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追樊缨的人并无收获,阿如也知道追不上,干脆叫祖合热将人撤回来,增了两队人马在自己住的小院外头。

    阿如想不通。

    樊缨为什么一心要治她于死地?

    他究竟听命于谁?

    朝廷里想公主死的人不少,但知道她不是宁王女儿的却寥寥无几。

    一门心思想让她这个冒牌货死的,定是知道她身份的,会是谁呢?

    会是宁王吗?

    有人替自己女儿送死他不是应该想方设法保守这个秘密吗?

    还是宁王妃?

    毕竟那日宁王妃看见她时,震惊得仿佛被雷劈了。

    可忙不迭送她上轿的就是宁王妃啊,难道宁王妃不想她好好活着扮演自己的女儿、替自己的女儿受苦吗?

    抑或没这么复杂,就是朝中主战一派的主意,杀了公主,嫁祸答伏尔,趁机挑起边郡事端,双方再起战火?

    平心而论,如今休战,对于大周和漠北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周人再蠢,不可能想不明白这一点。

    这番境遇下还这样上蹿下跳的人,一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想做什么呢?”阿如盯着桌上跳跃着的灯芯,自言自语道,“还是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是了,军将上位唯有依靠军功,樊缨与安西军的人关系匪浅,他这般想让南北重生战火,难道是安西军要借机生乱?

    安西军虽归安西都护府管辖,可此任安西都护能力却差强人意得很,与军镇首领勾结倒卖朝廷拨付的粮草马匹失尽了人心。

    此一任的安西都护是谁阿如不知道,但无论是谁,安西都护府都已经名存实亡,沦为了安西军的傀儡。

    答伏尔先前还计划联合安西军拿下陇右道,如今看来,安西军倒像是已经选了另外的阵营。

    时局就是这样瞬息万变,昨日还能做朋友的,今日可能就成了仇敌。若安西军倒戈,漠北便要深陷腹背受敌的危险境遇中。

    阿如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想清楚来龙去脉,阿如很快给答伏尔修书一封,叫朵哈连夜送去了。

    “公主,”柳叶在窗外喊她,“阔真首领来了。”

    阿如收回思绪,扬声说了句:“请进来!”

    夜里起了风,阔真长裙外加了件月光白的大斗篷,在廊下解了交给柳叶,拍拍尘灰才揭帘进入。

    阿如让座,亲手斟了茶说:“白天多谢你。”

    阔真一笑:“没有我你也能化险为夷……他带出来的徒弟,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知道她说的是陆松鸣,阿如也不说破,只举杯敬了她一下:“这是两回事……这么晚过来,你们是商量好了?”

    阔真看她一眼默认了,仰头喝干了杯里的茶:“我会亲自去!”

    阿如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听她语气却很有些视死如归的架势。

    “看来这条商路确实对你们很重要!”阿如执壶想为她再添一杯,阔真却像陷在回忆里,盯着手里的杯子发呆。

    半晌才像是下了决心,抬头问阿如:“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吗?”

    “不能,”阿如想都不想便拒绝了,回说,“因为我也不知道,以往都是他来找我。”

    她其实是知道的,陆松鸣隐瞒身份做了靺鞨王的幕僚,此刻该在靺鞨王庭的大帐里制定对周下一步作战计划。

    但不论是出于不给陆松鸣添麻烦的心还是为阔真不值,她没有说。

    阔真却是释怀一笑,起身要走:“是了,他从来就是这样……我要走了,你保重……”

    怎么?不是与往常跑商队一样吗?怎么需要如此隆重的告别呢?

    直到阔真走远了,阿如还在想这句我要走了你保重。

    陆松鸣给靺鞨人做幕僚不难理解,从小陆松鸣教给她的就是周人如何腐败无能如何强取豪夺,所以她从来没有身为周人的自豪感,反而厌恶得很。

    替嫁后更甚,丝毫没有身为大周公主该誓死捍卫周人利益的自觉心。

    在阿如看来,天下之主的位子,有能者居之没错,却该是为人称颂拥戴的能者。那些无能懦弱的君王上位,不能兴除宿弊、不能叫百姓安稳度日的,无异于国贼碌徒,是该遭人唾骂的。

    所以她毫无愧色地取周人铠甲来,要将它们用在刀刃上。

    答伏尔的回信和他本人第五日一早一起到了,阿如还赖着没起身,一双温暖的大手便伸进被子将她抱了起来。

    “看来要时时将你带在身边才行……”答伏尔不管不顾吻她一遭,才心有余悸般翻看她身上的伤,“信也不肯好好写,若不是祖合热换防回营告诉我,我还当你平安无事!”

    阿如蓬乱着头发,鼻音还未退,猫一样缩在他怀里,兀自强辩:“可不就是平安无事?你倒是看我哪里有伤?”

    未添新伤,不代表就没有受伤。

    答伏尔气得紧,撩开她寝衣看,先前那道疤才结的痂又掉了,露出血津津的伤口来。

    生怕答伏尔气急罚人,阿如忙将自己贴上去,黏黏糊糊的求饶。

    答伏尔嘴上生气不理人,身体却诚实得很。阿如趁机使坏握住他的心猿意马,轻喘着告饶:“主上,饶我这一次,好不好?”

    该有多硬的心肠才能说出那句不好。

    答伏尔说不出。

    “主上……”不说话就有回寰的余地,阿如得了鼓励,变本加厉般撤了手掌,换成自己暖烘烘的身体,一躺进去便软在答伏尔怀里,“就饶我一次嘛…就一次…”

    她说句“一次”便不着痕迹动一次,踝间铃铛叮铃响一次,答伏尔呼吸便也沉一次。

    直到阿如眼角泪津津的红起来想要逃出来时,答伏尔才猛地发狠,将她狠狠按在自己怀里,气急败坏地问:“我担心得要死了,你就打算这般糊弄我,嗯?”

    阿如不辩解,她太知道怎么哄一头发怒的狮子。任由答伏尔将自己按进去,阿如忍着鼻间嘤咛,伸手解了长发,顺从又乖巧。

    直到答伏尔要够了,阿如才将汗湿的寝衣一股脑脱下来扔在答伏尔脸上,赤身钻进被子里:“主上欺负人,我才要你饶一次……你算算,该饶我几次?”

    答伏尔就知道她怪话还在后头,假装起身要走:“我是狼主啊,自然我说了算。”

    “也是,”阿如幽怨叹了一句,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窝里,“那便不送了,狼主您慢走。”

    答伏尔简直哭笑不得,重将她捞出来揉进怀里,温柔地说:“铁先生过几日便回来了,到时叫他看看你的伤口……”

    “嗯!”阿如乖乖答一声,闭着眼问,“还有吗?”

    答伏尔犹豫半晌,阿如等不住睁眼看他,他才沉沉地说:“派去接你父亲的人回来了……”

    阿如一愣,一骨碌爬起来,问:“接来了吗?”

    答伏尔搂紧了手臂,轻拍着她的背:“你出城那日,东府巷便走了水……整整烧了一夜,什么也没剩下……”

    “那……”反应了一瞬,阿如立刻明白了,不可置信般问,“意思是说……”

    意思就是杨从生死不知。

    极有可能早烧死了。

    杨从一生不得志,官最大做到九品司酒丞,几乎就是没品。且他上了些年纪后把那些争名逐利的心都淡去了,只一门心思研究酿酒技术。

    “据说火起初就是你家院子酒窖里起的……”答伏尔哄着她,声音也轻轻的,“你以为如何?有这样的可能吗?”

    阿如坚决摇头:“我家虽有酒窖,并无多少藏酒,若非有人故意引火,那些潮湿的酒糟木桶无论如何都烧不起来!”

    答伏尔点头默认,又问她:“既如此,我替你找回真相。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阿如心上复杂,杨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且常醉酒不问家中事,曹氏打她时也从不为她出头。

    于她来说还不如陆松鸣亲近,可再怎么疏离他也是亲生父亲,如今生死不明做女儿的总要追查真相。

    “一定是宁王!”阿如脱口而出,“我替嫁的身份只有宁王知道,最怕走漏风声的就是他!”

    其实不单单是怕走漏风声,阿如心里存疑:若她与宁王异位而处,才不会费劲心力只为遮掩这一件。

    须得趁机做件大事。

    就如先前遇刺,陆松鸣就说过送亲的羽林军里一定有主战派的耳目。而宁王,一直以来就主张遴选武将以武力解决边郡问题。

    只是国家危难,他所处位置又尴尬,若是不同意嫁女就是最大的国贼。索性找个假的嫁过去先堵住朝廷悠悠众口,再伺机行刺挑起两派纷争。

    公主死在和亲的路上也好,死在漠北也好,大周与漠北的儿女亲家是做不成了。

    而宁王,摇身一变成了痛失女儿的可怜父亲,趁机出战为女儿报仇便顺理成章。

    总不会有人怀疑他派人刺杀自己的女儿吧。

    而一但兵权在手,是否是用来报仇,谁又能奈何得了他呢?

    答伏迩没急着下结论,蹙眉沉思道:“探子说自公主出城,宁王便一直称病不上朝,宁王府终日大门紧闭,什么消息也探不出来。”

    这便是了,谁谋反会闹得天下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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