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

    这时只见前方有一处暖黄色光点,几人心中预感不妙,莫非就是在此处她被水莽鬼所迷惑?

    然而,在这般孤寂幽暗的山岭深处,饥寒交迫之下,任何人瞥见那抹暖黄色的灯光,都仿佛看见生机般不由自主地受其吸引,趋步前行,就像之前李遄下山后看到灯火,不假思索便往前走去。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瑶走向死亡,而无能为力。

    柳瑶加快步伐,心中涌动着期待。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发现那是一家古朴的茶水铺子,柔和的灯光洒在一位慈祥婆婆的身上,她正专心致志地在昏黄的灯光下挑选着茶叶。

    柳瑶虽眼中带着泪水,可脸上终于泛起微笑,加快脚步,向那温暖的灯火处走去。

    她见自己浑身脏污,不敢坐下,老婆婆看着她笑道:“哎呀,你这丫头怎么大晚上在此处,身上还弄成这样,快坐下吧!”

    大概是所有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柳瑶一下子放声哭了出来。

    婆婆端着茶水过来笑道:“傻孩子,快喝点热的吧,这山间也太冷了,被冻坏了吧!”

    柳瑶手捧着热茶点点头,泪水扑簌簌地下落,她将茶水一饮而尽。

    胃里一阵暖流,身子也稍稍暖和了起来。

    婆婆又道:“你身上都湿透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换上我这老婆子的衣服,你看如何?”

    柳瑶:“不,不会嫌弃,谢谢婆婆。”

    接着婆婆把她带到卧房中,给她递了衣物说道:“到天亮还要一会儿,不如你就在此处歇息。”

    柳瑶感激涕零,接过了衣物,换上之后,就靠在卧榻上盖了被子睡了过去。

    她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幽怨,经历了刚才的绝望,此时一杯热茶,一床被褥就能让她感受到希望和满足。

    她这一觉睡得很香,可她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几人站在一旁,只见氤氲的浓雾缓缓浮现。

    须臾,这茶铺子骤然蜕变了一番模样,它不再是从前那个温馨而充满烟火气息的小铺,而是化身为一个破败的亭子,孤零零地矗立在岁月的风尘之中。

    亭子的檐角挂着一串串枯黄的蛛网,四周杂草丛生,而柳瑶靠在亭子角落永远沉睡了,那个老婆婆看着沉睡的柳瑶道:“谢谢你,姑娘,我要走了。”旋即随着雾气一同消散。

    几人皆唏嘘不已。

    还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亭子,还是柳瑶,只是现在站在几人眼前的是一只女鬼。

    柳瑶瘫坐在地双手撑着地面,低着头,长发垂落幽幽道:

    “当年我就站在你们这个位置看见我自己的尸体蜷缩在角落里。我不愿意相信我已经死了,直到天刚亮父亲带着人找过来了。”

    “我看到父亲抱着我的尸身失声痛哭,我父亲一定围着这山岭找了很久很久,他衣袍沾满了泥污,可最后只找到了一具尸体……这都是因为我的任性害了我家人,我真傻……多么可笑啊。”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我是个不孝女,那晚我本来是想回家的。我站在那里每一刻不是在期待,就是在绝望,是后悔,我不该和他私奔,我无法想象母亲见到我冰冷僵硬的躯体该是多么地绝望。”

    “所以这是他欠我的!”柳瑶哀嚎着抬头,空洞幽深的双眸流出血泪,红色的血渍在她死白的脸上流淌。

    “他活的这二十四年,是不是该换一下我?我再也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了。”

    慕容珏怔怔的看着她,心里万般滋味,一抬手,收回了缚灵索,片刻后,“你走吧,这大概就是他的命。”

    李遄喃喃呐呐,“可是我的镖…那是我们镖局接的,是你的父亲亲手交给总镖头的…”

    柳瑶瘫在地上没有反应一般,现在放她走她反而无动于衷,无力再逃。

    柳瑶抬起头看着李遄:“我父亲他还健在,他现在如何?可有我母亲的消息?”

    “你父亲当然健在,只是年纪大了,行动不便,是家仆推着他来的。”李遄踌躇,“至于你的母亲,我也不知。”

    李遄提起他的父亲倒是让师羽涅脑中闪过某种奇怪的推测,但也说不清是什么。

    空气凝滞,众人皆哑然。

    师羽涅想起方才幻象跟随,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师羽涅微微颔首皱眉,“柳姑娘,就刚刚所见到的,你当年是亥时来到此地,你是不是来得太早?”

    “在安宁寺的时候,觉真师太说当年夫人夜半五更失眠,在院中踱步撞见薛忱背着包袱正欲出门,一个亥时一个五更天,你们出门的时间为何相差这么大?”

    “太奇怪了,按理来说,薛家离鹧鸪岭即便是步行也不该提早那么久。按照你们出发的时间,这中间相隔了大概三个时辰。”

    柳瑶回想当年的约定好的时间,道:“我们约定的时间明明是五月初七亥时到此地。”

    师羽涅:“你们是通过什么方式约定的时间呢?”

    柳瑶:“信件,那时候我父亲将我软禁在家中,是我的贴身婢女和府中的一个火房小厮帮我传递,小厮每日出门买菜,他可以每日出入柳家大门,他母亲病重我曾经帮过他,所以他愿意帮我传递信件。”

    师羽涅:“柳姑娘,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有些出乎你的意料,还请不要过于激动。”

    柳瑶疑惑不语,微怔地看着师羽涅的脸。

    “我怀疑是你的父亲截下了信件,改了时间,以及那个设计谋杀薛忱的人……也是你的父亲。

    至于那晚叶夫人是怎样说动薛忱不来赴约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你们赴约私奔的事只有你们四人知道,叶夫人既然阻止了儿子去赴约,总不会想杀掉自己的儿子吧。”

    柳瑶愣在原地,也不言语,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她想不通父亲为何会对薛忱痛下杀心,甚至不相信,在她眼中父亲虽然不是什么温和良善之人,但也不至于杀人,她嗫喏道:“怎么会?难道就为了阻止我们在一起而杀害他?”

    慕容珏道:“如果你想弄清楚这件事,不妨我们去安宁寺一趟?当时走得太急,觉真师太一定还知道很多背后的隐情。”

    师羽涅点了点头:“只是……柳姑娘可以离开这里去安宁寺吗?”

    慕容珏:“可以,她自己无法走出鹧鸪岭,但是借助他人可以。”

    梁逸手中浮起一个紫色水晶瓶子,“柳姑娘,如果你愿意去一趟的话,不防先在我的紫宸瓶待一会儿?”

    柳瑶看了看他手中的瓶子摇头:“你们修士身上的阳骚味太重了,靠近你们我难受。”

    梁逸睁大了眼睛,被浇了一盆冷水,兴味索然收起了瓶子,无话可说。

    慕容珏:“羽涅,你可有什么随身携带的东西,她也可以附着在凡物上,只要不见阳光即可。”

    师羽涅把包袱拿起来抱在胸前,“我包袱中有一本书可以吗?”

    慕容珏点头,师羽涅解开包袱拿出那本从裴府带来的书打开,对着柳瑶,“要不然就委屈你在这里待一下吧。”

    柳瑶犹豫片刻化作一道青烟飞向了那本书中,只见那页纸上出现了一个流动的像墨渍般的青灰色块。

    师羽涅收起书本又放入包袱中。

    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此时安宁寺还未开放,而叶夫人想必一夜未眠,等候着几人的消息,几人商议着先回薛府,先给叶夫人个交代,休息片刻再启程去安宁寺。

    不多时几人回到薛府,只见薛府宅门大开,灯笼通明,小厮说这灯笼挂了一夜就等着几位回来。

    来到正堂,叶夫人果然一夜未眠,只见她手扶着额头坐在堂中,双眼红肿,憔悴不堪。

    师羽涅走上前:“叶夫人,亵衣我们没有拿到,但是柳姑娘随我们一同来了,您放心她不会伤害你们的,不必惊慌。至于薛老爷的事,恐怕还要再等等,有些事还是要问问觉真师太才好,能否救薛老爷就看柳姑娘了。”

    叶夫人略有些无可奈何,张嘴欲说什么,又叹了一声,看到师羽涅一身狼狈的样子,身上满是血渍:“你这是?”

    师羽涅笑道:“我已服过丹药,身上已无大碍。”

    叶夫人:“既然如此,现在天还未亮,不如我找身衣物给姑娘换上吧,呆会我命人送到你房中。”

    师羽涅微笑道谢。

    “两位仙人还有李镖师想必也累了,这一日忙前忙后地也未曾招待你们用饭,我已经安排好了客房和吃食就等着你们回来,先回客房休息吧,相公的事等天亮再想办法。”

    这一日格外漫长,再加上水莽鬼制造的幻境,一行人觉得这一日足足过了两天的时长,而且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连两个修士都觉得心力交瘁,更别提还有两个凡人。

    一入客房几人浑身暂时放松下来。

    李遄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他只后悔走的时候把包袱落在了薛府,那几个馒头至今没有吃上。不过眼前有一桌好菜,很快便将桌上的饭菜风卷残云一扫而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不由感叹还是这富贵人家的卧榻舒服啊。

    师羽涅饭后则是小心翼翼地擦拭了全身,服了过梁逸给的丹药,身上稍微浅一点的伤口竟然愈合了许多,也没有感到疼痛。

    之后换上叶夫人准备的中衣,她这才发觉原本身上的衣服还是从裴府带过来的丫鬟服,背着包袱走到街上,别人都以为她是那两位修士的丫鬟。

    眼前叶夫人准备的一套蕈紫色的茜雪纱锦霞纹裙看着还是崭新的,想必是给府中哪位小姐新制的衣物。

    再看天已经快亮,便赶紧入榻而卧,还能再休息半个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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