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饭下来,沈国平的酒量不如沈晏,已经醉了酒,摊躺在沙发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胡话。

    方锦蓉也有些微醺,收拾厨房的重任就落在了吴雅文身上,陈栖也帮忙收拾。

    待厨房彻底打扫干净,时间已经不早,沈晏和陈栖打算先告辞离开。

    方锦蓉忙说家里还有房间,一家人挤挤还能睡下。

    原本家里是留着沈晏房间的,但方兰英搬过来以后就住了沈晏房间,沈国平又喝醉了,方锦蓉晚上要照顾沈国平,现在就算挤挤也不太方便。

    沈晏帮方锦蓉捏捏肩,宽慰道,“妈,酒店是提前订好的,我和陈栖住酒店方便点,明天我们还回来吃饭。”

    “回来了也不睡家里,住什么酒店。”方锦蓉知道自己拦不住,只能发两句牢骚。

    临走前,陈栖凑到沙发边,伸手在沈国平面前挥了两下,沈国平拍了拍肚皮,意识不清地嘟囔了两句。

    “干爸,我走了哦,明天再来看你。”陈栖和方国平告别。

    沈国平难受得睁不开眼,只挥了挥手,结结巴巴地说道:“走吧走吧,明天……明天记得回来吃饭,干爸……干爸再给你做好吃的。”

    陈栖眼里尽是温柔,把盖在沈国平身上的毛毯往上拽了拽,轻轻地说了个“好”。

    出门的时候,方锦蓉执意要送陈栖和沈晏下楼,两人拗不过,只得顺着方锦蓉的意。

    到地下车库,方锦蓉把陈栖叫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小栖,明天山上回来以后,回家看看你爸,当初他是做得不对,但终归是你爸,不好一辈子不来往的。”

    “干妈,我……”陈栖很想拒绝,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办法原谅陈平。

    “我知道了,干妈。”陈栖最终还是妥协,她知道方锦蓉是为了她好,回去看看也好,至少那里曾经是她和周燕的家。

    “好孩子,干妈知道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些年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方锦蓉眼中都是心疼,伸手把陈栖头上一缕翘起的头发给捋顺,“明天叫阿晏和你一起去,两个人一起我放心点。”

    “嗯,我等下和哥说。”陈栖眉眼微垂着。

    “那行,那赶紧回酒店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要早点起床去山上看你妈妈知道吗?”方锦蓉握住陈栖的手,轻拍两下叮嘱道。

    方锦蓉总是帮陈栖把事情想得面面俱到,好似有方锦蓉在,陈栖就有了退路。

    陈栖鼻子有些酸涩,垂眸点了点脑袋,十分不舍地和方锦蓉告了别。

    沈晏喝了酒,所以陈栖开车。

    从地下车库出来,街道两边冷冷清清的,连路灯都好似气数将尽一般,没力气地亮着。

    俞州就是这样的城市,任白天多么热闹,晚上总是黑漆漆静悄悄的,人们没什么夜生活,吃过晚饭出来散散步,时间到了就觉得该回家休息了,连路上的车辆都少有。

    沈晏订的酒店在城市广场附近,开车不用十分钟。

    车内静悄悄的,沈晏正在回复工作消息,陈栖没有打扰,只专心开着车。

    “刚才妈和你说什么了?”沈晏回消息空档,突然问了一嘴。

    “干妈要我明天回家看看我爸。”

    “我明天陪你一起去。”沈晏依旧盯着手机屏幕,很顺口的说道。

    “好”陈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暖意。

    到了酒店办理入住,沈晏订了两个房间,两个房间紧挨着。

    回到房间,陈栖太累了,只想赶紧洗个澡睡觉休息。

    陈栖打开行李箱拿睡衣,忽然在行李箱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粉色盒子。

    回国前,莉尔太太神秘兮兮地把这个分别礼物放到陈栖行李箱里,并叮嘱陈栖回国后才能打开。这两天太忙,陈栖完全忘了这件事。

    现在想起来,陈栖倒是十分好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很柔软的豹纹布料,待陈栖展开,脸蛋一下就红了温,一件布料少得可怜的吊带睡裙。

    难怪莉尔太太当时会说:“阿西,幸福是要把握在自己手上的。”

    陈栖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把小睡裙举起来又看了几眼,最后无语地笑了。

    莉尔太太是陈栖的房东,也是陈栖实习医院的同事。沈晏来找陈栖,莉尔太太撞见过好几次,她喜欢这个年轻帅小伙,总是很八卦地问陈栖Eric什么时候和你告白,你们俩看上去很般配。

    陈栖同莉尔太太强调过很多次,她不会和沈晏在一起,但是莉尔太太根本不听陈栖的话,她说:“阿西,Eric每次来的时候你都很开心,你很喜欢他,也很依赖他。”

    每每说到这里,陈栖就不知道该怎么和莉尔太太解释她和沈晏的关系,她确实太依赖沈晏了,但这和爱情无关。

    陈栖突然来了恶趣味,把睡裙往箱子里一丢,又从行李箱拿了睡衣匆匆跑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走出房间去隔壁敲响了沈晏的房门。

    沈晏穿着睡袍开门,明显也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还没有吹干,发梢还在滴水。对于陈栖的到来,沈晏也没太意外,只是问了句怎么了。

    陈栖把手往门框上一搭,生硬地凹出一个妖娆的姿势,对沈晏说道:“哥,人家晚上一个人睡觉好害怕,好想和哥哥睡一个房间~”说完,陈栖还不忘给沈晏抛去几个媚眼。

    沈晏没有说话,对于陈栖的深夜撩拨毫无反应,而是把贴在耳边的手机举到了陈栖面前,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而联系人赫然备注着——程嘉瑞。

    陈栖一下子就蔫儿了,她刚才是知道沈晏是在打电话的,为了刺激她也没想那么多,谁知道电话那头会是程嘉瑞,像个瘟神一样,碰到准没好事。

    陈栖恢复正常,现在站在沈晏门前怪尴尬的,庆幸自己没穿那件小豹纹。陈栖脚趾头张张合合,好久才憋出个理由,“沈晏,电脑借我一下,明天还你。”

    沈晏有些想笑,从门口让开,示意陈栖进去自己拿。

    陈栖拿了电脑,只想赶紧逃离现场,忽然想起来一事,说道:“明天早上我们能不能早点去山上?六点半去可以吗?”

    沈晏的电话还接通着,不方便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陈栖回到房间,抱着电脑躺倒到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明明已经分手那么多年了,都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为什么她还会下意识地避讳程嘉瑞呢?

    陈栖又想到前一天会所里的程嘉瑞,黑色的眼眸像是会摄人心魄,即使什么也不干,就安静地坐在那边,依旧气场强大得要人不敢靠近。

    六年不见,陈栖现在反而害怕程嘉瑞了,她害怕和程嘉瑞对视,也害怕再和程嘉瑞有交集,哪怕只是刚才电话那头的程嘉瑞可能会听到她的声音,她也不愿意。

    程嘉瑞眼神中有太强的报复欲,陈栖乞求上苍别再要她碰上了,太可怕了。

    第二天,陈栖早早地起床,等收拾好出门的时候,沈晏也刚好开门出来。

    去公墓开车要半个小时,陈栖和沈晏打算出发前先去吃个早饭。

    俞州的汤面很有名,一般俞州人早上上班前都会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现炒的浇头鲜嫩入味,汤汁鲜美,一碗下去,一早上都不会饿肚子。

    小的时候暑假,爸妈不在家,陈栖总喜欢睡到自然醒,然后下楼吃一碗汤面,既是早饭也是午饭。那种惬意舒适的日子,陈栖在异国他乡总是格外怀念,也怀念那碗只有在俞州才味道正宗的汤面。

    好吃的汤面一般都集中在农贸市场,陈栖和沈晏开车到城西菜场,随便找了一家生意比较好的面馆。

    沈晏点了一碗鳝丝面,陈栖点了一碗雪菜肉丝面,另外加了皮卷,又要了一屉小笼包。

    国外贫瘠的美食要陈栖现在变得格外贪心,狠不得所有好吃都能一下吃个遍,

    汤面上来,因为是现炒出锅的,所以还冒着热气,陈栖忍不住先尝了一口,很烫,烫得陈栖直呼气,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口,陈栖才觉得自己满血复活,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沈晏劝陈栖吃慢点,陈栖根本不听,只怪沈晏不懂她的幸福。最后,陈栖面条也没有吃完,还剩半屉小笼包交给沈晏收尾。

    吃完早饭,陈栖又去花店买了一束香水百合,周燕生前最爱的花。

    车上,陈栖的心情开始变得沉重。那么多年,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周燕会不会怪她。但是那么多年,陈栖还是会觉得周燕还没走,只是躲在哪个角落一直注意着她,周燕怎么会舍得丢下她呢。

    到了墓园门口,陈栖和沈晏步行上山。

    墓园里没有人,静悄悄的,山间鸟儿的叫声显得格外清晰。

    这么多年了,陈栖都快忘了周燕是哪个小小方格,不确定地走着,也幸好没有走错。还好墓碑还算干净,碑前还有一束不会凋谢的塑料菊花,应该是干妈来过,幸好还有干妈在,这里也不至于太冷清。

    陈栖把百合花放在碑前,郑重地鞠躬。

    陈栖有很多话想和周燕说,但是沈晏在,陈栖不敢说。沈晏明白陈栖的心思,把事先买好的糕点和水果摆好,鞠完躬,叮嘱陈栖别停留太久,就独自下了山等陈栖。

    陈栖拿出纸巾,把墓碑上周燕的照片擦干净些。

    照片上的女人和陈栖长得很像,小巧的脸蛋,柔和的五官,淡淡的笑容看上去还有些防备。她看上去还那么年轻,陈栖眼角不知不觉有了湿意。

    周燕不到五十岁离世,走的时候,陈栖就在旁边,那把刀就插在周燕胸前,陈栖不停地喊救命,可是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救护车也没来。陈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燕的生命一点点在自己面前消逝。

    周燕是自/杀的,陈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的决绝,可以那么狠心,她明明什么都做了,可是周燕还是走了,那种被抛下的感觉,陈栖刻骨铭心。

    陈栖在墓碑旁坐下,把脑袋靠在墓碑上,这样好像周燕就在旁边,陈栖又能贴着妈妈坐着了。

    那么多年,陈栖也没有以前那么悲伤了,她也可以平和地回忆这一切了,她现在只想和妈妈唠唠嗑,把这些年在外面的经历和妈妈说一遍,这样说了,她就当周燕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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