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明白答伏迩也在首当其冲怀疑宁王,阿如包了一包感激的泪,忍着不让它落下来:“多谢主上体恤,我如今只盼阿爹好歹保住一条命。还有,我与宁王仇深似海,合该有一战,到时候望主上成全我。”

    她极少显露悲戚,答伏迩也是第一次见她这般落泪,心疼将她护在怀里:“派去的人还在继续探听消息,没见到尸体就有希望,你莫要太过伤心。”

    “嗯,”阿如忍着泪点头,半晌才喏喏道,“我那后母与她生的女儿也在家里,若东府巷无人生还,只怕她们也难逃此劫。她虽对我不好,左右也占着伦理名分,主上寻人,捎带手也探一探她们的下落吧。”

    答伏迩应了,又安慰她许多,至午后才恋恋不舍回去了。

    阿如一直恹恹,巴丝玛得了答伏尔嘱咐,又是美食又是小戏,几番宽解都不奏效,也急得不行。

    “你不用费心哄我开心,”阿如在榻上歪着,望着窗外枯枝上的鸟窝出神,半晌对巴丝玛说,“这种事任谁也高兴不起来,你不如去备马,陪我去城外走走。”

    巴丝玛忙应声:“城外风大,不如乘马车吧?公主您旧伤未愈……”

    懒得去争辩这些,摆摆手任她去办。

    这天气似乎也在呼应阿如五味杂陈的心情,深秋的风裹着落叶灰尘扑簌簌砸在马车外软帘上,时不时还要夹着细小的沙粒钻进马车,慌得柳叶左右去压被吹起来的帘子。

    阿如却奇怪的平静下来,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东府巷虽在京畿,却在最东南角的敦化坊,是个偏僻少人的地方。且东府巷本身也是一条低矮简陋的巷子,住的都是贫民百姓、贩夫走卒,如她后母曹氏就是万年县城郊种菜人曹三的女儿。

    如果当初自己不是被宁王选中,如今还在曹氏手底下艰难过活,说不定早死在她手上,这辈子都没有见达官贵人的机会。

    可宁王妃当日看见轿子里自己时的确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与她是第一次见面,她当时那种惊恐的情绪绝对演不出来。

    那她怕什么呢?

    如果说自己与她的女儿长得相似,应该更多的是欣喜才对。

    而且陆松鸣说过,宁王就是害自己母亲的人,当时年纪小只觉得是什么仇杀之害,如今再看,高高在上的宁王与自己贫巷里的母亲能有什么瓜葛?

    且从小就听巷子里的长舌妇们议论自己母亲貌美,甚至谣传她是勾栏瓦舍里出去的。

    难道?

    “哐”一声响打断阿如思绪,巴丝玛已经在外回说是她的马车不小心撞了人。

    任巴丝玛去交涉处理,阿如阖眼疲惫靠在车壁上。

    “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许是她心情郁郁松了警惕之心,听见声音时樊缨已经悄然出现在马车里,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态治住柳叶,不许她叫喊出声。

    阿如袖箭还未修好,弯腰摸出了靴子里藏着的短刃,一刻都未犹豫刺了过去。

    樊缨并不接招,歪头躲过,戏谑问她:“该说答伏尔君子行径还是夸他对你宠爱有加?如此对你报喜不报忧?”

    答伏尔早晨带来的居然算是好消息?

    阿如不明白,可也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又一下刺出去,故意说:“那是自然!”

    樊缨又躲了,面上多了几分恼怒,几分调笑:“可惜,你们的美梦要碎了!想知道吗,冲我笑一个我就告诉你!”

    阿如从不在这种事上偏执,如果笑一下就能知道结果,那为什么不笑?

    皮笑肉不笑冲樊缨一咧嘴,阿如手里还紧紧握着匕首,冷冷说:“现在可以说了!”

    樊缨没想到她这般干脆,愣了愣,摇头笑道:“你还真是……好了,我樊缨说话算数,不过我想提个小建议,你下次能笑得好看点吗?”

    要求还真高!阿如抱的就是如果他故弄玄虚就毫不留情杀了的心思,见他不说,已经瞅准了他咽喉薄弱处,狠狠刺了过去。

    “我说我说!”樊缨躲之不及,将身后仰绕过刀锋,手肘撑在车壁上蓄力反弹,一把将阿如执刃的左手握在手心,嬉皮笑脸道,“怎么这样心急?我可是来请你喝喜酒的……”

    阿如不信,抽过手臂就要喊人,樊缨忙说:“是真的!在下不才,幸得大蕃公主垂下青眼,成婚礼就定在下月初八。”

    下月初八是答伏尔与大蕃约定前去娶亲的日子。

    阿如当然不信。

    樊缨早知道她不信,扯出颈项里大蕃贵族专用的蜜蜡吊坠,不无得意地说:“大蕃公主与我早私自定了终身,还说此生非我不嫁,情愿为我悔婚,推掉与漠北王子的婚约……啧,怎么办,我也是盛情难却啊!我虽不喜欢她,可毕竟她在床上,呵,还算有些意趣……”

    “无耻混蛋!”阿如最讨厌这种自己不想要也不让别人得到的无耻行径,气得骂道,“不喜欢人家为何还要沾染!损人利己的混蛋,你会下油煎地狱,不得好死!”

    樊缨却毫不在乎,凑近了笑说:“我会怕吗?不过若是你答应嫁给我,我就勉为其难劝她嫁给漠北王子,她可最听我的话……”

    阿如不知道有多恶心他这副样子,好似全天下女子都该喜欢他似的,不由分说抬脚便踢。

    可毕竟坐在车里行动受限,樊缨扬手将她踢过来的脚踝牢牢捉住,拿手指勾出了脚腕上拴着的银铃,觑着眼问:“这种破烂也就你还当个宝贝。跟了我,我替你打最好的,如何?”

    是了,当日答伏尔在互市上高调买下这串银铃并得意展示的时候,樊缨就在一旁冷眼看着。

    当时就觉得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好人,如今看来,的确是她最讨厌那种。

    被这种人沾上,真是无来由的晦气!阿如忽就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大蕃公主生出些恻隐之心来。

    心知再问不出什么,阿如腾出右手蓄力又是一刺,口中已经扬声唤了人:“来人!”

    巴丝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樊缨显然不想过多纠缠,趁机在阿如白嫩的小腿上摸了一把,捻着手指,心满意足跳出车窗消失不见了。

    “快回王庭!”见巴丝玛挑帘,阿如忙吩咐,“再通知祖合热将军,互市有流寇作乱,为首的叫樊缨,请他务必尽快捉拿。”

    巴丝玛应声去办,马车哒哒跑了一夜才到王庭,答伏尔从帐中惊醒迎出来时,阿如已经跳下马车快步扑进他怀里。

    “这样大的事,主上怎么还瞒着我?”委委屈屈问了一句,阿如抬头仰望答伏尔,问,“大蕃退婚的事,左贤王知道吗?”

    答伏尔本来正为此事恼怒,见阿如风风火火赶回来,心情竟奇怪得好起来,忙将她抱进帐中,急着问:“怎么连夜赶回来?吹病了怎么好?”

    阿如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问:“究竟怎么一回事,大蕃公主真的要退婚?”

    将她放在膝头,答伏尔抽出案上一封书信递给她:“前几天大蕃的使臣送来的,一起带回来的还有漠北送的定礼。”

    “竟是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留!”阿如看完了那封言词坚定的退婚书,蹙眉问,“大蕃如此出尔反尔,就不怕漠北真的大兵压境吗?”

    答伏尔轻叹道:“你当大蕃为何敢这么做?我一直争取结盟的安西军,不知是何缘故居然投了大蕃。”

    安西军?阿如心想:果真是安西军这里出了变故。

    那樊缨今日所说……

    若真如他所说大蕃公主已经被他染指,依大蕃人的婚嫁习俗,确实非他不嫁,那退婚就与安西军关系不大。

    毕竟安西军如今名义上还是效忠大周朝廷的兵马,如果参与漠北与大蕃的是非,任何选择倾向都会打破三方表面上的平衡,他们还没那么大能耐承受任何一方的怒火。

    所以很大可能,他们仍旧在观望。

    “消息可靠吗?”阿如问,“我是说安西军投身大蕃的消息,可靠吗?”

    答伏尔摇头:“只是我的一点推测,阿斯朗这个人行为乖戾喜怒无常,轻易探不到什么。”

    阿如没有与阿斯朗打过交道,但从陆松鸣处得知阿斯朗已经是安西军的第二代,他的父亲左皋当年随孝武皇帝打过几场仗,后来封在瓜州墨离川任军使。孝闵帝儒弱鲜少用兵,左皋便趁机与同封的肃州玉门军使、甘州建康军使相互姻亲,且不断吸收壮大队伍扩大地盘,才有了如今独大一方的安西军。

    也就是说,安西军内多是出身河西的亡命徒,他们成为军人之前或是剪径的强盗,或是骑墙观望的投机者,三根草拧成的一股绳,指不定哪一根先断。

    何不先去试探试探他们的虚实?

    阿如沉吟片刻,圈了答伏尔脖子安慰道:“我倒觉得主上不必太过忧虑,大蕃此次无礼在先,就是真的讨伐,我们也占着理。再次,试探安西军的态度还不简单?主上若是信我,就交给我去办。”

章节目录

为王爷女儿替嫁的路上我逃婚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千寻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千寻竹并收藏为王爷女儿替嫁的路上我逃婚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