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一抓,岑知悦截住了李文浩第二次扔往英语老师林盼松身后的小纸团,惹得李文浩一拍桌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林盼松冷脸地往这里一撇,“不想听课就给我出去”,转而继续讲课。

    纸团里是些污言秽语,本来在极限的学业任务和缩减的睡眠时间下人就烦,看到之后又更心浮气躁。

    岑知悦默默地调整呼吸节奏,纸团攥在手中,怕不能把它碾碎。

    “岑知悦你出来一下。”

    “老师纸团给你。”

    林盼松收下纸团,继续追问,“这几天是不是太紧绷了?”

    “没有,谢谢老师。”

    林盼松叹口气,看着岑知悦,“同学之间发生什么棘手的事要跟老师反应,知道吗?”

    “好,谢谢老师。”

    没再多语,林盼松拍拍岑知悦的肩膀,“太紧张反而不容易出成绩,放轻松,有什么事跟老师说。”

    见着岑知悦回来,李文浩瞅准他坐下的时机一踹他的凳子,哐一声炸起几个正在伏桌睡觉的同学。

    没理李文浩,岑知悦忙跟抬头的同学道歉,“不好意思你们接着睡”。

    “你怎么总是和我作对?我惹你了学霸?”

    李文浩反将一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闲得慌吗。”

    他可以旁观,但选择插手,比如截断扔向老师的纸团,给正要喊女同学不文明外号的男同学泼冷水,在课上开未婚老师个人玩笑时扭转话题。

    “不对,你现在忙着给人当舔狗。”

    此刻,岑知悦脑内飞速运转着:

    首先,如果传到李文浩耳朵里,说明她没有撇清关系。

    其次,她主动提出要不要帮我半期补习。

    总结,她心里有我。

    “谢谢你。”

    李文浩被打得措手不及,欲言又止,“你神经病吧。”

    这一遭算是莫名揭过去了,只是岑知悦一想到他们在传自己是牧如初舔狗,心里就高兴,做题写着写着就突然一笑,笑得同桌王明轩发毛。

    王明轩问:“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

    这几天岑知悦读书读得“走火入魔”,睁眼闭眼都是怎么解题和知识点复习,睡眠都变成异次元课堂。

    一般晚上写到零点半之后给牧如初汇报进度,第二天至少收到一个鼓励的表情包,或者是几句关于更好解法的建议。

    没有疯言疯语的外班同学,连本班同学都随着半期考及家长会的临近而收心不再搞小动作。

    计划如预想般完美进行,但现实破碎在半期考的第一天早晨起来后,岑知悦发现自己发烧了。

    双眼发热,头昏脑涨,深深的疲惫席卷全身以及浮现心头的荒谬与绝望。

    早餐后岑知悦便吃了一粒布洛芬,上午语文作文写到后面手有些发抖,午饭后又吃了一粒药,但下午数学试卷的最后一大题的最后两小问还是没写完。

    他写过的题型,前一天晚上牧如初刚刚提醒过他要再看一眼的题型,考试铃声一响就知道该怎么继续写下去的题型。

    岑知悦没有解出来。

    他呆坐在考场中,听不见任何声音,直到该班同学回来喊醒他,他才脚步虚浮地回到自己班上。

    懵的,静坐着,眼睛发酸,视野模糊,好像整个人被挤进两块密不透风的石板。

    岑知悦面前摊着整理好的错题和笔记,其中还有一本是牧如初的,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好像是自己的声音,又好像不是,针刺般从内往外扎穿他的心神。

    他搞砸了和牧如初的约定,他辜负了她的付出。

    “岑知悦,回神。”

    灯火通明的教室里走得只剩岑知悦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像只可怜的小狗。

    牧如初站在他的面前,“回神”。

    “对不起。”

    也许是因为发烧,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眨眼,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从岑知悦的眼角淌过他的颧骨,脸颊,最后从下颌滴落。

    牧如初伸出手,好像接住了,又好像已经蒸发消散了。

    不知为何,牧如初有种奇妙的满足感。

    玩弄吗,好像也没有,她没有许诺过任何,但又心存一点恶劣,想要刺激他,所谓揭露他真实的面孔,那如清泉如晨露一般的好感其实和其他人一样,实际上只不过是个人膨胀的自恋与自我。

    牧如初看着他泛着血丝的双眼,里面的疲惫,愧疚,微妙的罪恶感,以及全身心的注视,莫名让她心满意足。

    “收东西,我在门口等你。”

    岑知悦收拾好自己,又整理好教室后,飘飘然地来到牧如初面前。

    牧如初问,“身上不舒服是吗?”

    “我……”,太久没开口,声音有些发抖,一说话眼睛又有些酸。

    牧如初:“是就点头,不是摇头。”

    岑知悦点点头。

    “是不是发烧了?”

    点头。

    “吃药了吗?“

    点头。

    牧如初叹了口气,“等会回去,吃药完马上睡,不准复习。”

    “可是……”

    “不准说话,只准点头摇头。”牧如初打断岑知悦。

    岑知悦停在原地,眨眨眼睛,没有点头或者摇头。

    “反对的话就把笔记还给我。”

    岑知悦反手扣住自己的书包,疯狂摇头。

    “现在,点头还是摇头?”

    岑知悦疯狂点头。

    见状,牧如初笑着,突然很想揉揉岑知悦的头,但只在心里想想。

    “回去好好睡觉。”

    岑知悦接着点头。

    两人分别前,牧如初说,“已经很好了。”

    岑知悦曲着手,挡住自己,另一只手跟牧如初拜拜。

    回到家时,岑知悦的眼睛、鼻子、耳朵都是红的。

    “明天晚自习请假吧,身体更重要。”母亲秦安和担忧地说,“你看看你,好可怜。”

    吃过药洗漱后状态好转,岑知悦刚想趁着有点精神再看几题,却见手机弹出牧如初的消息,“去睡觉”,附上一个拉黑警告的表情包。

    不到一分钟,牧如初就收到岑知悦的回复,“【遵旨.jpg】”。

    是一只穿着古代官服的猫猫,她轻笑一声,“晚安,好眠。”

    手机一放,牧如初向后倒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长呼出一口气。

    放学时她发现岑知悦一个人呆坐在教室里,心里想着不要上前,双腿却很诚实地走了进去。

    归根到底,是自己把他绑进来,尽管他不承认自己是在利用,但归根结底他也没有拒绝。

    王子耀的事情跟老师反应了,同学也会帮忙挡一挡,但有时这类人的死脑筋只认“同性竞争的输赢”,八千八百遍的明面拒绝都比不上另一个同性“战胜”他来得心服口服。

    想到这,牧如初有些想要干呕。直觉里岑知悦最后作为“胜者”,应该并不会干出类似的事,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

    睡前,岑知悦的眼睛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那双蕴藏着惊喜,悲伤,懊恼,愧疚,乃至一丝罪恶与恐惧的眼睛。

    他会“赢”的,我不会押错人的,牧如初想。

    牧如初很久没有因为学业成绩而高兴过了,更多是一种压抑与紧绷,好像屏着最后一口气往水面游,新鲜空气近在咫尺,可是怎么都游不出水面,只觉得自己马上要窒息而亡。

    她需要“第一名”,又确实得偿所愿,当次数多到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后,没有人会意识到她也有压力。

    你以前是第一,现在是,那高二呢,高三呢,高考呢?

    岑知悦很高兴,自己曾无数次费尽心思对镜练习又调整的真诚笑容极其自然地呈现在他的脸上。

    岑知悦:“49名,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真得太谢谢你了。”

    牧如初:“是你自己努力。”

    第二三天考试岑知悦虽然没有再发烧,却仍然感觉头重脚轻,越想集中注意力越容易不受控地分心去想象自己搞砸了,越想去抵抗,想象越逼真。

    当时岑知悦向牧如初坦白情况时,本来就不好意思,更是直接被牧如初一句话搞宕机。

    “你这时不想我了?”

    牧如初云淡风轻地抛出这句话,又丝滑过渡到给岑知悦讲可能的考点,搞得岑知悦支支吾吾手足无措,又再次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憋出来,但他真得不再忧虑搞砸了怎么办。

    直到成绩后,岑知悦第一时间来找牧如初,但她非常淡定,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他很想问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事由是牧如初被骚扰,于情于理他都不该问这方面的事。

    “他还有来烦你吗?”

    此时是课间,有不少人时不时瞄正对话的二人,好奇的,饶有意味的。

    “他语文作文写自己是秦始皇,在历史考试里控诉后人对他评价不公。”

    牧如初耸耸肩,再次轻轻松松地扔出一颗重磅炸弹。

    “所以他才没有上榜是吗?”

    所以你才不担心是吗,岑知悦没有问出口。

    “你本来也有实力。”

    牧如初顿了顿,“有人问我你的联系方式,你想给吗?”

    突然有些失落,岑知悦回道,“男生女生?”

    “都有。”

    你可以替我决定的,岑知悦想。

    “要给吗?”

    “都可以。”

    “那我给了”,牧如初笑笑,“多认识些人也好,说不定以后是同班同学。”

    她说以后我们是同班同学,岑知悦失落的心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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