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离家乡省会的距离是337公里，最快的一趟高铁不到一个半小时，这是闻霁和贺春迟的距离。
大学毕业后，贺春迟以笔面第一的成绩去了省会的一所教育部直属重点中学当老师。闻霁能够经常在他任教的学校发的推文里看到他的身影：早操时和学生一起跑步、家长会在讲台上发言、公开课在教室后排记笔记、举办活动时当主持人，穿着西装，渐渐褪去学生的模样。
她想起初一开学不久后的班会，主题是你以后想要成为的人。贺春迟当时的回答是：成为一名人民教师。
原来那时的他并不是随口一说。
教师节主题推文里有学生对老师写的话，贺春迟很受学生尊敬：敬业、睿智、严谨、温暖，这些都是学生对他的评价。
他总是目标坚定，而且做得很好。
黎昼说，贺春迟保研了本校，为了兼顾工作和学习，他选择了只在寒暑假上课的非全日制的学制。
“一个人怎么能又上班又上学啊，我这下是真佩服他了。”黎昼周末来学校找闻霁时和她感叹。
如预料中的那样，选择了离家更近的学校读研后，闻霁和以前的朋友联络又多了起来，见面更加轻易。
祝阑意就是其中之一。
她在本省最好的大学读研，每天都和闻霁叽叽喳喳地分享生活，比如“我今天中午吃的铁板意面”、“今天上午我去图书馆学习啦，下午准备去参加研讨会，你今天准备干什么呀”、“下个月欢乐谷有表演诶，你来找我嘛我们一起去，C市的欢乐谷应该也有活动吧，我找你也行呀”。
闻霁不是一个喜欢聊天和分享生活的人，但习惯了微信里总会弹出祝阑意的消息后，她竟觉得这也挺不错。
“你跟你男朋友聊天也会这么多话吗？”
“我只对你这么多话宝宝，不用太感动哦。”
闻霁莞尔。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她是祝阑意的伴侣，应该也会因为拥有这样一个女朋友而感到幸福。
祝阑意是在大二那年遇见她的男朋友的，对方是她的学长，家庭条件优渥，钢琴弹得很好听，大四直博去了上海的某名校。虽然和祝阑意是异地，两人的感情却很好。
闻霁看过那个男生的照片，很周正的类型，是那种学校公众号宣传的榜样人物经典长相。
小长假和祝阑意见面时，闻霁看着对方和高中如出一辙的样子会不自觉地恍惚。原来那段时光里的别扭、因为贺春迟产生的情绪，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时间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读研的生活很单调，三点一线的生活，进展坎坷的论文，以及她厌恶了很久却控制不住要去迎合的评价体系。她被这个社会规训了太久，即便不再有人耳提面命地告诉她“你必须在这一条规定好的路上往前冲”，她也停不下来。
C市的天空总是灰暗，常常让她想起高一的冬天，都是让人不快乐的日子。
跨年的时候，闻霁买了去家乡省会的票。市中心有活动，人潮如织，她没有看到想见的那个身影。
也许缘分尽了就是尽了。
高中毕业后的每个寒暑假，在那个小小的诚县，闻霁没有再偶遇过贺春迟一次，何况是在这呢。
她拢了拢围巾，准备回酒店。
人群中传来骚动，大家纷纷举起手机拍着什么，闻霁顺着大家的目光往上看，有些惊讶。
是雪。
这座城市下雪了。
上一次下雪似乎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闻霁莫名觉得有些感动，于是也拿出手机，点开相机。
周围人太多，大家推推攘攘挤得她有点站不稳，手机画面晃动，某一刻，定格在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影上。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有人侧身穿过，将前面那个人影挤到闻霁面前，清瘦的背就撞在闻霁的鼻子上。
“不好意思。”
清冽，一如当年。
你知道普鲁斯特效应吗？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其实声音也可以。
一瞬间，过去的记忆裹挟着风雪呼啸而至。
“扫把给我，我给你拿回教室。”
“汉字听写大会准备得怎么样？加油，给我们学校拿个冠军回来。”
“我会去市重点。”
“新年快乐，闻霁。”
……
这么久了，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那么清楚。
闻霁压下眼底的湿意，抬头展颜：“没关系，贺春迟。”
好久不见，贺春迟。
两人在饭店坐下的时候，门外的雪已经纷纷扬扬，积淀在行道树光秃秃的枝条上。
“真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你，毕业后我们是不是就没再见过了。”
“是，五年多了。”
“都已经这么久了。”
是啊，都这么久了。
雪落无声，闻霁把菜单推到对面：“我点好了，你看看想吃什么？”
贺春迟看了眼菜单，对闻霁笑：“我们俩口味还挺像的，我想吃的你都点了。再上两个甜品吧。今天这顿我请，别和我客气。”
闻霁点头，没有推辞。
“现在应该还没放寒假吧，你怎么会回来？还是一个人。”
“跨年嘛，C市到这也近。而且你不也是一个人。”
“也对。”
服务员此刻将菜传上来，贺春迟起身把一些菜品调换了些顺序，将甜品放到闻霁面前。
“给你点的，女生应该比较喜欢甜食。”
闻霁有点讶异，还是回了谢谢。过了半晌，她试探性开口；“听说九点江边会放烟花，你等会儿还有事吗？”
“没有，你想去吗？我们吃完慢慢走过去的话时间应该刚好。”
心里那朵很久没有被点燃的小烟花，此刻欢腾地炸开，烫的脸颊都发热。
“好啊，谢谢你贺春迟。”
男生失笑：“这有什么好谢的。”
当然值得感谢了。
谢谢你今天出现；
谢谢你和我吃饭；
谢谢你愿意陪我去看烟花；
谢谢你，在这个新旧交替的夜晚重新闯入我的生活。
江边人影绰绰，闻霁和贺春迟站在人群中，两人之间只隔了几层衣服布料和几指的距离，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过来的温度。
“哇！好漂亮。”
烟花升空，人群发出惊叹。
闻霁向右边抬头，看绚烂的光影映在贺春迟脸上。
人声、烟花声、轮船开过的声音，嘈杂交织。闻霁看着身边的男生轻轻开口：“贺春迟，新年快乐。”
“什么？”
贺春迟看到她开合的嘴，没听清，俯下身询问。
“我说，贺春迟，加个微信吧！”
大学毕业后，贺春迟以笔面第一的成绩去了省会的一所教育部直属重点中学当老师。闻霁能够经常在他任教的学校发的推文里看到他的身影：早操时和学生一起跑步、家长会在讲台上发言、公开课在教室后排记笔记、举办活动时当主持人，穿着西装，渐渐褪去学生的模样。
她想起初一开学不久后的班会，主题是你以后想要成为的人。贺春迟当时的回答是：成为一名人民教师。
原来那时的他并不是随口一说。
教师节主题推文里有学生对老师写的话，贺春迟很受学生尊敬：敬业、睿智、严谨、温暖，这些都是学生对他的评价。
他总是目标坚定，而且做得很好。
黎昼说，贺春迟保研了本校，为了兼顾工作和学习，他选择了只在寒暑假上课的非全日制的学制。
“一个人怎么能又上班又上学啊，我这下是真佩服他了。”黎昼周末来学校找闻霁时和她感叹。
如预料中的那样，选择了离家更近的学校读研后，闻霁和以前的朋友联络又多了起来，见面更加轻易。
祝阑意就是其中之一。
她在本省最好的大学读研，每天都和闻霁叽叽喳喳地分享生活，比如“我今天中午吃的铁板意面”、“今天上午我去图书馆学习啦，下午准备去参加研讨会，你今天准备干什么呀”、“下个月欢乐谷有表演诶，你来找我嘛我们一起去，C市的欢乐谷应该也有活动吧，我找你也行呀”。
闻霁不是一个喜欢聊天和分享生活的人，但习惯了微信里总会弹出祝阑意的消息后，她竟觉得这也挺不错。
“你跟你男朋友聊天也会这么多话吗？”
“我只对你这么多话宝宝，不用太感动哦。”
闻霁莞尔。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她是祝阑意的伴侣，应该也会因为拥有这样一个女朋友而感到幸福。
祝阑意是在大二那年遇见她的男朋友的，对方是她的学长，家庭条件优渥，钢琴弹得很好听，大四直博去了上海的某名校。虽然和祝阑意是异地，两人的感情却很好。
闻霁看过那个男生的照片，很周正的类型，是那种学校公众号宣传的榜样人物经典长相。
小长假和祝阑意见面时，闻霁看着对方和高中如出一辙的样子会不自觉地恍惚。原来那段时光里的别扭、因为贺春迟产生的情绪，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时间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读研的生活很单调，三点一线的生活，进展坎坷的论文，以及她厌恶了很久却控制不住要去迎合的评价体系。她被这个社会规训了太久，即便不再有人耳提面命地告诉她“你必须在这一条规定好的路上往前冲”，她也停不下来。
C市的天空总是灰暗，常常让她想起高一的冬天，都是让人不快乐的日子。
跨年的时候，闻霁买了去家乡省会的票。市中心有活动，人潮如织，她没有看到想见的那个身影。
也许缘分尽了就是尽了。
高中毕业后的每个寒暑假，在那个小小的诚县，闻霁没有再偶遇过贺春迟一次，何况是在这呢。
她拢了拢围巾，准备回酒店。
人群中传来骚动，大家纷纷举起手机拍着什么，闻霁顺着大家的目光往上看，有些惊讶。
是雪。
这座城市下雪了。
上一次下雪似乎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闻霁莫名觉得有些感动，于是也拿出手机，点开相机。
周围人太多，大家推推攘攘挤得她有点站不稳，手机画面晃动，某一刻，定格在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影上。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有人侧身穿过，将前面那个人影挤到闻霁面前，清瘦的背就撞在闻霁的鼻子上。
“不好意思。”
清冽，一如当年。
你知道普鲁斯特效应吗？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其实声音也可以。
一瞬间，过去的记忆裹挟着风雪呼啸而至。
“扫把给我，我给你拿回教室。”
“汉字听写大会准备得怎么样？加油，给我们学校拿个冠军回来。”
“我会去市重点。”
“新年快乐，闻霁。”
……
这么久了，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那么清楚。
闻霁压下眼底的湿意，抬头展颜：“没关系，贺春迟。”
好久不见，贺春迟。
两人在饭店坐下的时候，门外的雪已经纷纷扬扬，积淀在行道树光秃秃的枝条上。
“真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你，毕业后我们是不是就没再见过了。”
“是，五年多了。”
“都已经这么久了。”
是啊，都这么久了。
雪落无声，闻霁把菜单推到对面：“我点好了，你看看想吃什么？”
贺春迟看了眼菜单，对闻霁笑：“我们俩口味还挺像的，我想吃的你都点了。再上两个甜品吧。今天这顿我请，别和我客气。”
闻霁点头，没有推辞。
“现在应该还没放寒假吧，你怎么会回来？还是一个人。”
“跨年嘛，C市到这也近。而且你不也是一个人。”
“也对。”
服务员此刻将菜传上来，贺春迟起身把一些菜品调换了些顺序，将甜品放到闻霁面前。
“给你点的，女生应该比较喜欢甜食。”
闻霁有点讶异，还是回了谢谢。过了半晌，她试探性开口；“听说九点江边会放烟花，你等会儿还有事吗？”
“没有，你想去吗？我们吃完慢慢走过去的话时间应该刚好。”
心里那朵很久没有被点燃的小烟花，此刻欢腾地炸开，烫的脸颊都发热。
“好啊，谢谢你贺春迟。”
男生失笑：“这有什么好谢的。”
当然值得感谢了。
谢谢你今天出现；
谢谢你和我吃饭；
谢谢你愿意陪我去看烟花；
谢谢你，在这个新旧交替的夜晚重新闯入我的生活。
江边人影绰绰，闻霁和贺春迟站在人群中，两人之间只隔了几层衣服布料和几指的距离，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过来的温度。
“哇！好漂亮。”
烟花升空，人群发出惊叹。
闻霁向右边抬头，看绚烂的光影映在贺春迟脸上。
人声、烟花声、轮船开过的声音，嘈杂交织。闻霁看着身边的男生轻轻开口：“贺春迟，新年快乐。”
“什么？”
贺春迟看到她开合的嘴，没听清，俯下身询问。
“我说，贺春迟，加个微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