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谢明潇安排好,简挚回办公室,其他医生已经全部离开了,整个办公室都很安静,简挚走到自己的位置,刚才走得急,手机落在桌子上了,她打开一看,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食堂已经停止营业了。

    简挚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吃饭,上午忙着写报告,带的面包还在包里没动过,中午饭再不吃真要饿晕了。

    简挚脱了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去医院外面吃了顿简单的午饭。

    三院的病患不少,再加上每天新送来的病患,各个科室床位一般都是满的,偶尔发生什么意外事故,医生忙起来跟陀螺没什么两样,睡办公室、不回家吃饭都是是常态,很多医生长期住医院,回家反而是例外。

    简挚就是其中之一,大家经常认为她不找男朋友是因为打算嫁给医院。

    ——

    下午燕藏高速路上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一个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在路上打盹,接连撞了好几辆车,最后翻出了高速护栏,肇事的货车司机当场死亡,现场立刻就有人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的笛声在医院响得快要连成一片,护士和随车的医生快速配合,把车上病床上的伤患推进急救室,有几个重伤患甚至没送到医院就在救护车上断了气。

    到处都在叫医生,简挚忙得快起了残影,连刚刚值完夜班在家休息的杨澜都被叫回来加班。

    手术室外家属焦急地来回转圈,有的情况严重的,家属已经在病房外痛哭起来。交警忙着联系当事人的亲属,急诊室乱成一锅粥。

    简挚给被困在车上重度烧伤的伤患做完手术,安排护士送进ICU观察情况,走出手术室门通知家属。

    “病人全身大面积烧伤,刚刚完成清创,一定要保持伤口清洁,定期更换干净的敷料,避免伤口感染。也不要接触刺激皮肤的化学物质和高温热水,用温水清洗。”病床从手术室推出来,手术中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门外等候的家属听见简挚的话,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病人的妻子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下子瘫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病人的儿子冲过来激动地握住简挚的手,看着是个白领,但在病房外焦急地等了三四个小时,看着精神很不好,他脸上眼泪和着汗水,语无伦次地表达着感激,“谢谢您,真的是,要不是您,我爸就……”

    简挚明白他的心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后续的治疗还需要家属配合,你先去休息一会,病人也要观察情况。”

    简挚看着护士和家属一起把病床上仍在昏睡的病患推走,长舒了一口气,一直挺直的肩背总算垮了下来,脱下了手套、口罩,扔进垃圾箱,用消毒水反复清洗几遍双手。

    手术对医生来说是体力和精神的双重挑战,简挚接连站立了三四个小时,腰都快要断开了,更别说还需要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和控制手部的精细操作。

    简挚捶着腰走进休息室,费力地把严严实实的防护服脱下,拧开矿泉水瓶一口气喝了半瓶。

    简挚身上已经被汗浸湿了,把自己扔进椅子里一动不动。

    外套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简挚翻出手机,提起精神,看了一眼消息,是王主任发来的。

    “你今天收治的几个病人的转诊单放到哪里了,让人给我送过来。”

    “我回办公室找找,待会儿给您送去。”

    “不用急着送,明天下班之前送来就行。”

    “好的。”

    简挚回复完王主任,把手机塞到外套兜里,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回办公室。

    ——

    下午车祸送来医院的伤患基本都安排好了,急诊终于从忙碌中缓过来,几个年轻护士在护士站趁着这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闲聊八卦。

    简挚经过的时候,被小李叫住。

    “小李,谢明潇情况怎么样?”看见小李,简挚想起了中午送来的谢明潇,她这一下午都忙着做手术,还没去看看谢明潇的恢复情况。

    “恢复得很快,说已经不疼了,刚刚吃过晚饭。”小李很快回答。

    简挚点点头,“别让她吃过于油腻的。”看她脸上犹犹豫豫,应该是还有话说,简挚并没有立刻离开。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她疑惑地问。

    几个护士围成一圈,一脸好奇,小李八卦地问:“简主任,谢明潇的那个哥哥,你认识吗?”

    看着周围几个小护士一脸的花痴相,简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奈地说:“不认识,最多见过几面。”

    小李一脸失望,“这么帅的病人家属,一年也见不到一个,我还以为简医生你认识他呢。”

    “别胡思乱想了,快去吃点东西,今晚还有得忙呢。”简挚不想再回忆跟谢明河有关的任何事了。

    简挚惦记着王主任的话,不再停留,手插在白大褂两边的口袋,回办公室找转诊单。

    “吱呀”一声,简挚推开办公室的门,被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的人吓了一跳,此时其他人都不在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谢明河一个人,他正坐在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双腿交叠,腿上放着一本门口书报架上的医学杂志,看得很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文件。

    听见简挚推门进来的声音,谢明河把杂志放到简挚的办公桌上,起身转向简挚。

    “不好意思,护士告诉我可以在办公室等。”

    他嗓音很温和,完全没有等人的不耐烦。

    简挚把白大褂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心里有些微妙心虚,刚刚还跟小李说不认识,这就在办公室看见这个人,简挚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到办公位坐下。

    “你找我吗?”简挚问。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沓转诊单,抽出王主任要的那几张,写了一张便条贴上,“转交王主任”,提醒自己明天送过去。

    低头把笔放回原位的时候,简挚恰好看到了谢明河打开的那页,谢明河刚才在看的是她去年发表的一篇论文。

    他看得懂吗?

    谢明河目光一直追逐着她的动作,看着她搁下笔才开口,“简医生不是说有事可以来找你吗?”

    简挚皱皱眉,她确实这么说过,不过也就是客套一句,谢明河这种大忙人就算有事,不应该让助理来找她吗?

    “是谢明潇身体哪里不舒服吗?”简挚按下心中的疑问,猜测了一个谢明河出现在这里的最有可能的原因。

    中午一听说妹妹受伤,那么匆忙地就赶过来,简挚猜测谢明河跟谢明潇兄妹关系一定很亲密,亲自问问医生妹妹的伤情也是有可能的。

    “她很好,是我有事找你。”谢明河嘴角上调,微微笑着否定了她的猜测,一双桃花眼温和地看向她。

    简挚动作顿住,一脸狐疑地看着谢明河,怀疑是他口误,谢明河脸上还是笑容,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之前跟小护士说自己不认识谢明河,其实不对,简挚确实认识谢明河,但都已经是六七年前的老黄历了,简挚在S大念书的时候,谢明河是学生会长,简挚成绩好,一直是医学院的学生代表,除了第一次在舞会上的偶遇和谢明河交接工作的时候见过几面,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明潇是我妹妹,今天多亏了你照顾,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感谢医生。”谢明河把手交叠搭在膝盖上,看简挚的眼神很认真。

    但他的话简挚并不相信,谢明河毕业之后就接手了谢氏,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因为堂妹的一点小伤而专门来感谢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职工作,不用谢。”简挚不想跟他拉扯。

    谢明河似乎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无奈地叹了口气,右手支着下巴摩挲几下,思索片刻又换了一个借口。

    “那就当老同学叙叙旧吧,这么多年不见,我请简医生吃顿便饭可以吗?”谢明河态度很坚定,似乎简挚不答应他,就再换一个借口。

    话说到这个份上,简挚不好再拒绝他一次,而且她今晚也没有夜班,晚上时间充裕,还是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找她。

    “那就劳你破费了,你挑地方吧。”简挚把手搭在膝盖上,接受了谢明河的邀请。

    简挚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下班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没来得及问的问题:谢明河在这里等了她多久?

    简挚的那篇论文已经被谢明河看了一半,里面几乎全是专业术语,不是内行看起来很费力,如果谢明河是认真看的,那简挚下午进手术室不久谢明河就已经在办公室等她了。

    起码已经等了两个小时。

    ——

    他们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法式餐厅,餐厅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一个侍者在大厅弹钢琴,是一首简挚没听过的曲子,旋律悠扬,墙壁上挂着莫奈的《日出》和《睡莲》系列,看得出老板大概是个印象派艺术家,头顶的吊灯样式特别,和暖黄色的大理石地砖互相映衬,别有一番巧思。

    两人选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

    “不知道你的口味,但你在国外时间长,应该比较习惯西餐的口味。”谢明河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叠好了餐巾请她先坐。

    “简小姐,请。”

    “谢谢。”

    简挚把包递给服务生坐下,谢明河坐到她对面,接过菜单点菜,简挚没有看他,而是用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燕城的夜色。

    餐厅外面种着三四层楼高的梧桐树,今晚月光明亮,穿过梧桐叶的间隙,把斑驳的月光洒在简挚脸上,明暗交错,从谢明河的角度看去,光影在简挚脸上穿梭,气氛暧昧又缱绻。

    他目光在简挚清冷的侧颜上停留几秒,没有被她察觉,本想问问她有什么忌口,但到底不忍心打破气氛,低下头认真点菜。

    自从简挚回国,生活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手术,写不完的报告和论文,不知道多久没认真吃过一顿饭了。

    即使回到家,也是一个人面对四面光秃秃的墙。

    她的生活似乎从来都是一潭死水,又像是没有声音的默片,没有色彩的黑白电影。

    简挚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好,相反,她愿意一直这样孤独下去。

    服务生上菜的声音让简挚回神,“祝两位用餐愉快,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菜上齐了,简挚把目光从窗外移开准备用餐,才发现谢明河一直在看她。

    从今天中午再次遇见他开始,简挚就看不懂他的眼神,始终那么温和,却仿佛是隔着一层雾,朦朦胧胧,读不懂他真正的意思。

    那目光像是要透过她的身体,看向她的灵魂深处。

    “怎么了?”简挚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回望向他,这家餐厅的牛排味道刚好,比简挚在国外吃的牛排好吃,“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事,就是很久没见了,你变了很多。”谢明河看她眉目舒展,知道很合她的口味,嘴角弯了弯,端起红酒往简挚的高脚杯里倒了些。

    “人都会变,”简挚不太想跟谢明河聊以前的旧事,本来也不算熟识,打算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专门找我,只是为了叙旧吗?我们好像也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

    简挚放下刀叉,直视他的眼睛,问道:“你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谢明河微微向前倾了一点身体,与简挚的距离拉近,简挚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

    谢明河背着光,阴影之下,眉目似被墨色浸染一般深邃,这样的场景与当年初见的场景重合,只是这次简挚戴了眼镜,终于能看清他的五官。

    谢明河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本应该是薄情的长相,但他的桃花眼太过出挑,再加上眼底的泪痣,恰好中和了那种冷情感。再加上他看人的时候总是很专注,整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温和儒雅。

    两人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彼此的表情在对方眼里一览无余,谢明河绽开了笑容,简挚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神情依然淡然。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谢明河说话时收敛了笑容,嘴角抿起,神情很严肃,他双眸紧盯着简挚,看起来十分在乎简挚接下来的回答,“是私人问题,方便回答吗?”

    简挚仔细回想了跟谢明河在大学仅有几次的交集,除了在迎新舞会上第一次见面,每次都是公事,从来没有涉及过私事,不知道是什么“私人问题”,能让谢明河专门来问她。

    “你问。”她倒是好奇谢明河到底能问出什么来。

    “简医生,有男朋友吗?”谢明河满脸写着认真,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关乎他的重要决定。

    简挚却拧起了眉毛,她实在不明白谢明河为什么要问这种无聊且无用的问题,平白让她想起了被王主任催婚的场景以及医院前辈数不清的问候。

    “二十好几了怎么还不找对象”“趁年轻的时候快结婚”“三十之后想结婚也找不着了”……

    “没有。”简挚烦躁地眨眨眼,把脑海里那些聒噪的声音清除出去。

    “那——”谢明河把尾音拉长,简挚放下酒杯,洗耳恭听,想知道他到底能说出什么。

    简挚已经做好了他催婚或者介绍对象的心理准备。

    “我能追求你吗?”

    “简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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