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炎到了东宫,递上腰牌,便被内侍引领至太子所在之处。

    殿内,太子正和心腹们一起商量太子妃一案的最终结果,因为涉及到当朝阁老和柳尚书,所以众人在是否处置姜家的事情上出现了分歧。

    恰巧这个时候,一名小厮的低声通报:“太子殿下,蓝将军求见。”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愣,是那个臭名昭著的蓝家小儿过来了,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太子。太子微微蹙眉,随即挥手道:“传。”

    蓝梓炎走进大殿,单膝跪地,恭敬行礼,“臣,蓝梓炎,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妃的兄长见蓝梓炎到来,顿时怒从心起,指着蓝梓炎的鼻子骂道:“蓝梓炎,你还有脸来!你家夫人竟敢对太子妃下毒,你可知罪?”

    蓝梓炎面不改色,抬头直视太子,沉声道:“太子殿下,臣刚刚从刑部归来,已将罪犯的供词与画像呈上。请殿下过目。”说着,他将手中的供词与画像高举过头。

    太子身边的侍从走过来,将供词和画像呈递给太子。太子面无表情地翻阅着供词,目光在画像上停留片刻,当看到那名杀手的画像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抬眼瞥向姜阁老。

    蓝梓炎再次拱手道:“殿下,事实证明,臣的夫人姜婉妤并没有涉嫌谋害太子妃。相反,这一切都是有人蓄意陷害,意图置姜婉妤于死地。请太子殿下明察。”

    太子微微颔首,沉声道:“将那名杀手带过来。”言罢,他瞥了眼姜阁老,眼神中流露出几分难以名状的意味。

    不多时,刑部的两名衙役抬着杀手进来,向太子禀报道:“殿下,此人入牢后竟咬舌自尽,未能留得活口。”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具被抬入的尸体,而姜阁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眼角余光不住地瞟向太子。

    太子靠在椅子上,手指轻敲着扶手,“姜阁老,眼熟吗?”

    姜阁老身子一颤,连忙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回……回殿下,此人是臣的家奴,但……但他早已因犯事被逐出府邸,想必是心怀怨恨,才……才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意图陷害臣女,致使姜家陷入不义之地。”

    在场众人闻言,一片哗然,指责声如潮水般涌来,特别是柳尚书说:“姜阁老,你姜家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谋害太子妃!”

    “对,无论是姜阁老还是他家的两个女儿,他们姜家就是觊觎太子妃的宝座!”……

    姜阁老虽然面色发白,但仍旧强作镇定,辩解道:“请殿下明察,姜家对朝廷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出谋害太子妃这等事情。这其中定有蹊跷。”

    梓炎拱手向太子禀报道:“殿下容秉,臣的妻子姜婉妤被诬陷毒害太子妃一事已然水落石出。臣恳请殿下念及姜婉妤无辜,即刻释放她,还她一个清白。”

    话音刚落,太子妃娘家的一名得意门生站了出来,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殿下,此事虽由姜家家事引出,却牵连了无辜的太子妃和腹中的皇嗣,怎可轻易罢休?谁又能保证这杀手未曾与姜家人有过接触?而且,太子妃一旦出事,姜家也就有了机会攀登至宝。此事,还望殿下详查啊!”

    姜阁老脸色一沉,在一旁怒道:“姓徐的,你别落井下石。我姜家,满门忠骨,从不干此等宵小之事。”

    徐门生不以为意,轻哼一声,继续道:“再者,姜家大女儿身为将军之妻,本应恪守妇道,却抛头露面开起铺子来,这成何体统?若她安分守己,又怎会让那恶徒有机可乘?”

    梓炎眉头紧蹙,反驳道:“殿下,臣妻擅长制香,手艺精湛,深受京中贵妇喜爱。此等手艺,若不用以造福百姓,岂非暴殄天物?再者,我朝律法之中,并未有规定将军之妻不可经营商铺。”

    此时,姜阁老的一位好友也站了出来,拱手道:“殿下,姜家同样是此案的受害者。姜阁老在朝中德高望重,深受殿下器重,此事或许是有心之人借刀杀人,意图陷害姜家,以削弱殿下之羽翼。望殿下明察秋毫,还姜家一个公道。”

    姜阁老紧接着说:“殿下,这个家奴早就被轰出姜府了,且姜家的人和他再无联系,请殿下明察。此事,都是这个人一手所为,目的就是陷姜家于不忠不义,殿下——”

    太子妃的哥哥轻“哼”一声,“到底是姜家旧人,有没有联系谁能弄清楚,说不准就是明贬暗用。”

    众人都向着自己一方,各执一词,一名东宫的奴仆悄悄走近太子,低语几句,太子微微闭眼。待奴仆退去,太子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如潭,声音低沉而有力,道:“虽说太子妃和皇嗣现已无碍,恶徒也自尽身亡,但源头终究起于姜家。姜阁老,你作为姜家的家长,虽在朝政上兢兢业业,但对家中事务却显得疏忽。故而,本宫决定罚你一年奉银,以儆效尤。”

    姜阁老叩首,“是,谢殿下宽仁。”

    太子目光转向蓝梓炎,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至于姜婉妤,是她铺子里的香料让太子妃昏迷,身为铺子的主人,竟然连自家所售之物都不清楚,实是管理不善。杖三十,以示惩戒,随后可放出刑部。”

    蓝梓炎闻言,心中一紧,立刻拱手道:“殿下,夫为妻纲,臣为夫者,未能妥善管理后宅,致使姜婉妤犯下此错,臣愿代她受过。请殿下恩准。”

    姜阁老闻言,狐疑地瞥了蓝梓炎一眼,没有说话。

    太子走下台阶,路过蓝梓炎时,他停下脚步,开口道:“准。”

    蓝梓炎再次叩首:“谢殿下。”

    随后,两名东宫的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地将蓝梓炎带往刑凳前。他趴在刑凳上,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杖责。东宫前殿,一片寂静,只有杖责声在回荡。

    **

    姜阁老出了殿中直奔东宫姜婉妍的住处。

    “父亲怎么来了?”姜婉妍的丫鬟前脚刚从前殿中打探消息回来,后脚父亲就到了,这令姜婉妍很是诧异与慌乱。

    姜阁老直视着这个平日里温婉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从最初的愤懑渐变为深深的无奈与痛心,最终化作一句沉重的质问:“此事,可是你所为?”

    “父亲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懂。”姜婉妍眼神躲闪,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故作镇定,坐到了榻上。

    姜阁老走过去,问:“你姐姐出事了,于你有什么好处?她在蓝家过日子,和东宫扯不上半点关系,你何故要对她下此毒手?”

    姜婉妍闻言,缓缓抬眸,“她不是我姐姐,我娘亲就生了我自己。她也从来没把我当成妹妹,在她眼里我就是永远的妾生女,而今,我又是东宫的妾。如果没有她,我娘亲就能成为夫人,我就是姜家堂堂正正的嫡女了。”她越说越激动,以至于最后站了起来。

    姜阁老听着这个女儿的言语,就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怒火中烧,扬手便要给她一个耳光,大掌高高举起,却落不下去,这可是这么多年宠溺的女儿,如今又是太子嫔,怎么下得去手?

    他只好无奈地放下手,“那她也从未想过害你。是你自己不想去蓝家的,你瞧不上蓝家,你一心要入东宫,而今入了东宫你又不满意,你要干什么?你非要蓝家灭门才高兴吗?”

    姜婉妍想不通,为什么父亲在此刻要偏袒姜婉妤,甚至还扬起了手掌,她冷笑,字字清晰,“我要干什么?我就是想姜婉妤不痛快。再说了,太子殿下之前被蓝梓炎所扰,本就心有不快,若是能除之,太子自会安心。”

    “你简直是疯了!太子殿下一旦洞悉此事原委,你我父女,乃至整个姜家,都将万劫不复!你想帮太子对付他们,何至于牵扯上太子妃母子?”

    姜婉妍仿佛瞬间顿悟,眸光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原来爹爹关心的也不是姜婉妤嘛,爹爹关心的就是姜家荣辱,那您放心,只要女儿在东宫站稳脚跟,姜家自当安然无恙。”

    “大放厥词。就凭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想撑起姜家?痴人说梦,荒谬至极!”

    姜婉妍却不顾父亲怒色,轻巧地绕至姜阁老身旁,双手轻挽其父臂膀,柔声细语,眼波流转:“父亲,爹爹,只要你帮女儿拿到太子妃的位置,将来朝堂后宫不都是姜家说了算,有了话语权,姜家才会屹立不倒。”

    姜阁老看着这个女儿,终是长叹一声,“阿妍,你太心急了,此事要徐徐图之。”

    听着姜阁老话里话外的意思,姜婉妍笑着坐下来,“听爹爹这么说,女儿就安心了。”

    姜阁老不宜多说,临走前嘱咐姜婉妍,“阿妍,最近一段时间,收起你的心思,安心在东宫服侍太子,若能得子嗣便再好不过了。”言罢,他轻叹一声,背影渐渐消失在红墙绿瓦之中。

    **

    蓝梓炎是被侍卫一左一右拖架着回到蓝府的,他双股战栗,全身衣物早已被冷汗浸透,唯有那被杖责之处,肿胀不堪,血迹斑斑,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头部低垂,仿佛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蓝恩和门口小厮见状,心中大惊,忙不迭地上前将梓炎搀扶起来,匆匆向主院赶去。路上,蓝恩吩咐家丁快去请大夫前来。

    刚将梓炎安置在床上,蓝母和张袅袅便闻讯赶来。蓝母因心急如焚,进屋子时还被门槛绊一脚,幸亏张袅袅扶住了她。

    蓝母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心如刀绞,坐在床边,泪如雨下,她抚摸着梓炎的额头,哽咽道:“我的儿啊,早知道我就应该闯到东宫把和离书递上去,你何苦遭这罪啊......”

    张袅袅在一旁也是泪眼婆娑,她轻拭眼角,忿忿不平地说:“姑母,表哥......表哥这是被姜婉妤害的......”

    蓝母用帕子轻轻擦去梓炎脸上的冷汗,眼中满是疼惜,她不住地呼唤着:“梓炎……梓炎……儿啊……”

    这时,蓝恩拽着萧太医跑进来。蓝母忙站起身,给郎中让出位置。蓝恩见张袅袅在此,觉得有些不妥,便说:“老夫人,太医治疗时人多不便,还请老夫人和张姑娘移步到外面等候。”

    萧太医点点头,表示同意。蓝母点点头,满含泪水地和张袅袅走到院子里等候。只留蓝恩在屋内帮忙。

    随着丫鬟们一盆盆温水被送进屋内,不一会儿又是一盆盆血水被端出,蓝母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她捂住胸口,泪水更加汹涌:“都是那个姜婉妤,这个祸水,若非她,我儿怎会受此重罚?”

    张袅袅在一旁附和道:“姑母说得极是,这种祸害决不能留在家中,这次表哥受杖责,下次还不知会如何呢。”

    蓝母气得咬牙切齿道:“我绝不能让这个扫把星再害我儿,必须将她赶出家门!”

    大约一个多时辰过去,萧太医走出来,蓝母和张袅袅立刻迎上前去。蓝母眼中满是焦灼与期待,声音颤抖地问道:“萧太医,我家梓炎伤势如何?”

    “老夫人放心,将军习武多年,身子骨强健。虽然这皮外伤不轻,好在没有过多伤到筋骨。这几日夜间或有发热之状,不过老夫已开了药方,只需按时服用,便可无虞。”

    蓝母闻言,心中稍安,连忙向萧太医深深一福,“多谢您。”随即张袅袅拿出一袋银子递给蓝母,蓝母双手呈给萧太医,“您收下,这几日麻烦您了。”

    萧太医本想婉拒这份银子,在蓝母的再三请求下,萧太医接过银子,拱手道:“多谢老夫人厚赐,老夫自当尽心竭力。”言罢,走出主院。

    蓝母目送萧太医远去,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她转头看向张袅袅,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这姜婉妤,我是决计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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