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先前的一系列变故层出不穷,吃食比试暂停多日,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趁着少庄主状态不错,庄主夫人宣布比试重启。

    丫鬟们从各个院子里端出风格迥异的吃食,排着队依次端进少庄主的院子里,供他品尝。

    少庄主撑着头看着面前方桌上一排的各色吃食,浑身提不起一点劲来。

    吃过奢华的山珍海味,也吃过普通的粗茶淡饭,面前五花八门的吃食在他看来索然无味,他被云水做的家常菜养刁了。

    少庄主看了半天,在花梓的催促下拿起玉箸,随意挑起摆在他最近的一道吃食。

    是一道面食,面上摆放一圈雕刻精致的山茶花样的萝卜,萝卜花的间隙还洒上昂贵的胡椒增香。

    少庄主挑起一点面食送进口中,在一众丫鬟婆子的期待下撇嘴。

    “味道如何?”负责监督的婆子扬起笑脸,小心地问候心情不太好的少庄主。

    “胡椒味太浓了,”少庄主将玉箸随意扔到方桌上,挑刺道。

    这面食一看就不是谢姑娘做的,和三鲜面简直是天壤之别。

    “是,”婆子温顺应着少庄主,她命令身后的丫鬟记下什么,而后看向少庄主再次道:“少爷,请您再尝尝其他的菜品。”

    少庄主不耐烦吃这些人做的吃食,他只想吃云水做的,可其他的菜品又不能不吃,要想知道谢姑娘为他特意做的吃食是哪个,只有把所有的菜品全部品尝一遍后才能知道。

    他认命接过花梓重新递过来的玉箸,每道菜品只吃了一小口便不再吃了,这些菜品都很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惊艳他的。

    “少爷,这个点您该去书房练字了。”品尝完今日的一轮菜品后,大连掐着点来到少庄主面前,恭顺的俯身提醒他。

    “刚吃完那些吃食,休息一会。”少庄主瘫在太师椅上,仰头望着头顶粗大笔直的梁木,思索着什么。

    “大连,”少庄主回味自己这些日子吃过的那些人准备的菜品,只有一道点心萦绕在心头多日。

    会是谢姑娘做的吗?

    他思索着唤身旁小厮:“我之前让你查的那盘点心查出来了吗?”

    “少爷,夫人藏的很紧,属下没能查出来。”

    “要你何用?跟花梓一个样!”少庄主气急,站起来恨不得踹他一脚。

    “少……少爷,”大连颤颤巍巍地开口,见少庄主睨他一眼,赶紧说出没说出口的话。

    “少爷,虽未具体查出谢姑娘做的吃食到底是哪个,有没有被丫鬟呈上来过。不过,属下打探到一个线索。”大连说到最后特意压低声音。

    “此话当真?”少庄主立马来了兴趣,连忙朝外看看花梓在哪,看见花梓在院里忙活着晾晒衣裳,并未察觉到屋内即将要发生的事。

    他赶紧坐直身体,招呼大连凑过来,紧张又刺激的听大连说出那个线索。

    “谢姑娘做的吃食不是汤食,也并非肉类,而是糕点类的茶点。”大连信誓旦旦的说着,他极为确定自己所说的线索没有一点偏差。

    “就这?没了?”少庄主等了半晌就等了这么一句话,他不确定的再次看向大连。

    “是的,少爷,就这。”大连说着,伸长脖子站直身体,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我……,”少庄主气的没话说,他抄起面前的玉制箸托朝大连脚边砸去。

    箸托应声而碎,大连意识到少庄主又生气了,赶忙跪下认错。

    少庄主不理会大连,他缓了好一会,平复心情后自言自语:“送来的茶点那么多,哪一道是谢姑娘做的呢?”

    少庄主兀自琢磨着,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那道惊艳他的点心,心跳慢慢加快,会不会……

    他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趁着深夜去谢姑娘的院子一趟,谢姑娘那里一定有做剩下的点心,偷出来尝一尝就知道先前吃的那盘点心是不是她做的了。

    若当真是她做的,那……

    “好极了,”少庄主突然拍掌,吓了还跪在地上的大连一跳,他看向大连,“今夜与我一同去探查一番,你的消息若无误,本少爷重重有赏。”

    “是,是,”大连什么都不敢说,他垂着头连连附和。

    少庄主说干就干,耐心等待子时到来,摸索着穿上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蒙住口鼻,悄然绕过榻下打盹守夜的花梓,轻手轻脚快步推开木门走出去。

    大连也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他背着一包袱各种可能用到的用具,早早等在院外接应少庄主。

    他们二人做贼一样,悄然踮起脚尖走过下人的房前,绕过守夜的仆役,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谨慎回头,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发现赶紧溜走。

    少庄主和大连配合默契,借着黑夜里的一点月色摸黑赶路,一路上磕磕绊绊,半个时辰过去才摸索到云水所在院子的院外。

    “少爷,我们到了。”大连模糊看见熟悉的飞檐,不禁热泪盈眶,一把扯掉蒙面布,激动喊着少庄主。

    周遭一片寂静,少庄主浑身紧绷着,突然听见大连的叫喊,差点没吓得他尖叫。

    “叫什么叫!”少庄主反应过来,连忙抚平极速跳动的心,生气的小声。训斥大连,“声音这么大,是想把睡着的人都叫醒吗?!”

    “少爷,我错了,”大连蔫蔫的开口,垂下头听少爷的训斥。

    “别愣在这了,赶紧的!”少庄主眼神示意大连翻墙。

    大连接收到少庄主的旨意,寻个适合的位置,解下包袱拿出三爪钩,用力一甩,固定在院墙上,三两下便轻松上墙。

    而后带着少庄主翻过不高的砖墙,踩着松软的泥土,轻车熟路的进了灶屋。

    少庄主之前来过灶屋多次,对这里的物品摆设烂熟于心,无需烛火照明,便熟悉的在各处翻找。

    相比之下大连就没那么熟悉了,不时碰到地上的木桶,或是险些把桌上的蔬果碰倒在地。

    大连一个人砰砰啪啪的制造噪音,少庄主被惊了一下又一下。

    “出去望风!”少庄主禁受不住了,把大连赶到门口去,他一个人继续在谢姑娘最有可能存放熟食的地方找着。

    会在哪呢?少庄主一边想着一边取下房梁上挂着的竹篮,揭开盖在竹篮里的粗布,借着外面朦胧的月光,依稀可见竹篮里面有一盘块状的点心。

    就是这个了!少庄主压抑激动,小心端出瓷盘。

    “少爷!谢姑娘的房里亮了,她是不是要出来了?”大连急急忙忙的快步走到少庄主面前,一惊一乍又吓了少庄主一跳。

    少庄主来不及训斥他,听闻云水要出来了,赶紧抓起两块点心拿缎布包着塞进衣襟里。

    又急忙把瓷盘放回竹篮里重新挂回房梁上。跟着大连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赶到方才翻墙的地方,故技重施翻墙离开。

    他们逃得太快,丝毫不知相隔不远的偏房处,昏暗屋檐下驻足静静站着一个黑影,不知看了多久。

    黑夜遮住阳春的面容,周身被诡谲与孤僻笼罩,叫人看不清此时的他神色如何。

    “阳春?你站在那做什么?”云水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她披上外衣,拿起烛台开门,没看见院子里有什么异常,结果一转头就发现阳春一个人站在偏房的屋檐下。

    不知他站在那多久了,身上落满孤寂与凉意。

    “阿姐,”阳春收回落在前方黑暗虚荒的视线,黑茶色的眸子里翻滚着云水看不懂的情绪,他静静注视云水,不知透过云水在看什么。

    云水从未见过这样的阳春,她无意识打个冷战,摩挲手臂上骤起的鸡皮疙瘩,心道马上就要入夏了,夜里怎么还这么凉。

    “院里来了耗子,窸窸窣窣的闹醒我了,便起来看看。”

    “哪呢?”云水好奇的四处张望,没看见有耗子,她走近阳春,从他那里看,也没看到什么。

    “阿姐亮灯那耗子就跑了,跑的很快,眨眼就消失了。”

    “别看耗子了,夜里凉,赶紧回屋睡觉罢,你看你身上凉得很。”云水说着伸手摸阳春垂在身侧的冰凉的手,嘱附道。

    阳春轻声嗯了一声,顺从地被云水牵进屋,垂眸感受着被云水干燥暖和的手握住的奇妙感觉,寸寸结冰的心脏开始化冰回暖。

    他慢慢感受着,思绪渐渐被拉回至先前夜里少庄主说的话,……小心思,这算吗?阳春空着的手慢慢抚上心口,感受着手下跳动飞快的心。

    少庄主和大连离开云水的院子后,一路不歇气的往回赶,来时半个时辰,回时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

    回到屋里后,少庄主小心绕过熟睡的花梓,轻手轻脚回到榻上,扯平帐幔,拿出衣襟里的缎布包,在黑暗里摸索着送进口中,细细品味着。

    两块不大的点心纵使少庄主细细品味,但没过多久还是品完了,味道不错,可是却吃不出当初那惊艳的味道来。

    不是么?少庄主放下缎布,心头萦绕着淡淡的失望,那盘点心若不是谢姑娘做的,那她的点心是哪个?会不会还未端上来?或者说他偷来的两块点心放久了,失了风味?

    忙活半宿,只吃了两块冷硬的点心,又累又饿,少庄主的身子抵不住了,他强忍着困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胡乱脱了外衣睡去。

    然而这个夜注定是不平凡的,少庄主没睡下去多久,就被一股难忍的痛意叫醒,他捂着肚子急忙朝外面的茅房跑去,动静大的把熟睡的花梓给惊醒了。

    花梓连忙起身,点亮照明的灯笼跟着少庄主跑,一面小跑的跟着,一面关心的询问。

    不长的后半夜在少庄主来回跑茅房的折腾中很快过去,天边亮堂起来了,少庄主虚脱的倒在榻上生无可恋。

    花梓找丫鬟伺候少庄主,自己赶忙跑出去请大夫。少庄主拉了一晚上的肚子,面色灰白,捂着肚子蜷缩着窝在柔软舒适的锦被里。

    经过这次的折腾,少庄主萎靡不振了好几日,每日都生无可恋的认真尝着送过来的菜品,坚持把重心放在茶点上,想要找出与那夜的点心味道相似的菜品。

    直到最后一轮的菜品送过来品尝,少庄主仍未找出云水做的点心,看来云水的菜品已经被他吃过,可是他却没有尝出来。

    少庄主有点难过,他拼命回忆吃过的菜品里除了那道惊艳的点心外,还有哪道点心味道特别,可想了半天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他看着面前的十个精致玉盘,思索片刻,忽然抬手夺过婆子用来记录的册子,一页一页的翻看。

    “少爷,您……您怎么把册子抢走了?”婆子甫一被抢走册子,有点惊慌失措,赶忙开口。

    “所有人的菜品都吃完了,记也记上了,本少爷看两眼又如何?”

    少庄主一面说着,一面快速翻看册子,着重看关于自己对茶点的喜恶记录。

    一本薄薄的册子被他翻过来翻过去,上面除了那道点心是极为喜爱外,其他的点心评价都不高。

    五香糕……

    少庄主无意识念出那个名字,这么好吃的点心怎么起了个这么土的名字?

    “少爷,您有心仪的菜品吗?”婆子站在一边看少庄主翻了那么久的册子,端详少庄主烦闷的脸色小心问道。

    “就这个,”少庄主随意指着册子上的五香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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