瞪的。
看陈栖有了醉意，一群大老爷们开始玩得畏手畏脚的，打从心里同情这姑娘，可是这游戏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原本占据上风的程嘉瑞开始变得把把输。
起初几个下属以为自己抢了老板的风头，紧张的脑门上都要开始冒冷汗了。但是渐渐地大家发现，不管自己再怎么放水，自家老板还是输。
所以自家老板哪里是输呀，这是变相地在给林总妹妹挡酒？
老板对林总妹妹有意思？
一众下属都在揣摩领导心思，只有陈栖知道，程嘉瑞这是在以退为进。
如果程嘉瑞只是喝一两杯酒，陈栖就会理所当然地觉得程嘉瑞只是输了两局游戏。
但是一杯接着一杯，每喝一杯，程嘉瑞都会举起酒杯，神情狠厉地朝陈栖点一下，一次又一次，都是程嘉瑞对陈栖恨意的具象化，陈栖变得越来越局促不安，她想要逃避程嘉瑞的眼神，但是程嘉瑞冷厉的眼神不给她任何躲藏的机会，陈栖仿佛一步步被逼到了悬崖边，退无可退。
陈栖害怕了，游戏早已不是游戏，是程嘉瑞这些年的宣泄，因为喝了酒，陈栖头痛欲裂，内心也开始抽痛，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眼泪滑落下来，她好难受，她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哥，我好难受，我好难受，我……我想回家……”最终，陈栖只能求助身后的沈晏。
刚刚，沈晏一直一言不发地旁观着这出闹剧。看着陈栖痛苦的样子，沈晏一边搀扶起她，一边十分抱歉地和大家说告辞。
在离开包厢的那一刻，沈晏和程嘉瑞傲慢冰冷的眼神撞上，但是沈晏没有丝毫躲闪。一场闹剧，有些事反而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出了会所，冷风一吹，陈栖清醒了一些，只是突如其来的反胃使得很想吐。沈晏只得赶紧把陈栖扶到花坛边。
因为没有吃晚饭，陈栖只能低头干呕，脑袋疼得陈栖一直掉眼泪，过了好久也没有缓过来。
然后陈栖就看到了程嘉瑞从会所走了出来，远远的，独自一人，黑色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肘，手里握着那件西装外套，身姿笔挺看上去又十分疲惫，黑色的身影好似和周遭的漆黑环境融为一体，或者说程嘉瑞比这黑夜还要孤寂。
程嘉瑞也看到了陈栖，不过只是冷冷一瞥便收回了视线，仿佛陈栖只是一个从没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陈栖的心抽痛了一下，以前的程嘉瑞不是这样的啊，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程嘉瑞会怨恨她，那么多年了，她都已经放下了……
“沈晏，当年为什么程嘉瑞会揍你？”陈栖又想到了这个问题，当初问了沈晏也问过程嘉瑞，但是他俩都不肯说。
“……”沈晏无语，没想到陈栖会突然揭短。
“还不是你当缩头乌龟，不敢当面和程嘉瑞……”沈晏意图糊弄过去。
“不是不是，不是那次。”陈栖着急地打断了沈晏，“还要早，我刚认识程嘉瑞的时候，你脸上挂了彩，你说是程嘉瑞揍的。”
“有这事？你是不是喝酒喝多记错了？”沈晏狡辩。
又不说又不说，陈栖更难受了。
玩又玩不过，打又打不过，这么多年了，她和沈晏两个人加起来，怎么还是程嘉瑞的手下败将。
陈栖又稀里糊涂地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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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程嘉瑞看着窗外花坛边的一双男女，女人喝醉了酒，难受地拽着男人的手臂，生怕没抓紧一个不小心就栽地上去。
男人小心搀扶着女人，生怕自己没抓紧把女人伤着。
程嘉瑞嗤笑一声，冷冰冰地关上了车窗。车子驶离，那双男女从身后远去，逐渐变小。
程嘉瑞又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枚胸针，下午在长椅边捡的，和刚才沈晏袖口那枚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了，程嘉瑞很努力地说服自己已经是局外人，别再掺和进这段理不清的感情中去，但他不甘心啊，他怎么甘心陈栖就这么离开。
当年沈晏说陈栖是自己的妹妹，他信了，然后陈栖和他提了分手，转头就跟着“哥哥”出了国。
如今又是妹妹，真是嘲讽，他不是傻子，同样的假话没必要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