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手里轻轻捻着佛珠,问着对面的姜婉妤,声音中带着几分探询:“我听闻蓝将军那晚进府,将你母亲的骨灰要走了。这事你可知晓?”

    “知晓,他当日回府就交给我了。”

    姜老夫人闻言似是顿了顿,随即点点头,“看来他心里是有你的。”

    她抿唇垂眸,没有说话。

    姜老夫人却似是能洞察人心一般,轻轻一笑,问:“怎么?有心事?是在担心他?”

    她被问得猝不及防,她轻轻咬了咬唇,低声道:“嗯。”然后思量一下,垂眸又说,“他走前并没有告知我。”

    姜老夫人微微皱眉,倏儿眉头舒展,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你呀,你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是白担心,他也不知道。既如此,何不回府写封信给他?”

    “写信?”

    姜老夫人点点头,“对,男人他虽在沙场征战,但书信往来,总能慰藉相思之苦。”

    她攥了攥衣袖,打算回去便写信给梓炎。

    待姜婉妤走后,刘妈妈轻步上前,双手轻扶姜老夫人的手肘,引导她缓缓回床铺之上歇息。

    刘妈妈一边搀扶,一边低声细语:“老夫人,您看大小姐,似乎是清减了几分。”

    姜老夫人坐在床榻之上,轻叹一声,仿佛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皱纹都在这一声叹息中颤抖:“偷鸡不成反蚀米,蓝家又岂会轻易放过她。”

    刘妈妈听罢,眉头微蹙,似是在思索:“可是,蓝将军那晚不是还亲自登门,替大小姐索要夫人的骨灰么?”

    姜老夫人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又如何?他此举,既卖了姜家一个面子,又抓住了婉妍的把柄,更巧妙地利用这骨灰,让她们父女之间生了嫌隙。一箭三雕,蓝将军的智谋,可不容小觑。”

    刘妈妈听后,脸上露出几分惊愕,随即又恢复平静,轻声道:“那大小姐可知这些?”

    “她?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人家。这人呢,一旦多情起来,不是好事。”说到这里,她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在刘妈妈即将出门之际,闭眼的姜老夫人说:“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是,凡是往好了想,总不会错的。”刘妈妈说完就掩门出去了。

    姜婉妤回府后,给梓炎写了信才歇息。

    次日午膳后,元家仆从前来传话,说是大小姐元诗雯邀请姜婉妤过府品茗。

    姜婉妤梳洗后,挽了个高发髻,发间插了一支梅花式的翠步摇,微风拂过,步摇摇曳生姿,仿佛真的有梅花绽放。她身穿一袭白色红边的袄子,左肩胸口处绣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色梅花,下着一件红色的襦裙,外面罩着一件洁白的狐毛披风,整个人显得明媚而不失优雅。

    到了元府,元诗雯已早早等候在门口。看到姜婉妤下了马车,她连忙迎了上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姜姐姐,你可算是来了,快随我进府。”

    她拉着姜婉妤的手,一路穿过了回廊,来到了自己的闺房。元诗雯的闺房布置得清新雅致,处处透露着书香气息。

    “我今日头次进府,理应先去拜见元御史和元夫人。”姜婉妤环顾四周后,轻声道。

    “姜姐姐不必多礼,他们今日不在府中,去舅舅家用膳了。”

    姜婉妤点了点头,从竹沁手中接过四个礼盒,递给元诗雯:“这是我为二老准备的一些礼品,还请妹妹代为转交。”

    元诗雯笑着应道:“多谢姐姐!对了,姜姐姐,你上次送我的安神香太好用了,我母亲用后赞不绝口,还从我这里拿走了些。”

    姜婉妤打趣道:“早知道,今日便给你拿些来好了。不过我今日虽没给你带安神香,却带了些荼蘼香,此香用于书房最是适宜。”

    元诗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那真是太好了!姜姐姐,你对我这样好,又送香又送药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才是。”

    姜婉妤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眼中满是茫然之色,她轻轻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道:“妹妹你可是糊涂了,我何时送过你药了?你可别瞎吃啊!”

    元诗雯不由得一愣,手中欲取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露出几分惊愕,随即疑惑道:“最近一段时间,每隔三日送来的安神药,不是你送的?”

    她摇摇头,看向元诗雯,道:“不是,我何时成了那送药的仙子?你可得小心,别是什么人假借我的名义,给你送了什么奇怪的玩意儿。你近来可是睡眠不佳?”

    元诗雯皱眉,“用了药后,睡得极好。那会是谁?门口的下人说,那人说是蓝将军夫人所送。蓝将军没和你说过什么吗?”

    “说什么?”

    元诗雯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前一阵,我去天宁寺上香,谁知竟在途中遇见了姜二小姐......是太子嫔,我们二人因一些琐事争执起来,不想竟引来了山匪,将我们掳走。”

    姜婉妤瞪大眼睛,后背微微僵直。

    元诗雯接着缓缓道:“后来是蓝将军带人把我俩救出来的。回家第二日我就开始发高烧,我又一直心神不宁,难以入眠。之后府中每隔三日就能接到蓝将军夫人送的安神药材。”

    姜婉妤听着,眼睛里充满着难以置信,难怪那晚梓炎会把骨灰给她要回来,原是因为这事。可是,药材一事,真不是她所为。

    “那药你可查看过,别吃了,再出什么问题。”

    “姐姐放心,那药材确实有安神之效,母亲已找大夫查验过,并无不妥。”

    姜婉妤不禁疑惑,她相信,梓炎肯定不会做这事儿,便问:“这事,还会有谁知道?”

    “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总之不会是姜婉妍送的。那会是谁呢?”

    姜婉妤宠溺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轻声道:“不如,来个将计就计,看看这背后究竟是何人作祟。”

    “啊?”

    隔日,秋风送爽,菊花盛开,正是每三日一次的送药之期。姜婉妤早早地来到了元府,与元诗雯一同在院中赏菊,边品茶边谈笑风生,同时也在等待着那送药之人的到来。

    元诗雯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什么,姜姐姐你盘了个铺子?我能去瞧瞧吗?”

    “妹妹若有兴趣,随时欢迎啊!”

    “我年前就要去看看!”

    “好,改日邀请妹妹前来。”姜婉妤笑着回应。

    两人正聊得兴起,忽听后院的小厮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道:“小姐,那人又来送药了。”

    姜婉妤与元诗雯相视一笑,放下茶盏,悄悄往后门走去,打算一探究竟。两人藏身在门后,只待小厮开门取药之时,两人都探着脖子往外瞧。

    小厮打开门,只见来人一袭粗布衣裳,虽简朴却整洁,腰间悬挂着一把短刀,面容刚毅,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果敢之气。

    姜婉妤怎么看怎么不认识,而元诗雯却是越看越眼熟,待她终于认清来人之时,脸色骤变,如同见到了鬼魅一般,猛地用力将门“啪”地一声关上。

    取药的小厮还未进门,差点被夹到鼻子,他惊恐地喊了一声:“小姐!”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不解。

    送药的不是别人,就是那日山匪中的首领——楼老二。他听到小厮口中的“小姐”二字,也是一愣。虽然门被关上了,但是他依然走上前来,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你身子好了吗?这药特别好使,你喝了吗?能睡着觉了吗......”

    元诗雯背靠着门,双手紧握于胸前,倒抽一口气。她时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送药人会是那天的山匪头子,她瞬间感觉自己的病更重了。

    “你认识?”姜婉妤看元诗雯眼中满是惊慌,不解地问道。

    元诗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打开门,将小厮手中的药材接过,然后猛地甩向门外的楼老二,厉声喝道:“带着你的东西滚,滚——”

    楼老二被药材砸中,却不敢有丝毫怨言,他急忙解释道:“唉,你听我说——”

    “住口!”元诗雯怒喝一声,她指着楼老二,面色铁青,“你这山匪,要是再过来,我就报官抓你。”

    恰逢此时,元家小公子元明钦骑马而归,马蹄声还未停稳,便听到“山匪”二字从妹妹口中蹦出。他心中一紧,二话没说跳下马,箭步如飞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楼老二衣领就要送官。

    楼老二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一惊,挣扎中像个泥鳅似的赶紧跑路了。

    姜婉妤在一旁,见元诗雯脸色苍白,连忙轻轻顺着她的后脊梁,安抚她的情绪,生怕她因动气而病情加重。元明钦怒火中烧地走过来,关切地问妹妹:“他就是那天绑你的山匪?他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元诗雯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他……他就是这几日冒充姜家姐姐名义给我送药的人。”

    “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擅闯府邸。你吓没吓到?”元明钦咬牙切齿地骂道。

    元诗雯摇头,“没有,有姜姐姐陪着我,我没事。”

    元明钦转向姜婉妤,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蓝夫人。”

    “元公子客气了。”

    随后,姜婉妤又陪伴了元诗雯一段时间,直到她安然入睡才离开元府。

    姜婉妤回到府邸,小厮迎上前来,轻声通报:“夫人,将军来信了,此刻正在老夫人手中。”

    她听到后心中一喜,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走到蓝母住处,一抬眼就看到蓝母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她的心中很是激动。

    蓝母见她到来,笑着将信纸给她,她接过信纸,只见上面只有“安好”两个大字,字迹遒劲有力,如同他本人的性格一般坚定。她轻轻抚摸着这两个字,心中既为梓炎的平安感到安心,又不禁有些淡淡的失落。

    她想起自己已经给梓炎写了两封信了,但是梓炎不仅没有单独给他回信,还在家书中对她只字未提。她知道他身处边疆,军务繁忙,不能时常回信,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索性,知道他在北地平安就好。而她,也将继续为他祈福,直到他凯旋归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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