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何忙完韩信拜将的事,就将大部分琐事都接了过去,魏倩手头上都空闲了下来,魏倩一直想做土地革命,商鞅确定土地私有后,兼并就成了封建王朝无法摆脱的困局,这对于无根基的黔首来说,豪强抢掠强买他们土地过于容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当她把写了很多天的计划书拿出来与萧何郦食其商量,问问施行的可能性,毕竟这么大的事内部不同意,她也没办法。她的想法对于古代来说很大胆,但并不是很大问题,因为周也是所有制,周主要是奴隶制度社会。她提的是近代的土改,但也可以看成是周的古制进化,汉复周礼,接受度不难。

    萧何与郦食其看着土改方案,摇了摇头,萧何觉得魏倩的想法理想。

    “魏相想法很好,可是我们基层官吏并没有多少,秦吏依旧是主要基层官吏,为百姓分田地,和一直管着是不一样的,这要是下面的人阳奉阴违,黔首们更得吃苦头,况且这是建立在秦的郡县制之上,大王还未打下天下,可以推行仁政,决不能大规模的改革,否则节外生枝,适得其反。”

    郦食其点点头,但他并不想得罪魏倩,于是从其中找可实施的方案,他已年迈,见识也多。

    “萧相言是,但魏相的想法亦不错,商鞅过后,豪富贵族土地买卖兼并确实难以解决。但土地为国有百姓也必不同意,不如折中一下,限制土地买卖,如买卖民地给予重罚,不允许豪强侵占民田,这样两全其美,如何?”

    这不就是均田制,那也行,毕竟也超前了八百多年,过于超前与理想的话,王莽就死得很惨,治下的百姓更惨。

    “好,郦生大才,吾受教。”

    “魏相客气了。”

    “郦生过于谦虚,萧相说的也对,正是欲东出之时,不能节外生枝,日后打下天下,便按郦生所说加以改进,推行天下。”

    萧何与郦食其都表示赞同,魏倩也觉得不错,土地一事暂且搁置,魏倩提拔了墨家里两个能干的人才,为丞相长史,一个名陈适,一个女郎名沈寂,办事利落,很有组织力,是她需要的人。

    春耕过后百姓们忙碌起来,萧何亦是,但魏倩与郦食其闲了下来,魏倩把手上仅有的杂事都交给陈适与沈寂,整个人都松快起来,偶尔去检查检查,便心安理得开始享受轻松的时间,毕竟再过段日子,就要东出争夺天下了。

    她得到消息,她爹带着全家从楚地辞离,前往关中了,此时她并不像在会稽时那般需要躲着魏家人,首先她得到的魏府很大,其次李斯的豪宅还带庄园,真的很大,在里面跑马都不是问题,她已并不是会被魏家人念叨的女孩。她已成魏家真正的富贵来源,权势象征,她的权利在关中,无人可以左右驳斥她,哪怕她的父母。

    所以她并不需要再躲避,她的父母与兄长哪怕对她有意见,也会斟词酌句,还会全力捧她,因为一个已是相宰的女儿,已值得全家投资助攻。

    古代重男轻女是因为男人能谋求富贵,谋得权利,为家族光宗耀祖。但这都是极少数人能做到,但是女儿异军突起,并不是后妃,而是封国掌握实际权利的丞相,还能随着汉王争夺天下更进一步,成开国重臣,那么女儿就与家主无异,甚至族人更为听话,与历史简单的叙事不同,家族族谱都得为她大书特书。

    她是不会为兄弟们争取官位的,他们有能耐做什么事就做什么,德不配位,必有殃灾,这时代可是讲究连坐。但还好,历史上魏无知庸碌,无功亦无灾,儿子们也没有搞过事,平庸寻常无病无灾到公卿。

    春日里魏,倩穿了一身红白相间的袍服,显出丝绸独有质感,这种袍服盛行于战国贵族里,现代称之战国袍。魏倩选出绿松石的项链,左手戴上玉镯与宝石戒指,右手戴着玉珠串,涂上蔻丹,西筠为她挽发,发髻上插入两根碧玉簪,腰间佐以玉玦环佩。

    平日忙于俗务,她为图方便都是束发着劲装,毕竟做事时是真不适合打扮。张不疑看她闲了下来,也凑过来,他也是认真装扮过,一身月白锦袍,腰覆有环佩压着,头发半束,佐以白玉冠,有两缕自鬓角流下,少年雄雌莫辨的脸更显女气。

    魏倩刚装扮完,见他模样,亦是心生欢喜,拉着他看了看,再过两月她就十七,虚岁十八。张不疑也十六,虚岁十七了,她大大方方的欣赏,总算没有朝小孩下手的罪恶感。毕竟人家都住她府上了,虽然他两清清白白,但是对外说,就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哪怕日后他搬出去了,那旧情人的关系也是摘不掉的,毕竟张不疑住来的时候,魏倩也没有将人赶走。

    魏倩捧着他的脸瞧了瞧,少年皮肤细腻,她回头在妆镜前看了看,拿起一根细笔,沾了沾朱砂,在少年眉心点了一点,遗传了父亲美貌的张不疑,因这一点朱砂,美貌更是添了三分。

    魏倩搁下细笔,捧着他脸左看右看,指腹划过他的五官,张不疑也不躲,抿着嘴唇也盯着她,魏倩想起以前侍女们说他好看傲娇得似猫儿一样。

    “今正值春好,细君忙碌着,张郎要陪我去放纸鸢吗?”

    张不疑眨眨眼,伸手握着女子抚着他脸颊的手,唇角忍不住勾起,少年人心性单纯,也爱玩闹,拉着她就往处走。

    “既然魏相相邀,我岂有不陪之理。”

    她的部曲带着果酒与点心,跟在身后,仿佛去年的春日宴一般,魏倩又想起了去年韩信折枝虞姬舞剑,也算是另一种日新月异了,不过一年,境遇大不相同。

    张不疑将纸鸢放得很高,魏倩拿过玩了一会又递还给他,张不疑比去年初见时似乎长高许多。张良去了韩国,可韩王作死小能手,纵使是张良,也救不了他的。

    张不疑看着女郎穿戴过于繁复,也就歇了再将纸鸢递给她,魏倩看了看线已用完的纸鸢,拿了把剪刀,将线剪断,那纸鸢随风远去,飞得很高。

    魏倩与张不疑躺在草地上,初春的太阳并不灼目,阳光洒下来,从树叶的缝隙里透出斑驳光线,洒在两人脸上。

    “张不疑,起风了。”

    “什么风?”

    魏倩看着头上的树叶因风而晃,她的心情总是在高兴的时候emo,长呼一口气,她也许得皈依道教,修修心法。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风还远在千里之外,汉王已经止不住杀心了,他整顿兵马,剑刃也发出阵阵剑鸣。

    张不疑只觉这风太弱,激不起心情,“魏相也会随风起势的。”

    魏倩侧过身,曲臂撑着头,就这么看着张不疑,碎光映在他脸上,给少年的皮相又加了几点光彩。“不疑,你也会随风起势的。”而不是像命运里那般多舛。

    张不疑侧头看她,伸出手臂抱着她,魏倩被他弄得重心不稳,将曲着的手臂环住他脖颈,张不疑将她压倒在地,脑袋埋于她的颈窝里。魏倩抱着他臂膀,安抚着他的后脑,两人在春日初发新叶的树下抱紧,时危世乱里他们不是飘零的人,他们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还可以帮扶天下。但他们同样年少,同样孤独。

    待到了正午,阳光浓烈之时,魏倩觉得有些晒,然后家仆来报,魏无知带着魏家人到咸阳了,魏倩听完与张不疑一道回去,理好自己的衣着首饰。

    魏无知到魏府的时候看了占地广阔的豪宅,魏家是极其富贵过的王族,魏惠王时,魏是大国霸主,信陵君时已经衰落,更别提魏无知这一辈魏倩来的时候,魏家已经落魄到靠典当维持体面。魏无知投楚不顺,而魏倩风生水起,作为父亲,他既骄傲又苦闷,骄傲女儿的能力,苦闷自己的仕途,还有女儿既有通天之能,为何不助自己。

    古代贵族豪强对金钱感兴趣,但并不热衷,如果能用金钱换权利地位,他们会毫不犹豫掷千金万金。李白用尽诗才,散尽家财也求不来实权官职。造反更不是简单好造的,尤其是楚汉时期,过早出头会被秦弄死,过晚小势力们就会迅速诸侯们分食。如果魏倩选择魏家单干的话,她拿出来的所以伤及贵族利益的东西,会让她被人联合绞杀,她选择投靠刘邦就是因为魏无知野心大能力小,护不住她。

    而她也没有驾驭天下的能力与野心,下属她可以用薪资与奖金,人不行她赶走便是,便统治是两回事。就像刘邦用她治平天下,与她去收服天下,那就不是一个困难量级。她也没必要为了魏家的富贵让自己活得胆战心惊,明明有康庄大道,为什么要与魏无知一起撞得头破血流呢。

    魏倩看着魏家人,从他们的眼里便能知道他们的想法,魏倩突然觉得很累,清官难断家务事,但还好魏家够大,她也可以够忙,还可以让他们忙起来。

    “祖母,父亲,母亲,”魏倩一身富贵,立于府门,老祖母看着自己的孙女,上前握住魏倩的手,眼里尽是疼爱与喜悦,她是信陵君的女儿,她有一个名满天下的父亲,魏府沉郁几十年,以往未注意到,她到晚年又有了名满天下的孙女。打完招呼,宋庄就把浩浩荡荡几十口人带了进去,空空荡荡的魏府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魏母没有魏无知的想法,这种豪宅还是第一回住,沾的还是女儿的光,她在魏府身板都硬气起来,丫环婆子跟着她忙前忙后,虽然她听的奉承已经听腻味了,她带着人路过亭台楼阁时,笑容还是越加自满。她进了魏倩帮她选好的主院之一,里头无不奢华,她的行李也一一搬进来摆满。

    魏倩选出了比较厚重的珠宝分了两个小箱,一箱送了祖母,一箱送了母亲。老祖母与魏母收到的时候很是惊喜,因为过于贵重,她们也拿出珍藏赠与魏倩。

    其他人她不想多管,伯叔婶娘,堂兄堂妹们她并未理会,打声招呼就行,毕竟他们只是暂住,如果一直住里面也是仰她鼻息。如果是大梁魏家,他们也是魏家人,住着没毛病,但咸阳是她的宅院,他们长住自己都站不住脚。

    魏倩也不想有过深的交集,他们奉承他们的,国人向来是,吹捧此人,必是有求于人。她没有当哆啦A梦的爱好,她连父亲与兄弟都不想多管,有一庶妹年纪尚小,所以她向来摆高姿态。

    但也不是她多高傲,而是如果她面对亲朋好说话的话,那么她会面临无休止的请求,她的族人也会无法无天,她向来丑话说在前头,哪怕是她亲哥魏筠犯事,也别想她去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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