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空点点,笼罩着整座城市,柳江明一字未提的忙活着给许温程铺床位,许温程则坐立难安的坐在他的床边,膝盖上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想帮忙却又不知道开口,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柳江明的房间很干净,地板上一个随手扔下的脏衣服或垃圾都没有,布置也很简约,一张床一个衣橱一个书桌,唯一较为亮眼的,只有墙上那被相框裱起来的全家福。

    很少有男孩子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摆放这些,许温程顿时好奇起来,也正好找到了话题,试探着搭话道:“这是你们的全家福吗?拍的真好。”

    相片的拍摄风格并不是典型的父母坐着,孩子站在后面一起微笑着看向镜头的死板格式,而是很温馨自然的摆拍,柳父柳母坐在花丛中,手捧着装满自家孩子儿时回忆的相册,俩兄妹则在一旁好奇的探出头查看,就像将他们的日常生活随手记录下来了一样。

    右下角的日期显示照片是柳柔13岁时拍的,那时她和柳江明一样,脸颊都挂着婴儿肥,稚嫩可爱,看得许温程不禁露出傻笑。

    柳江明正常回复:“嗯,我爸找的摄影师”,似乎是也感受到了许温程的不自在,他笑着给他补充:“那是在我姐13岁时拍的,那时我才8岁,听我爸说,他们在我姐出生后就想立马去拍一张了,可我姐不知道怎么回事,摄影师一拿起摄像机她就哇哇大哭,造型师精心做的发型都被她折腾得乱糟糟的”,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爸以为是她害怕摄像头,就决定不拍了,后面在她长大些后又试了几次,可结果还是一样...”

    直到她8岁半那年,柳母身体不适去做了检查才发现怀上了柳江明。

    对于家里的新成员柳柔很高兴,时不时用小手摸摸柳母的肚子喃喃自语着:“弟弟,弟弟。”

    说来也奇怪,在柳江明8岁生日时她竟然提出了拍全家福的主意,柳父自然是同意的,当即托朋友请了专业摄影师开拍,更神奇的是,柳柔当时不哭也不闹,特别配合。

    “我妈认为,是因为我姐早有预感我们家还会再添一位成员,所以才想尽办法闹到我出生。”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窃喜。

    窃喜有人从他降临的那刻就一直挂念着他。

    或许也正是如此,他们姐弟俩的感情才会那般要好。

    许温程没有兄弟姐妹,独生子加上父亲的不负责也让他一路以来都形单影只,他不由得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很羡慕你们。”

    柳江明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打趣:“别羡慕了,我姐过不久就得天天粘着你,才没时间搭理我。”

    许温程傻笑着说:“她那样很可爱的。”

    柳江明斜眼看去,好在柳柔来的及时才制止住了他翻白眼的想法。

    “你们在干嘛?”,柳柔摸索着门框走进,许温程上前拉住她的手领她坐到床边,回答她说:“在看你们的全家福。”

    此言让柳柔想起了自己儿时有点小胖的样子,瞬间羞愧忙慌道:“别看呀,我那个时候不好看。”

    许温程笑了:“怎么会,别这样说自己。”

    柳江明打了个哈欠后打断俩人的腻歪道:“姐,时间不早了我得睡了,明天还要回学校呢,你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

    柳柔有点不高兴的嘟囔:“我还不怎么想睡嘛。”

    闻言,许温程牵起她的手提议:“那我去你房间里陪陪你,等你睡了再回来。”

    柳江明缩在被窝里忍不住对许温程抗议:“你干脆别回来了,就在那里待着吧!”

    他听了只和柳柔一同笑笑,随后向外走去,很轻的关上了门。

    俩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很小声的聊着天。

    许温程搂住她的肩时不时轻拍几下,问她:“眼睛有没有不适?”

    盲人会逐渐减少眨眼的习惯,这会导致双眼疲劳或遭受灰尘入侵。

    柳柔感到困倦的揉了揉眼角,摇头道:“不会。”

    许温程将脸靠到她的发顶,闻着她身上发出的淡淡的花香,轻声道:“那就好。”

    看着怀里昏昏欲睡的人,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找到最合适的治疗方式将她治好。

    次日一早,柳柔是在房里醒过来的,她摸索着墙壁来到客厅,刚走几步就被从厨房出来的许温程拦住了。

    “小心,前面有个茶几”,幸亏他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把她安顿到了沙发上。

    柳柔的头发比较长,也比较多,乱成一团是常有的事,许温程从茶几上取来木梳耐心的替她梳理。

    她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问:“怎么这么安静?江明呢?”

    许温程忙着手里的事,回答她:“一早就回学校了,叔叔和阿姨也去上班了。”

    柳柔又问:“那你呢?为什么没去上班?”

    她和他说话时会不自觉撒娇,声线可爱又软糯。

    许温程昨晚把她抱回房间后,到客厅给院长请了半天的假才回到柳江明的房间睡觉的,为的就是能有时间找个地方把柳柔安顿好。

    他说:“我请了半天假,中午再回去上班,等会儿带你去吃早饭后会把你送到林羡那里接受心理咨询,事后再去接你。”

    他取下她手腕上的皮筋给她扎了个马尾,随后抱了抱她,道:“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要是没接到,就再打,打到我接了为止。”

    柳柔把他说的话都记了下来,在听见最后一句话后疑惑:“不会觉得很烦吗?”

    要是这个世界不用工作,许温程巴不得24小时全程粘着她,怎么会嫌弃她?

    他笑了,告诉她:“不会的。”

    无需多做解释,她会无条件相信他的。

    阳光明媚耀眼,导致天空不敢有一丝乌云,他们选在采光良好的咖啡厅享用早餐。

    柳柔点了碗鱼粥和炸蘑菇,舀起一大勺放在嘴边吹了又吹,用嘴唇碰了碰,确认不烫后才送入口中,吃得脸颊都鼓了起来。

    许温程只点了杯黑咖啡,拖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进食。

    吃到一半,柳柔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含糊着问他:“许温程,你点了什么?”

    许温程瞬间汗流浃背,心虚的说:“我点了汤面和黑咖啡。”

    柳柔皱起眉,毫不留情的拆穿:“那我怎么没闻到汤面的味道?你是不是只点了咖啡。”

    许温程没忍住笑:“你的嗅觉真好。”

    柳柔没心思和他开玩笑,表情依然严肃:“我妈妈说早饭一定要吃的,加上你是医生,消耗本来就大,早饭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工作?”

    这几年来为了省钱,许温程都坚持一天只吃一餐,因为锻炼出了肌肉才没看起来干瘦。

    “请问服务员在吗?”,下一秒,柳柔二话不说的举起手提高音量发问,待服务员前来回应时,她不顾许温程的反对说道:“我想加点一碗牛肉盖饭,麻烦快些上菜谢谢。”

    “好的”,服务员笑着答应。

    许温程很无奈却又不能反抗她,便企图和她说清楚:“小柔,我平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也照样好好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柳柔反驳:“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而不是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些?”

    一片寂静。

    许温程人生中第一次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道德和自尊都在打架。

    “你是不是担心太贵了?”,柳柔直白的问。

    之前从林羡那里听来的消息加上自己的推理她只能将嫌疑放到这个问题上。

    许温程静默两秒,最后才不得已的承认了。

    俩人又安静了下来。

    “您好,您点的牛肉盖饭。”

    服务员将碗放到桌上就去忙别的事了。

    柳柔不高兴的弯下嘴角,虽然看不见,但对于许温程来说还是压迫感十足的。

    “怎么办,她现在很生气,不会跟我分手吧?该怎么挽留她?如果不小心说了什么让她更生气了怎么办?”,许温程坐立难安的想。

    柳柔的思路却和他不同。

    “我是不是太凶了?要道歉吗?可是突然道歉又好像怪怪的…他怎么不说话了?不会被我吓哭了吧?”

    考虑到这点,柳柔松了口,给了许温程一个台阶下:“吃饭吧。”

    许温程也心领神会,松了口气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而后许温程结完账就领着柳柔前往林羡所在的医院了。

    虽然知道林羡有了喜欢的人,但他还是对柳柔再三提醒道:“别和他聊太多私事,专注在治疗上就可以了,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知道了吗?”

    柳柔摸索着解开安全带,点点头说:“知道了。”

    她本身就很聪慧,这让许温程对她的担心减少了一半。

    他前倾着身体朝她靠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嗓音低沉又沉溺着说:“注意安全,待会儿见。”

    薄荷味包裹着她,不太熟悉却充斥着吸引。

    她感觉自己此刻的心跳比车外的鸟叫声还要大。

    为了不让许温程听见,她强装镇定的回了句:“好,拜拜”,随后飞快下了车,在许温程安排前来带路的助理的帮助下前往林羡的办公室。

    许温程在车上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去上班。

    到了医院,他和前台打了招呼,走到自己的办公室脱掉大衣换上白大褂。

    接着他会把钱包和车钥匙放进能上锁的抽屉里,只留手机在身上。

    在抽出钱包时,他发现口袋里还有东西,拿出来看才知道是几张百元大钞。

    他给自己规定在外吃饭一天只能花费100块钱,今天考虑到柳柔也在便多带了200,这几张大钞显然不是他的。

    他摩挲着上面留下的皱着,显然是有人着急忙慌翻出来,再小心翼翼塞进去的。

    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谁。

    他坐在沙发上,不禁嘲笑起柳柔的善良。

    她那么好,好到不计较他爱欺骗的坏毛病,也好到能在还没将他了解到彻底的情况下给他钱用。

    那么好的她,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他再次提出来这个疑问。

    他的眼角溢出了泪,有对爱人的感动,也有为了爱人而下定的决心。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第一次主动给自己的父亲打去了电话。

    他要违背母亲的遗愿,和许父断绝关系。

    这个时间段的许父应该是在哪家人家里赌博,忽视了许温程的来电。

    许温程没办法,只好转为信息,写道:“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但你就当我是个不懂感恩的孩子,纵容我的鲁莽,让我和你断绝关系吧,我真的很累,我不想每天紧绷着神经工作还要满足你对钱财的贪婪,甚至是在你一点关心都不给予的情况下。”

    他给许父的银行卡上打了50万,那是他大半的储蓄,希望这些钱和那些话能让许父不再以亲生父亲的身份道德绑架他,让他去过真正想要的生活。

    做完这些后,他便删除了许父的联系方式。

    不舍和心酸的情绪并没有浮现,似乎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熄灭荧幕,低下头的同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说:“妈妈,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没办法...”

    他不是月入过万的富豪,也不是很有商业头脑的资本家,他的钱,是一场又一场复杂且困难的手术所换来的。

    希望许母在天之灵,能给予理解,并且不怪罪他的选择。

    另一边,心理医院里,待助理外出取药时,林羡迅速由正经的工作状态切换为八卦模式,坐到柳柔身旁询问:“听许温程说你俩在一起了,真的假的?”

    速度快得让柳柔都吓了一跳,不易察觉的哆嗦了下,缓过来后才回答:“真的。”

    想起那位难追的某人林羡便忍不住感慨:“真好啊,双向奔赴的爱情一定很幸福。”

    柳柔知道他羡慕的原因,意味深长地说:“你也快了的。”

    林羡叹气:“难说,毕竟我长了张渣男脸,姐姐很难信任我...”,他看向对着那句“双向奔赴”暗自窃喜的柳柔,胳膊肘碰了碰她,问:“要不,你教我几招?”

    柳柔被突然的发问整懵了,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不太清楚这些...但是主动点总是好的吧,要把心意表达出来才能让喜欢的人知道呀。”

    这点对林羡来说根本没有难度,问题也不是出在对方身上,而是他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他知道这就不能问柳柔了,她对护士姐姐并没有多么深刻的了解,且用工作时间聊私事是不对的,他不会违背职业道德,因此还是在助理回来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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