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济不打算揠苗助长,她打发了大女儿,去侧院看着小女儿用过晚膳歇下,才回到自己屋里。

    简单用些吃食,梳洗后吴济开始看各个铺子报上来的账目。

    吴济手下的产业很多,当初嘉德帝将从镜国国库掠来的一部分珍宝直接作为吴济的私产。

    她从小到大赏赐不断,出嫁时不仅有内务府按嫡公主规格准备的嫁妆,皇帝皇后还添了许多,英国公府给的丰厚聘礼也都让吴济带了去。

    这些年单打理这些产业吴济就要消耗不少心神,林赫是个知情识趣的男人,吴济的日子过得确实不错。

    林赫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吴济坐在软榻上,斜倚着靠枕,认真看着手里的账本,宁静平和。

    身前的香炉上烟雾袅袅,林赫有些看不清妻子的面庞,他走上前,在吴济身旁慢慢坐下。

    吴济被遮了光线,抬起头,“回来了?”

    吴济拉他,让他坐得近一些。

    “嗯,用过晚膳没?和儿呢?”

    “都用过了,和儿歇下了。”晚上的吴济更添了一丝柔和。

    “羽儿年纪小还好教,我让人去把她身边的人查一下。母亲那里你放心,母亲一向有分寸的。”林赫解决问题很利索。

    “太子妃那里我会和太子提一下,咱们也不好去指责什么,希望娘娘以后能谨言慎行。”他和太子一起长大,有些事也不用藏着掖着。

    吴济想了一下,“许是我上次去东宫惹太子妃不快了。”

    “嗯?可有什么不愉快?”林赫知道,真有什么事吴济不太会顾忌太子妃的身份,实在是陛下和太子给的底气。

    “还不是忌讳太孙和息儿,眼见父皇年纪大了,她为四公子担心吧。”

    “四公子好好的,有什么需要担心。”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明白,太子妃的怨和他们夫妻不愿意让林玥儿给太孙做续弦的症结是一样的。

    先太子妃留下两位嫡子,自己空有太子妃的名分,儿子却与储位无缘,还要时时刻刻做一个慈爱的继母,太子妃心里不痛快可以理解。

    “想不开呗,还和我说四公子和玥儿是表姐弟,如何如何般配,她是做亲姑妈的,亲侄女给她做儿媳她只会更疼孩子云云,我说话就没太客气。”

    林赫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是如何不客气的?”

    “没什么,我就说了句四公子太小,二人不合适。”

    外人看林赫是权势滔天,尊荣富贵,他的辛酸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身边的人一个都惹不起,是真的惹不起。

    “确实应该拒绝,”林赫只能肯定妻子的做法,“殿下以后不愿意去东宫就别去了,想来陛下和太子也不会介意。”

    “我自是不会再去,上次老夫人去东宫请安,玥儿躲懒,就只带羽儿去了。看羽儿今天下午说话没有底气的样子,当时老夫人应该说过她了。”

    林赫认可这一点,“殿下放心,我心里有数,等刘氏这个孩子生下来也带到你这里养。我已和刘氏说了,她没有什么意见。”

    吴济不愿意担这种生离人家母子的名,“羽儿、容之、松之养在我这里是因为刘氏之前身子不好,现在看来她身子已经养好了。羽儿大了,她可以自己做主。容之、松之是男孩子,年纪也不大,他们日常功课都是你亲自看的,你看怎样更合适。我自己三个孩子都忙的脚不沾地,干嘛上赶着给别人养孩子。”

    林赫知道吴济是生气的,那些话他听了都觉得难受,何况是这些年真心疼爱照顾几个孩子的吴济。

    他将吴济揽在怀里,“当年的事虽阴差阳错,终究是我亏欠了你,也亏欠了刘氏。只是事已至此,我无法挽回,只能弥补。阿山如今这般争气也是你悉心照料的缘故,羽儿的话让人寒心,纵使你不会与孩子计较,可你也会伤心难受。”

    吴济听着熨帖的话,刚刚激起的一点怒气也散了,但还是推开他,“我不是亲娘,再怎么做也比不过亲娘。”

    “世间有伦理纲常,羽儿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她会想明白的。她知道你待她的恩情,心里一直是敬爱你的。”

    是的,她会想明白,只有跟着嫡母,她才能得到最多的照拂。

    她的生母确实有诰命,却是一位连自己的小院都出不了的诰命。

    林老夫人不会允许她外出,而她也无处可去,她满足不了林羽儿的任何需求。

    小孩子只是小不是傻,她如今的闹腾也许会在她心中留下深刻印象,也仅止于此。

    吴济想,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做整个时代的逆行者,林羽儿只是洪流中的一颗砂砾,林容之和林松之也是。

    “我不需要孩子的恩情,只要孩子们都好好的就行。”吴济用标准的贤妻良母言论结束了这个话题,“皇兄今日找你可有要事?”

    “陛下要选秀。”林赫比林玥儿更适应吴济的说话风格。

    这件事吴济知道,“可有不妥?玥儿还小,大约是太子妃和蜀江王妃主持,我会找蜀江王妃说的,会把玥儿和扉儿的名字划掉。”

    林赫却皱起了眉,“是扉儿。之前阿山和东宫大郡主的事没成,才选了工部任尚书的幼女。陛下打算让扉儿给太孙做侧妃。”

    吴济奇怪,“父皇怎么没有和我提?”

    “大约是想先问问太子的意见,太子是很愿意的,扉儿在你这里长大,咱们和太子做不了儿女亲家,扉儿能嫁给太孙的话,也算亲上加亲。”林赫没说的是,太子妃也极力支持,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哼!还有个袭了子爵的刘状元也成了姻亲,皇兄当然高兴,太孙这是占了大便宜。”吴济不满意这个亲事。

    刘扉画的亲事她已经看过好几家,眼看就要定下,这叫什么事!

    “陛下还叫了阿山去问话,阿山是不敢拒绝的,只能谢恩。他还是冒险补了一句,说要问一下咱们的意见,所以太子就来问我了。”

    吴济有些恼,“他怎么不来问我?”

    林赫想起来妻子今日进过宫,“今日你入宫陛下没提?”

    吴济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有提选秀,后来被什么事情岔开了,再后来说了几句就被林玥儿的惊人言论打断。

    吴济蹙眉看着林赫,“今日我们回的匆忙,许是没来得及提。”

    “你们今日确实回的早,往日都会用了晚膳。”

    吴济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含糊了一下,“没说几句有大臣来禀报事情,我就带玥儿回来了。”

    林赫不疑有他,“殿下哪怕不太满意也不要去和陛下说,这个赐婚是陛下给刘家的恩赏,陛下有自己的考量。”

    吴济心里有数,“只是委屈了扉儿。”

    “不必如此悲观,太孙虽然辈分小些,未来还是可期的。”

    吴济自然不好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明日和扉儿说吧。还有玥儿的事,李家提亲的事我告诉玥儿了,李家不错,李相再提你就应了吧,正好我带她们姐妹俩早早开始打理嫁妆。”

    说了这许多话,吴济深感疲惫,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榻前,“今天累的很,早点歇息吧。”

    林赫笑,“你先躺下,我去沐浴。”

    吴济微笑目送他离开,她慢慢躺下,缓缓闭上眼睛。

    今日确实是累了,心累!

    不过一刻钟林赫就回来了,他远远看着妻子的睡颜,向床边走去。

    “啪!”他一不小心带翻了凳子。

    吴济本就没有睡熟,又猛然被惊醒,“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碰了东西。”

    林赫几步上前上了床榻,半跪在床上,“我来给你按一下吧。”

    吴济半睡半醒,“好。”

    林赫的手法早已经练了出来,吴济被伺候得很舒服,困意也渐渐退了些许。

    “你躺下休息吧,我舒服多了。”

    林赫温柔一笑,侧躺着抱住吴济,凑到她耳边,“和儿已经六岁了。”

    吴济耳朵痒的很,伸手推他。

    林赫抓住她推自己胸膛的手,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欺身上前。

    他正当盛年,本就带着些武将的侵略气息,吴济感受到荷尔蒙的涌动,也来了兴致。

    二人闹了许久才消停。

    ......

    刘扉画常年寄居在公主府,性情一向和顺。

    她听到吴济说她的婚事后也只是说知道了,接着又感谢公主殿下和林伯父的养育之恩,以及感沐圣恩。

    刘扉画不知道这门婚事如何,但她知道不论如何她都改变不了。

    不如顺从,坦然接受。

    当初刘山姐弟的父亲刘远和林赫一同去的前线,刘家和林家是旧交,林赫的父亲老英国公去的早,因两家指腹为婚,林赫和刘净的亲事是早早就定下的。

    林赫虽在宫里多,但和这位未婚妻一直有来往。

    没想到陛下会突然招了他做驸马,林刘两家的婚约只能解除。

    可刘净性情刚烈,只认定了林赫,得知林赫要上前线她竟偷偷跟着父亲混进了军营。

    刘净自小会些拳脚,竟是真的让她蒙混了过去。

    直至某次她上战场受了伤才被发现,刘远惊怒交加却无可奈何,只能让她在军营住下。

    林赫心疼她却身不由己,他是万万不敢私自纳妾的。

    谁知在一次惊险万分的对战中,刘远替林赫挡了一箭,说是偿还当初老英国公的恩情。

    刘远在离开前千万恳求林赫照顾好刘净,林赫不敢应却也不能不应。

    当时在场的人太多,回京后自然传的沸沸扬扬,林赫更是无话可说,只能跪在御书房外请罪。

    嘉德帝知道后气得踹翻了御书房的桌子。

    可吴济此时已为林赫诞下一对龙凤胎,这一年多她抚育儿女,照应婆母,实在辛苦。

    堂堂公主,难不成要忍受丈夫纳妾,或者,真的要和离?

    众大臣纷纷上书,言刘远屡立战功,且救了英国公一命。刘净是功臣之后,应该与和慧公主平起平坐,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气的嘉德帝把上书的礼部小官贬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可前朝为刘净请封、弹劾林赫忘恩负义品行不端以及弹劾吴济善妒寡恩的折子堆满了御书房的书案。

    僵持了一个月,一向老成持重的李相也坐不住了,出来为双方调和。

    最终嘉德帝允许林赫纳刘净为侧室,封刘静为五品诰命夫人,这件事才渐渐平息下来。

    刘净进国公府没多久,她常年缠绵病榻的长兄也咽了气,长嫂殉情,只留下了一个外室生的女儿刘扉画。

    还有年仅8岁的幼弟刘山。

    林赫看不得年幼的叔侄无人照料,征求了吴济的意见后将他们接进了公主府,他和吴济将二人抚养长大。

    刘扉画在公主府长大,嫡亲的叔父又是新贵,给她说上一门显贵的亲事很容易。

    如今圣意难违,竟是要嫁给太孙做侧妃,谁知道是福是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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