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蓝府的大部分屋舍已悄然熄灭灯火,唯有主院之内,灯火依旧通明。

    此刻姜婉妤正在逐一熄灭屋内的烛火,准备就寝。蓝梓炎的目光始终紧随她的身影,他紧抿着嘴角,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那个......你把守院的小厮叫进来一个。”

    姜婉妤闻言,微微侧过头,不解地看着他,“叫他进来做什么?”

    蓝梓炎眼神闪烁,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咬牙道,“你哪那么多问题?”

    姜婉妤被他这一问,心中更是好奇,她轻步走到他身旁,目光落在他的伤患处,心中纳闷,明明已经上过药了,还能有何事?突然,她眼神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蓝梓炎眉心轻跳,“看什么?”

    “你......你是不是想方便一下?”

    蓝梓炎被她一语道破心事,面色顿时有些尴尬,他避开她的目光,轻咳一声道:“知道还问?”

    姜婉妤看着蓝梓炎那窘迫的模样,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抿嘴偷笑,然后走到窗下,拿起夜壶往床边走去。蓝梓炎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他急忙开口,声音略显结巴,“你......你放那。”

    姜婉妤顺从地将夜壶放在床边,转身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我不出去叫人,你自己喊吧。”

    梓炎喉咙微动,似乎有些尴尬,“你去......去那边,转过去。”

    姜婉妤盯着他少许,然后坐到了妆奁台那边。蓝梓炎艰难地挪动身体,试图侧转。她听着梓炎自己侧身时因疼痛而偶尔发出的轻微闷哼,心中不禁有些紧张,双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扭在一起。

    好久才听到他方便的声音,待完事后,姜婉妤特意等了好久才走过去。看到夜壶被放到了脚踏上,蓝梓炎则面朝床内,双手紧紧抓着软枕的边缘,脖颈处微微渗出汗珠。她便也提不起心来逗弄他了。

    姜婉妤把夜壶送至屋外,自有下人来收拾。随后,她浸湿了一块帕子,回到床边坐下。她轻轻地拿起蓝梓炎的手,仔细地为他擦拭,从指尖到指节,将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干净,然后又擦拭床里侧的那只手。梓炎紧紧闭着眼睛,耳根至脖颈处都泛起了红晕,全程她和梓炎都没有言语。

    姜婉妤擦拭完毕后,自己也净了手,然后逐一熄灭屋内的烛火,唯独在床边不远处留了两盏,才上床。

    她轻步上床后,发现梓炎已将面部转向外侧,显然是不愿与她相对,许是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狼狈,或是羞于面对她吧。

    姜婉妤盘腿坐在床上,目光盯着梓炎的背部。她下午听完上官沐泽的叙述,已经猜出幕后的推手是谁了,只是现在还动不得那个人而已。

    不过,想让梓炎白白挨打,她也是不干的。总有一日,她要让那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一直坐在那,不自觉地轻叹一声,声音如丝如缕,但梓炎却听得真切。他缓缓转过头来,姜婉妤猜他此刻定是疼痛难眠,她便伸出手轻轻顺着他的后背,希望能缓解一下。

    “是不是疼的睡不着啊?”姜婉妤轻声问,声音中充满了关切。

    “你不睡觉,想谁呢?”蓝梓炎闭着眼睛问。

    姜婉妤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话中的揶揄,心中一阵哭笑不得。她轻轻皱起眉头,用稍带力度的手掌轻拍了一下梓炎的后背,嗔怪道:“闭嘴。都这般模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送你回来的?”蓝梓炎微微侧目,语气还算和善。

    “明知故问!”姜婉妤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却带着几分无奈,“幸好当日他出手相救,不然,今天咱俩得一起躺在这儿。”

    听姜婉妤在刑部大牢好悬没被用刑,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生气道:“那帮孙子。”他顿了顿,又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问,“他这算是又救了你一回,你......咋想的?”

    姜婉妤的眼神像看怪物一样,觉得他的这个问题好奇怪,这能怎么想?难不成还要以身相许不成?她想想,算了,还是别刺激他了。

    蓝梓炎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不确定,他想了想,终是问出口,“你不是还答应过他以身相许吗?他就没和你提过?你就没心动?”

    当然提过了,那能告诉他吗?她赶紧岔开话题,“你少扯没用的,我问你,你怎么找到小庄的?”

    蓝梓炎见她转移了话题,他的眼神难掩失望,虽有些不悦,但仍是耐心地解释,“是楼老二和元家女救了小庄,然后出城寻我,我那时才知道你出事了。”

    姜婉妤惊讶得几乎要跳起来,她瞪大眼睛,嘴巴微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那个劫匪……和元妹妹?这……这怎么可能?元家人要是知道不疯了?”

    蓝梓炎四处瞧瞧,“小点声!”他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回事,自己家的夫人还被人虎视眈眈呢,他哪有功夫管别人,于是没好气地说,“少管人家闲事儿,你先把你自己管明白了。”

    姜婉妤尴尬地坐回原位,努着嘴,不解地问:“我有什么事?”

    “你那铺子怎么回事?现在满京师都说我蓝家苛待你。”

    姜婉妤赶紧否认,“那可不是我传的。我那时盘下铺子,实则是为了——”就在实话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她及时收住了嘴,心中暗道好险啊!

    梓炎见她欲言又止,不禁扬眉,“为了什么?为了离开蓝家时还能有个营生的手段,不至于饿死街头?”

    姜婉妤努力和他对视,睁眼说瞎话,“你想多了啊,想多了。”

    蓝梓炎叹了口气,道:“可惜,没能抓到真正的幕后黑手。若是我当时没离开京师,你也不会被刑部带去受那等委屈。”

    姜婉妤望着屋内摇曳的烛火,思绪飘远,缓缓道,“那就让幕后之人再得意一阵子,我料她不会就此收手。我没有受罪,真正承受苦楚的是那些无辜的掌柜和伙计们,我想等过一段时间,香宜坊要重新开张,我要大大方方地开张,你说好不好?”

    她问完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好久都没有回应,她想,是不是蓝梓炎不想她继续抛头露面做生意啊?毕竟士农工商,商人最是让人瞧不起。

    不过,他要是不同意,她也有办法,她她转身想要与他据理力争时,却发现蓝梓炎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沉睡。姜婉妤微微一愣,随即发现他的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她心中一惊,赶紧过去伸手触摸梓炎的额头,坏了,他发热了。

    姜婉妤连忙下床,用凉水浸湿帕子,然后放到梓炎的额头上,给他降温。她又吩咐守夜的下人不断去取来凉水,以保持帕子的湿润。

    梓炎由于发热,身体不断冒汗,连上衣都湿透了。姜婉妤轻轻地将他的上衣脱下,用帕子为他擦拭身体。然后将外衫从肩膀处盖住。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天边渐渐泛白,高热才终于退去。

    她看到蓝梓炎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时,姜婉妤累得倒床上就睡了。

    梓炎醒来的时候,长时间的趴卧让他的双肩至胳膊都感到一阵酸麻。他小心翼翼地微微挪动,试图缓解那股僵硬感,却又不敢大幅度动作。这时,他注意到自己没穿衣服,身上只盖着一件轻薄的外衫,不禁微微一愣,随后转头看向正熟睡的姜婉妤。脑中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昨晚他与姜婉妤谈着话,不知不觉间便陷入了沉睡。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定是昨夜发起了高热。

    他看姜婉妤睡得那么香,就知道她之前定是在牢中受了不少苦楚,昨晚又照顾自己,一定累坏了。看见姜婉妤额间一缕头发滑落到了脸上,他抬手将那缕发丝拨至她的耳后,真美啊,看着自己的夫人连睡觉都这么好看,他想:就算那个上官沐泽救了她一万次,她姜婉妤也只能是蓝梓炎的妻子。这份独占欲让他心中有些发紧,却又带着几分甜蜜。

    想着,想着,心里不免有些躁动,美人在侧,好想一亲芳泽啊!

    他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小心地挪动自己的身体,慢慢地伸长脖子,英俊的脸庞渐渐靠近姜婉妤。他低头,滚烫的唇顺着气息将她的唇覆盖,轻如羽毛般的触碰,如同偷吃糖果的孩子般小心翼翼,生怕把姜婉妤吵醒。

    随着屋子的门“咣当”一声被猛地推开,竹沁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小姐——蓝家的老夫人......”她的话音未落,便撞见了一幕令人惊愕的场景。

    梓炎被竹沁的闯入吓得将唇猛地亲下去,惊醒了本在沉睡之中的姜婉妤,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瞬间清醒,她睁大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梓炎那张放大的脸庞,以及他唇上那尚未撤离的温度。她惊愕之余,本能地想要推开梓炎,然而却发现自己被他的力量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梓炎这时也甚是惊慌,唇部传来的疼痛让他不禁皱眉。他意识到自己刚才为了遮掩,竟然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唇上,如今伤口更加疼痛了。而竹沁的闯入更是让他措手不及,他急忙以最快的速度将原本盖在姜婉妤身上的被子扯过来,盖在了自己身上,心中哀叹,这伤口只怕更难以愈合了。

    竹沁见状,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般大,显然没想到一早过来会撞见如此劲爆的场面。她迅速捂住脸,转过身去,结结巴巴地说:“老夫人......过来了。”说完,便满脸通红地逃了出去。

    姜婉妤此刻也顾不上害羞了,她推了推梓炎,示意他赶紧起来。梓炎皱着眉,挪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低声提醒道:“衣服。”

    姜婉妤心知蓝母即将进门,去柜子里拿衣服已经来不及了。她咬了咬牙,说:“来不及了。”索性将自己的被子再次盖到了梓炎的身上,然后迅速下了床。

    脚刚触地,张袅袅便扶着蓝母走了进来,“梓炎,你怎么样了?”蓝母的目光直接掠过姜婉妤,坐在床边,见梓炎身上盖着被子,她眉头一皱,回头对姜婉妤责备道:“姜婉妤,这么热的天,你让梓炎盖什么被子?”

    婉妤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支吾道:“我......”她心中暗自叫苦,能说实话吗?

    蓝梓炎急忙打断了婆媳之间的对话,对姜婉妤说:“你不是还要去看望元家妹妹吗?快去收拾一下,早些回来。”他的话语中透着一丝解救的意味。

    姜婉妤如获大赦,转身便匆匆逃离了房间。

    屋内只剩下三人,张袅袅也带着关切的神情询问梓炎的伤势,梓炎则面无表情地回应着。

    突然,梓炎从枕头下拿出一叠整齐的纸张,声音低沉而坚定:“母亲,这是您写的休书?”

    蓝母先是一愣,随后大方地承认道:“没错,是我写的。怎么,她找你告状了?”

    是昨天姜婉妤去沐浴,下人打扫房间后捡拾的,然后蓝恩偷偷交给他的。其实他倒是希望姜婉妤会来找他告状。“不是,是儿子无意中发现的。母亲,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蓝母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板子是为谁打的?要不是她,你能这样?你就说她自从嫁进来,哪像个妇人的样子,到底是外面长大的,不守规矩。”

    梓炎的眉头紧锁,注视着自己的母亲,“母亲,她就算不是在京中长大,教养她的母亲也是世家贵女,家教严谨,怎会散养了她?她本就活泼开朗,是我不欲管束,况且我和她感情很好,并非母亲所看到的那样。”

    蓝母不爱听这话,她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梓炎啊,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

    张袅袅欲插嘴:“表哥,姑母——”

    梓炎打断张袅袅的话,“这是我和你表嫂的家事,和你无关。”

    张袅袅被梓炎的话噎住,心中暗自不平。她自诩才貌双全,怎会比不过姜婉妤?倘若表哥能与她共结连理,她定能做得更好。但此刻,她只能咬唇不语,心中却翻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梓炎再次转向蓝母,他的声音更加坚决:“母亲,儿子明白您是为了我好,但我心里有数,还望母亲莫要再提休妻之事。”

    蓝母真是不知道姜婉妤给自己的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他如此着迷。在她眼里,姜婉妤除了容貌出众,其余各项条件都未能符合她心中对儿媳妇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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