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琼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从包里翻出纸巾来，朝白堇递过去：“擦擦吧。”
白堇愣了下，缓慢地接过纸，道了一声谢。
手已经被烫红了，可她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似的，不知道魂又飞去了哪里，迟钝而笨拙地擦拭着沾到咖啡的地方。
江轻琼说：“你说的没错，何杉就是闻灏。我最近在准备一篇论文报告，所以需要拜访一下这位曾经我所负责的病人，然而两个月前我才知道，闻灏他早就已经出院了。”
白堇瞬间眼里有了亮色，她猛地抬眼，盯着江轻琼问：“出院，什么时候？”
江轻琼道：“2016年，也就是五年前。”
2016年，枯焦的手，曾经认识的人，对上了，都对上了……
白堇忽然很想笑，扯了扯嘴角，表情却让人觉得她是在哭。
江轻琼满腹疑问地看着她。
她知道白堇应该掌握着一些别的她不知道的事，现在就看白堇愿不愿意资源共享。
她问：“你说你从慈悲巷搬走之后就再没有跟闻灏联系过，那你是怎么知道闻灏就是何杉的？何杉他又去了哪里？”
白堇苦笑着，缓慢摇头，说：“何杉已经死了。”
“死了？”这个回答出乎了江轻琼的预料，她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才恢复常色。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他和你联系过吗？”
白堇笑意更深，她茶色的眸子此刻映出的神色却是冷漠而又抗拒，缓缓道：“2017年的十月，他绑架了我，闲承月为了救我，和他一起掉下了山崖。”
“闲承月！”听见熟悉的名字，江轻琼明显急了，再也端不住沉稳的架势，她身子猛地探前，死死盯着白堇的眼睛：“你的意思是，闲承月的死不是意外，是因为闻灏！”
“车子掉下山崖，火焰吞噬了一切，那下面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白堇目光空洞地睁眼望着，透过那扇落地的窗，街上人来人往，远处的叶被吹落了，簌簌飞扬。
江轻琼缓缓坐了回去，她端起咖啡杯的手在颤抖着，咖啡洒了出来，烫到皮肤的一瞬间才回过神。
“原来是这样。可是，闻灏他为什么要绑架你？”
“我也不知道，”眼睑低敛，她慢慢说：“但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的。”
就算此刻已经确定了闻灏就是当初绑架的人，可白堇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闻灏要那样对她？
明明幼年的他们还是很好的朋友，明明记忆中的闻灏就像一只胆小乖巧的兔子一样，那样的腼腆内向的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白堇的眼神在某一瞬间突然变得坚定了起来——她要再次回到过去，那样也许就能发现一切的真相。
和江轻琼告别后，白堇回到了蓝姨家。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将之前收到的u盘插上。
视频的前半段和之前的没什么两样，然而这次不同。
她在视频里看见了新的东西。
*
白堇想要回到最接近2017年的时间，也就是2016，丙申年。
她站在银杏树下抬头看，那树颇高，木牌随风而动，难以辨认上面的字迹。
看得久了，眼瞅着一个木牌上的字有些相像，便抬手用竹竿将那块木牌挑了下来。
那风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动。白堇丢了竹竿走近，将风铃抓在手里，抬眼去看木牌上的字。
那上面写着
——癸巳年 愿堇胜
*
癸巳年，2013年。
白堇又回到了存在烟花节的一年，偏巧，现在是四月份，距离高考正好60天的日子。
“……”该说不说，这玩意就跟抽签一样。
白堇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在海花市从前的家里。客厅传来响动，她打开门，看见白羽花淡漠地朝她扫过一眼，随即又投入进自己的事情中。
白羽花把菜放在桌面，说：“吃饭。”
她语气冷漠到仿佛只是在跟一个不熟的人说话，白堇对她这样的态度异常熟悉。
是了，现在的白羽花根本不记得另一个2012年发生过什么。她忘了自己曾咬牙切齿地骂白堇小王八蛋的事，更忘了她后悔过什么。
白羽花喊了一声后，就自顾地坐在了桌前吃饭，白堇慢慢地坐在她面前，见她头也不抬，甚至连看白堇一眼都懒得。
“妈。”白堇忽然出声喊道。
白羽花一怔，夹菜的手顿住，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儿，似乎在等她把话说完。
白堇说：“喝酒容易伤胃，你……你少喝点吧。”说完，她迅速低下头吃菜，好像不想让白羽花看见她眼底此刻的情绪。
白羽花没说话，饭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再无其他。
第二天上完课后，白堇先去了九班找何杉。
意料之中的，何杉又一次请假了。
“靠！”一下子没能控制住情绪，白堇一脚踹在了墙上。发泄完后刚转身，她差点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清冷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心些。”
白堇循声抬头，再一次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一切恍如昨日，穿着校服的闲承月对她温声说话，下一秒他整个人便被烈焰吞噬。
——你又会害死他的。
白堇的脑海里陡然响起一个声音，她恐惧地后退了两步，闲承月皱眉的样子落进她眼里。
“对不起！”白堇迅速低头道了个谦，然后逃也似的从闲承月面前溜走，只留下后者愣在原地茫然不已。
白堇一路逃回班级，缩在了座位里，连上课铃响都没有听到。她突然觉得好累，忍不住趴在座位上，将头埋进两臂之间。
这是个一切还未提前的世界，白堇无比确信，如果自己跟闲承月又一次扯上关联，那么闲承月将会以其它的方式消亡。
明明彼此相爱，却无法靠近，白堇觉得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她低低地笑出了声，好在老师的嗓门洪亮，牢牢盖过了她的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下的课，白堇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抬头时，就看见许酣一张放大数倍欠揍的脸。
“老白，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白堇不想跟他扯皮，翻了个白眼又要倒下头去。许酣赶紧伸出一只手来拖着她的脑袋，不让她趴回桌面。
“哎哎，干嘛呢，兄弟我有话跟你说。”
白堇长叹一口气：“有屁快放。”
许酣说：“下个星期不是搞毕业的那个活动吗，校长说往年喊楼都是丢了一地的白纸不好打扫，所以今年就打算把我们都集合到大阶梯教室去，让我们有节目的就准备个节目。”
白堇回想起了什么，懒懒洋洋地说：“明白，你想要我跟你上去一起表演相声。”
许酣瞪大了眼睛：“我去，你怎么知道的？该不会咱俩玩了这么多年终于心有灵犀了吧！”
“灵个屁。”白堇毫不客气道，“他光头估计是脑子被门夹了，都快高考了还整这么多幺蛾子。”
许酣：“虽然但是，你不觉得好不容易可以放假半天了，这种感觉特别爽吗？”
不用整天呆在教室里写试卷吗？
听起来是挺爽的。
白堇说：“你去找别的搭档吧。”
许酣一整颗心直接碎裂：“什么意思，你不想跟我一起上台吗？”
白堇看他一眼，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陈皮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她慢慢道：“没有，我只是想一个人上台而已。”
《森之墓》是首诡谲而荒诞的歌，越到末尾，就越是压抑。
直到坐在钢琴前，白堇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首钢琴曲——九岁，闻灏家。
闻灏从小就喜欢钢琴曲，家里也有一架古典钢琴，和他成为朋友后，白堇有时会翻过围墙偷偷溜进去和他一起玩。
《森之墓》，是闻灏教白堇的第一首钢琴曲。
白堇记得自己只学了一小段便学不下去了，只好耍赖不学。闻灏没说什么，只轻轻笑了下，说：“好，不学就不学了，可能以后你会重新想学它的。”
如他说言，白堇重新坐在钢琴前面对着《森之墓》的曲谱，打算将这支钢琴曲学会。
她并非什么都不会，儿时闹着白羽花要参加兴趣班，白羽花被缠得不耐烦了，就一连给她报了四个兴趣班。
于是从早到晚，白堇活像个抽疯了似的陀螺一直在转。小小年纪受不了这高强度的安排，转了一个月后，她就哭丧着脸说不去了。
白羽花看她一眼，说她没出息。
一个月，只能学会一些基本的东西，白堇看曲谱看得磕磕绊绊，更别说要利落地弹出来。
就这样边摸索边弹着，忘记了时间，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明天不用上课，今晚也没有自习，夜里的学校难得安静，只有夜猫偶尔叫唤几声。
白堇走在一条无人的小道上，正是风口，迎面而来的风大到几乎将掀飞一整个人。路灯惨白的光落在地上，照亮前方一小片局域，她想起《森之墓》那首诡谲的调调，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裹紧外套加快了脚步，白堇一路跑到校门口，发现外面还立着一个人。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晚风吹拂中越显得身形清瘦，却像一根竹似的，立在簌簌寒风中。
他像是在等人，白堇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闲承月转头时看到了她，于是抬起脚，毫不迟疑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明明今晚这么冷，白堇全身都是冰凉的，她很想冲进闲承月的怀抱里，就像他们在一起时的那样，两人依偎着，共同抵抗这周遭不断袭来的寒风。
可她不能那么做，那样无疑是加快了把闲承月推向死亡的过程。
于是白堇倒退两步，假装看不见面前人，她低着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得又快又急。
手腕蓦地被人一把扣住了，白堇猛地回头，正好对上闲承月一双含着痛苦与失落的眼睛。
他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白堇不解，下意识的有些慌乱，想要挣脱那只禁锢她的手。
“为什么躲我？”闲承月问，手上的力气又用了几分，牢牢攥着白堇，朝她靠近一步，“说话白堇，你不要装作不认识……”
“我没有。”知道挣脱不了，白堇强装镇定地重新抬眼看他，“我记得你闲承月，没想到你也在一中，挺巧的，但我不知道你今晚特地在这堵我是什么意思？”
“堵？”他皱起了眉，“这不是在堵你，我只是有话要告诉你……”
“那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白堇看了他攥着自己的手一眼，示意他现在的行为举止可以说是粗暴。
闲承月愣了半晌，抓着她的手这才慢慢松开。
白堇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抬起一双冷漠的眼看他，问：“你要说什么？”
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闲承月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你……”
一串铃声猝不及防地打断了他的话，白堇迅速接听，简短应了声“好”，挂断电话后她看向闲承月道：“看起来你好像也没什么话可说。不好意思，我要先回去了。”
闲承月企图拉住她的手落了空，等再次回过神时，白堇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了黑暗中。
四下空旷寂寥，他站在寒风的中心，低垂着头，还保持着伸手落空的状态。半晌，巷子里蹿过的猫轻轻叫了一声，宛如石像般寂静的他才重新有了活动的迹象。
也许那些话，还不是时候说。
闲承月脸上的失落仅仅浮现了片刻，随后就被平日里的淡漠与疏离取代。
白堇一路上几乎是狂奔回家的，气喘吁吁地破门而入，客厅里看电视的白羽花吓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常色，低声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
她正将视线重新望回电视屏幕上，白堇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书包一丢就扑过来牢牢抱住了她。
白堇愣了下，缓慢地接过纸，道了一声谢。
手已经被烫红了，可她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似的，不知道魂又飞去了哪里，迟钝而笨拙地擦拭着沾到咖啡的地方。
江轻琼说：“你说的没错，何杉就是闻灏。我最近在准备一篇论文报告，所以需要拜访一下这位曾经我所负责的病人，然而两个月前我才知道，闻灏他早就已经出院了。”
白堇瞬间眼里有了亮色，她猛地抬眼，盯着江轻琼问：“出院，什么时候？”
江轻琼道：“2016年，也就是五年前。”
2016年，枯焦的手，曾经认识的人，对上了，都对上了……
白堇忽然很想笑，扯了扯嘴角，表情却让人觉得她是在哭。
江轻琼满腹疑问地看着她。
她知道白堇应该掌握着一些别的她不知道的事，现在就看白堇愿不愿意资源共享。
她问：“你说你从慈悲巷搬走之后就再没有跟闻灏联系过，那你是怎么知道闻灏就是何杉的？何杉他又去了哪里？”
白堇苦笑着，缓慢摇头，说：“何杉已经死了。”
“死了？”这个回答出乎了江轻琼的预料，她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才恢复常色。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他和你联系过吗？”
白堇笑意更深，她茶色的眸子此刻映出的神色却是冷漠而又抗拒，缓缓道：“2017年的十月，他绑架了我，闲承月为了救我，和他一起掉下了山崖。”
“闲承月！”听见熟悉的名字，江轻琼明显急了，再也端不住沉稳的架势，她身子猛地探前，死死盯着白堇的眼睛：“你的意思是，闲承月的死不是意外，是因为闻灏！”
“车子掉下山崖，火焰吞噬了一切，那下面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白堇目光空洞地睁眼望着，透过那扇落地的窗，街上人来人往，远处的叶被吹落了，簌簌飞扬。
江轻琼缓缓坐了回去，她端起咖啡杯的手在颤抖着，咖啡洒了出来，烫到皮肤的一瞬间才回过神。
“原来是这样。可是，闻灏他为什么要绑架你？”
“我也不知道，”眼睑低敛，她慢慢说：“但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的。”
就算此刻已经确定了闻灏就是当初绑架的人，可白堇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闻灏要那样对她？
明明幼年的他们还是很好的朋友，明明记忆中的闻灏就像一只胆小乖巧的兔子一样，那样的腼腆内向的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白堇的眼神在某一瞬间突然变得坚定了起来——她要再次回到过去，那样也许就能发现一切的真相。
和江轻琼告别后，白堇回到了蓝姨家。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将之前收到的u盘插上。
视频的前半段和之前的没什么两样，然而这次不同。
她在视频里看见了新的东西。
*
白堇想要回到最接近2017年的时间，也就是2016，丙申年。
她站在银杏树下抬头看，那树颇高，木牌随风而动，难以辨认上面的字迹。
看得久了，眼瞅着一个木牌上的字有些相像，便抬手用竹竿将那块木牌挑了下来。
那风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动。白堇丢了竹竿走近，将风铃抓在手里，抬眼去看木牌上的字。
那上面写着
——癸巳年 愿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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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年，2013年。
白堇又回到了存在烟花节的一年，偏巧，现在是四月份，距离高考正好60天的日子。
“……”该说不说，这玩意就跟抽签一样。
白堇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在海花市从前的家里。客厅传来响动，她打开门，看见白羽花淡漠地朝她扫过一眼，随即又投入进自己的事情中。
白羽花把菜放在桌面，说：“吃饭。”
她语气冷漠到仿佛只是在跟一个不熟的人说话，白堇对她这样的态度异常熟悉。
是了，现在的白羽花根本不记得另一个2012年发生过什么。她忘了自己曾咬牙切齿地骂白堇小王八蛋的事，更忘了她后悔过什么。
白羽花喊了一声后，就自顾地坐在了桌前吃饭，白堇慢慢地坐在她面前，见她头也不抬，甚至连看白堇一眼都懒得。
“妈。”白堇忽然出声喊道。
白羽花一怔，夹菜的手顿住，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儿，似乎在等她把话说完。
白堇说：“喝酒容易伤胃，你……你少喝点吧。”说完，她迅速低下头吃菜，好像不想让白羽花看见她眼底此刻的情绪。
白羽花没说话，饭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再无其他。
第二天上完课后，白堇先去了九班找何杉。
意料之中的，何杉又一次请假了。
“靠！”一下子没能控制住情绪，白堇一脚踹在了墙上。发泄完后刚转身，她差点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清冷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心些。”
白堇循声抬头，再一次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一切恍如昨日，穿着校服的闲承月对她温声说话，下一秒他整个人便被烈焰吞噬。
——你又会害死他的。
白堇的脑海里陡然响起一个声音，她恐惧地后退了两步，闲承月皱眉的样子落进她眼里。
“对不起！”白堇迅速低头道了个谦，然后逃也似的从闲承月面前溜走，只留下后者愣在原地茫然不已。
白堇一路逃回班级，缩在了座位里，连上课铃响都没有听到。她突然觉得好累，忍不住趴在座位上，将头埋进两臂之间。
这是个一切还未提前的世界，白堇无比确信，如果自己跟闲承月又一次扯上关联，那么闲承月将会以其它的方式消亡。
明明彼此相爱，却无法靠近，白堇觉得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她低低地笑出了声，好在老师的嗓门洪亮，牢牢盖过了她的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下的课，白堇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抬头时，就看见许酣一张放大数倍欠揍的脸。
“老白，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白堇不想跟他扯皮，翻了个白眼又要倒下头去。许酣赶紧伸出一只手来拖着她的脑袋，不让她趴回桌面。
“哎哎，干嘛呢，兄弟我有话跟你说。”
白堇长叹一口气：“有屁快放。”
许酣说：“下个星期不是搞毕业的那个活动吗，校长说往年喊楼都是丢了一地的白纸不好打扫，所以今年就打算把我们都集合到大阶梯教室去，让我们有节目的就准备个节目。”
白堇回想起了什么，懒懒洋洋地说：“明白，你想要我跟你上去一起表演相声。”
许酣瞪大了眼睛：“我去，你怎么知道的？该不会咱俩玩了这么多年终于心有灵犀了吧！”
“灵个屁。”白堇毫不客气道，“他光头估计是脑子被门夹了，都快高考了还整这么多幺蛾子。”
许酣：“虽然但是，你不觉得好不容易可以放假半天了，这种感觉特别爽吗？”
不用整天呆在教室里写试卷吗？
听起来是挺爽的。
白堇说：“你去找别的搭档吧。”
许酣一整颗心直接碎裂：“什么意思，你不想跟我一起上台吗？”
白堇看他一眼，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陈皮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她慢慢道：“没有，我只是想一个人上台而已。”
《森之墓》是首诡谲而荒诞的歌，越到末尾，就越是压抑。
直到坐在钢琴前，白堇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首钢琴曲——九岁，闻灏家。
闻灏从小就喜欢钢琴曲，家里也有一架古典钢琴，和他成为朋友后，白堇有时会翻过围墙偷偷溜进去和他一起玩。
《森之墓》，是闻灏教白堇的第一首钢琴曲。
白堇记得自己只学了一小段便学不下去了，只好耍赖不学。闻灏没说什么，只轻轻笑了下，说：“好，不学就不学了，可能以后你会重新想学它的。”
如他说言，白堇重新坐在钢琴前面对着《森之墓》的曲谱，打算将这支钢琴曲学会。
她并非什么都不会，儿时闹着白羽花要参加兴趣班，白羽花被缠得不耐烦了，就一连给她报了四个兴趣班。
于是从早到晚，白堇活像个抽疯了似的陀螺一直在转。小小年纪受不了这高强度的安排，转了一个月后，她就哭丧着脸说不去了。
白羽花看她一眼，说她没出息。
一个月，只能学会一些基本的东西，白堇看曲谱看得磕磕绊绊，更别说要利落地弹出来。
就这样边摸索边弹着，忘记了时间，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明天不用上课，今晚也没有自习，夜里的学校难得安静，只有夜猫偶尔叫唤几声。
白堇走在一条无人的小道上，正是风口，迎面而来的风大到几乎将掀飞一整个人。路灯惨白的光落在地上，照亮前方一小片局域，她想起《森之墓》那首诡谲的调调，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裹紧外套加快了脚步，白堇一路跑到校门口，发现外面还立着一个人。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晚风吹拂中越显得身形清瘦，却像一根竹似的，立在簌簌寒风中。
他像是在等人，白堇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闲承月转头时看到了她，于是抬起脚，毫不迟疑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明明今晚这么冷，白堇全身都是冰凉的，她很想冲进闲承月的怀抱里，就像他们在一起时的那样，两人依偎着，共同抵抗这周遭不断袭来的寒风。
可她不能那么做，那样无疑是加快了把闲承月推向死亡的过程。
于是白堇倒退两步，假装看不见面前人，她低着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得又快又急。
手腕蓦地被人一把扣住了，白堇猛地回头，正好对上闲承月一双含着痛苦与失落的眼睛。
他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白堇不解，下意识的有些慌乱，想要挣脱那只禁锢她的手。
“为什么躲我？”闲承月问，手上的力气又用了几分，牢牢攥着白堇，朝她靠近一步，“说话白堇，你不要装作不认识……”
“我没有。”知道挣脱不了，白堇强装镇定地重新抬眼看他，“我记得你闲承月，没想到你也在一中，挺巧的，但我不知道你今晚特地在这堵我是什么意思？”
“堵？”他皱起了眉，“这不是在堵你，我只是有话要告诉你……”
“那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白堇看了他攥着自己的手一眼，示意他现在的行为举止可以说是粗暴。
闲承月愣了半晌，抓着她的手这才慢慢松开。
白堇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抬起一双冷漠的眼看他，问：“你要说什么？”
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闲承月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你……”
一串铃声猝不及防地打断了他的话，白堇迅速接听，简短应了声“好”，挂断电话后她看向闲承月道：“看起来你好像也没什么话可说。不好意思，我要先回去了。”
闲承月企图拉住她的手落了空，等再次回过神时，白堇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了黑暗中。
四下空旷寂寥，他站在寒风的中心，低垂着头，还保持着伸手落空的状态。半晌，巷子里蹿过的猫轻轻叫了一声，宛如石像般寂静的他才重新有了活动的迹象。
也许那些话，还不是时候说。
闲承月脸上的失落仅仅浮现了片刻，随后就被平日里的淡漠与疏离取代。
白堇一路上几乎是狂奔回家的，气喘吁吁地破门而入，客厅里看电视的白羽花吓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常色，低声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
她正将视线重新望回电视屏幕上，白堇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书包一丢就扑过来牢牢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