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在期待和忐忑中如期而至。
除了全体高三搬到了四楼，以及午饭时间延后十五分钟外，其他的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过去两年一直过得太紧绷，所以对不用上新课只需要不停复习的高三，闻霁甚至觉得更轻松些了。
但她一诊考得很不好。
年级76名，分科以来考得最差的一次。
她不再像高一的时候那样偷偷躲在厕所哭，一场考试结束马上就会有下一场，让人连悲伤都来不及安放。
只是班主任在考前说的那句话像梦魇困住了她
“一诊的难度是和高考最接近的，这次的考试成绩大概率就预示着你们最后的高考结果。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没考好的同学不用灰心，高三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一整年的时间可以提升。”
闻霁选择性忽略了后半段。
难道她一直以来都只是演得足够逼真的狐狸，尽管装出了老虎的模样，但全市联考马上就会被打回原型吗？
这句话的错误性很快就被验证。因为不仅是全市联考，第二次学校月考，闻霁仍然只考了年级60多名。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背了无数遍的书、反复总结的题、每周的作文练笔、台灯下的练习。
到底还有哪里做的不够？
闻霁想不通。
政治书里那句“量变达到一定程度必然引起质变”此刻成为她唯一的精神力量。
她降低期待迎来了高三第二次大规模考试——期中考。
年级第18。
不是特别好，但总算是回到了以前的水平。
班主任看着大屏幕上投着的成绩单说了句“闻霁这次的成绩总算正常了。”
这次的才是正常的，这才是真正的你。
闻霁，你不是一只狐假虎威的狐狸。
二诊和期末一起来了，本次的全市联考闻霁考了年级第5。听班主任说二诊的难度会略高一些，所以闻霁高考的信心又重新回来了一点。
二诊过后，大家的情绪已不像刚进入高三时那样亢奋。在一轮又一轮的复习中神经变得迟钝和麻木，也有不少同学完全放弃了自己，上课时就在座位上睡觉，对老师的提醒充耳不闻。
闻霁只是变得更加沉默。每天起床的时候她都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还有133天就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还有85天就可以拥有睡眠自由了。
还有62天就可以不用再做作业了。
还有34天就可以……
高考前闻霁还是忍不住绕远去了二班所在的走廊打水。班级门口贴着大家的目标分数和理想院校。贺春迟是默认的清华种子选手之一，但他在理想院校那一栏填的是南方沿海的一所名校。
或许是知道自己需要发挥得特别好才能侥幸上清华北大，所以填了个合理范围内的学校。
有实力，不骄矜。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你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再关注，但对方身上呈现出来的良好品质却总让人忍不住对他投去欣赏的目光。
高考比想象中的要平常，两天都是晴日。只有在最后考英语的时候阴云密布，但所幸放听力的时候并没有打雷。
学校旁边的火锅店早早被好几个班预订庆祝高考结束，十九班也不例外。
暴雨来得突然，在店门口还碰见了二班的同学。闻霁心里多少怀揣着期待。按照青春电影里的套路，如果要发生什么浪漫情节的话，高考后就是最好的时机。
考完的大家像活过来一样，不管熟不熟悉在一个桌上都兴奋地交谈。
“我追的综艺今天晚上更新完，等会回去就可以一次性看个够了。”
“明天我要睡到下午再起床！”
“你还是太保守了，我要睡三天三夜！”
“呜呜呜再也不用写作业了终于熬出头了。”
“话说今年的数学你们觉得难吗？我刚刚看了一下答案……”
“闭嘴！别说那些大家不爱听的。”
隔壁有男生拿着一束花过来，大家便开始起哄。他和班上的一个女生其实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只是一直遮掩着，在这个最放肆欢乐的晚上，当着两个班和老师的面，补上了一次郑重的告白。
真青春啊。
即便是当下正在经历的事，闻霁却不由得现在就开始怀念。
这个事件像是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立刻激起了连锁反应。接着便有第二对第三对情侣纷纷被大家起哄着拥抱。
“你要不要……”
闻霁知道黎昼准备说什么，马上止住了她的话头：“不要。我的鸭肠好了，快捞上来。”
“就知道吃。”黎昼把筷子放下：“我们几个从二班分出来的要不一起过去跟谈老师打个招呼？这很合理吧。”
闻霁想了想，点点头。于是叫上祝阑意和其他两个同学一起端着杯子往二班的包厢去。
短短的一段路，闻霁心跳如鼓。突兀地出现在二班到时候说不定会收获一众目光，让人不能不紧张。
原本没打算要看到贺春迟的，但这么巧，他就和谈老师坐在一桌。闻霁和同学们对着谈老师说祝福的话的时候，她第一次大胆地没有回避目光，看向谈老师身后坐着的贺春迟。
他的表情很淡漠，既没有看闻霁也没有看祝阑意，这让闻霁刚刚喜悦一点的心情又平静下去。
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
是因为高考后再也不能看到祝阑意了吗？
那不是更应该抓紧时间再好好看看她吗？
半个月后闻霁明白了那天晚上贺春迟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他考砸了。
闻霁也没好到哪去。
刚开始查到分数的时候闻霁只觉得没有发挥好，但班上统计出排名她才发现自己考得有多差。
她排在班上20多名的位置，年级排名应该和一诊的差不多。
她的高考成绩，真的和她一诊的成绩一样差。
原来自己一直没有逃过那句：“这次的考试成绩大概率就预示着你们最后的高考结果。”
高中三年记满笔记的教材和重要的资料都留着，回去复读的话自己的成绩会有高额的奖学金补助，但闻霁想去省里更好的那所学校提升。
那所学校给她打过电话，不过要交一笔复读费。
一万。
不少，但也不算特别多。
这是闻霁自己对这个价格的评估。
她对家里的经济情况一直不清楚，父母从不跟她说这些。当时爸爸妈妈已经没有再在深圳做生意了，除了房子是自己的，家里的情况仿佛又回到了初中。所以得知要交一万去复读，还不包括其他以后可能会收的资料费补习费时，闻霁的父亲把那所学校骂了一顿。
闻霁不知道这算不算指桑骂槐，但她没再提这件事了。
妈妈劝她：“你看你考得也不算很差，还是可以上重点大学的。复读一年的话要是再出现这次高考的情况怎么办呢？这是无法预料的事。”
“你自己也知道读高中有多苦不是吗？”
“如果我回市重点呢？回市重点不要钱。”
“这个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于是她接受了。
从初中开始所有的事都是自己一个人背负，包括现在填志愿。所以妈妈看到她六个志愿全填的省外时还想劝她：“怎么都填得这么远，可以报两个省内的保一下底。”
“不想。”
这是唯一一件可以自己做主的事了。
她没有填特别保守的学校，要是都录不上，那就回市重点复读吧，把决策权交给命运。
最后她被第四志愿录取。
在南方，一个沿海的省份。
录取通知书是妈妈帮忙拿的，闻霁没什么表情，看了眼报道须知就把东西塞到书桌抽屉。
上天已经帮她做了决定，但她对新生活没有一点憧憬。
贺春迟也没考好这件事是黎昼告诉她的。
“你知道吗？贺春迟和我录到了同一所大学。”
怎么会？
虽然黎昼的成绩也很好，但高考也只是正常发挥，怎么会和贺春迟上同一所学校。
“贺春迟这次考得太有失水准了，不过我看他倒是欣然接受了。姐妹你放心，他上大学我一定帮你盯着。”
“有什么好盯的。不过恭喜你呀，以后去西安了请我吃饭。”
“那肯定。对了，我还没见过海呢，羡慕你可以在有海的城市待四年。”
她知道黎昼在安慰她，努力说着哪个城市的好话，她也接受了这些善意：“嗯，以后我带你去看海。”
只是最初想看海的那个人，应该永远不会找她吧。
除了全体高三搬到了四楼，以及午饭时间延后十五分钟外，其他的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过去两年一直过得太紧绷，所以对不用上新课只需要不停复习的高三，闻霁甚至觉得更轻松些了。
但她一诊考得很不好。
年级76名，分科以来考得最差的一次。
她不再像高一的时候那样偷偷躲在厕所哭，一场考试结束马上就会有下一场，让人连悲伤都来不及安放。
只是班主任在考前说的那句话像梦魇困住了她
“一诊的难度是和高考最接近的，这次的考试成绩大概率就预示着你们最后的高考结果。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没考好的同学不用灰心，高三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一整年的时间可以提升。”
闻霁选择性忽略了后半段。
难道她一直以来都只是演得足够逼真的狐狸，尽管装出了老虎的模样，但全市联考马上就会被打回原型吗？
这句话的错误性很快就被验证。因为不仅是全市联考，第二次学校月考，闻霁仍然只考了年级60多名。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背了无数遍的书、反复总结的题、每周的作文练笔、台灯下的练习。
到底还有哪里做的不够？
闻霁想不通。
政治书里那句“量变达到一定程度必然引起质变”此刻成为她唯一的精神力量。
她降低期待迎来了高三第二次大规模考试——期中考。
年级第18。
不是特别好，但总算是回到了以前的水平。
班主任看着大屏幕上投着的成绩单说了句“闻霁这次的成绩总算正常了。”
这次的才是正常的，这才是真正的你。
闻霁，你不是一只狐假虎威的狐狸。
二诊和期末一起来了，本次的全市联考闻霁考了年级第5。听班主任说二诊的难度会略高一些，所以闻霁高考的信心又重新回来了一点。
二诊过后，大家的情绪已不像刚进入高三时那样亢奋。在一轮又一轮的复习中神经变得迟钝和麻木，也有不少同学完全放弃了自己，上课时就在座位上睡觉，对老师的提醒充耳不闻。
闻霁只是变得更加沉默。每天起床的时候她都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还有133天就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还有85天就可以拥有睡眠自由了。
还有62天就可以不用再做作业了。
还有34天就可以……
高考前闻霁还是忍不住绕远去了二班所在的走廊打水。班级门口贴着大家的目标分数和理想院校。贺春迟是默认的清华种子选手之一，但他在理想院校那一栏填的是南方沿海的一所名校。
或许是知道自己需要发挥得特别好才能侥幸上清华北大，所以填了个合理范围内的学校。
有实力，不骄矜。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你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再关注，但对方身上呈现出来的良好品质却总让人忍不住对他投去欣赏的目光。
高考比想象中的要平常，两天都是晴日。只有在最后考英语的时候阴云密布，但所幸放听力的时候并没有打雷。
学校旁边的火锅店早早被好几个班预订庆祝高考结束，十九班也不例外。
暴雨来得突然，在店门口还碰见了二班的同学。闻霁心里多少怀揣着期待。按照青春电影里的套路，如果要发生什么浪漫情节的话，高考后就是最好的时机。
考完的大家像活过来一样，不管熟不熟悉在一个桌上都兴奋地交谈。
“我追的综艺今天晚上更新完，等会回去就可以一次性看个够了。”
“明天我要睡到下午再起床！”
“你还是太保守了，我要睡三天三夜！”
“呜呜呜再也不用写作业了终于熬出头了。”
“话说今年的数学你们觉得难吗？我刚刚看了一下答案……”
“闭嘴！别说那些大家不爱听的。”
隔壁有男生拿着一束花过来，大家便开始起哄。他和班上的一个女生其实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只是一直遮掩着，在这个最放肆欢乐的晚上，当着两个班和老师的面，补上了一次郑重的告白。
真青春啊。
即便是当下正在经历的事，闻霁却不由得现在就开始怀念。
这个事件像是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立刻激起了连锁反应。接着便有第二对第三对情侣纷纷被大家起哄着拥抱。
“你要不要……”
闻霁知道黎昼准备说什么，马上止住了她的话头：“不要。我的鸭肠好了，快捞上来。”
“就知道吃。”黎昼把筷子放下：“我们几个从二班分出来的要不一起过去跟谈老师打个招呼？这很合理吧。”
闻霁想了想，点点头。于是叫上祝阑意和其他两个同学一起端着杯子往二班的包厢去。
短短的一段路，闻霁心跳如鼓。突兀地出现在二班到时候说不定会收获一众目光，让人不能不紧张。
原本没打算要看到贺春迟的，但这么巧，他就和谈老师坐在一桌。闻霁和同学们对着谈老师说祝福的话的时候，她第一次大胆地没有回避目光，看向谈老师身后坐着的贺春迟。
他的表情很淡漠，既没有看闻霁也没有看祝阑意，这让闻霁刚刚喜悦一点的心情又平静下去。
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
是因为高考后再也不能看到祝阑意了吗？
那不是更应该抓紧时间再好好看看她吗？
半个月后闻霁明白了那天晚上贺春迟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他考砸了。
闻霁也没好到哪去。
刚开始查到分数的时候闻霁只觉得没有发挥好，但班上统计出排名她才发现自己考得有多差。
她排在班上20多名的位置，年级排名应该和一诊的差不多。
她的高考成绩，真的和她一诊的成绩一样差。
原来自己一直没有逃过那句：“这次的考试成绩大概率就预示着你们最后的高考结果。”
高中三年记满笔记的教材和重要的资料都留着，回去复读的话自己的成绩会有高额的奖学金补助，但闻霁想去省里更好的那所学校提升。
那所学校给她打过电话，不过要交一笔复读费。
一万。
不少，但也不算特别多。
这是闻霁自己对这个价格的评估。
她对家里的经济情况一直不清楚，父母从不跟她说这些。当时爸爸妈妈已经没有再在深圳做生意了，除了房子是自己的，家里的情况仿佛又回到了初中。所以得知要交一万去复读，还不包括其他以后可能会收的资料费补习费时，闻霁的父亲把那所学校骂了一顿。
闻霁不知道这算不算指桑骂槐，但她没再提这件事了。
妈妈劝她：“你看你考得也不算很差，还是可以上重点大学的。复读一年的话要是再出现这次高考的情况怎么办呢？这是无法预料的事。”
“你自己也知道读高中有多苦不是吗？”
“如果我回市重点呢？回市重点不要钱。”
“这个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于是她接受了。
从初中开始所有的事都是自己一个人背负，包括现在填志愿。所以妈妈看到她六个志愿全填的省外时还想劝她：“怎么都填得这么远，可以报两个省内的保一下底。”
“不想。”
这是唯一一件可以自己做主的事了。
她没有填特别保守的学校，要是都录不上，那就回市重点复读吧，把决策权交给命运。
最后她被第四志愿录取。
在南方，一个沿海的省份。
录取通知书是妈妈帮忙拿的，闻霁没什么表情，看了眼报道须知就把东西塞到书桌抽屉。
上天已经帮她做了决定，但她对新生活没有一点憧憬。
贺春迟也没考好这件事是黎昼告诉她的。
“你知道吗？贺春迟和我录到了同一所大学。”
怎么会？
虽然黎昼的成绩也很好，但高考也只是正常发挥，怎么会和贺春迟上同一所学校。
“贺春迟这次考得太有失水准了，不过我看他倒是欣然接受了。姐妹你放心，他上大学我一定帮你盯着。”
“有什么好盯的。不过恭喜你呀，以后去西安了请我吃饭。”
“那肯定。对了，我还没见过海呢，羡慕你可以在有海的城市待四年。”
她知道黎昼在安慰她，努力说着哪个城市的好话，她也接受了这些善意：“嗯，以后我带你去看海。”
只是最初想看海的那个人，应该永远不会找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