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戏很简单,商虞很快进入情绪。

    看到男友前来医院找自己,肖以沫先左右看了眼,似乎是怕他给工作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紧皱着眉头上前攥住男友的手腕,把他往天台,没人的地方拉,脚步匆忙,“你来干吗?”

    而在这一块梁哲宇是没有台词的,只任由女友拽着自己,他的眼睛只需要一直看着肖以沫,以一种舍不得移开的情绪就行。

    只拍了乐十弦的侧颜,大部分镜头是在商虞,她眼神戏一向很好,拉着男人走的时候,眼神中有不想看到他的愤怒,却也有舍不得的落寞。

    商虞把这种情绪拿捏的恰到好处。

    而乐十弦不愧是合格的背景板,哪怕只是一小段女人拉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也莫名般配。

    乐十弦脚步随着商虞,但对他来说好像没有戏内戏外的说法,只不过另一只插进衣兜的手不自觉握紧。

    摄像头里会隐糊乐十弦的脸,他歪歪头,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

    纤细,骨节分明,但即便这样他也可以一手握住,和幼时一样。

    遂抬起头的眼神,忽然懵懂又尖利,像一只恶狼咬着受伤的狮子不放,而小狮子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了狼的猎物。

    商虞在这时有一个转头动作,对视后乐十弦弯了弯眼睛,刚刚炙热的似乎要把她穿透的感觉消失了。

    她皱皱眉,念出台词:“到了那边,睡觉的时候记得盖好被子。”

    “咔——”

    “不错不错。”导演笑得相当开心,本以为是个三毛钱的秀才,结果是白捡的状元郎,他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

    听到导演一声令下,商虞立刻松开乐十弦的胳膊,导演上前:“商虞老师很棒啊,下一场是天台戏份,准备准备上天台哈。”

    商虞应了声好,情绪早已恢复如常。

    导演又转头对乐十弦一阵猛夸:“这位老师有没有意向当艺人?”

    乐十弦摇摇头,目光看向商虞,商虞被他看的不自在,抬头就骂:“再看小心我挖你眼睛。”

    导演识趣的走开,嘴里还嘀咕着:“可惜啊可惜,可惜啊可惜。”

    乐十弦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散漫,他忽然弯腰,一点不避嫌的平视商虞。

    这样在外人看起来亲密的角度主人公似乎毫不在意,他双手撑着膝盖,傲慢又痞气的哎了一声,朝商虞说话,口吻无奈:“上次让我挖个坑乖乖跳进去,这次是不是要帮你递刀?”

    商虞冷哼一声道:“自己抹脖子就行。”

    骂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乐十弦勾唇一笑,这才把腰直起来,下一场戏在天台,他跟随剧组人员上了电梯。

    转身的一刹那,眼皮掀下去又没什么表情,漫不经心到似乎演戏的不是自己。

    商虞特意和乐十弦错开乘坐电梯,昨晚没有睡好,又乏又困。

    她打开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柳禾正在旁边接电话,估计是李安然联系她要接的通告流程以及对于突降CP一事的公告。

    “商虞姐,安然姐说早上你发了澄清微博,但效果适得其反,所以这种时候公司先静观其变。”

    意思是暂不采取什么措施。

    商虞掀起眼皮,一手玩着杯子上的卡扣,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李安然的意思她明白,商虞平常不接什么综艺,拒绝捆绑式营销这点李安然一直很介意。

    虽然商虞给自己的定位是演员,可李安然觉得她长了一张好脸,应该多往营销上面靠,艺人嘛,曝光度间接带给公司收益。

    商虞自己想“待在舒适区”她李安然可不同意。

    这波素人CP算是炒到她心头上了,商虞通告都多了好几个,但有舆论的地方就有争议,其中不乏很多人觉得这是摆拍,这是资本主义的运营,但谁管那么多?能火不就行了?

    商虞一下一下划拉着卡扣。

    柳禾见她这样心里发怵,往边上靠了靠,一直到天台都没敢开口跟她说话。

    到了天台,导演把商虞和乐十弦叫到跟前讲戏:“欸你们就这么着,要分离了,这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人生的列车人生的轨迹已经错开了!听清楚没,所以那个吻,得吻在我们的心尖儿上得吻在观众的心尖儿上,欸疯狂一点,懂了吗?”

    导演期待的眼神在早已石化的二人之间打转。

    怕两位老师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块,蜻蜓点水般的点了一下快速分开,嘴里啧的一声摇摇头,随后两根手指捏在一块,嘴里欸的连了个尾音:“疯狂,疯狂一点,疯狂的吻。”

    商虞短短嗬了口气,要怪就怪乐十弦这狗,应什么应!

    对上商虞怨恨的眸子,乐十弦倒是愣了几秒,他不知道也没想过有这出戏,“可以借位吗?”

    导演旁边的小哥快速接话:“老师您可能不了解我们导演,他一向求真,借位太假了而且好多角度拍不了。”

    乐十弦转头对着商虞诚恳道歉:“不好意思。”

    “装,假正经。”

    ……

    乐十弦被呛,双手一摊:“行。”

    “好来,各部门就位,开拍了哈。”

    导演举着大喇叭喊道,随后一声:“开始——”

    商虞不愧是单凭演技就能站稳的话题,随着导演一声令下,闭眼再睁眼,情绪已经转换,她不耐道:“你出国连回来的日子都没有,和我谈什么以后。”

    乐十弦往前一步,伸手去拉商虞的手。

    导演是给他这样说的,他就这样演。

    肖以沫在这种时候完全平静不下来,往后退一步甩开男友的手,眼神讽刺。

    “梁哲宇,有些事情没必要争个什么结果,我们相识是因为误会,现在就让误会被沉默在时间里,好吗?”

    她的语气慢慢变得祈求。

    商虞念着台词,把乐十弦当成一颗大白菜。

    乐十弦却微微滞住。

    “咔——”

    导演站起身,冲乐十弦:“吻!这个时候就要吻她了OK?我们再来一条。”

    商虞白了大白菜一眼,“发什么呆?”

    乐十弦难得没怼她,眼神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探究,哪怕一闪而过也很快被她捕捉,商虞后知后觉背后一麻,她移开目光。

    导演又喊了一遍开始后,商虞已经换上肖以沫的情绪照旧念着台词。

    “梁哲宇,有些事情没必要争个什么结果,我们相识是因为误会,现在就让误会被沉默在时间里,好吗?”

    乐十弦往前跨了一小步。

    但并没有像导演所说那样开始“疯狂的吻”,商虞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当吻一颗大白菜了,结果她却落入一个拥抱。

    乐十弦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商虞愣住了,但她还是很快接上戏试图把男人推搡开。

    乐十弦抱的很紧,女人推搡不开逐渐放弃挣扎,愤怒,不甘,不舍三种情绪在这一刻被渲染,她默默流泪。

    “导演,这……”

    导演嘘的拦住助理的话。

    这个拥抱并没有连带着那些记忆铺天盖涌上乐十弦的脑海,他只想抱抱她。

    什么也不说就抱抱她。

    时间流转了一分多钟,乐十弦慢慢松开商虞。

    她完全在所饰演的角色里面,乐十弦苦笑一声,轻轻抬手捧住商虞的脸,替她擦掉眼泪。

    商虞觉得大白菜好像跟换了个人一样,完全没了平日的禁欲傲慢,取而代之的是脆弱,可能是自己情绪饱满导致他入戏太深?商虞心想。

    乐十弦手上有茧,每一个替她擦眼泪的动作都让商虞心底发麻。

    但她却并不反感并不排斥,眼泪擦都擦不完,乐十弦冲她露出一个不解的笑,低头,贴上她的唇。

    很酥。

    温热。

    周身空气突然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声,似乎还有心跳,是他的吗?好快。

    躁动。

    夏天不是快要结束了吗?为什么连一丝风都没有。

    乐十弦吻的很小心,仅仅只是贴着她的唇,已经觉得快要烧起来了。

    商乐觉得男人好像在心里压着一头猛兽,因为她能察觉到渐渐被加深的吻,以及,他越来越烈的喘息。

    但炙热也只是延续了三秒,商虞的脸上突然砸下一颗不属于自己的眼泪,冰凉,似泉水里丢进一颗石子,激的商虞心中猛地阔开一片荡漾。

    她有些分不清戏里还是戏外了。

    乐十弦停下这个吻,双手依旧捧着她的脸,商虞抬眸微蹙着眉,她看见乐十弦潮湿的眼眶和疼惜。

    “对不起。”他说。

    这是戏里没有的台词。

    商虞接上他的戏,语气轻柔到像在哄一个丢了糖的孩子:“别哭,好好的。”

    ……

    别哭,好好的。

    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道,但乐十弦就这样看着商虞,她的眉间又染上怎样的情绪,她掉下的眼泪他想为她抹去。

    商虞不解,但导演还没有叫停,她现在是肖以沫。

    “咔——”

    导演都忘了叫停,直到小助理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就这一个片段票房都能大卖,这是饱满的情绪吗?这就是情绪,压根没有演的痕迹,不进娱乐圈岂不是太可惜!

    商虞已经出戏了,往后退了好几步,“你真是学医的吗?”

    周边响起工作人员的嘈杂,乐十弦掩饰掉情绪。

    大梦归醒般觉得商虞像一团模糊的影子,他又恢复了漫不经心,轻哼一声说:“影圈损失我这一位猛将你也觉得可惜?”

    今天的戏份拍完了,导演喊着收工,顺便上来试图再次引诱乐十弦:“太棒了,真的,老师真的不准备进圈打磨打磨?”

    乐十弦歪头耸肩表示拒绝。

    挑眉的那股痞子劲和刚刚脆弱的角色毫不沾边,导演哎的叹了口气,转头对商虞说:“接戏接的不错!”

    商虞点点头。

    这两人咋一个范儿?

    哎,现在的小年轻!

    导演惋惜着摇头离开,商虞转头看旁边男人还没走,就又问:“那你演的这么真情实意?”

    大概过了三四秒,乐十弦开口:“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位故人。”

    ……

    “啪。”

    商虞伸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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