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吃肉是吧,你看我不敢,我吃给你看!”公鸭嗓说着就将那颗心脏拿了起来。

    高阳见此一幕,急道:“勿碰!”,同时脚上踢出一个石子,却是被孩提挡了下来。

    血染满了公鸭嗓的手,那颗心还似活的般跳动,他将之放在嘴边。

    血沾了一嘴,看起来恶心又瘆人。他眼睛失神,表情却还透着不屑与愤怒,恶狠狠看着眼前的孩童,牙齿在那血心上磨蹭着,磨蹭着……

    眨眼间,半块血心从他手中突然掉落了下去。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地哀叫起来,众人直盯着他,一刻都不敢闭眼。

    只见他,他将自己的手伸进了胸口,“唰”的一声将衣服扯破。

    而后五指用力,活生生撕开了自己的胸膛,血淋淋的一颗心被他拿在了手上。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用手捂住胸口,终是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两名孩童的杀招。

    须臾,那名公鸭嗓便断了气。由于死得太过痛苦,他的脸已扭曲得不成人样。

    高阳摇了摇头,原本他已服下“凝风丸”,只要闭气凝息走出迷雾,便能相安无事,终是被自己的无知与狂妄害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害了自己,还要连累众人。

    见人已死,孩童将公鸭嗓的心脏拾起,凭空变出一个满是血污,又脏又破的布袋,将他的心脏装了进去。

    众人瞠目,该不会整袋都是心脏吧?恐惧之情又起,吓得连连退后。

    两名壮汉继续走来,酒侍们也顾不得此前推着的木车了,赶紧躲到高阳身后,闭气,甚至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既然已经开光见血,想来这群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了。高阳当机立断,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自己手心一划,鲜血簌簌流出,他大手一挥,向怨灵洒去。几个怨灵闻到血的味道,深深吸了一口气,垂涎地看向高阳。

    高阳随之给小六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带着众人快走。小六看着高阳手心的鲜红,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高阳神情严肃,向小六扬首指了下方向,这是他于小六最郑重的吩咐了,小六无奈地从了命。

    随即,高阳故意将血洒在地上,往另一侧跑去,他放空了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一口接一口地大口呼吸着,将那群怨灵引来。

    很快,包围众人的怨灵,包括两名提刀的壮汉,已经来到了高阳身边。

    高阳快步朝他们住的茅屋跑去,一家子紧跟其后。两名孩童跳跃着,眼中怒火喷发,仇视着这名外来者。

    那鼓瞪的双眼,拧紧的眉目,斜歪的小嘴,看起来又可怖,又可笑。

    高阳迅速跑进屋内,将门关上。他扫视了一眼,屋中设施简陋,几乎没什么摆件,一叠竹简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快速拿起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可他根本认不出,想来只是两名孩童练字的抄本,他没工夫研究,将之顺手揣入怀中。

    此时,门外咚咚的声响越发震耳,一声,两声,随即哐的一声连同房梁一起垮塌。

    两名壮汉提刀而来,目露凶光,直盯着高阳。高阳对上那人的眼睛,两把刀的光影倒映眸中。

    眨眼间,对方手中的刀已经举过了他的头顶,高阳手一挥,正欲招呼默默蚊抵挡,转念又将之撤下。

    他不得不防着有心人在此设局监视。

    不对!他突然想到了其中的关窍,若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要设局拿他,也不该在眼下就针对他才是。

    高阳凝神的一瞬间,有个想法一闪而过,这不是针对他的杀局,而是要堵死所有人下山的去路。

    只因他们连同大嗓门和公鸭嗓来时在路上耽搁了,最后才上得山来,才误入了此地。

    现在,他只得想办法先逃命才是。他屈身一躲,避开头上悬着的刀,迅速转身抽离,壮汉又是一刀劈来,两名妇人紧随而上。

    一人将棉被高高甩起,棉被铺开在空中旋动,卷起凌厉的风向高阳袭来。

    一人手中幻出丝线,她十指张开,丝线飞出,似一支支箭飞向高阳。

    高阳眉头一皱,身法却是不乱。他顺手拿起身旁的罐子向那棉被扔去,只见棉被调换了飞转的方向,回到妇人头上。

    高阳继而快速蹲下,将身前的桌子翻起,两把刀狠狠地砍在了木头上,也挡下了那飞来索命的丝线。

    壮汉见一击不成,脸上的凶相更显。他们用力拔出刀的一刻,桌子轰然破开。

    高阳趁机躲到房中另一扇门处,顺势将门一关,向他飞来的棉被正好撞落掉地。

    四人蜂拥上前,两名恶汉再次举刀劈来。高阳跨出的刹那,门在他身后被劈成两半,若是他慢上半步,下场就和那门一般了。

    他呼出一口气,抬手擦拭汗珠的瞬间,看到了身侧站着的老者。

    从他的外貌看,应该只比虚咸稍年轻些许,不似壮汉那般凶神恶煞,反而散发出一种凛然的威气,他的眼中有种深不可测的锋芒,想来生前定是一名颇有威望的长者。

    前后的路都被堵死,他连逃跑都没处去。

    还好虽然他灵力全无,可当初虚咸以救他之名,渡了些巫力给他,倒是可先应付一下。

    这样可不留下功法痕迹,事后也不担心被人察觉。更重要的是,几名怨灵感受到是虚咸的巫力,会罢手也说不定。

    高阳快速观察着周遭,他此时所站的地方,是四进茅屋围合而成的中庭,积雪满地,茅屋四周挂着许多兽骨,根根如手臂大小。

    他朝墙脚退去,手放在背后,确认无人可看见他的动作,在暗中拿出了无墨笔。

    墙上的兽骨莫名开始抖动,一根根从墙上飞出,竟在空中重组,汇合成了它身前的模样——九头蠪(long)姪(zhi)。

    蠪姪形貌如狐,战力如虎。它生前长着九条尾巴,九颗脑袋,如今虽只剩骨头,但原本凶狠之貌不减,虎爪尤利,发出婴儿啼哭之声。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骨,死后比生前凶猛更甚。

    蠪姪朝着高阳扑去,它张开倾盆大口,骨牙如刺刀,此起彼伏地开合着,要将高阳一片片撕碎。

    蠪姪步步逼,高阳步步退。至围墙角窠臼处,再无可退之路。他盯着这只庞然巨兽,胸口的起伏加快。

    蠪姪一个猛扑过来,高阳单手撑地,整个人朝它身下缩去,无墨笔在他袖中蓄势,利爪滑过,将他原来位置处的墙推翻。他旋身一起,从蠪姪尾部窜出,随之九条尾巴齐齐向他扫来。

    铲起满地的雪尘,只一刻,暴雪如瀑,汹涌着,翻滚着,吞没了高阳眼前的一切。

    他的身子被缠住,狠狠甩出,几个怨灵同时向他飞来。

    他准备好了调用无墨笔,可就在此一瞬,空中飘来一张红绸。

    它携带着破风之势,瞬间斩断了浓雾愁云,将天空恁是划出一条缝隙,四周顿时清亮起来。

    似有一股千钧之力附着,红绸穿过高阳身前的九头阴骨,倏的一刹,根根骨头裂开,破灭飞散。

    高阳来不及睁眼一瞧,那红绸竟然飞落到了他头上,端端正正盖上了。

    这,不是红盖头吗?

    盖头下的双眼抬起,吹出一口气,却见它纹丝不动。他的呼吸竟被这盖头屏蔽了,鼻尖飘来一缕淡淡的芳香。

    随着盖头落下,一句声音传来:“想要活命,勿视、勿听、勿言!”

    高阳心下一动,生出一种预感,此人莫不是阿唤?转瞬间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凝神一听,这却不似阿唤的声音。

    阿唤的声音清亮,如林中山泉的滴咚声,每一字都干净利落,即铿锵,又悦耳。

    耳中此时的声音更像山谷中回荡的风声,低低的,沙沙的!

    女子从天而降,飞临高阳身前,提着他的腰,从破碎的蠪姪尾巴上将他接住。

    二人缓缓降下,在琼白碎玉中,天上多了一黑一青两色。一个似夜黑未黑,一个如日白未白,正是日月相遇一刻的天光。

    飞身地上,高阳被女子随手扔开,一个趔趄站到了墙脚。透过红绸,他眼角还能看到些影影绰绰的轮廓。

    老者策动的兽骨被破,受到了巫力反噬,踉跄退了几步,其他几人立即向女子围去。

    两个孩童不由分说上前,就将女子的手拉起,仍是一副童真的模样。

    “姐姐吃肉,姐姐吃肉!”

    高阳赶紧出声:“那是人心,姑娘莫碰!”

    女子却好似没听见,嘴角一扬:“哦!我倒要看看这有何碰不得!”

    她伸出手来,从孩童手里拿起那颗心。

    “姑娘……”高阳的声音比之前多了一丝紧迫。

    还没等他说下去,女子拿着血心的手翻动了一下,随手就是一扔,那心倏地掉落在地。

    “肉肉,肉肉……”孩童跺着脚,愤恨地吼道。

    “以后这种脏东西别乱拿,乖!”女子轻描淡写说了一句。

    她二指在空中一晃,一股灵力释出,血心随即消失。

    高阳虽看不真切,但从女子的举动和语气中,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嫌恶之感。

    等等,她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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