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克利夫特,”玛姬伸手将克利夫特散落前的头发捋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我真的没事。”

    克利夫特满脸怀疑地打量着她,从头到尾,直到确认她除了裙角沾了一点泥迹之外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你吓坏我了,”他紧紧抱住她,声音闷闷地,“你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这里都是强盗、无赖、叫花子聚集的地方,你怎能能一个人到这里来?”

    很显然,惊魂未定的不是误入到这种穷窟中的玛姬,而是克利夫特。

    玛姬笑吟吟地把金手表递给他看:“你看,我找回了什么。”

    “什么?”

    “我爸爸的手表,前段时间被小偷偷走了,”玛姬心情不错,小鸟依人般窝在克利夫特臂弯内,“今天终于被我找回来了。”

    “我收购了许多价值连城的手表,”克利夫特搂着她往外走,他左右张望,警惕着那些在阴暗处的目光,“你想要手表,尽管跟我说就行,一个人到这里来太危险了。”

    克利夫特终于意识到尽管玛姬看起来柔弱娇小的身躯中,隐藏着截然不同的力量。

    为此他感到不安和担忧。

    “你太莽撞了,”克利夫特匆匆将她拉上车门,把车门狠狠一关,隔绝那些窥视的目光,“再怎么着急,你都应该跟我说一声的。”

    那个亚洲人说得没错,玛姬心想,克利夫特也许不敢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之内了。

    这可真糟糕。

    她搂住他的腰,感受着他强健躯体中急促的呼吸,抬头亲吻他的喉结:“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让你担心…”

    “绝对不能有下次。”克利夫特低头,在堵住她的嘴唇之前吐出短短几个字,紧接着是绵长的亲吻,他重重地咬了一下玛姬的唇瓣,就像是一种警示。

    嘴唇的刺痛让玛姬想到了那些惩罚逃跑奴隶的奴隶主,这让她有些不舒服。

    男人使起劲来,很难控制力气的大小,玛姬不算喜欢克利夫特这么对待她,但讨厌的是,她并不能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甩脸走开。

    她轻轻皱起眉头模糊地呻吟了一声,然而克利夫特并没有听见,野兽般的啃咬已经从嘴唇落到脖颈、肩头…

    玛姬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克利夫特,你弄疼我了。”

    埋着头的男人终于抬起头,湿漉漉的灰绿色眼睛里闪过一丝心虚。

    也许他知道这样并不会使她舒服开心,但他决心要这么做。

    “明天得穿高领的衣服了,”玛姬揉了揉脖子,委屈地抱怨,“你要体贴我一点,克利夫特。”

    克利夫特注视着泛起红晕的白皙皮肤,脱口而出:“为什么需要遮挡住?”

    如果能让整个弗赛市知道玛姬·冯索瓦·吉许是他的女人,那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上街揽客的妓女才会把吻痕露出来,”玛姬一瞬间有些冷淡,她拽了拽衣领,平静地说,“亲爱的,我暂时没有昭告全天下人的打算,也不打算将妈妈气死。”

    “你是我的情人,”克利夫特下意识避开了他不想提及的词,“这不一样,我们真心相爱。”

    他们说话期间,车夫已经将他们送到吉许家小巷外,这一次,玛姬没有急着下车。

    她咬住下唇,若有所思地贴了贴克利夫特的脸颊。

    尽管一开始她只是想着解燃眉之急,但多天相处下来,克利夫特温柔,绅士,除了时不时显露出的莫名占有欲和并不门当户对的身份,他的缺点并不多。

    他是真心的。

    若她也是真心的话,也许人们会转而赞颂起他们之间真诚忠贞的爱情,而不是指指点点“一个贪财,一个贪色,天生一对。”

    至于吉许夫人知道后会如何火冒三丈,玛姬明智地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妙。

    “亲爱的,”她在他耳边温柔地说,“我们是真心喜爱的,这确实不一样。”

    克利夫特察觉到玛姬态度的微妙变化,但他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将它统统归咎于她也是真心爱他,忍不住从心底溢出欣喜。

    “明天见面吗?”他满心期待地问。

    “妈妈还在生病,克利夫特,”玛姬摇头,“我没有心情玩乐。”

    她把亲吻当做补偿凑上前亲了他一下,转身离去。

    克利夫特等了很久,她没有回头。

    他只好苦涩地笑笑,他尽力安慰自己,玛姬是个孝顺的孩子,她这么做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不是因为孝顺,他也无法乘虚而入,毕竟她看起来对金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渴望。

    少女在石巷里轻快地行走,明黄色的衣裙随着她的步伐摆动,等到她完全消失在角落时,克利夫特的心为之一空,如今他的喜怒哀乐已经完全被玛姬的一颦一笑控制。

    一开始,他有所警惕,害怕她别有用心。

    但是如今,他甘之如饴,甚至开始害怕他失去价值。

    他有时候会感到愧疚,毕竟她就像天上的云彩,而自己只是一个从穷窟里爬出来的,没读过几本书的下等人,甚至年纪也不占优势。

    他今天二十六岁,大了她整整八岁,他能感受到眼角的皱纹的生长,总有一天他会力不从心,等那一天他年华老去,而她正当年轻,会是怎么样?

    他们现在正情投意合,浓情厚意,但如果等吉许夫人离逝,玛姬没了牵绊,她会不会厌弃他?毕竟她那么漂亮,整座城市的年轻男人都盼望着与她约会,而他只是个空有财富的老男人。

    “安吉,”他闷闷地叫车夫,“去酒馆,我想喝酒。”

    …

    烛光摇晃,吉许夫人盯着女儿的脖颈看了很久。

    玛姬被她深沉的眼神盯得全身发痒,她不自在地捂住了脖子:“妈妈,我明天戴一条丝巾就好了。”

    “咳,你明天还要出去?”吉许夫人掩着嘴轻咳一声,着一声咳嗽夺走了她脸上所有的血色,“请为你可怜的母亲着想吧,我可不想看见邻居来探望我时带着‘玛姬是不是和那个吉普赛人好上了’的鄙视眼神。”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尽管你现在大了,妈妈的话你也不听了,但还是请你低调些吧!”

    在现代人眼中,吉许夫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十六岁生下皮埃尔,二十一岁生下玛姬,三十岁生下莉莉莲,三十二岁丧夫,乍一看人生仿佛过了大半,实际上她也才三十七岁。

    然而她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岁了,并不是生活压垮了她,而是积年累月的病痛折磨着她,使她变得疲惫苍老消瘦,当她拖着病体,裹着毯子倚在门边等待归来的女儿,对她的行为进行劝导时,她看上去又老了几分。

    玛姬心中一酸,无论是她还是母亲,都知道她们之间的相处时光将会变得异常短暂,过一天,就少一天。

    “我不出去,妈妈,”她不由分说将吉许夫人扶到床边按坐下,“我陪着您。”

    她说到做到,满怀歉疚地陪伴了母亲一天又一天,尽管她悉心照顾,可是培朗特医生来了两回,在吉许夫人跟前面无异色,等到出了卧室,总是无奈地朝玛姬使眼色。

    “抱歉,我尽力了,只能看夫人自己了。”

    第三回时,他依旧是这个答案,在玛姬将他送出家门时,他突然有些调侃地说道:“玛姬小姐,克利夫特先生因为我见到您的次数比他还要多正在家里醋意大发呢。”

    玛姬勉强笑了笑:“我如果有空,一定会去见他。”

    话虽如此,次日玛姬坐在窗台前核对着这些天的账单时,一块小石子“咚”地砸在了窗户上。

    一开始,她以为是克利夫特使出的新花样。

    她微笑着打开窗户,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掉了进来,等看清里面的内容时,她愣了一愣。

    纸条上的字潦草得就像是个不会写字的人草草涂抹,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懂内容。

    尊敬的吉许小姐:

    很冒昧打扰您,也很抱歉没有事先询问便“敲响”您的窗户,但如果您能原谅我的失礼,帮助一位身处苦难的可怜人逃离泥沼,我将感激不尽。

    事发突然,我无法一一详细解释,如果您愿意伸出援手,请于今天下午落日时打扮整齐,推开家门,届时有一辆双轮马车等待您,请上车。

    你忠诚的,亚当·龙

    玛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这张敬语一个不落,内容却没头没尾的纸条除了看起来像一张宣纸外再没别的内容。

    如果落款不是写着亚当·龙的话,着真的很像诈骗。

    尽管现在看起来与诈骗也没有多大区别。

    这件事使得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烧热水时险些把热水浇到自己腿上,即使她及时蹦开了,四溅的滚烫水珠仍然烫红了她的手脚。

    “我的天呀!”她痛得叫了一声,龇牙咧嘴地找到水缸给皮肤降温。

    吉许夫人在卧室里听见兵荒马乱的声响,不由得担心地询问:“上帝保佑,玛姬,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妈妈,”玛姬龇牙咧嘴地回答,她一个箭步将莉莉莲抱离那滩尚未冷却的热水,抓起抹布盖在上面。

    这地板可是实打实用木头做的,容不得一丁点粗暴对待,需要赶紧将水擦干净。

    上了年纪的木板嘎吱嘎吱响,厨房处于正午阳光照射的范围内,没过多久,玛姬就出了一身汗,她掬了一捧冷水洗了把脸,把袖子撸到肩膀处,露出白晃晃的胳膊,拧干毛巾正想再擦一遍地板,有人敲了敲门。

    玛姬还没来得及起身,莉莉莲就噔噔噔跑到门边拉开门。

    “姐姐!”她奇怪地大喊,“外面有一个大盒子!”

    她费劲地,连拖带拉地将它拿了进来,玛姬轻轻捶着腰背,抬头望了一眼。

    “我可以拆开吗?姐姐?”莉莉莲满心期待地问。

    “让姐姐先看看是什么,莉莉莲。”玛姬走到箱子边,抽出夹在绑带上的一张烫金硬卡纸。

    亲爱的玛姬:

    礼物

    您不愿透露姓名的爱人。

    “……”

    玛姬抬头张望,炽热的太阳下,巷子内外空无一人,就像这个箱子是凭空变出来似的。

    “拆吧,亲爱的。”

    莉莉莲依言废了老大劲,差不多有她半个身子大的盒子里,装着一件青绿色的丝绸长裙。

    以及一串圆润光滑的珍珠项链。

    丝绸的顺滑质地是任何机器织出来的布料无法比拟的,胸口和衣领上手工编织的蕾丝精致美丽,丝绸外的那层网眼细密的网纱柔软地就像是一缕青烟朦朦胧胧,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礼物。

    很显然,玛姬也不能。

    她丢开了抹布,忍不住穿上它,走到镜子前。

    全身镜前的女郎面貌如同水泽仙女般纯洁美丽,淡雅的青绿色使得她更加端庄典雅,大片裸露的白皙胸口坠着一根细细的贝母项链。

    “太素净了,玛姬。”吉许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出卧室,她似乎看了许久,终于开口,“把他送的项链戴上。”

    不得不说,尽管克利夫特出身卑微,但他的眼光无可挑剔,脖子上的白珍珠衬得玛姬的肌肤更加荧润,微瘦的身躯也变得珠圆玉润起来,多了几分不失高雅的贵气。

    吉许夫人显然对她的作品很满意,她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叹息道:“玛姬,你如同一颗明珠,只有悉心爱护,才不会让明珠蒙尘。”

    玛姬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紧接着她听见吉许夫人说:“虽然在我看来,那个吉普赛人是远远不够格的,但看在他这么用心的份上,你偶尔也可以给他一次机会,玛姬,一个漂亮女孩不缺恭维的追求者,去吧,去赴约吧。”

    赴约?可是克利夫特并没有邀请她赴约呀?玛姬有些困惑地循着母亲的视线朝门口望去。

    不远处,一架双轮马车停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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