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叶繁星和雁黎早早地坐在二楼的看台上。

    一阵欢呼声过后,大厅正中的帷幔缓缓升起,烛光透过肉粉色的灯笼洒落在舞台上,零星的古筝声响起,像是水滴在幽潭,牵动着看客们的心随之震颤,而后曲调一转,六位女子撑着伞踩着鼓点从轻纱后缓缓走出,六种色彩,一样的婀娜多姿、娇俏媚人。

    看客们痴迷地望向舞台,粘腻的眼神生怕错过什么似的,不舍地在各种颜色见来去,带着深深的探寻与期待。

    舞姬们随着婉转的笛声轻快地扭动着腰肢,直到白色的绒毛在眼前显露,看客们的视线才终于定格下来,嘴角扬起满意又惊奇的笑,掌心不住地摩梭着,最喜欢的耳朵和尾巴出现了,“好想摸一摸啊。”一位看客擦了擦口水。

    一舞毕,之前招待叶繁星二人的女人摇着扇子从幕后走出,站在舞姬前,扫了眼台下意犹未竟的看客后,扬起扇子到嘴边,娇俏地打趣道:“各位客官可还满意?”

    “满意!”“再来一曲!”“对,再来一曲!”

    女人看着起哄的看客们,满意地笑着,摆摆手示意后,接着道:“姑娘们都累了,要是没有~”女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两队人端着铺上红绸的圆盘整齐有序地走到看客们面前,不消一会儿,圆盘上便满满当当地堆起了一座银钱小山。

    “快继续!”看客们急不可耐,女人拍拍手,舞起。

    叶繁星和雁黎在酒馆附近住了下来,边打听消息,边留意这个特殊的歌舞表演:那位大师几月前来到思服酒馆,只在此处停留了三天便不知去向。大师离开当日夜里,思服酒馆便开始了兔子舞姬表演,一时风靡无两,引得绿茵原百姓们纷纷慕名前来,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店主,也就是那个女人,收上来的钱财也从最开始的几粒铜板,变成了金山银山,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兔子舞姬们也会趁着表演的空档,从看客中挑选心仪的郎君眉目传情,只有一位除外。

    *

    一周后,由于皇帝在选秀时一反常态,选了位温婉的清丽美人,兔舞姬们不再受欢迎,被悻悻赶出了酒馆。

    “跟我回去吧小娘子,爷爷我会好好疼爱你的。”男人紧紧抓住一位舞姬的手,发黄的指尖在女人的细腕上来回揉搓着,女人每挣扎一次,他脸上的笑意便多一分,那笑容仿佛在说:你们看,她多么迫不及待啊。周围一圈一圈拥塞的人群,带着耐心和好奇慷慨地给予男人肯定,偶尔一两句小声的嘟囔,也很快被闯入的讨论声淹没。

    “哎,你们说她会不会跟了他?”

    “我赌她会,这种样貌,这种出生,还是只兔妖,除了这个人也没人会要了吧。”

    “兄台所言极是,自打这些舞姬们被赶出酒馆后,我便经常在街上看见她们和男人拉扯,想来是为了找个归宿。”

    “呵,老子当初为她们花了那么多钱也不得她们正眼相看,如今再想攀高枝,怕是给人当小妾都不见得有人要了吧!”男子说着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好不快意。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刻意提高音调的议论,一旁的雁黎实在忍不下去了,攥紧了拳头朝那几人冲道:“你们说什么呢!”

    那几人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终于招呼到观众的演员,更卖力了,“我们在帮那个男子相看女人呢,小娘子,我看你很不错,要不要和在下吃个茶啊?”

    雁黎被气得发抖,咬牙切齿地瞪着说话的人,正要冲上前动手时,却被叶繁星拦下。

    叶繁星抱着剑踱步上前,挡下几人恶意挑衅的眼神,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他们因剑而略显忌惮的神情,转头撇了眼人群中心那个男人抓在女子腕上枯树皮般的手,看向女子开口问道:“你如何选?”

    女子挣扎的动作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了,她空空地张着嘴却未能说出一个字,只有眼泪在倔强地流着,捍卫最后的尊严。

    叶繁星的心好似被攫住,她将手中的荷包朝男人扔去,只见那人慌忙伸出双手去接。

    “愣着干什么?”雁黎拉起被甩在一旁的女子朝人群外跑去,那几个男人想说些什么,都被叶繁星怀里的剑吓住不敢开口,眼睁睁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的男人将荷包里的铜钱取出,用牙咬了咬后满意地笑着,人群中有人唏嘘有人庆幸,不过是戏罢散场。

    *

    “我不值得姑娘破费。”离开许久后,女子写下一张纸条递给叶繁星。

    “荷包是那个打赌的人的,”雁黎将馄饨推给女子时瞥见纸条上的内容解释道,“这个才是繁星姐的。”

    闻言,女子略微一愣,而后轻笑了起来,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写道:“多谢繁星姑娘和——”

    “雁黎,大雁的雁,黎明的黎。”

    在得到繁星对名字的确认和雁黎的介绍后,女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笔一划继续写道:“——雁黎姑娘。我叫白觅,姐姐们都叫我小白。”

    “嗯,小白,快吃吧,馄饨要凉了。”

    陶瓷碗里,一个个漂浮的小馄饨冒着热气,几点碧绿的葱花点缀其上,在乍暖还寒的春日里显得格外温暖。

    小白埋着头吃了起来,泪水隐没在蒸腾的热气中,化为暖流直达心底,她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呢,小白在心里想着。

    待小白吃完,一直安静等在一旁的叶繁星看了眼天边将落未落的夕阳,开口道:“你住在何处?我们送你回去吧。”

    小白慌忙摇头,连连摆手后,在纸上写道:“不敢再劳烦姑娘,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无妨。”叶繁星留下几颗铜板后,拿起剑站起来,朝小白挑了挑眉笑着道:“我刚好吃得有点撑,权当散步了。”

    “就是就是,我也挺撑的,可是吃了两碗呢。”雁黎拉起小白,“我们走吧。”

    小白点点头,几人从街角走到城郊,又沿着小道走了好一会,最终走到了一个荒原。

    遍地是丛生的杂草,及膝的草丛中,一个荒庙在夜幕中隐没,只留下寂寥的轮廓,支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间。

    木门紧闭着,透过残破的间隙,可见露出的微弱烛火和若隐若现的身影,待里面的人看清来人是小白后,才打开门将几人迎进来。而后再次关紧木门,围了上来,为首的女子拉着小白的手细细打量着,确认无碍后,才将她放开。

    “是二位姑娘帮了我。”小白在空中朝姐姐们比划着。

    为首的女子了然,转而拉起叶繁星和雁黎的手,不住地感激着,“多谢二位姑娘,若是小白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母亲啊。”说完便招呼二人在屋内的草席上坐下,“小白,快给恩人倒杯水。”

    小白找出两个瓷碗,用手帕擦净后,借着微弱的烛光朝水缸中探了探,而后将其翻转过来,倒了两碗水递给叶繁星二人。

    雁黎有些不知所措,接过水乖巧地坐在叶繁星身边,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繁星环视了一圈围着自己的女子,犹豫着问道:“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烛火在风中摇晃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不远处有闷雷时不时响起。

    许久之后,为首的女子答道:“我们打算朝南走,听说那里有个云水城,不歧视妖族,即使是女妖也可以在那里自力更生。”

    “而且那里一年四季都很暖和,不像绿茵原,一到冬天就冻得人瑟瑟发抖。我再也不想在冬天穿裙子跳舞了。”

    “可是我们不知道云水城在哪。”

    “而且那个城主是个蛇妖,我有点害怕。”

    “我们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可我不喜欢跳舞……”

    厚重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压在头顶,好似蓄势待发的野兽,沉闷的低吼在喉间翻滚着,它随时准备张开巨口,将一整个荒庙吞噬入腹,夜风呜咽而过,草丛被惊得发抖。

    伴随着一声巨响,从天而降的闪电毫不留情地撕破夜幕,刺眼的白光将昏暗的室内霎地点亮,烛火被风撞灭。兔妖们捂着耳朵,半晌后才微微抬起埋在膝盖的头,半露出眼睛谨慎地观察着,想象中的黑暗却没有到来,挤在一起的众人正被紫色的微光包裹着。

    “是城主大人的鳞片!”抱着叶繁星胳膊的雁黎惊呼起来,话说出口,连自己都被这激动的语气吓到,连忙解释道:“这个是云水城城主送给繁星姐姐的定情信物,在黑暗里可以发光。”

    听到云水城,原先紧张的兔妖们纷纷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向叶繁星。

    视线焦点的叶繁星尴尬地咳了两声,强装淡定地迎上众人的目光,稳了稳心神后说道:“诸位若是信得过我,我们可以一道去云水城。”

    “真的吗?”众人眼底是掩不住的惊喜,齐声确认道。

    为首的女子有些踌躇地望向点着头的叶繁星,“只是不知道城主大人愿不愿意接受我们。”

    叶繁星脑海中闪过初见凌曾逸时他护着怀中流浪猫的画面,笑意浮上眼角,“放心吧,他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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